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欣
高一下學期,分了文理班之后,我們的身上便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憂傷。
這么矯情的話當然不是我說的,這是大班,也就是我們班主任在批評我們月考成績退步時說的話。他當時義憤填膺地說:“我知道你們換了新同學難忘舊同學,但是你們彼此思念的方式就是互相退步嗎?”
我們齊齊地低垂下自己的腦袋,仿佛知道錯誤的含羞草,此等乖巧直教大班不忍繼續(xù)訓斥我們,只得拂袖無奈而去。
然而等大班遠離了班級的可視范圍之后,我們卻開始鬧騰起來了。誰說我們是故意退步的?身為文科班的一員,我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流淌著“厭惡理科”的血液,對于比爬蜀道還難的物理化學生物來說,我們一干“弱不禁風的秀才”怎么可能征服得了,又為何要去征服?
不過這也并非是定論,我們班的化學平均成績其實還是不錯的,至于這是為什么——我們統(tǒng)一口徑,認為這直接取決于老師的賞心悅目。
我們的化學老師姓文,是個剛從大學畢業(yè)兩年的美女。每回上文老師的化學課,我們都猶如“沐浴春風”。鎂碳銅鐵鋁在文老師那溫柔甜美的嗓音里都化成了繞指柔,于是每一個基礎的化學方程式也就牢牢地印在了我們腦海里。
就在大班拂袖離開的第二天,文老師來給我們上課的時候,帶了好多個燒杯燒瓶試管,讓我們不禁猜測起上課的內容究竟是什么。
文老師還是那么溫柔地跟我們打著招呼:“同學們好,聽說你們這一次的月考成績不太理想?”
我們頓時蔫了,這一次月考,我們的平均成績排在了整個年級的倒數第三,真讓人覺得不好意思。
文老師笑了笑:“其實我當初剛分班的時候也是這種狀態(tài),覺得自己既然選了理科班,那么歷史政治這種令人討厭的科目就可以拋諸腦后了,所以甚至上課時也不愿意認真聽講……”
班里有些同學開始發(fā)出低低的抱怨聲:“不是吧,文老師也要對我們進行說教?!”
文老師似乎聽到了我們的牢騷,抿著嘴又溫柔地一笑,然后說:“好了,我們開始上課吧,這節(jié)課,我要講解水的構成?!?/p>
此言一出,有人瞪大了驚訝的雙眼,有人豎起了好奇的耳朵,我們都將全身心投入在文老師即將開始的講課上,原因無他,文老師要開始跟我們講她的初戀了!
這要追溯到剛分班之后,文老師奉命執(zhí)掌我們班級的化學。每回上課,除了必帶的教案與教材,文老師都會額外帶著一個只夾了兩頁紙的文件夾。好奇心重的同學就曾趁著文老師不注意,把那兩頁紙拿出來看,卻只看到兩張類似于雪花結晶的圖片。
“就只有兩張圖片,沒什么特別的……”
我們都特別失望。然而坐在講桌附近的前排同學卻眼尖地發(fā)現了圖片的奧秘——圖片的背面,寫著“與君共勉,攜手共進”這八個大字。
就在我們暗自猜測這兩張圖片以及背面那八個字所蘊藏的含義時,卻被文老師逮了個正著。她見到我們一臉的好奇,倒也沒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只是一如既往溫柔地微笑,然后告訴我們,“你們不用猜了,這是我的初戀送給我的兩張圖片,來自一本叫作《水知道答案》的畫冊,如果你們想知道詳情,那就等哪天我給你們上“水的構成”這一節(jié)課時再說吧!”
這天,文老師一邊拿出幾個試管和燒杯,一邊給我們講解水的基礎知識,H2O和它的基本方程式就一邊流進了試管里,一邊奔騰進了我們的腦海里。
“我今天給你們做的實驗,是水的凈化實驗,然而我答應要給你們講的故事,卻是水的結晶實驗……”文老師溫柔而甜美的聲音,就這樣拉開了一道回憶舊日的大門。
文老師拿出她珍藏的那兩張圖片,對我們解釋說,這是水的結晶,是日本的江本勝給水看了“幸福”和“不幸”兩組字的結晶。看了“幸?!钡乃慕Y晶,形成了非常完美對稱宛如被整齊切割的鉆石。而給水看了“不幸”這個詞后,水結成了毫不勻稱的薄薄的結晶。不過,它看起來好像正處在結晶的形成過程中。江本勝總結說,看來不幸并不是幸福的對立面,而是通向幸福的必經之路。
“當時,我正處在對文科自暴自棄的態(tài)度之中,而他,就給了我這兩張圖片,外加一封不算長的信。當時背面也并沒有寫上那幾個字,可是看到他給我的文字說明時,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文老師回憶往昔的神情悠遠而漫長,就在我們嘆息的時候,文老師的聲音又響起,“好了,水的凈化實驗做好了,誰來給我做個總結?”
看著那兩張圖片,再看看試管和燒杯里的水,我們似乎對文老師的用意有所頓悟。有人說:“所以我們現在忍受理科的不幸,也是為了通向未來幸???!”
文老師滿意地看著我們微笑。突然間,又有人問道:“文老師,那你的初戀后來……”
“后來,他就成了我的丈夫啦。”文老師笑得幸福。
“啊……原來不是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啊……”有人失望地喊了出來。當然,他立刻就自覺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這是后話。
對了,還有一個后話,我們每個人都從文老師那里復印了這兩張圖片,用來提醒自己,不能放棄任何一門功課,哪怕需要為此付出更多精力。因為,水知道答案。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