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春玲
郭蕊蕊在大成公司當經(jīng)理助理。這天,明豐公司有個財務人員來找經(jīng)理孫大成。郭蕊蕊說孫經(jīng)理不在,財務人員便撲了個空門,走了。但其實,孫大成此時就在公司內(nèi)。孫大成交代郭蕊蕊說,凡是明豐公司的人來找他,一律不見。郭蕊蕊知道,孫大成和明豐公司的經(jīng)理朱明豐關(guān)系還算不錯,至于孫大成這次為何要這樣做,郭蕊蕊不得而知。
兩個小時后,孫大成要出去談一筆大生意,郭蕊蕊開車把他送到了車站。一回到公司,就看到辦公室門口蹲著一條狗,黑色的,足有半人多高,狗嘴里還叼著一個什么東西。郭蕊蕊認出來了,這條狗是明豐公司經(jīng)理朱明豐的,而嘴里叼的那個東西,應該是一封信。
郭蕊蕊知道這條狗叫“石頭”,以前從孫大成嘴里還聽說了石頭的一些傳奇故事,比如:有一次,孫大成去朱明豐家做客,他就發(fā)現(xiàn),石頭的執(zhí)行力簡直無可挑剔。當時,朱明豐安排石頭去門口歡迎一位馬上就到的客人,也巧了,那客人路上堵車,半個小時后才到,而石頭就乖乖地在門口等了半個小時,直到把客人領(lǐng)進門,它才跑到朱明豐跟前搖著尾巴“領(lǐng)賞”。
現(xiàn)在,對于石頭過來送信,郭蕊蕊一點也不感到吃驚:一來兩家公司離得很近;二來呢,在石頭眼里,孫大成早已是熟人了,它之前就不止一次地完成過類似的使命。
郭蕊蕊壯著膽走過去,見石頭嘴里叼的果然是封信,信封上寫著:孫大成收。于是郭蕊蕊就拍拍石頭的腦袋,說:“乖石頭,孫經(jīng)理外出了,你把信給我吧,等孫經(jīng)理來了,我把信交給他?!闭f著,她就想從石頭嘴里取下信件。沒想到,石頭緊緊地叼著信,看樣子并不同意郭蕊蕊取走信件。
郭蕊蕊只好給朱明豐打電話,她說:“朱經(jīng)理,我是郭蕊蕊,是您讓石頭過來送信的吧?可我跟它要信,它并不給我?!?/p>
朱明豐呵呵一笑,說:“它不給你,很正常啊!”
郭蕊蕊有點生氣,說:“可是—孫經(jīng)理外出了呀!”
朱明豐依舊溫和地笑著,說:“這事兒說來也怪我,我讓石頭送信,臨走前,我對石頭說:‘石頭,一定要把信件交到孫大成經(jīng)理手里。就是這句話,讓石頭認真了,看來它非要親‘口交給孫大成不可了,而你又不是孫經(jīng)理,它當然不會給你。對了,你也知道,石頭的執(zhí)行力那叫一流的棒,答應的事兒,它一定會做到,所以啊,蕊蕊,你就忙去吧,不用管它?!?/p>
放下電話,郭蕊蕊走到門口,發(fā)現(xiàn)石頭仍規(guī)規(guī)矩矩地蹲在那里,一副等不到孫大成誓不罷休的架勢。郭蕊蕊無可奈何,只好外出辦其他事去了,等到她再回到公司,已經(jīng)臨近中午了。
回到公司后,她吃驚地發(fā)現(xiàn),石頭仍咬著信蹲在門口,而更讓她吃驚的是,石頭執(zhí)著送信的事不知怎么地就在公司引起了轟動,甚至還引來了媒體的關(guān)注,這會兒電梯口被無數(shù)記者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都想一探究竟,郭蕊蕊只得繞道而行。
下午五點多鐘,郭蕊蕊接到孫大成的電話,說談判很順利,他準備回來了,讓郭蕊蕊開車去接他。
郭蕊蕊跟孫大成說了石頭的事。孫大成聽后,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微微地嘆了口氣?;氐焦?,石頭把信件交給了孫大成。孫大成打開一看,發(fā)現(xiàn)竟是一張白紙,他呆呆地盯著白紙看了好久,然后對郭蕊蕊說:“去,通知財務,往明豐公司的賬戶上劃一百萬?!?/p>
郭蕊蕊很是疑惑,說:“孫經(jīng)理,可我們的流動資金也不多了,劃給明豐,您談下來的這個業(yè)務怎么做?”
孫大成沉默好久,說:“就是不做,也要把錢劃給明豐?!?/p>
郭蕊蕊還要問什么,就見幾個扛著攝像機的記者跑了過來,把孫大成圍了起來,然后就是沒完沒了的一個個問題……郭蕊蕊只得轉(zhuǎn)身去財務科辦孫經(jīng)理吩咐的事。
晚上,孫大成收到一條短信,說在市電視臺“大城小事”欄目中,將播出石頭的新聞,屆時希望孫大成留意??戳诉@短信,孫大成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早早地打開電視,鎖定了那個頻道。八點左右,果然有一條小新聞,說是有這么一條“最誠信的狗”,為了完成主人交給的任務—把信件親“口”交給孫大成,而在辦公室門口候了整整一天……隨后鏡頭一轉(zhuǎn),是記者采訪朱明豐的鏡頭,問朱明豐為何把一張白紙傳給孫大成,這里面有什么寓意?
看到這里,孫大成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他心里明鏡似的呢!三個月前,孫大成手頭資金緊張,從朱明豐那里拿了一百萬,當時許諾兩個月以后歸還。兩個月過去了,孫大成因為臨時接手了一筆生意,需要資金,便產(chǎn)生了推遲還款的想法。朱明豐給孫大成打過電話,孫大成每次總推托說,再緩幾天;后來,朱明豐派人前來要賬,孫大成選擇避而不見。這次,孫大成原本打算把公司不多的流動資金用到新的業(yè)務上,但石頭的舉動不僅讓他難堪,也讓他感到了深深的震撼,于是,孫大成做出了寧可不做生意也要還賬的決定。而現(xiàn)在,朱明豐面對記者的鏡頭,又會如何解釋那張白紙呢?
電視上,朱明豐笑了笑,說:“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開個玩笑,如果硬要說什么寓意的話,那就是,我和孫大成合作多年,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就像這白紙一樣,沒有任何污點?!?/p>
孫大成長吁了一口氣。其實,他明白,面對一張白紙,可以有很多解釋,朱明豐完全可以說出真相,表明他和孫大成之前建立起來的信任也像這張白紙一樣一無所有了;甚至,朱明豐可以說,他就是想用石頭告訴某些人,做人不講誠信,連一條狗都不如,而這張白紙,正等待著當事人執(zhí)筆書寫,寫成起訴書,狀告欠錢不還的人……
朱明豐沒有這樣說,這讓孫大成十分愧疚,又感到莫名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