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森
[1]
天空被抹上了一層淺淺的灰色,整個江南小鎮(zhèn)都暗了下來,于是萬家燈火就順理成章地涌了出來。
下午六點半的時候,應(yīng)該是人們的晚飯時間,可凌安妮卻絲毫沒有要回家的意思。凌安妮安靜地走在街上,像極了一只流浪貓游蕩在街上,好像打算就這樣一直走到世界的盡頭。
忽然,凌安妮在一家光線充足的店鋪前停了下來。哦,那是一家所有女孩都喜歡逛的精品店。
只是,一個穿著有些褪色的校服、背著已經(jīng)過時帆布書包的女孩,與這家裝修得如此精致的店有些格格不入。但凌安妮沒有注意到這些問題。她那琥珀色的眼睛呆呆地看著櫥窗上陳列的最新款的化妝品。
令凌安妮最著迷的,就是那支店長重磅推薦的淡粉色的唇彩了。唇彩的旁邊有一張效果圖——圖上的模特甜美而自然地笑著,唇彩在燈光下反射著誘人的光澤,再搭配上華麗的公主裙和一個皇冠。沒有一個女孩不會為此著迷的。
但它的價格不菲。凌安妮深知。以自己家的條件,買下這支唇彩相當(dāng)于家里大半個月的飯錢。
“小姐,要買化妝品嗎?”店員發(fā)現(xiàn)了她,對她展示出職業(yè)的微笑。
“沒有,隨便看看而已?!绷璋材菡f完便急匆匆地走了,因為她沒有勇氣再呆在那兒。
[2]
這晚,凌安妮徹夜未眠。她的心里滿滿的都是那支價格不菲的唇彩。
于是第二天,凌安妮華麗地遲到了。
“凌安妮同學(xué),下次要早些來,馬上考試了,耽誤學(xué)習(xí)就不好了?!庇⒄Z老師在講臺上無奈地說道。
“嗯,我知道了?!迸⒌貞?yīng)著,好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一樣。
同桌姜勛壓低聲音對她說:“嘿,真有你的,遲到了一個小時。晚上做賊去了?”
凌安妮贈了同桌一個大大的白眼,但并沒有說什么。姜勛只好自討無趣地撇撇嘴,繼續(xù)做筆記。
只是,誰也不知道,在這個女孩的心里,悄悄地裝了一個公主夢。她幻想著自己涂上那支淡淡的唇彩,化上精致的妝容,穿上蓬蓬裙和水晶鞋,再戴上嵌鉆的皇冠成為所有女孩的焦點。也許你會覺得很幼稚,但是,哪個女孩沒有一顆流光溢彩的水晶心呢?
[3]
最后一節(jié)課下課鈴的尾聲剛落下,凌安妮便收拾好書包離開了教室。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平日里不愛說話的女孩的離開。
可唯有姜勛發(fā)現(xiàn)了。他覺得這個女孩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好奇心驅(qū)使他跟了過去,但很不巧——
“嘿,姜勛,今天不等等我們了?干什么去呀?”一男生拍著姜勛的肩問道。
“???呃,沒什么。你們快點,今天家里有點事?!苯獎字缓秒S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他望著凌安妮遠(yuǎn)去的背影,莫名地失落起來。
……
就再看那么一次,就一次,以后再也不看了。
凌安妮路過那家精品店時,糾結(jié)著要不要去看看那支令自己心生牽掛的唇彩?!班?,就一次。”凌安妮停了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那家店的櫥窗前。
玻璃映著女孩——沒有皇冠,沒有公主裙,亦沒有水晶鞋。這算是一個公主嗎?
“哥們兒,你看那邊,那不是凌安妮嗎?她怎么在那兒???”與姜勛一同回家的男生指著馬路對面叫道。
姜勛順著男生的目光望了過去——果然是她。
她安靜地看著櫥窗上的化妝品,真的很安靜,安靜得令人產(chǎn)生一絲心疼。
女孩用指尖在玻璃上輕輕地劃出唇彩的輪廓。可她觸到的,僅僅是那塊冰涼的玻璃,而不是她的夢想。那種冰涼,足以讓她的夢想支離破碎。
可是,又有誰懂呢?
[4]
陽光不知道被誰揉碎了,軟軟地灑了一地。
站在十字路口的姜勛忽然間意識到,凌安妮在那支唇彩面前,除了渴望,更多的是自卑。
但是,即使她擁有那支唇彩,那又能怎樣?她還是那個16歲的凌安妮,還是一個平凡的中學(xué)生?!@是姜勛的理解。
但他低頭思考了一會兒,眉宇間舒展開來,好像改變了什么主意似的。他打了個響指,哼著歌回家了。
[5]
今天是11月23日,凌安妮的生日。按照班里的習(xí)慣,每一個同學(xué)過生日都要在班里搞一個小PARTY慶祝。
這天,凌安妮一進教室,滿天的彩紙紛紛落到了她的頭上。整個教室都彌漫著幸福的味道。
“安妮,生日快樂!”以班長為首的同學(xué)們齊聲喊道。
凌安妮微笑著道謝。然后,微笑一點一點在班里漫開。
原來我也可以令大家微笑呢。安妮想。她踩著輕快的腳步來到自己的位置放下書包。大大小小的禮物安靜地躺在她的課桌上,帶出了安妮的淚花。
她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了禮物堆里的那支自己做夢都想要的唇彩。只是,當(dāng)她拿起它的時候,卻沒有想象中那么激動。
不是因為不喜歡了,而是覺得,它沒那么重要了。
她忽然間明白,就算沒有那支奪目的唇彩,踢掉水晶鞋,她依然可以被愛。她不需要成為眾人的焦點,她只需要做那個愛笑、善良的自己就足夠了。
凌安妮望著窗外的天空,嘴角不斷地向上揚著,最后定格成了冬天的一抹醉人的陽光。
編輯/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