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滄
奶奶醒過來的時候,女人和男孩已經(jīng)離開了,只有女孩伏在身邊。
女孩坐在床邊低著頭,心里卻平靜不下來,她想起那個女人,奶奶暈倒時,她沖上來扶住時,叫的是媽媽,可是奶奶似乎并不喜歡這個女兒,那……自己以后還可以見到那個男孩嗎?她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少年的樣子,帶著一份慌張與九分的歡喜??墒窃跉g喜的同時,她又隱隱覺出一種自卑——沒有光亮的夜晚,散著霉味的床板。這一切似乎與美好的少年怎么也無法產(chǎn)生聯(lián)系。她第一次感到了一種比難過還難以訴說的悲愴。
第二天傍晚,她背著書包回到家的時候 ,奶奶破天荒地沒有關燈,跛腿爺爺坐在屋外抽著廉價的卷煙,她走進去看到坐在床板上的女人,心猛地跳了一下,悄悄地掃視起屋子,沒有男孩。獨眼奶奶喚她過去,將她的手放在女人的手里,輕輕地拍了兩下。她不知道奶奶是怎樣做出這個決定的。奶奶對那個女人說,如果你想彌補對我的虧欠,就帶這女娃去吧。這是個好娃,不能耽誤了。
第二天她就跟著女人去了市里。女孩終于到了高樓林立的繁華城市,從那以后,她成了鋼筋水泥中行走的女孩。
女人帶她回了家,寬闊的屋子里只住了男孩、女人和她。女人待她很好,她有了新衣服、新書包和自己的房間。
女人和男孩以及新的朋友,都會很寵溺地喚她“芬芬”,她還是像小時候別人叫她野花那樣脆生生地應下。但她心里覺得,男孩喚她名字的時候,那種感覺是很不一樣的,簡單的兩個字,從他口里說出,卻帶著纏綿與溫暖。
似乎是由于寄人籬下的心理,所以女孩有著細膩的心思,周圍的人都夸她細心懂事,她本身對男孩的情緒也有著細膩地體察?;厝タ礌敔斈棠痰臅r候,她知道了女人是奶奶的女兒,年輕的時候因為不愿意嫁給小鎮(zhèn)里鐵匠的兒子,偷偷逃婚走了,在外打拼了幾年,結(jié)了婚,有了孩子,但婚姻卻沒有持久,所以男孩從小就沒有父親。而女人由于工作的繁忙對唯一的兒子也缺乏照料。
后來男孩去外省上了很好的大學,她就收起了自己的小情緒,一心一意地向著那個大學努力,她想距離近一點,是不是可以對他更好一點。她準備錄取通知書下來的那天,要對男孩說出一直以來自己對他的感覺。她終于考上與他同一所大學,那天,男孩放假回家,女人很高興,囑咐男孩在大學要照顧好她,男孩笑著點了點頭。
吃過飯,她鼓起勇氣敲響了男孩的門,男孩用電腦在聽歌,音樂繚繞在臥室中……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要開口的時候,男孩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用從來沒有過的溫柔的聲音和對方交談。她突然就明白了對話那邊人的身份,她咬了咬嘴唇,轉(zhuǎn)過身出了門。
女孩到底也沒有告訴過男孩她的心意。生活不是偶像劇,她也不是女主角,沒有那么多的人偷偷喜歡她。只有她一直喜歡男孩,從十六歲那年。
后來她看金庸的《白馬嘯西風》,結(jié)尾處,這位武俠大師寫道:如果你深深愛著的人,卻深深地愛上了別人,有什么法子?她合上書輕輕地嘆一句,沒有法子。
(圖/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