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品森
劉半農(1891-1934),原名劉壽彭,后改名劉復,字伴儂、瓣秾、半農,號曲庵,祖籍江蘇張家港市香山東麓殷家埭(原屬江陰縣南沙鄉(xiāng),現屬張家港市金港鎮(zhèn)),我國著名的詩人、小說家、雜文家、翻譯家、語言學家和文物保護專家,還是我國民歌收集和創(chuàng)作的主要倡導者和實踐者、現代實驗語言學的開創(chuàng)者和攝影理論的奠基人,同時更是一位聲名赫赫的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先驅。
劉天華(1895-1932),原名壽椿,劉半農的二弟,中國現代民族音樂事業(yè)的開拓者、作曲家、演奏家、教育家、中國現代民族音樂的一代宗師。他在我國音樂史上第一個沿用西方五線譜記錄整理民間音樂,大膽借鑒“西樂”改進國樂,創(chuàng)作了《病中吟》《良宵》《空山鳥語》和《光明行》等不朽名曲,成為我國現代音樂史上專業(yè)二胡學派的奠基人。
劉北茂(1903-1981),原名壽慈,劉半農的小弟,是我國現代著名的二胡演奏家、作曲家、教育家,是其二兄劉天華事業(yè)的忠實繼承者和發(fā)揚者。他一生創(chuàng)作了《漢江潮》《小花鼓》《流芳曲》等一百多首二胡獨奏曲和大量練習曲,是我國現代音樂史上一位多產的作曲家,被譽為“民族音樂大師”。
從“五四”時期到20世紀80年代長達六十多年的歷史跨度中,劉半農、劉天華和劉北茂三兄弟前赴后繼,不斷追求進步,以科學求實的精神,為弘揚和發(fā)展祖國民族文化嘔心瀝血,創(chuàng)造了令世人矚目的輝煌業(yè)績,體現了中國優(yōu)秀知識分子和藝術家的高尚品德,贏得了人們普遍的尊敬和愛戴,因此被譽為“劉氏三杰”。
劉氏三兄弟之間有極為深摯的情義,他們自始至終互相關愛,竭誠幫助。小弟劉北茂對此有著更為深切的感受。他曾有《紀念長兄半農先生》一文,文中,他滿懷深情地寫道:“我家兄弟三人。長兄半農先生長我十二歲,二兄天華先生長我八歲,我七歲喪母,十一 歲喪父,全靠兩兄撫養(yǎng)成人,手足感情之深,非一般兄弟可比?!?/p>
他回憶二兄當年對自己愛撫的神態(tài)和音容笑貌,說“七十余年過去了,二兄的往事依然縈繞在我的心頭。童年時代和二兄天華在一起的日子,現在化作了生平最美的夢。追憶往事,感慨萬端,不禁令人潸然淚下……”
劉半農用一支生花妙筆打出一片天,成為兄弟們的榜樣
劉半農自幼聰慧過人,加之勤奮刻苦,十四歲從江陰翰墨林小學畢業(yè)后,即以江陰考生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八縣聯(lián)辦的常州府中學堂。
入學之后,他幾乎每次考試都名列第一,被學校列入“最優(yōu)等”,聲名大噪,校內無人不知少年才俊劉半農的大名。然而在常州府中學堂畢業(yè)前一年,出于對學校保守教育體制的不滿和失望,劉半農做出了一個令父親和鄉(xiāng)親們都意想不到也難以接受的決定:放棄眼看就要到手的大好前程,毅然從學校退學。
這件事在家鄉(xiāng)引起了軒然大波,唯獨天華和北茂兩個弟弟給予了大哥肯定和支持,因為一向對大哥特別敬佩和信賴的他們,堅信大哥做出如此決定,一定有這么做的道理。
劉半農退學不久,即爆發(fā)了辛亥革命,劉半農一時雄心勃發(fā),決心離家去做革命黨,于是帶著因學校關閉而輟學回家的劉天華(天華當時也考取了常州府中學堂),一起去到清江的軍隊中工作。半農當文書,天華吹軍號,兄弟倆就此開始接觸新時代的革命活動。
豈料沒過多長時間,形勢驟變,袁世凱奪權,革命軍內部的情況也十分混亂,兄弟倆大失所望,不得不南歸返鄉(xiāng)。
1912年,劉半農設法借了五塊錢,又帶著天華一起離開家鄉(xiāng),到上海去討生活。
進入上海開明劇社后,兄弟倆各展其長,劉半農當編輯,劉天華在樂隊工作,并利用業(yè)余時間加入萬國音樂隊學習,掌握了多種西洋管弦樂器演奏技巧。這時,他們的生活十分艱苦,兄弟倆合蓋一條薄被,合穿一件棉袍,一人外出,一人只能躲進被窩取暖。在這樣的境遇里,兄弟倆沒有絲毫退縮,他們相互激勵,決心用自己的雙手去改變現狀,開創(chuàng)新局面。
終于,劉半農用他的一支生花妙筆,在上海打拼出了一片屬于自己的全新天地,贏得了“江陰才子”和“文壇魁首”等美名。后來,他因陳獨秀的推薦,受北京大學蔡元培校長之聘,擔任了北京大學預科國文教授。就這樣,一個連中學都沒有畢業(yè)的鄉(xiāng)村青年,竟然鯉魚躍龍門當了大學教授。
北大是新文化運動的發(fā)祥地,也是新文化思想的中心,進入北大后,劉半農在《新青年》和陳獨秀等人的影響下,很快就成了新文化運動的一員猛將。
憑著滿腹才情和滿腔熱情,劉半農積極為《新青年》撰稿,并參與《新青年》的編輯工作。五四運動爆發(fā),北大學生上街游行的當日,他坐守北大指揮部,爭取各方聲援。6月3日,千余學生被捕,作為北大教授會干事負責人的他,積極活動,組織社會支持。陳獨秀被捕入獄后,他又在《新青年》上發(fā)表近一百行長詩,鼓勵戰(zhàn)友,揭露敵人,高唱犧牲的贊歌。面對“三一八慘案”,他怒火中燒,揮淚寫下戰(zhàn)斗詩篇,在社會上引起巨大反響,軍閥當局因此連下通緝令,劉半農只好東躲西藏,一時有家歸不得。李大釗遇害以后,劉半農又與錢玄同、蔣夢麟、沈尹默等十二人聯(lián)名發(fā)起為李大釗舉行公葬的募款活動,被眾人公推為李大釗撰寫碑文……
著名作家蘇雪林發(fā)表過這樣的見解:“雖不足與陳、胡(指陳獨秀和胡適)方駕,卻可與二周(指魯迅和周作人)并驅。事實上,他對新文學所盡的氣力,比之魯迅兄弟只有多,不會少?!?/p>
1920年2月,劉半農通過考試取得了公費赴英留學的資格,攜妻帶女踏上了出國留學的征程。他出國前對友人臨行贈言:“我是中國人,自然希望中國發(fā)達……自然希望世界文化史不要把中國除名。”
劉半農人到了英倫,心卻系念災難深重的祖國和情義深厚的同胞兄弟。綿綿深情,郁積于胸,他終于壓抑不住,揮筆而就《教我如何不想她》,此詩經趙元任譜曲后不脛而走,被世人廣為傳唱,至今經久不衰。
由于經濟上的極度窘困,劉半農留學期間輾轉英、法,備嘗艱辛,可憑著堅忍不拔的精神,他還是苦學過關,獲得了法國國家博士學位,所著《漢語字聲實驗錄》,榮獲法國康士坦丁·伏爾內語言學專獎,成為我國第一個獲此國際大獎的語言學家。學成歸國后,他把自南北朝以來歷史悠久的中國音韻學推進成現代科學,成了中國實驗語音學的創(chuàng)始人。
1934年6月19日,劉半農攜白滌洲等助手前往內蒙古等地實地調查方言音調和聲調,考察途中,他遭到昆蟲的叮咬,不幸傳染上致命的回歸熱。1934年7月10日,他抱病提前返回北平,后又被庸醫(yī)誤診,于7月14日與世長辭,年僅四十三歲。
劉半農的追悼會于當年10月中旬在北京大學第二院講堂舉行,“五四”健將胡適、錢玄同、周作人和眾多學界知名人士全都到場,四面墻上掛滿了挽聯(lián),趙元任的挽聯(lián)是:“十載湊雙簧,無詞今后難成曲;數人弱一個,教我如何不想他。”諸多挽聯(lián)中,以胡適寫的最為引人注目: “ 守常(指李大釗)慘死,獨秀幽囚,新青年舊伙,如今又弱一個;拼命精神,打油風趣,老朋友當中,無人不念半農?!边@兩副老朋友的挽聯(lián),既寄托著對劉半農的深切懷念之情,又恰如其分地寫出了對死者的公允評價。
劉半農、劉天華蜚聲海內外,他們的學生、同事、友人和劉半農曾經執(zhí)教的中法大學,盡皆感念他們的崇高風范和獻身精神,并慮及他們家境的窘迫困頓,于1935年5月29日,合力將劉半農與他的胞弟劉天華的木棺(天妒英才,劉天華于1932年6月因病先于劉半農離開了人世),一起安葬在北京香山的玉皇頂上,使生前情深意篤的兩兄弟,死后仍然得以日夜相守,不離不棄。
劉天華成一代國樂大師,劉半農贊其“自有天華;乃登上品”
較之劉半農,劉天華的成長道路則要曲折得多。
與半農一起去上海兩年后,開明劇社即告解散,劉天華失業(yè)返回江陰,先后在華士澄華小學和城區(qū)澄西小學任音樂教員,課余則進一步學習二胡和琵琶的演奏技藝。
1915年,劉氏兄弟的父親寶珊先生撒手西去,天華自己亦因病再次失業(yè)。在那段貧病交迫的困苦日子里,他每日用二胡來抒發(fā)內心的憂憤,并由此形成《病中吟》的初稿。
《病中吟》得到了天華母校常州府中學堂的關注和賞識,他被聘為學校音樂教師和軍樂隊教員。劉天華赴任之后,擴大了音樂教育的陣地。同時,他還經常利用暑假外出尋師學藝和采風,向江南民間音樂家周少梅學習二胡,向崇明派琵琶演奏家沈肇洲學習瀛洲古調,甚至跑到河南開封向高人學習古琴。沿途他還一路尋訪民間藝人,采集各處民間音樂。在廣泛學習和刻苦鉆研的基礎上,他在二胡獨奏曲的創(chuàng)作上也開始有了新的成就。著名傳世樂曲《空山鳥語》和《月夜》的初稿,就是他在常州府中學堂任教期間完成的。
1921年,天華利用假期返回江陰組織國樂研究會,與眾多國樂愛好者一起切磋江南絲竹演奏和吹打樂技藝,并邀數十名國樂名家公開演奏,極一時之盛,天華由此而聲名大振。
1922年,業(yè)已聲名遠播的劉天華到了他向往已久的北京,先后任北京大學音樂傳習所國樂導師、北京女子高師和國立藝專音樂系科的二胡、琵琶、小提琴教授。
遠在異國他鄉(xiāng)留學的劉半農獲悉之后,狂喜不已。得知天華在創(chuàng)辦國樂改進社、主編《音樂雜志》之余,還跟隨俄籍教授托諾夫學習小提琴,并悉心鉆研西洋音樂理論的情況后,劉半農更是真心贊賞:“今人每懷小技,輒沾沾自喜,以為當世莫我若;其能于既為大學教授之后,而猶虛心師事他人,以求其藝事之完成者,天華而外,吾不知當世尚有幾人也?!碑斀拥教烊A的信,悉知天華意欲改治琵琶的心愿后,劉半農又立馬在法國為他搜集資料寄往國內,并且從音韻學的角度給他提出了一些寶貴的建議。
為豐富演奏藝術,發(fā)揚祖國民族音樂的特長,劉天華根據劉半農的指點,特別重視接近民眾方面的工作。他經常深入坊間,廣泛搜集民間小調、京昆小曲,并請街頭雜耍藝人到院中一起吹奏,記下曲調,譜作新聲。同時,為了使自己所從事的音樂工作能發(fā)揮更大的作用,劉天華特意為京劇藝術大師梅蘭芳的《嫦娥奔月》《天女散花》和《霸王別姬》等記錄唱腔曲譜,翻成五線譜,寫出《梅蘭芳歌曲譜》,開創(chuàng)了京劇唱腔固定成譜的先河。
劉半農從法國學成歸國后,見天華于琵琶二胡已卓然成家,小提琴亦登堂入室,便將在法國所購一名廠造的小提琴贈給了天華。
此后七年,即如劉半農所述說的那樣:“天華日與此琴俱,出則攜以相隨,入則操奏不去手。天華藝日益進,琴聲亦日益美好,果天假之年,天華必兼為此道名師,此琴亦必為世間珍品?!?/p>
眼見天華的演奏技藝日臻成熟,業(yè)已修成正果,半農便建議天華舉辦一次音樂會,將中國民族音樂介紹給中外音樂家和音樂愛好者。
1930年12月,音樂會終于在北京飯店大廳舉行,劉天華登臺演奏了代表作二胡曲《良宵》《光明行》《空山鳥語》和琵琶曲《十面埋伏》《霸王卸甲》等,劉半農跟小弟北茂亦一起與會為天華捧場。每當一曲終了,全場都掌聲雷動,真可謂盛況空前,贊譽之聲不絕于耳。
1932年5月31日,劉天華去北京天橋聽寫鑼鼓經,不幸染上猩紅熱,罹病僅一星期,一代英才竟于6月8日晨5時20分走完了他短暫而又輝煌的一生,享年三十八歲。
劉天華身材魁梧,體質強壯,內氣充實,平日很少生病,現突然暴病身亡,這對于劉半農來說,不啻是一個晴天霹靂,他于極度哀傷之中,書寫挽聯(lián)一副:“體格過人,毅力過人,乃缺年壽;為家門哭,為藝術哭,摧我肝腸?!蓖瑫r,他還飽蘸熱淚,揮毫寫下了情透紙背的《書亡弟天華遺影后》一文。
出于對天華的一片摯愛深情,劉半農提出倡議,由他會同天華的弟子編輯天華所著的全部二胡和琵琶曲稿,為音樂界留存了一部經典文獻。
劉天華一生創(chuàng)作頗多,尤以二胡十大名曲最為著名,即:《病中吟》《月夜》《苦悶之謳》《悲歌》《除夜小唱》《閑居吟》《空山鳥語》《光明行》《獨弦操》《燭影搖紅》。歲月流逝,時代變遷,劉天華的這十首二胡獨奏曲卻如稀世明珠,至今依然光彩奪目,熠熠生輝,成為中國民族音樂的經典。他的音樂啟蒙人劉半農為此題聯(lián):“自有天華;乃登上品。”
劉北茂愛屋及烏,改治英語為音樂,成一代民族音樂大師
劉天華的英年早逝,給劉氏一家?guī)砹司薮蟮膫?,對劉北茂的打擊則尤為沉重。
劉北茂于1912年進入江陰翰墨林小學讀書,在學校,他不僅喜歡英語,也酷愛音樂,這不僅因為學校設有音樂課程,更是因為受了二哥天華的感染和浸潤。
他上三年級時,天華雖失業(yè)和生病在家,卻仍在極度的困頓中以堅毅不屈的精神創(chuàng)作了二胡獨奏曲《病中吟》,這給北茂留下了終生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并對他后來的人生取向產生了極為重大的影響。1918年,劉北茂跟他的二位兄長一樣,也考進了常州府中學堂。
這時二兄天華正在常州府中學堂任教,在天華的直接指導下,北茂對音樂的興趣愈發(fā)濃烈。除跟天華學習二胡、琵琶、竹笛、小號、長笛和黑管等樂器的演奏外,他還興味盎然地學習了西洋樂理。所有這些,都為他后來從事音樂專業(yè)教育工作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和實踐基礎。
除對音樂的酷愛外,劉北茂在常州府中學堂的外語學習也一直名列前茅,畢業(yè)后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東吳大學英文系深造。由于當時長兄半農在北大任教,二兄天華也應北京大學之聘去音樂傳習所任國樂導師,故而北茂只在東吳大學讀了半年,第二學期便插班考入了燕京大學英文系。進入該校之后,他很快成為英文專業(yè)的高才生,畢業(yè)后即受聘至上海暨南大學執(zhí)教英文。
正當劉北茂意欲在自己所擅長的英語領域一顯身手的時候,1932年6月8日上午,他的二哥──開宗立派的一代國樂大師劉天華,竟不幸因病不治撒手人寰,這使劉北茂猶如五雷轟頂一般,完全驚呆了。
劉北茂七歲喪母,十二歲喪父,家中唯一常在身邊照料他的親人就是二兄天華。長兄半農先去上海當編輯和翻譯,后去北大教書,此后又轉赴歐洲留學,學成歸國后仍回北京工作,雖然也常常書信問候,并郵錢回家,但日常的關心照顧畢竟較少。
劉北茂在常州府中學堂讀書的五年時間里,有近四年時間天華都陪伴在他的身旁。在那四個年頭中,北茂不但是天華的至親小弟,而且是天華的優(yōu)秀學生,兩人朝夕相處,形影不離,可謂心心相印,密不可分。
天華去世后的幾日內,劉北茂終日思亂如麻,心如刀絞,泣不成聲,形容枯槁。長兄劉半農見性格本就內向的北茂此時更加沉默寡言,甚至眼睛有點呆滯,怕他因過度悲傷而弄壞了身子,便跟他促膝交談,竭力加以勸導,掏心掏肺地對他說:“你對天華的情義之深,我自然知道,但人死不能復生,你這樣終日以淚洗面是無濟于事的,一定要振作起來才行。眼下你二哥的子女尚幼,學生爭氣的也不多,看來你要考慮如何繼承你二哥的事業(yè)了?!?/p>
長兄半農的一番肺腑之言,強烈地觸動了北茂。他思來想去,覺得無論是在思想情感上,抑或志趣愛好上,他與二兄天華已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完全融為一體了??裳巯逻@個與自己痛癢相關、休戚與共的二哥英年早逝,大業(yè)未竟。自己應該振奮精神去繼承天華的事業(yè),去實現天華的宏愿,這才是對二哥的最好回報。劉北茂萌生了改治音樂的愿望和傳承天華事業(yè)的決心。
方向既已明確,道路既已選定,劉北茂就在教學之余見縫插針,發(fā)憤練琴,為改治音樂做準備。他特意請當年為天華制作二胡的制琴名師精心為自己制作了一把二胡,每天刻苦練習。
1935年5月,由國樂界和天華諸弟子積極籌辦的天華先生逝世三周年紀念音樂會“劉天華遺作演奏會”在協(xié)和禮堂舉行,劉北茂應邀參加,并首次登臺亮相,一展自己的二胡才藝。他厚積薄發(fā),技驚四座,展現出與天華一脈相承的大家風范,受到與會聽眾的交口稱贊。不久,他又在清華大學禮堂成功地演奏了天華的絕筆之作《燭影搖紅》。從此,他一發(fā)不可收。
1937年七七盧溝橋事變后,他潛心創(chuàng)作了《漢江潮》《前進曲》和《漂泊者之歌》三首二胡獨奏曲。這些作品堅持了劉天華倡導的現實主義手法,真實地反映了抗日戰(zhàn)爭民族危亡時期的時代風云,強烈地抒發(fā)了正直的知識分子的愛國情懷,具有極強的時代精神,因此被人們稱為“抗戰(zhàn)三部曲”。國民黨元老于右任視察西北時聽了他的演奏后,神情激昂,贊賞有加,即席揮毫題詞道:“民族的偉力、人格的光輝,都要從艱險危難中表現出來?!?/p>
1942年6月8日,是劉天華逝世十周年的祭日,天華生前摯友、時任青木關國立音樂學院院長的楊仲子忽然發(fā)來邀請函,特聘北茂前往該院任教。這份邀請函給準備了十年之久的北茂帶來了莫大的喜悅,他終于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待遇優(yōu)厚的英文教席,放棄了行將在莎士比亞研究領域取得巨大成果的美好前景,告別了執(zhí)教十三年的北京大學,去了條件相對較差的青木關國立音樂學院。這是他將理想變?yōu)楝F實的一個至關重要的轉折點。從此以后,他義無反顧地沿著天華的足跡,踏上天華未走完的道路,勇往直前地去完成天華那未竟的大業(yè)。
新中國成立之后,劉北茂在音樂領域里取得了更為突出的成績。他曾任中央音樂學院教授,并先后在中國盲人訓練班、安徽省藝術學院和安徽師范大學任教,為培養(yǎng)音樂新人和發(fā)展我國的民族音樂事業(yè)嘔心瀝血,竭盡己力,因此人們稱頌他為“不滅的蠟燭”。
十年動亂期間,他雖然身受其害,但仍以極大的熱情和毅力,寫下了深切懷念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緬懷》,由衷贊頌周恩來總理的《流芳曲》,以及熱情歌頌四化建設的《迎朝暉》等。到了晚年,他不幸雙腿癱瘓,但仍以百折不撓的精神堅持音樂創(chuàng)作。他是一位多產作曲家,一生寫下了百余首二胡曲,這些作品不僅具有鮮明的民族風格,而且體現了獨特的創(chuàng)新精神,較為著名的有《漢江潮》《前進操》《漂泊者之歌》《乘風破浪》《小花鼓》《太陽照耀著祖國邊疆》《歡樂舞曲》《獨弦曲》《歡送》《千里淮北賽江南》《緬懷》《迎朝暉》《流芳曲》《哀思》等,其中不少作品成了二胡經典樂曲,久演不衰。他的作品,開創(chuàng)了以民族器樂表現重大歷史題材的先河,人們稱贊他的作品“既是音詩,又是史詩”,他本人也因此獲得了“民族音樂大師”的美譽。
1981年,劉北茂與世長辭。次年,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文藝部、北京二胡研究會和北京樂器學會等,為紀念劉北茂逝世一周年,聯(lián)合舉辦了“劉北茂作品廣播音樂會”,介紹了他創(chuàng)作的十五首二胡獨奏曲和四首民樂合奏曲,以表示對他的深深懷念。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