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
那個午后,慕夏吃了一盒雪頂芒果冰淇淋,然后又吃了一盒雪頂咖啡。慕夏凍得像冬日里赤足走在雪地上的麻雀。但這種寒冷仍不能抵住她心里的冷。
武陽出現(xiàn)時,慕夏相信吃進肚子里的冰淇淋吸了身體的熱量,化成了滾滾的熱淚涌出來。她說:“他們怎么可以這樣?”
慕夏說的他們是指老師和段雅。
武陽給慕夏倒了杯水,白開水,然后坐在她面前,雙手交叉,像個領導。慕夏不喜歡他這副樣子。但沒提出異議。
武陽說:“你說你不在意的,很顯然,你在意了?”
慕夏罵人的話幾乎沖口而出,但是,她讓它們停在了牙齒以內,生生咽了下去。她怎么會不在意,因為練舞,她的膝蓋疼得幾乎不能走路,為了練舞,這半年里,她從沒吃過飽飯。為了練舞,她不惜跟老媽鬧翻,老媽覺得學習壓倒一切,慕夏想,老師信任了她,她就應該全力以赴,不負眾望。但她怎么也沒想……沒想到在最后一刻,老班跟她慕夏最好的朋友段雅聯(lián)手耍了她。她怎么能不在意,不憤怒呢?
慕夏的話如同射向草船的那些箭,萬箭齊發(fā)射到武陽的身上。武陽卻像沒事人一樣站起來,問:“好些沒?好些的話,我?guī)愠鋈ネ妫 ?/p>
來到小區(qū)里的一個小廣場,武陽拿了滑板,他說:“讓你看看什么叫帥氣!”
慕夏原本以為會看到武陽像電視上那些滑板高手一樣輾轉騰挪,卻不想,他只是再一般不過的滑行,繞圈,一個小坡,他的腳都站不穩(wěn)。慕夏笑了,“你這也太過帥氣了!”
武陽站直身子,陽光披滿了他的全身,他臉上的汗珠亮閃閃的。他說:“慕夏,你知道你有多久沒有笑過了嗎?”
“嗯?”慕夏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從沒想過。
慕夏從5歲開始學舞蹈。那時知道什么是喜歡不喜歡呢?就是幼兒園老師的一句“學舞蹈的女孩氣質好”決定了她的愛好。家里來了客人,必把慕夏小寵物一樣拎出來擺幾個POSE。慕夏煩透了。不想跳,但那又怎么對得起老媽的那些錢呢?
人總會習慣的,慢慢地,慕夏也就習慣了一個人在練功房里拉筋,練動作。但這種情況到了初中,老媽又變了臉。“跳舞吃青春飯,你總不能一輩子總是跳舞吧?別練了,好好學習要緊!”
慕夏就這樣遠離了練功室。但她并不快樂。她自己的生活憑什么由著老媽的性子來呢?她說讓學就得玩命學,她說不讓學,一切就得GAME OVER。憑什么呢?
然后老師找慕夏談了區(qū)文藝匯演,讓她準備一個舞蹈。時間還早,足足有半年的準備時間,慕夏重又到練舞室的鏡子前,鏡子里是張青春無敵,卻也青春迷茫的臉。
慕夏從沒那么發(fā)狠跳過舞,簡直就跟瘋了一樣,不管不顧。老媽很多日子不理慕夏了。老爸常年出差在外,兩個人的家,彼此把對方當空氣,那是什么感覺呢?慕夏跟段雅說,段雅無比同情地說:“干嗎跟自己的媽那么較真?”
慕夏也不想,但心里那個彎就像鐮刀頭一樣,轉不過來。
她期待著那場華彩的演出,可是,怎么也想不到,那天她跌倒在舞蹈室里,膝蓋淤青。大夫很聳人聽聞地說:“你這段時間不能再跳舞了,你的膝蓋……”醫(yī)生說了一大堆慕夏聽不懂的話,慕夏沒想聽,她又不想當舞蹈演員,她只不過想演一次,有什么能跳不能跳的?
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最好的朋友段雅竟然趁虛而入,頂了她的節(jié)目。段雅會什么啊?三腳貓的功夫會擺弄幾樣樂器。那能登臺演出嗎?笑話。班主任也真是的,怎么能讓這樣的小人得逞呢?慕夏簡直出離憤怒了。
段雅演出那天,慕夏沒有去。武陽說,段雅沒看到慕夏,很失望。慕夏冷笑了一聲:“嘁,假惺惺!”
再一個午后,武陽約慕夏到小區(qū)外面的小店坐一坐,慕夏說:“不是還看你的帥氣吧?”慕夏沒想到的是,武陽沒來,來的是段雅。
段雅說:“的確是我跟老班說我要替你演出的。我知道你很恨我。我的演奏水平是不高,但是,我是在享受不是在搏命?!?/p>
“搏命?”慕夏的眉頭皺了起來。
段雅說:“你覺得你跳舞快樂,大家都會支持你跳,但如果你把跳舞當成了武器,攻擊你老媽,讓大家都不開心,倒不如GAME OVER。我承認我的樂器演奏得不夠專業(yè),那天表演還彈錯了,”段雅笑了,“哪天給你看視頻,好囧的哈哈哈哈!”
段雅走了之后,慕夏獨自坐了很久。她舉起桌上的玻璃杯沖著午后的太陽照過去,陽光變得五彩斑斕。慕夏想,或者,青春真的可以換一種方式表達。
編輯/姚 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