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潤龍
正如莎士比亞所說,“一千個讀者眼中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中國作家莫言成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也使他的作品、他的演講,以及他的獲獎,成為眾說紛紜的話題。褒者有稱其為“為國爭光”的,有稱“綜合國力提升”之象征的,有稱“普世價值體現(xiàn)”的,也有稱“登臨文學頂峰”的,不勝枚舉;貶者不多,不以為然的不少,不以為然者中大多是莫言的同行或是文學評論家。而讓我大感意外的是,在對莫言作品和莫言獲獎的認知上,中國作協(xié)與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居然如此大相徑庭。
就在莫言獲獎的當晚,代表中國作家群體最高組織的中國作協(xié)在其官方網(wǎng)站所致的賀詞中將莫言的獲獎看做是“中國文學所具有的世界意義”,“表明國際文壇對中國當代文學及作家的深切關(guān)注”,稱贊莫言“從中華民族百年來的命運和奮斗中汲取思想力量,以奔放獨特的民族風格,有力地拓展了中國文學的想象空間、思想深度和藝術(shù)境界”。
而在諾貝爾獎的授獎儀式上,瑞典文學院諾獎委員會主席瓦斯特伯格給莫言的授獎詞卻依然顯示其攻擊性。他稱贊“莫言是個詩人,他使個人從茫茫無名大眾中突出出來。他用嘲笑和諷刺的筆觸,攻擊歷史和謬誤以及貧乏和政治虛偽。他有技巧地揭露了人類最陰暗的一面,在不經(jīng)意間給象征賦予了形象”。遺憾的是,中國所有的主流媒體都沒有轉(zhuǎn)發(fā)瓦斯特伯格一千來字的授獎詞,只是以“節(jié)選”的辦法做了“技術(shù)處理”。
我最賞識的是莫言的大智若愚。從神情的寵辱不驚,到出席授獎儀式“忘帶演講稿”的巧妙率性,以及平和隨意、妙語連珠的故事。聽到莫言受獎演講的結(jié)束語“文學最大的用處也許就是它的沒有用處”,想到莫言被人詬病的抄寫《講話》以及他對央視記者提問“您幸福嗎”時的一句“我不知道”,筆者的腦際跳出了詞組“農(nóng)民式的狡黠”。莫言是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他需要參與體制內(nèi)的活動,但這并不影響他獨立的人格和獨立的思考,更不影響他的寫作。
在榮獲諾貝爾文學獎之后,莫言的許多言行可圈可點。他斷然拒絕了陳光標的贈送別墅,顯示了與商業(yè)浮躁的格格不入;他謝絕了家鄉(xiāng)官員在他獲獎之后的種種榮譽性建議,表明了不圖虛榮的厚道本色;尤其是他在包括獲獎演講、接受采訪在內(nèi)的多種場合均表達了自己最大的意愿:自己是農(nóng)民的兒子,希望回到平靜的生活中繼續(xù)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
莫言以往的成功,源于他的扎根生活。正因扎根生活,才有他小說世界里的品德和殘酷的交戰(zhàn),才能讓閱讀者的閱讀過程宛若文學探險,才能讓莫言引起的文學浪潮席卷中國和世界。如果我們還希望莫言未來的文學依然精彩,就尊從他的意愿,盡快讓他遠離喧囂,回歸生活,潛心創(chuàng)作。
【原載2012年12月20日《中華工商時報·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