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凝香
舅父慕容文鷹待客的地方乃是后花園的秀水湖邊,那秀水湖之畔種植著大片的薔薇花兒,此時開得正盛。遠(yuǎn)遠(yuǎn)的,但見花色襲人,身著錦綢的貴客來往不斷,倒像是年畫里的仙人境地。
小桃滿臉羨慕地望著,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但愿舅母不要發(fā)現(xiàn)自己,要不然她一定會數(shù)落自己的吧?她小心翼翼地走著,卻不妨身后突然響起了一聲干咳。
猛地回過頭,卻于那朵朵艷紅的薔薇花下看到了一個雪白的人影。那是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看上去既不年輕,也不老。他的身材頎長,肩膀?qū)掗?,月白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有股子說不出的出塵味道。袍子上用金線繡的麒麟張牙舞爪好不威風(fēng),而那飛揚(yáng)的眉和細(xì)細(xì)上挑的眼,都含著股子玩世不恭的笑意。
小桃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么俊美的人,不由得看得呆住了。
這人看到眼前這個小小的少女臉龐圓圓,粉嫩如桃,一雙大眼睛撲閃有如蝴蝶,十分有趣。便不由得低下頭來瞧著小桃,笑道:“本王這么大個人站在這兒,慕容小姐竟然連看都不看一眼,莫不是拿本王當(dāng)成是空氣了嗎?”
這個人彎下腰來便離小桃更近了一些,從他的身上傳來淡淡的酒香,在和煦的陽光里發(fā)酵,讓小桃覺得有些頭暈。可是這個人的眼睛里全都是笑意,帶著狡黠,也帶著幾分邪惡,像是一個深潭足以讓人失足跌入其中不可自拔。
“我,我不是慕容小姐。”小桃的臉微微地紅了起來,她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背著雙手慢慢地后退,“我叫小桃?!?/p>
“哦?”這人愣了一下,又將小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竟不是慕容小姐啊,如何會長得這般像……”
“靖王爺,”身后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桃心頭一喜,轉(zhuǎn)過頭看到李蕭正微笑著走過來?!熬竿鯛?,小桃是憐姑姑的女兒,慕容侯爺?shù)耐馍!闭f著,李蕭便捉住了小桃的手,作勢拉她離開,“小桃,那邊有好玩兒的東西,我?guī)闳タ??!?/p>
小桃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要隨李蕭去瞧,孰知身后那位靖王爺卻喚起了她的名字。
“小桃?!?/p>
小桃好奇地轉(zhuǎn)過頭,看到那靖王爺?shù)氖种胁恢裁磿r候多出了一朵薔薇花。那是一朵玫色的薔薇,葉片通透而嬌艷,散發(fā)著濃濃的香氣。
靖王爺走過來,彎下身將這薔薇花插在了小桃的發(fā)上,黑眸微微地瞇著,笑道:“女孩子沒有花襯托是不行的哦?!?/p>
小桃的臉倏地紅了,那雙熠熠生輝的大眼睛越發(fā)明亮。這是她生平頭一回與陌生的成年男子對話,竟然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連心也怦怦地跳得更快了。
“走吧。”李蕭捉著小桃的手便猛地一緊,拉著她大步離開了。
“還真是個傾國之姿的美人坯子啊?!本竿鯛敯纂[微笑著看著被李蕭拉著快步跑開的小桃,這小女孩雖然被拉開,卻還在頻頻地回頭瞧著自己,那模樣還真是天真有趣。“小小年紀(jì)便引得英雄年少傾慕,將來豈不是更加傾城?”
“靖王爺這是在嘆息誰家的女子?。俊彪S著一聲朗笑,慕容文鷹自薔薇花間踱步出來,靖王爺笑著沖慕容文鷹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慕容侯爺,你的府里果然是靈氣逼人啊,每一處都讓人流連忘返呢?!?/p>
“靖王爺說笑了,這邊請?!蹦饺菸您椆笮?,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看著靖王爺與舅父一起離開,小桃不禁好奇地問李蕭:“李蕭哥哥,你說那個人是王爺?”
“哼,他是個既好色又沒品的王爺。”李蕭頗為不滿地瞪了那靖王爺?shù)谋秤耙谎?,然后板起臉來對小桃說,“小桃,你要記得,以后千萬不要與這種人走得太近,知道嗎?”
“為什么?”小桃奇怪地歪著頭看李蕭。李蕭的臉紅了一紅,他總結(jié)了一下語言,極為認(rèn)真地說道:“因為他是壞人,很壞的人。你娘若是知道了你與他交往,一定會生氣?!?/p>
“啊,那我再不要不跟他說話了?!毙√覈樍艘惶?,急忙搖著雙手說。
李蕭看到小桃這般天真的模樣,不由得笑著握住了她的手。
只是……小桃悄悄地朝著那個方向瞄了一眼,他不像是壞人啊,壞人,會摘花給自己戴嗎?
“李蕭,你身為我未過門的妹夫,在這里拉扯我表妹,似乎不成體統(tǒng)罷?”就在李蕭和小桃說話的當(dāng)兒,慕容瑾突然出現(xiàn)在兩個人的面前。
小桃被唬了一跳,急忙掙脫了李蕭的手。
“妹夫?”李蕭的眉緊緊地皺了起來,“慕容瑾,你在說什么?”
“我說什么,你難道不清楚?”慕容瑾依舊是那身玄色的袍子,襯著他跋扈的表情令人倍感生厭。他不快地瞪了小桃一眼,負(fù)手橫在了兩個人之間?!拔业屠顚④娬谘芯磕愫臀颐妹媚饺蒉钡幕榧s,別告訴我你不知道?!?/p>
什么?
李蕭和小桃都齊齊怔住了。
李蕭他……要和慕容薇成親?
009:都不是我的
小桃雖然年紀(jì)還小,卻也懂得了成親的意思。然而她畢竟還是個孩子,當(dāng)“成親”這個詞出現(xiàn)在她的世界里,卻總是有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知道,舅父和舅母是成了親的,所以舅母不喜歡她們母女。如今,李蕭哥哥又要和慕容薇成親,那么說自己與李蕭哥哥就再不能像從前那般親近了吧?
這樣想著,小桃的心里便有些怪不是滋味兒的。
“小桃,你別聽他瞎說,我是絕對不會和慕容薇成親的!”李蕭看到小桃的臉色微微地變了,不由得著急起來。他上前一步欲再次拉起小桃的手,可是小桃卻把手背在身后,轉(zhuǎn)過身去沒有理他。
“小桃,我對天發(fā)誓!”李蕭氣得一跺腳,咬牙道,“我李蕭絕對不會和慕容薇成親的!”
“哼,李蕭,你這話說得還真是有趣,”慕容瑾上前一步,攔在李蕭和小桃的中間,冷冷笑道,“自古成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道還由得你自己不成?如若你能放聰明點(diǎn),趁早不要騷擾小桃,免得傳揚(yáng)出去有損你們李家的威望,更讓我慕容家難堪?!?/p>
“你!”李蕭憤然瞪著慕容瑾,怒道,“慕容瑾,你這是不安好心!我李蕭行得正做得綱,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慕容薇我是絕對不會娶的,我要娶的人只有……”
“我,我先走一步了。”還不待李蕭說完,小桃便突然轉(zhuǎn)身逃走了。
心里有種說不清的滋味,可是這種滋味終究是什么,小桃也不知道。她只是低著頭飛快地跑開,耳邊響的只有慕容瑾所說的那句話:“趁早不要騷擾小桃,免得傳揚(yáng)出去有損你們李家的威望,更讓我慕容家難堪……”原來,原來李蕭哥哥跟自己說話聊天,都是有損他們李家的威望的。為什么,為什么自己會是害人家沒有威望的人呢?
小桃這兒正自顧自地跑著,突然一頭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死丫頭,勁兒還挺大?!蹦侨艘话涯笞×诵√业母觳?,幾乎把她拎了起來。小桃心里一沉,看到這個人正是慕容薇的近身侍女阿美。阿美大小桃五歲,身體卻足以裝得下三個小桃。她居高臨下地瞪著小桃,眼睛里盡是鄙夷與不屑。
“嗬,你這個連自己名姓都不知道的小賤人?!卑⒚览浜叩?,“竟然膽敢勾引我家小姐的未婚夫?”
“你說什么?”小桃掙扎著問。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慕容薇從一叢花樹后面閃了出來,她憤憤地瞪著小桃,冷笑道,“你以為就憑你一個身世不清之人,還妄想著勾引名門之后?真是貽笑大方。”
“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從來就沒有勾引過李蕭哥哥!”小桃的臉已然漲得紅了,縱然她不太懂得勾引二字的含義,但是從慕容薇的表情來看,這兩個字絕對不是什么好形容。
“無恥。”慕容薇咬牙上前,舉起手便甩了過去。
小桃眼看著那巴掌甩過來,不禁怒從中來,重重地咬住了阿美的手腕。阿美大叫一聲,忙不迭松開了小桃,巴掌就在這個時候落下,卻不偏不倚落在了阿美的身上。
小桃仗著自己的身材嬌小輕盈,徑自從慕容薇的腋下鉆了過去。
“混賬東西,給我抓住她!”慕容薇指著小桃尖叫。阿美連自己挨了重重的巴掌也不敢想,朝著小桃直奔過去。
可嘆小桃縱然身姿輕盈,腿卻遠(yuǎn)不及阿美那般健壯,眨眼便被揪住了。
“小賤人,看我不好好兒教訓(xùn)教訓(xùn)你!”慕容薇沖上去便要再次去打。然而她的手還沒有落下,便被人一把捉住了。
“薇兒,你打算做什么?”慕容瑾皺著眉頭,低下頭望著一臉恨意的慕容薇。
“我想做什么?”慕容薇冷笑一聲,抬起頭一瞬不瞬地盯著慕容瑾道,“這個小賤人做的事情,難道你不知道嗎?剛才,她是怎么勾引李蕭的?如若我不給她點(diǎn)教訓(xùn),那她豈不是要無法無天了?”
“李蕭的事情,與小桃無關(guān)?!蹦饺蓁仡^看了一眼面色紅彤彤,眼睛里含著隱約淚光的小桃,沉聲說道,“況且你與李蕭的婚事父親還沒有最后定奪,你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嗬,你這又是在袒護(hù)這個小賤人了?”慕容薇沒有想到慕容瑾會這樣袒護(hù)小桃,見這個連名姓都不知道的小桃竟然會被這么多人袒護(hù)喜歡,慕容薇便氣不打一處來。“哼,”她冷哼著,掃了小桃一眼,又睨著慕容瑾道,“難不成她勾引了李蕭之余,連你也一起勾引了?”
“胡說!”慕容瑾一股怒意直從心底而生,揚(yáng)手便將慕容薇推至了一邊兒。
然而他終究是從小便練了武術(shù)的練家子出身,這一下子倒把個慕容薇推得一屁股坐地在了地上。慕容薇哪里受得了這種欺負(f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慕容瑾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把妹妹推倒,只是礙著面子負(fù)手立在那里,表情糾結(jié)地瞧著號啕大哭的慕容薇。小桃瞧著慕容薇的模樣甚是好笑,卻又不敢笑,轉(zhuǎn)過身想要溜走,卻不料看到迎面而來的舅母。
舅母梁氏。梁氏正穿著華貴的袍子款款而來,她頭上插著金釵步搖,腰上系著錦緞絲綢,每走一步都帶著玉佩的叮咚之聲。
聽到慕容薇的哭聲,梁氏不禁一驚。
看到自己的娘親來了,慕容薇更加來勁兒了,她又是踢腿又是舉臂的,恨不能把她那一哭二鬧的十八般武藝全部使出來。
“薇兒,你這是在做什么?”梁氏皺眉問道。
“娘,娘,我大哥竟然替這個小賤人出頭欺負(fù)我,還把我推倒?!蹦饺蒉笨薜脦缀鯏嗔藲?。梁氏這才注意到正傻在那里不知是進(jìn)是退的小桃,心中陡然涌起了厭惡之情。她嚴(yán)厲地看了一眼小桃,然后把目光放在了慕容瑾的身上。
“瑾兒,這是怎么回事?”梁氏問。
“娘,就是他欺負(fù)我?!蹦饺蒉弊匀恢獣韵认率譃閺?qiáng)的道理,這會子急忙爬起來撲到了梁氏的懷里,哭道,“這小賤人勾引李蕭哥哥,不讓他跟我成親。我找她理論,我哥卻替她出頭,定然是被她勾引了?!?/p>
“胡說八道!”慕容瑾生氣地喝斥,“小桃壓根兒就沒有勾引誰,都是你在這里挑撥離間……”
010:悲傷
“住口!”還不待慕容瑾說完,梁氏便厲聲喝住了他。但見此時的梁氏眉毛直立,怒目圓睜,那原本便盡是刻薄之色的五官此時越發(fā)凌厲。她的神情根本不像是在看著自己的兒子,而是一個仇人,讓她恨之入骨的仇人般,怒不可遏地喊道:“這里還容不得你替她出頭!”
說罷她憤怒地瞪向了小桃,冷冷地道:“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倆都是這等只知道勾引男人的角色!”
“我沒有……”小桃剛要爭辯,卻不妨“啪”的一聲,臉上傳來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她震驚地?fù)嶂约旱哪樛蛄肆菏?,此時的梁氏已然全身顫抖,恨不能把小桃生吞般可怕。
“狐貍精,跟你娘一樣是只狐貍精。滾,你給我滾!”梁氏歇斯底里地喊。小桃用帶著驚恐與委屈地目光瞧著梁氏,眼睛里淚光點(diǎn)點(diǎn)。然而正是這種我見猶憐的一張臉,讓梁氏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另一張臉。那個……害自己到萬劫不復(fù)境地的臉。
“滾!”梁氏的聲音已然走了調(diào),讓她的一雙親生兒女都被她的失態(tài)驚得錯愕在那里。小桃緊緊地咬著嘴唇,捂著臉轉(zhuǎn)身跑開了。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小桃飛快地跑著,淚水就在眼睛里打轉(zhuǎn)。突然,她在一株開得正盛的花樹下站住了,瞪大了眼睛,拼命地咬著嘴唇,一動不動。
“在哭?”突然間,在那花樹后面?zhèn)鱽砹艘粋€帶著笑意的聲音。小桃被嚇了一跳,她轉(zhuǎn)頭瞧過去,卻赫然是先前拈花給自己的男子。
靖……王爺嗎?
小桃瞧著這一襲白衣,自花影之間緩緩走出的男子。他的身上還沾著片片的花瓣,就連發(fā)上也是,而那雙充滿了笑意的眼眸卻依舊滿是玩世不恭的笑意。他低頭撣了撣衣袂上的花瓣,雖然并沒有看小桃,卻自顧自地說道:“一般而言,對待不聽話的眼淚最好的方法就是,睜大眼睛,然后把頭抬起來。這樣眼淚就不會掉下來了?!彼f著,抬起頭笑望著小桃,溫和地說道,“你試試?”
雖然小桃的心里難受,可是靖王爺?shù)脑捑拖袷怯蟹N魔力,讓她忍不住像他說的那樣做了。抬起頭,睜大眼睛,眼淚……確實就沒有掉下來。
“怎么樣,很好用吧?”靖王爺說著,走過來,替小桃重新綰了綰她已然凌亂了的頭發(fā)。
“女孩子要始終把頭發(fā)弄漂亮才行哦。”他的微笑像陽光一樣溫暖,小桃忍不住抬起頭看他,眼睛是像深潭般深邃漆黑,那層笑意背后似乎有著一絲小桃看不懂的深意。那是什么呢?是……邪惡……還是……別的什么?
陽光明媚而又耀眼,他的眼睛,卻像是夜風(fēng),帶著與他的微笑完全不同的溫度,就這樣印在了小桃的心里。
“娘,我回來了?!辈恢朗遣皇且驗榫竿鯛?shù)脑?,小桃回到“小翠居”的時候,已然不像方才那樣難過了。
兩個侍女,只剩下了鸚寶一個人,說是嫣紅的母親病了,她匆匆地趕回到家去了。小桃對這些事情原本便不在意,只是胡亂點(diǎn)了個頭便奔進(jìn)慕容憐的臥室去了。
慕容憐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樣子近日以來又是沒有休息好罷。
“娘,你是換了地方睡不著嗎?”小桃說著,便上前去輕輕地扶起了慕容憐,讓她靠在床上,與自己說話兒。
“小桃,近日里那李蕭李公子可還是總給你送東西嗎?”慕容憐突然問道。小桃一怔,心里某個地方突然間疼了一下,她低下頭,輕輕地咬了咬嘴唇。
“怎么?”雖然眼睛看不見,可是慕容憐的感覺卻十分靈敏,一下子便捕捉到了小桃的異樣。
“沒,沒怎么?!彪m然心里泛著微微地酸澀,小桃的臉上卻笑得燦爛,“李蕭哥哥對我很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蹦饺輵z輕輕地點(diǎn)頭,臉上綻放出少有的笑容,她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小桃的頭,道,“小桃,如若你與李公子脾性相投,就不要錯過這樁好姻緣。娘親雖然如今身患重疾,可是心里還是明白的,身為女子就要早早地為自己的將來做些打算。只要你愿意,娘能做的,就一定都幫你做。”
小桃其實很想說,李蕭哥哥就要和表姐慕容薇成親的??墒?,她不敢說。自她懂事以來,就從來不做讓娘親傷心和失望的事情。所以,她真的說不出口……
“表小姐,表小姐。”門口傳來鸚寶輕聲地呼喚,小桃如釋重負(fù)地嘆了口氣,應(yīng)著便馬上轉(zhuǎn)過頭應(yīng)了一聲。
“表小姐,是李蕭李公子來了?!丙W寶的話讓小桃那原本放松下來的心,再次緊張了起來。
“去吧?!蹦饺輵z欣慰地拍了拍小桃的手,小桃縱然是不想要出去,卻礙著娘親而點(diǎn)頭同意。她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慕容憐聽著小桃的腳步聲遠(yuǎn)去,欣慰地嘆了口氣。想自己這一生竟是被荒唐所誤,唯愿上天肯垂憐,讓自己的女兒尋一門好姻緣,離開這個似囚籠的地方。但愿……上天肯眷顧于她罷……
“姑奶奶?!丙W寶挑起門簾,走了進(jìn)來,將她手上端著的湯盅放在了桌案上,笑著對慕容憐道,“這是奴婢托廚房替您燉的銀耳蓮子羹,請姑奶奶趁熱喝些吧。”
“辛苦你了?!彪m然眾人都道慕容憐脾氣古怪,但是對鸚寶和嫣紅兩個真心服侍自己的侍女,她還是十分溫和的。慕容憐微笑著道,“就放在那兒吧,我也不餓,看一會子給小桃吃了吧?!?/p>
“瞧您說的,”鸚寶笑道,“還有呢,奴婢哪里會忘了表小姐?肯定是讓廚房做了兩人份,您先吃著,若不然表小姐回來了還當(dāng)是奴婢服侍得不好呢。
說著,盛了那銀耳蓮子羹走過來,用湯匙舀了輕輕地吹了吹,方才喂到了慕容憐的唇邊。慕容憐微微地遲疑了一下,終道:“那我只吃幾口罷,回頭這盅就給小桃了,她那份你們姐妹兩個分吃了。好歹你們整日里也辛苦的,我也沒有什么可以給你們,只這些現(xiàn)有的東西你們姐妹兩個就不要客氣了?!?/p>
鸚寶臉上的笑容頓了一頓,拿著湯勺的手也輕輕地顫了一下。然而慕容憐已然輕輕地抿起了嘴,將那勺羹湯喝下去了。
“姑奶奶您……小心些,別燙著……”鸚寶顫聲道。
011:相約
小桃慢慢地走到院門口,陽光下站立著的,是一個相貌俊美的少年。陽光若花朵沾滿他的衣襟,那眉目里寫滿的盡是少年初嘗情滋味的哀愁與苦惱。
看到那個玲瓏可愛的小小少女慢慢走出來的時候,李蕭立刻便迎了上去,他低下頭,望著這張若桃花般的臉頰。
“小桃,我——”是應(yīng)該說些什么的吧?可是,李蕭卻又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好。只是囁嚅了幾番,終是鼓起勇氣地,攥緊拳頭紅著臉說道,“小桃,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和慕容薇成親的?!?/p>
“不,”小桃搖了搖頭,“李蕭哥哥,我不希望你為了我為難什么。既然長輩們都已經(jīng)將這件事情定了下來,你就,你就不要再說這些了。以后……以后咱們也不要再見了。”
說完,小桃便要轉(zhuǎn)身離開。李蕭卻上前一把拉住了她,頓足道:“怎么偏就不能體會我的一片心?不聽我說話呢?今兒酉時,我還在西城那株桃樹下等你,你來了,咱們再說?!?/p>
小桃怔了怔,那株桃樹,曾經(jīng)是李蕭常常帶她去玩兒的地方。在整個慕容家,沒有人喜歡和小桃攀親近,也沒有人能帶她出去玩兒。只有李蕭這個大哥哥常常拉著她的手領(lǐng)她出去玩兒,所以小桃就會天天盼望著李蕭哥哥能來慕容侯府??墒恰K究是不會再常來的吧?便是來了,也……不再為了自己吧?
難過,好難過。心里像是被什么堵著一樣,小桃掙開了李蕭,跑向自己的房間。
“記得,酉時,我在城南的桃樹下等你。”李蕭的聲音透著堅定和執(zhí)著,“你若不來,我就一直等,等到你來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