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一毛
有一次,在福州街上碰見一大學(xué)校友,面孔熟得很,名字卻叫不出來。他在街對面朝我“喂”了一聲,兩個人隔著馬路嗷嗷大叫,然后在斑馬線上會合,兩只手握在一起拼命搖啊搖,嘴里亂七八糟地說著“你也在福州啊”“是啊是啊太巧了太巧了”之類的,卻死活想不起對方叫什么。我們互留了電話,身為東道主的我一直想請他吃頓飯,但總覺得到了飯桌上再問名字是件很尷尬的事,然后還隱隱記起大學(xué)時好像很討厭他,終于作罷。
說起來,偶遇真是件很奇妙的事。比如有一次,在電影院門口,我碰見了原來租住在我隔壁的小情侶。
剛畢業(yè)那會兒一窮二白,工資僅夠我在學(xué)校旁邊租了個月租300塊錢的小平房。所謂墻壁,是房東用薄得幾乎可以用手捅破的木板隔斷出來的,根本無法指望能有什么隱私——只要我豎起耳朵,便可聽到隔壁小情侶壓低嗓子說:哎,你說我們這樣隔壁那人聽得見嗎?
那是我人生最慘痛的租房經(jīng)歷。隔壁的小情侶擁有出奇旺盛的精力,他們每天晚上的議程十有八九是這樣的:女孩翻男孩手機(jī),對著某一條短信或通訊錄上新增加的某一個名字,大聲責(zé)問、怒斥,然后開始號啕大哭。個把小時后,等女孩哭不動了,兩個人莫名奇妙就和好了,開始做一些“生怕”我聽見的事。再然后,女孩轉(zhuǎn)為抽泣,邊抽泣邊怒斥男孩:你他媽根本就是把我當(dāng)一性奴……周而復(fù)始,樂此不疲。所以,老板給加薪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搬家。
話說回來,這次在電影院門口相遇,是他們先認(rèn)出我的,兩個人一起推著一輛嬰兒車,滿臉春光燦爛地跟我打招呼??v使我在搬家后不厭其煩地跟很多朋友說起過這對奇葩情侶,還用了諸如“極品總是成雙成對的”以及“他們倆的結(jié)合應(yīng)該得到祝福,因為如果他們分別和他人結(jié)合,那這世界上又將多出兩個不幸的人”等很多惡毒話來評論,但在碰到他們的這一刻——在春光明媚陽光燦爛的三月,而且還有個特別好看的肥墩墩的嬰兒——我竟有些感動,忍不住都想開始歌頌愛情了。嗷~嗷~嗷!
最近的一次偶遇,是端午節(jié)從青島回福州時,在機(jī)場上離奇碰見分手后就再也沒見過的初戀女友。我叫她,她尖叫一聲,丟下行李跑過來,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連音調(diào)、語速、手勢、喚我的稱謂,都和我曾經(jīng)想象過的偶遇一模一樣。直到跑到了我跟前,她的樣子才稍微生疏起來。我們在登機(jī)口一本正經(jīng)地把老掉牙的橋段“你好嗎還好你呢也好嗎”演了一遍,笑中帶淚地?fù)]手告別。
其實連新的聯(lián)系方式都沒留,但你們不會知道,那一幕在我心中有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