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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中的“心靈之書”——葉匡政的詩歌方式及啟示

2013-06-02 09:43■陳
湖南文學 2013年2期
關(guān)鍵詞:都市心靈詩人

■陳 超

這是一次險些錯過的閱讀。但它是有原因的。幾年前,我收到了葉匡政寄來的詩集《城市書》。由于對命名的過度敏感幾成怪癖,我并未認真閱讀這本詩集。我想,“城市書”,以此為總題來寫作詩歌,又能有多少令人快意或震悚的發(fā)現(xiàn)呢?詩人命名的內(nèi)在含意是什么?“城市”,是指詩中的題材領(lǐng)域?還是指一種意蘊或曰主題?如果是題材,那么我們?nèi)绾谓缍ê握邽闇蚀_意義上的城市題材,“他們”“非非”“莽漢”甚至“女性主義詩歌”,難道不是典型的城市詩人寫出的與自身存在場域密切相關(guān)的詩嗎?如果是主題,那么則更為廣大無邊。除去對欲望化和金錢法則的批判這一約定俗成的主題外,尚可包括對城市底層人群的關(guān)注;城市文化閑人的私人生活揭示;老城吟述者的懷舊;有鄉(xiāng)土背景的城市人生存的追求、困厄與憤怒不平……甚至,我們也可以將那些主旋律的作品,諸如歌頌城市改革開放,贊嘆科技奇跡和經(jīng)濟飛速發(fā)展的詩歌,歸入“城市詩歌”一族。

作為一個詩歌批評家——一個職業(yè)讀者,我對以題材或主題類型命名一種寫作,是深懷疑慮的。在我看來,詩就是詩,揭示生存,眷念生命,流連光景,閃耀性情,這是古老的詩歌之道。它之所以“古老”,并非由于傳統(tǒng)的惰性,而是由于它對稱或?qū)?yīng)于人的心靈——心靈的變動不居,隱秘或劇烈的抖動,對記憶和未知事物的迷醉,對詞語可能性的永遠的好奇心,這些相應(yīng)地決定了古老的詩歌之道也同時是新異的詩歌之道,由于“生存、生命、光景、性情”是無法繼承的,所以我們今天的寫作一定不同于傳統(tǒng)。每一代詩人都會有自己的具體生存語境,生命經(jīng)驗,都會有自己面對的語言境況和新的文學素材,但是,對詩的旨歸卻有相對的同一性——重要的永遠不是題材,而是心靈對題材的浸漬、洞透。就題材而言,我們不能認為“城市書”就一定優(yōu)越于“鄉(xiāng)間書”或“自然書”。它代表一種現(xiàn)代?一種預(yù)支的語境優(yōu)勢?如果這樣,那高更的塔西提系列就十足“土鱉”了,而那些畫火車、煙囪的“都市畫家”反而更“先鋒”。無論從個人心智還是從藝術(shù)史上,我都無法接受任何意義上的“題材決定論”。

然而,一個偶然的機緣使我沒有與葉匡政的“城市詩歌”擦肩而過。今年夏天,我應(yīng)邀參加一個“都市文學研討會”,行前和漫長的旅途中,我仔細閱讀了他的詩集《城市書》和其他一些近作。我熟悉詩人早年的詩作,而這次集中閱讀,使我對葉匡政有了清晰而深入的認識,我看到了他的精進,他的專注,他對詩與思的精敏的融合,他在清晰的言述中觸及事物幽暗面的能力。

我愿意這樣來理解詩人之“城市書”的含義:這里的“城市”,不僅是典型的都市表象,而是一種心靈狀態(tài)。詩人是將個體生命置身其中的現(xiàn)場,以及它對心靈的撞擊,作為詩歌的表現(xiàn)對象。在對城市生活的呈現(xiàn)里,詩人的重心依然是心靈吟述、感覺吟述和智性探詢的扭結(jié)。因此,葉匡政這類詩歌的恰當稱謂應(yīng)是“城市中的心靈之書”。心靈與詩,在我個人的詞匯表里是近義詞。心靈的敏感、柔韌、潛隱,與詩同格。我想,正是有了這樣的心靈,才使得葉匡政的詩避免了“城市社會學的形象演繹”,而獲得了生命的元氣,心靈的鮮潤美質(zhì)。

是的,我關(guān)心的只是心靈之詩的成色。只不過,恰好葉匡政的詩是有關(guān)城市的心靈書寫。我在此談?wù)摗俺鞘性姟迸c談?wù)撈渌愋偷脑娨粯?,它關(guān)乎心靈、情緒、經(jīng)驗、技藝,而對題材的闡釋,必須以上述目標的完美實現(xiàn)為價值前提。因為,任何意義上的題材和主題,都不會預(yù)設(shè)或自動帶來詩歌本身的價值。城市“在”著,我們需要做的不僅是展示,而是體驗、涵詠,使之對稱于“心之境”。

我對葉匡政詩歌的信任,基于一個同行的敏感會心。我相信心靈和詞語忻合永遠重于題材。按照以上說法,葉匡政之所以使我有興致談?wù)摚且驗樗麑懗隽藘?yōu)秀的詩作。至于這些詩是否算是標準意義上的“城市詩歌”,是無關(guān)緊要的。

何為詩歌?我熟悉種種說法。我從事詩學研究和詩歌創(chuàng)作已有二十余年,我的詩學理念在中外現(xiàn)代詩論的不斷沖擊下也幾經(jīng)局部性地分延、調(diào)整乃至轉(zhuǎn)化。然而,我對“詩性”的體認卻一直是相對穩(wěn)定的:詩歌是個體生命體驗在語言中的瞬間展開,它應(yīng)有散文的語言無法完全轉(zhuǎn)述的成分(注意:不是“完全無法”)。這種特異的成分是指詩歌的“肌質(zhì)”,它是詩存在的本體依據(jù)和理由。決定詩之為詩的是肌質(zhì),而非“構(gòu)架”。正是在這一點上,葉匡政的詩歌煥發(fā)出令我贊賞的勁道:

我躬身在一只燒焦的電閘前

它要打開

它要對著躁動的人群打開

它要移走所有漆黑的房間

遠處的巷道像一支嘈雜的練習曲

在我耳邊

我站在黑暗的木凳上,打著電筒

看到了自己年華的流失……

這只焦黑的電閘

它靜默,從容

仿佛經(jīng)歷過真正的痛楚

像我不愿說話的親愛的兄弟

——《塑像》

這首詩給我的印象格外強烈,猶如當年北島的名篇《觸電》,在我心中“留下了烙印”。如果說《觸電》寫出了那個年代異化現(xiàn)實對人的傷害,那么《塑像》則寫出了個體生命內(nèi)部的自戕的痛楚。正如生命沖動與死亡沖動是一張紙的兩面,自我奮爭與自戕也時常纏繞難辨。燒焦的電閘是我們熟悉的事物,但是詩人卻在此引出了一個奇喻。從日常事物中揭示其不為人知的暗示性,以一個幾乎是“反詩意”的形象或場景來開掘陌生而又“熟悉”的詩意,這是葉匡政的詩歌最見本領(lǐng)的地方。在這具燒焦的電閘上,詩人的個體生命瞬間展開,并伸延到更遼遠的地帶,它既是具體的又是抽象的,它不是詩人為已存的經(jīng)驗尋找到一個“客觀對應(yīng)物”,而是詞與物在猝然相遇時激發(fā)出的電光石火。因此,它無法還原為“日常事物”,但也不是空洞的形而上意念或詞的“現(xiàn)實”,它巧妙地處于二者的臨界點上,成為詩所獨擅的勝場。這是一種有著自覺的“異質(zhì)混成”性質(zhì)的詩歌,它在詩壇滿目日?,嵤聽I嗡的展示中顯示了堅實的抽象精神,同時它又有力地糾正了那種一味在形而上的云梯上游蕩的所謂“智性詩歌”。在詩的“構(gòu)架”和“肌質(zhì)”兩方面,均令我滿意。

葉匡政的詩力圖綜合處理生活、生存和生命,這種抱負決定了他對主觀和絕對的抒情寫作的警惕。進入九十年代后,我看到他的寫作從題材到技藝都日漸成熟。在那些城市題材的詩中,他體現(xiàn)出一種我稱之為“準客觀寫作”的狀態(tài),或是發(fā)現(xiàn)并命名存在的詩歌。這種寫作,要求詩人抑制單向自我的抒情姿勢和遣興作風,忠實于成人精神世界的復(fù)雜性、矛盾性和可變性,在詩中更自覺地涉入了追問、沉思和反諷、互否因素。詩人將自我置于與具體生存情境對稱的立足點上,冷靜、細密、準確地進行體悟和命名,探究深層經(jīng)驗的多重內(nèi)涵,呈現(xiàn)其各種可能性。這類詩作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銀行》《被洗的紙幣》《侍者之歌》《商務(wù)合作》《反證》《城市構(gòu)成》《入夜的探險者》《管道》《第二糧食倉庫》《益民街漫步》《工程師的星期天》等等。在這些詩里,有著豐盈的心智成分,但卻沒有非此即彼的二元價值指認。詩人捍衛(wèi)了生存以“問題”的形式存在,寫出了都市生活中尚不為注意的“喜劇”(非滑稽劇)領(lǐng)域,表現(xiàn)了這一特殊生存環(huán)境中人們的生存和生命狀態(tài)。雖然詩人的修辭特性是反諷的,但在情感上又有某種程度的“心有戚戚焉”。他不急切認同可類聚的道德優(yōu)勢的批判性,并警惕這種批判性成為新的教條。這些作品,展示了復(fù)雜、緊張、壓力重重的各類都市人的心態(tài),有效地處理了復(fù)雜的深層經(jīng)驗,在把握都市具體生存狀況的真實性和詩人心靈體驗的本質(zhì)性上,都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我已經(jīng)多次談到心靈。在當下的接受語境中,“心靈”往往被等同于“良知”“責任”等等。而在我個人的詞匯表中,“心靈”一詞所相對的是“頭腦”。在我看來,頭腦是理性的、邏輯的、類聚化的,它最高和首要的法則就是“非矛盾律”;它以“正確”為標的,這種正確是通過刪除歧見,并否認事物內(nèi)部的悖謬和生命體驗的含混所取得的。而“心靈”,卻是柔軟和無告的,它最基本的也是最直接的“現(xiàn)實”就是矛盾。因此,詩歌對心靈的表達,不僅有認識論上的原因,同時也有求真意志的激勵作用。詩人說,“我聆聽城市,是為了認識自己靈魂中的疏遠,我不想被任何別的精神所驅(qū)策。當關(guān)注終極問題與鄉(xiāng)村情感已成為今天詩壇的傳統(tǒng)時,我只想建立自己的對話,一種平凡而又平等的對話,與我的生存現(xiàn)實,與我的生活方式。通過對話摧毀自身的盲目,使自己能擁有一種尊重靈魂、尊重自然的生命秩序。我想,一個人的寫作與境遇,與行為,與它們背后的心靈,都永遠不應(yīng)分開……詩歌不是對生活的逃避,而是包容;詩歌不是剝奪生活,而是慰藉生活;不是否定世界,而是帶著世界一起飛翔。我并不企圖通過詩歌來改變世界的幻像,而是時刻專注于自己心靈中正在改變的世界,也希望更多的心靈能加入這種改變。我也不喜歡那些總是帶著理性的頭腦去寫作的詩人。寫作多年,我想我們鍛煉的只是一顆心,如果我們能做到只用我們的心來感覺生活,而不是用我們的頭腦,我覺得一切就好辦多了”。(《一份零散的說明書——詩歌,城市與我》)

黃昏的電梯邊,打卡機靜靜地亮著燈

散發(fā)出人們勞作一天的氣息

牧羊人的快樂

從飛馳而過的貨車頂升起

日光燈嗡嗡作響

廚房里

緩緩飄來的油煙味增添著我們心中的幸福

——《反證》

這里,“打卡機”是秩序、紀律、勞頓、僵硬的制度的轉(zhuǎn)喻,它會激發(fā)我們對松弛寬厚的生活工作狀況的“追悼之情”。按照先入為主的浪漫抒情詩歌話語系譜來解讀此詩,人們會自然地期待詩人對此的不適或譏誚。然而,這里的打卡機更像嗡嗡作響的光斑,與其說它是反嘲的,莫如說它是中性的。詩人只是真切地抓住了這個現(xiàn)代化管理的轉(zhuǎn)喻現(xiàn)象,讓它與牧羊人的快樂,與廚房的油煙味兒共時輕逸地飛起,使我們體味到具體生存語境與個我心靈感受的呼應(yīng)。這種詩歌啟示我們,都市的人與事物,同樣可以是詩人想象力和經(jīng)驗敏識的新的培養(yǎng)基。詩人完全可以將自然語象和都市語象、心靈幽居和介入生存綜合處理,在更有意味和現(xiàn)代趣味的奇詭糅合中,表現(xiàn)現(xiàn)代人心靈的鮮潤感與混成力。正如史蒂文斯所言:“依然幽居象牙塔中,但又堅持認為如果不是因為從塔頂可以俯瞰公共垃圾堆和廣告牌,那么塔里的生活實在難以忍受……他是一個隱士,獨與日月相棲,卻又堅持要看破報紙?!?/p>

不是說葉匡政的“城市詩歌”只有詩意的陌生化呈現(xiàn),而不具備所謂的“價值判斷”。在許多詩里,詩人并不回避自己的立場和情感經(jīng)驗向度。比如《益民街的槐樹花》《黃昏小販》《單身的鋼筋工老胡師傅》《糾正》《愿望》《一個瓦工的愛情》《車工的黎明》《失業(yè)者即景》,如此等等,均顯豁地體現(xiàn)了詩人心靈中巨大的悲憫和無奈。但是,詩人并未簡單地將此與當下形成的迅猛異常的現(xiàn)代化、都市化浪潮直接掛鉤。更不曾幼稚地反詰市場經(jīng)濟“看不見的手”,而回避歷史積重和非人道化那“看得見的腳”。他是基于質(zhì)樸的心靈去感應(yīng)那些弱勢者的心靈,對此,他并沒有利用自己的悲憫去表演道德姿態(tài),因此,這些詩更顯得感人至深。

同樣,葉匡政的“城市詩歌”也較為集中地書寫了都市文學傳統(tǒng)中的兩個問題:欲望和厭倦。當下“新都市小說”也展示了這些母題,青年作家們對欲望是陶醉的,雖然可能有批判,但其誠意大可懷疑,至少在文本上沒有足夠的說服力,顯得生硬而作做。作家盡心盡興展覽著欲望的可怕和可愛魔力,倒像是在為它無條件的合法權(quán)辯護。當然,還有一些自詡為“新新人類”的都市文學作者,對欲望進行完全正面的渲染,用小說來發(fā)泄現(xiàn)實中無法發(fā)泄的欲念。這種“新新人類”,沒準比西門慶更“老”。都市小說的另一主題是,寫對都市的厭惡和受傷害心理。這是站在鄉(xiāng)村文化及人格立場上,對城市的批判。在這些作家筆下,都市是異化、罪惡、野心、混亂、價值失范的代稱,而鄉(xiāng)村則是道德、樸質(zhì)的心靈、大地的元氣、信念的執(zhí)守的代稱。不能說這種批判沒有合理性和某種意義上的準確性;但就后者而言,我們會發(fā)現(xiàn)作家是用一種想象中的“鄉(xiāng)村”,來對比批判實際存在的都市的,這使“鄉(xiāng)村”在此成為一個空洞的能指,一個烏托邦。與那些天真地謳歌都市文明的作家一樣,天真地謳歌鄉(xiāng)村文明也是淺薄的。

正是在與“都市小說”比照的視點上,我們更能準確地看到葉匡政“城市書”的差異性和價值。葉匡政的詩具有鮮明的“當下”感,故對都市欲望的泛濫、人性的變異有足夠的表現(xiàn)。但是,他決非像“都市小說”那樣渲染欲望或原樣態(tài)展示欲望,也不是依憑單一的道德理想主義視點去抨擊欲望。欲望在他筆下同樣成為一個“問題”:

它們對峙,卻不

相互映照。車內(nèi)煙霧騰騰

有人充滿信心,像獵豹

會見羚羊,勝利的喧囂

甚至使他陷入煩惱

欲望,也把這樣的面具

戴在了我的臉上

一種屈服?群山寂靜

恍惚,似乎空無一物

除了這幾小片模糊的光芒,猶如幻影

在這些人胸中蠕動

沒有地獄,沒有天堂

沒有塵埃來去

黎明遠得像一只野兔,迷失在

他們對財富無窮的夢想中

──《午夜的商務(wù)旅行》

在此,“欲望”竟奇異地顯示了它岑寂、無聊的一面。這里有對它的批判,也有自審,體現(xiàn)出詩人更高的視點。這才是波瀾不驚中真正的“悲劇”,它描繪了欲望歡欣鼓舞背后的痛苦和可怕。正如叔本華在《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所揭示過的,悲劇有三種級度:一是由于惡人的為非作歹所致,這是低層次的悲劇;二是由于盲目的偶然的命運所致,這是較高層次的悲?。蝗怯捎谟呐蛎洷剖谷藗兿嗷ピ斐删d亙的傷害,在他們當中,沒有一方是完全錯誤的,這是最高層次的悲劇?!耙驗檫@最后一類悲劇給我們看到了那個最大的不幸,并不是一個特殊的例子,而是由于人的本性所產(chǎn)生出來的東西,這種巨大的不幸就非常接近于我們每個人身邊了。”所以,讀葉匡政城市詩中對欲望的盤詰,我們總能超越表面化的對都市文明的批判,而深入到更令人憂懼不安的人性中去。像這樣沉靜地消解“欲望化”法則,同時又警惕與農(nóng)耕文明理念“利義之辯”掛鉤的詩作,在《城市書》中還有許多,它們昭示了新的都市詩歌“說話人”的出現(xiàn):不再是波西米亞式的游蕩者,不再是新左派憤青,也不是將對欲望的追逐視為命運顛沛流離的佐證的拉斯蒂涅中國版,而是存在的揭示者,在邊緣處吟述的、自我獲啟的知識分子詩人。

由于本文命意的角度,對葉匡政詩歌的其它類型基本沒有涉及。我注意到,葉匡政近期詩歌呈現(xiàn)出一種簡勁、天真和深情的韻致。就“重要性”而言,這些詩或許遜于他完整強勁的“城市書”系列;但就我的個人趣味來說,我可能更喜歡這種“無方向”的自發(fā)涌流的作品,它們更具直指人心的活力和天然感,無論在語境的清澈和語型的輕快上,還是在情感經(jīng)驗的本真和精敏上,都令我直接“觸及”。談?wù)撨@些新作應(yīng)是另一篇文章的任務(wù),詩人的寫作尚處于有待構(gòu)成新的“完型”之中。這里,我暫且提及給我意蘊和形式雙重感動的詩篇之名,作為對葉匡政新的期待的“潛對話”,它們是——《葡萄藤》《本能》《生活》《光線》《郊外,春花飯館》《廚房徘句》《成長》和《薇薇安周記》。

我想,我不會再次錯過對葉匡政新作的閱讀,“下垂的聲音,蜂箱上的聲音,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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