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衛(wèi)京
提到詩,幾乎所有的人想到的都是風花雪月,卿卿我我之類的溫情句子,甚至有很多人想到的詩人形象是無病呻吟,枯瘦孱弱。總之,詩,給人的印象是柔軟的,溫暖的,和氣的,無力的。
然而,詩在起初并不是這樣的,詩中有許多含著憤帶著怒的句子,那種憤怒,往往是平民的憤怒,是弱者的憤怒,是來自社會最底層的呼喊與嘆息?!对娊洝肥窃姷钠鹪?,在開篇的《關睢》中以輕快的筆調描寫了男女間的思戀,然而,更多的篇章說的還是憤怒。
《詩經》中的憤怒大約有這樣三種:一是棄婦的憤怒,像《氓》《江有汜》《日月》《谷風》《晨風》等篇章中所反映的;二是平民百姓對剝削和壓迫的憤怒,像《七月》《北風》《葛屨》《苕之華》《隰有萇楚》等篇章所描寫的;三是在戰(zhàn)爭與徭役面前的憤怒,像《鴇羽》《東方未明》《何草不黃》《式微》《東山》等抒發(fā)的就是這樣的情感。
到了唐詩中,李白和杜甫作為唐詩中的兩座高峰,都有相當的憤怒載于其詩中。不同只在于,李白的憤怒是個人的,從“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中,我們能看到的是個人才華得不到施展的憤憤不平;從“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中,我們看到的是在現(xiàn)實中的不得意;從“大道入青天,我獨不得出”中,我們看到的是他對自家身世的怒不可言……總之,李白的豪爽與大氣都只是自身情懷的抒發(fā)。
而杜甫,更多的是在為別人慨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是對貧苦人面對豪門奢侈的憤怒;“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是流落天涯的人對戰(zhàn)爭的憤怒;像《三吏》、《三別》等篇章更是從各個角度來描寫老百姓的憤怒。即使是寫個人憤怒的《秋風為茅屋所破歌》,最后也是落到了“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點子上。
宋詩中也有憤怒,“遺民淚盡胡塵里,南望王師又一年”是百姓對朝廷的憤怒;“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是對皇族的憤怒。
清詩中也有憤怒,“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是對天公的憤怒;“四萬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臺灣”是對列強的憤怒……
這么多平民的憤怒,就算是隱藏在民間的小小火星,雖然每一朵火星都沒有多大的能量,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民間這樣的星星之火多了,革命的發(fā)生就是遲早的事情。
然而,讓人更加憤怒而且悲傷的是,革命發(fā)生之后,又能怎樣?中國歷史上曾有過那么多次的革命,在每一個時代都還是有那么多的人處在社會底層被壓迫被奴役,或者說,不管在怎樣的社會中,都一定得有人在社會的底層,絕對平等絕對公正的社會形式,根本就不存在。
正是這樣,那些以詩的形式表達出來的悲憤才有著永遠的社會意義和人性意義。當我們將“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與當代的貧富不均聯(lián)系起來,我們的憤怒就有了一個支點。當我們在自己的經歷中步步退讓卻還是不能堅持做一個完整的自己時,我們會跟杜甫筆下那個在石壕吏的逼迫下自告奮勇去應河陽役的老婦人有一種共鳴;當我們身處婚變,悲與憤都不能自已時,我們會更深地理解《詩經》中那些被遺棄的女子……
或許,這就是詩中那些憤怒存在著的意義。
(作者單位:河北南宮市南宮中學)
責任編輯 鄒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