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墉

他是來開會的，才下飛機，就被三年不見的老同學(xué)拉去吃飯。對面桌上有位獨自用餐的熟女，三十多歲。大概是他和老同學(xué)互相敬酒聲音太大，熟女瞪了他一眼?！澳敲琅孟駥δ阌幸馑佳剑⊥低悼茨愫脦籽哿??！崩贤瑢W(xué)說，“我給你牽個線？”沒等他答話，老同學(xué)已經(jīng)叫服務(wù)生給熟女傳話了。熟女一愣，接著笑笑，向這邊舉杯示意。

正餐用完，熟女起身去咖啡座用甜點。老同學(xué)說：“把握機會！”拉他去咖啡座。熟女旁邊的位子空著。老同學(xué)帶他徑直走過去，問：“旁邊有人嗎？”看熟女搖頭，就捅了他一下，說去付賬。

“把手提箱放在這兒吧。”熟女指指身旁的空位。他把箱子放過去，有點兒不安地坐下。

服務(wù)生過來捎話，說老同學(xué)有事先走了，明天聯(lián)絡(luò)，又問他喝點什么。他還沒會意，熟女先開口了：“兩杯威士忌?！庇謱λ恍?，說：“這回?fù)Q我請。”走出餐館，他步子都不穩(wěn)了，卻堅持送熟女回家。這是禮貌，何況已經(jīng)夜深。

他在出租車?yán)镞f出名片。熟女問：“來開會？明天就走？太趕了吧？”又說她也從商，一個人出來散心。

到了熟女家門口，他揮手道別，熟女客氣了一句：“不進(jìn)來坐坐？”他借著酒勁兒接受了邀請。

進(jìn)屋后，他的心突然狂野起來──結(jié)婚十年，每天忙得昏天黑地，連其他女人的手都沒碰過，今天卻幸運地有此艷遇！他一邊想入非非，一邊放好手提箱，脫掉外套，還偷偷把手機關(guān)了。熟女突然說：“今早衛(wèi)生間的燈泡壞了，能幫我修嗎？”他想，這是最后一道考驗吧？便問：“有新燈泡嗎？”熟女說：“家里沒有。”“我去買！”他沖出門，連外套都沒披。

頂著寒風(fēng)走了好幾條巷子，才看到一家便利店，可掏錢時才發(fā)現(xiàn)錢包忘在外套口袋里?！皩Σ黄?！忘了帶錢。”他不好意思地把燈泡交給店員，跑回那棟大樓──不！應(yīng)該說是好幾棟二十層的高樓。

他猛地站定，盯著高樓看。幾百個窗子，明明滅滅的燈光。熟女住哪一棟？哪一樓？哪一戶？他的心突然一震：自己居然連電梯停在第幾層都沒注意。掏口袋，天哪！手機留在熟女桌上了。

找到社區(qū)管理中心，又不知該怎么說，吞吞吐吐了半天：“這里有沒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年輕漂亮的小姐……”管理員眼一瞪：“你想干什么？找錯地方了！”他又狼狽地跑回便利店，說自己出了狀況。店員盯著衣衫單薄的他，一臉狐疑，但還是讓他撥了電話。他很聰明地?fù)芙o自己的手機，心想只要一直響，熟女接起來就成了?？呻娫捥崾疽呀?jīng)關(guān)機，他這才想起自己剛才關(guān)了手機。

打電話給老同學(xué)？號碼全在手機里。倒是知道酒店的位置，可身上一文不名，怎么叫出租車？碰上其他公司的代表，怎么說？明天開會又怎么見人？想到這里，他頭皮發(fā)麻，心臟好像疾速墜落──開會的資料和換洗的衣物全在手提箱里，手提箱也落在了熟女家……

還是先找老同學(xué)吧！這么晚，唯一的辦法是從太太那里問到老同學(xué)的電話。他拜托店員，再撥個電話。老婆接起：“三更半夜，你到哪里去了？”

“我跟朋友討論明天開會的事?！?/p>

“去你的！剛才一個女人打電話來，說你的東西都留在她家，叫你回去拿?！?/p>

啪！電話掛了！

選自《幽默與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