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房芳
1
這個下午,錢小莊的心情是雀躍的。
今天是周五,寄宿在市區(qū)一所中學(xué)的錢小莊每個月只有一次真正過周末的機會,四點多點兒的時候,終于可以回家了。
回家的車程不到兩小時,爸爸給她的專項路費卻是300元?!鞍职譀]空去接你,太忙了,你自己打車回來吧,直接把你送到家門口。一個月不就一次嘛,多花點錢沒事,咱有!”爸爸的短信透著豪氣。其實,即使打車也不過是不足百元,爸爸明顯是給多了?,F(xiàn)在他出手闊綽,看來真的是發(fā)達(dá)了,錢小莊打心眼里高興呢。
坐縣際班車也就不到30元的車費,錢小莊決定把省下來的錢給爸爸買件禮物驚喜一下。市區(qū)內(nèi)打車的錢不能省,她沖出校門,花8元錢省下了擠公交車所需的半小時。氣喘吁吁地跑進(jìn)長途汽車站,那輛寫著錢小莊家所在的縣城名字的車已經(jīng)發(fā)動了,售票員的身子半探在車門口,扯著嗓子喊:“發(fā)車了,發(fā)車了,還有去……”錢小莊成了她在站內(nèi)攬到的最后一個乘客。
難得在周五還能坐上座位,盡管這是最后一個空位了,離車門很近會有很多灰塵進(jìn)來。錢小莊坐穩(wěn)了,就掏錢要買票,售票員擺擺手:“等一下,等一下。”說完她又把身子探出去,嘴里開始吆喝,看看有沒有漏網(wǎng)之魚。直到汽車駛近車站大門,售票員下去交了個什么單子又上來,小屋里有人上來了一眼又下去,這才關(guān)了車門,開始加速。
說是加速,在市區(qū)也是跑不快的,司機和售票員以及他們的汽車根本不管乘客的似箭歸心,司機和售票員開著玩笑,汽車則哼哧哼哧地陪笑著。
錢小莊剛才跑的那幾步使得她的心撲通撲通亂跳,這會兒才開始慢慢平靜。平靜下來的心,泛起一點點甜意,忍不住又有些雀躍了。一條手機短信顯示,她交往已久的一個筆友要來看她了,差不多會與她同時到達(dá)縣城。
筆友名叫夏安塵,雖然錢小莊不止一次地稱贊過那個給夏安塵取名字的人,但是夏安塵還是說:“請叫我雨夕吧,我更喜歡這個自己取的筆名。”他們相識于一個論壇,那是個文學(xué)性較強的壇子,由于創(chuàng)作風(fēng)格的相近,使得他們很快結(jié)成同盟,在帖子中留下許多連珠妙語。
認(rèn)識越久,越會發(fā)現(xiàn)相似之處太多,但他們始終沒有見過面,雖然他們都在同一個地級市之下的不同縣城。后來他們都在論壇里用了各自的照片做頭像,眾粉絲直呼他們長得像兄妹。這年頭,說像兄妹其實就有了些許曖昧的意思,可并沒有人去點破。
直到本周,他們決定見面時,錢小莊也認(rèn)為這不是網(wǎng)友見面,而是文友、筆友的約見。“對,我們是筆友?!蹦莻€叫雨夕的夏安塵說,“我想我會在車站的熙熙攘攘中認(rèn)出你的,小莊童鞋?!?/p>
錢小莊的筆名就叫小莊,本來后面還有夢蝶兩個字,可是被雨夕給抹去了。“別怪我霸道,這是為你好?!焙髞淼暮髞?,錢小莊就默許了,應(yīng)該說是默認(rèn)了。
“我乘坐的車已從車站開出。”錢小莊給雨夕發(fā)短信說。
“我乘坐的車也已從車站開出?!边@是雨夕的回復(fù),錢小莊閉上眼睛,嘴角上揚出一個微微的笑來。
2
汽車在紅綠燈的指揮下走走停停地經(jīng)過幾個路口,漸漸朝著城市的出口前進(jìn)。按說出了城就能跑起來了,可是經(jīng)驗告訴錢小莊,有可能會更慢的,因為司機和售票員是不會只滿足于拉這些人的,要把整個車廂都塞滿才好。
售票員搖搖晃晃著把票款逐個收了上來,重新回到車門處,車門上的玻璃破了一塊,從那里飄來一股柴油燃燒的味道,是旁邊駛過一輛嘭嘭嘭作響的機動三輪車,錢小莊咳嗽了一下,知道車已經(jīng)出城了。那個售票員吸進(jìn)去的廢氣應(yīng)該比錢小莊多,可她還是張大嘴巴喊:“xx縣城啦,還有座。xx縣城啦,還有座。停!”每次她喊停,司機就馬上停車,然后就能看到幾個人跑過來,售票員嘴里急促地說:“抓緊,抓緊,往里走,往里走。”
上了車的人馬上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空座位了,開始嚷嚷。售票員對司機說了聲“走!”然后才從靠近過道的座位底下摸出幾個小馬扎,往過道上重重地一放:“我說有座就有座,這不是嗎?”那些人就不再計較,坐下后開始掏錢買票,還有人幽默地問:“這怎么說也是專座,價格不一樣吧?”售票員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也不笑,只看著手里的錢說:“專座應(yīng)該貴點的對吧?你再補兩塊吧。”車?yán)镆魂嚭逍Φ墓し?,售票員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賣票。
人越來越多,停了幾次,車就滿滿的了。氣味也開始不好聞了,除了偶爾飄進(jìn)來的尾氣,鄉(xiāng)村公路倒沒有太多的污染,只是車?yán)锏奈兜缽?fù)雜起來。錢小莊坐在過道邊上,不好意思讓旁邊的人打開窗戶,只能忍著。她看看手機,開車已經(jīng)半小時了。
沒有告訴爸爸自己是坐客車回家的,錢小莊想,也許很快自己就不需要在這樣的車?yán)飩涫芗灏玖?。爸爸曾?jīng)給她發(fā)短信說:“寶貝女兒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別給我省錢,爸爸現(xiàn)在不缺錢?!?/p>
“寶貝女兒呀,現(xiàn)在爸爸干得不錯,手下還有幾個人,也算個小老大了吧。你安心搞好學(xué)習(xí)就行了,爸爸給你賺錢上學(xué)?!?/p>
“寶貝女兒呀,爸爸還差一萬元就能買個好車了。比田玉玉家的車好,比史大彭家的也好,反正爸爸要讓你坐在里面跟同學(xué)打招呼的時候相當(dāng)有面子?!?/p>
“寶貝女兒呀,爸爸今天賺了多少?你猜。嘿嘿,不告訴你,到時候給你驚喜?!?/p>
“寶貝女兒呀,當(dāng)初你還嫌棄自己的名字俗氣,我現(xiàn)在更加相信我是對的了,真后悔當(dāng)時沒給你起更俗氣的名字:錢大莊。哈,我們家成了開錢莊的啦!”
……
爸爸到底在做什么買賣,錢小莊不知道,爸爸不讓她過問,只讓她好好學(xué)習(xí)?!澳惚M管把成績提高了,不管你讀到什么級別,爸爸都供著你。碩士、博士、博士后……沒問題!”
雨夕也說過:“大人的事,我們不用管。你爸爸有錢不好嗎?難道你喜歡過苦日子?”
錢小莊不喜歡過苦日子,她早就知道錢是好東西了。以前考試成績出來后,同學(xué)們會對她羨慕不已,但是看看她的穿戴她的形象,很難有人把她當(dāng)成偶像。也就是那時候,錢小莊開始寫日記,日記寫多了就寫小說,當(dāng)她在網(wǎng)絡(luò)上成為別人的偶像時,現(xiàn)實中還是沒有多少人跟她親近。
大家開始親近她是今年的事兒,也就是他們家開始有錢之后。每個月從家里帶來數(shù)不清的好吃的,那些饞嘴巴室友就蜂擁過來。隨便給大家分發(fā)些小賣部里的小飾品,大家就對她親熱得不行。錢小莊開始吃好的,穿好的,一般的品牌她都看不上了。
3
“哎呀,坐車真無聊,還有多久能到?。俊弊谶^道里緊挨著錢小莊的那個胖胖的中年女人打了個哈欠,一股口氣傳過來,錢小莊不好意思用手扇,也不好意思皺眉頭,只能盡力地忽略。不過,這中年女人倒是說出了錢小莊的心里話,真的很無聊,她看看手機上的時間顯示,還有一個小時的車程呢。
前面一個站著的小伙子說:“你給大家唱首歌,就不無聊了?!币恢背翋灥能噹镉辛诵β?,笑聲里有著各種意味。中年女人半是嗔怒半是嬉笑著應(yīng)答:“去去去,我又不是歌星,又不是小青年。”她說著伸頭往錢小莊手里看看,說:“閨女,你的手機不孬,放點歌給那家伙聽聽?!?/p>
錢小莊連頭也沒抬,也懶得去看她,車?yán)锸裁慈硕加?,錢小莊已經(jīng)不是太小的孩子了,得提防著點兒。她握手機的手暗暗加了力氣,把手機抓得更緊了。想起同學(xué)們把手機叫作爪機,錢小莊的嘴角又上揚了一次。
小伙子卻來了勁了,他從兜里拿出兩支鉛筆,一藍(lán)一紅,嘴里說道:“我給大家來個游戲吧,大家看表演得好就給點掌聲好了。”說著他又從另一個兜里掏出一根軟皮尺,錢小莊看了看,和宿舍同學(xué)的一樣,女孩子常用那種尺子量自己的腰圍,生怕超出一定的范圍。
“我這半輩子就靠這個活了?!毙』镒訉W(xué)著本山大叔的口氣說著,開始表演。“大家都看好了啊,眼睛不要眨,長睫毛不要扇乎,一扇乎就看不準(zhǔn)了?!敝灰娝衍浧こ叩膬深^合攏,中間形成了一個圓。小伙子把紅藍(lán)鉛筆并攏,把軟皮尺套在紅鉛筆上,然后繞在紅藍(lán)鉛筆上,這樣繞了很多圈,軟皮尺到頭了,小伙子問:“誰知道軟皮尺是套在哪支鉛筆上的?”
許多人都看著他把軟皮尺套在紅鉛筆上的,就有或大或小的聲音在回答:“紅鉛筆?!卞X小莊其實也在注意看,但是她沒說話?!澳銈兇_定嗎?”小伙子問。
“肯定是紅鉛筆,我看得很清楚?!卞X小莊旁邊的那個中年女人笑嘻嘻地說。小伙子不說話,慢慢地放開軟皮尺,兩支鉛筆在他手里轉(zhuǎn)動著,到了最后,大家都看到軟皮尺是套在藍(lán)鉛筆上的。
有的人驚呼,有的人搖頭,錢小莊心里暗暗驚訝。小伙子得意地說:“只怪你們沒看清楚,我套的就是藍(lán)鉛筆,只不過是手太快了,你們沒看清楚罷了。再來一次啊。”說著他再次把軟皮尺套在紅鉛筆上,開始纏繞。
“這次我看清了,是紅鉛筆!”中年女人直直地盯著小伙子的手。許多人也跟著說:“是的,是紅的,這次沒錯?!毙』镒右呀?jīng)纏完了軟皮尺,又問道:“你們確定是套在紅色鉛筆上的嗎?”
“確定!”
“肯定!”
“一定!”
“真的嗎?”小伙子問,“敢不敢打賭?”說著還特意看了幾個響應(yīng)的人。沒有人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中年女人說:“我敢打賭。這次我看得清清楚楚,還能錯嗎?我這兒有20塊,押上了!”說完她猶豫著掏出一張20元的紙幣遞給小伙子。
“好!要是我輸了,就再給你20元?!毙』镒拥故呛敛华q豫。他接過錢也不放進(jìn)口袋,只是掖在袖口里。
在大家的關(guān)注下,小伙子慢慢拉開軟皮尺,果然是套在紅鉛筆上的。小伙子從自己的兜里拿出兩張10元的紙幣,又把袖口里的那張20元拽出來,一起給了中年女人。“你贏了,給你!”
中年女人倒不敢接了?!拔也灰也灰?,是開玩笑的?!毙』镒訁s連眉頭都不皺一下說:“我愿賭服輸,這是你贏的!”
4
接下來,小伙子繼續(xù)玩這種游戲,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參與,有輸有贏,一些錢就在小伙子的口袋里進(jìn)進(jìn)出出。錢小莊冷眼看著他們,估算著小伙子這時已經(jīng)是虧了的。因為中年女人已經(jīng)從一開始的20元本錢,贏到200多了。她每次都能贏,每次都把贏來的錢又全部押上。
看到中年女人贏錢,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跟著她押注。結(jié)果跟著她押紅色贏紅色,押藍(lán)色贏藍(lán)色。漸漸地,她的嘴巴都合不攏了。相反,那個小伙子卻哭喪著臉說:“大姐,你再這樣,我就把褲子也輸?shù)袅??!?/p>
“那我不管,是你要玩這游戲的,是不是大伙兒?”中年女人一邊數(shù)著她贏的錢,一邊得意地說。一片附和之聲之后,她又說:“你們這些人跟著我押注,萬一輸了可別怪我啊,我是憑感覺的?!?/p>
錢小莊一直不說話,她在心里計算了一下,20元贏來將近300元,要是自己的200多元投進(jìn)去,不就是快到3000元了?天哪,錢小莊想到這兒有點熱血沸騰,她的臉有些發(fā)紅,心開始突突地跳。
“最后一次,我已經(jīng)快沒錢了,大伙兒給我留點錢娶媳婦吧。只玩最后一次了啊,一會兒我也該下車了?!毙』镒哟蛩惆驯緭苹貋?,狠了狠心說。
錢小莊后悔沒早點下注,現(xiàn)在,即使自己押上200元,也只能再贏200元了。她死死地盯著小伙子的兩只手,眼睛一眨不眨。錢小莊看著小伙子把軟皮尺套在了藍(lán)鉛筆上,開始纏繞,許多人只看不說話,錢小莊知道他們都在等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一直不說話,好像在猶豫著還要不要參加。錢小莊也在猶豫,她的眼睛看著小伙子的手,余光卻在等待中年女人的動靜。
最后,中年女人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把手里的錢都給了小伙子旁邊的人,這一陣兒都是那個人在幫忙?!拔已核{(lán)色?!?/p>
好多人都松了口氣,跟著押藍(lán)色,也有押紅色的,大概只有兩個?!岸伎礈?zhǔn)了啊。”小伙子又說一次,每次他這樣說就是要開始了,但每次他說完都會再有幾個跟著押的。果然,他的話音一落,又有個老爺子說:“我也押藍(lán)色的,我押50,不,80?!闭f著他哆哆嗦嗦掏出那包錢的手帕,沾了點口水捻出幾張紙幣。
“我押250,藍(lán)色?!卞X小莊的話一出口,自己先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她的臉紅了,聲帶過緊,說話都不像自己了。那個幫忙的人手上有了厚厚的一沓鈔票,那都是大家的希望,大家都希望贏回翻番的錢。
小伙子開始慢慢打開軟皮尺,錢小莊滿懷信心地看著他的手。滿懷信心是因為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中年女人的逢賭必贏。
軟皮尺馬上就被全打開了,錢小莊等著一陣歡呼,等著自己的手上拿到500元錢。然而——
這是怎么了,很多人都不相信,緩緩打開的軟皮尺竟然套在紅色鉛筆上!??!
許多人都不出聲,使勁伸頭看。小伙子也不說話,只把手高高地舉起。那兩個押紅色的高興地領(lǐng)回兩倍的錢,嘴里嘟囔著:“早知道多押點了?!笔O碌腻X全都進(jìn)了小伙子的腰包,小伙子收好紅藍(lán)鉛筆和軟皮尺,對司機說:“停一下,我到了!”
汽車張開嘴把小伙子吐出去,繼續(xù)前進(jìn)。車?yán)锏娜诉€在想著剛才的事,有的嘆息,有的咂舌。沿途又下去幾個人后,車?yán)锊庞腥苏f:“你們都上當(dāng)了,那幾個人是一伙的,故意引你們上鉤的?!?/p>
5
錢小莊這才注意到中年女人和幫忙的人不見了,還有剛才叫得最起勁的幾個也不見了。腦子里亂哄哄的,錢小莊不知道錢是怎么到人家手里的,明明看清楚是套在藍(lán)色鉛筆上的嘛。
后來那個知情者說,他經(jīng)常在車上遇到這幫人,但是看到他們騙錢也不敢出聲,因為他們?nèi)硕嗦??!X小莊想這可以理解的,司機和售票員不是見到他們的次數(shù)更多,還不是一樣不敢出來說句話?
知情者還說,其實紅藍(lán)鉛筆的把戲很簡單,他把軟皮尺套在哪個鉛筆上是無所謂的,關(guān)鍵是他會根據(jù)下注的多少來掌握讓誰輸贏。套在兩支鉛筆上的軟皮尺像個太極陰陽魚,只要把外面一層掀開,成了里面的一層,軟皮尺所包裹的對象就有了變化。這一點中學(xué)生都應(yīng)該懂的。那個人說著看了錢小莊一眼,錢小莊的臉一直紅著,現(xiàn)在更燙了。
“怪你們貪心,不押注不就不會上當(dāng)受騙了嗎?”售票員好似看慣了這樣的事情,不疼不癢地說著,掃了全車人一遍?!皠e怪我?。 ?/p>
錢小莊覺得臉上起火了,燒得厲害。她不明白自己剛才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怎么就這樣了呢?錢小莊心疼的不全是錢,還有不能給爸爸一份驚喜,太讓人失落了,更有一種被愚弄了的不痛快,甚至是恥辱。
電話響了,是爸爸?!皩氊惻畠?,到家了嗎?”爸爸的聲音永遠(yuǎn)是那么親切,這讓錢小莊的眼淚差點掉下來,她穩(wěn)了穩(wěn)情緒說:“我快到縣城汽車站了,爸爸來接我吧?!?/p>
“好,我也要到了,馬上進(jìn)站了?!卑职值脑捵屽X小莊感覺很溫暖。自己哪怕沒有一分錢,有爸爸怕什么?
“車站見!”錢小莊給雨夕發(fā)了短信,想想馬上就見面了,錢小莊的情緒又亢奮起來。
“車站見!我馬上到了哦?!庇晗Φ男δ樧屽X小莊的眼里也有了陽光,其實,這時候的夕陽正在西下。
汽車不理解錢小莊的心情,進(jìn)站的速度特別慢。錢小莊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雨夕,正像一棵臨風(fēng)的玉樹,他果然如約穿了深藍(lán)色的風(fēng)衣,很有味道的樣子。錢小莊看看身上的白毛衣,笑了,她故意沒穿和他約定的淺藍(lán)色衣服,想讓他在四下里張望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說:“嗨!”
錢小莊跳下車,站著不動,想穩(wěn)定一下情緒。“小莊!”爸爸已經(jīng)站在面前了,這讓錢小莊有些驚慌。想想車上的事,她感覺很委屈:“爸爸,我原打算把剩下的錢給你買份禮物的,可是——”
“可是都被你花光了,是吧?”爸爸不等錢小莊說完,就搶著說?!皼]關(guān)系,花就花吧,花完了爸爸再給,要多少?爸爸今天可是賺了不少哦。”說著,爸爸從兜里拿出一沓錢給錢小莊看。
“爸爸,你怎么會賺這么多錢呀?”錢小莊問,“什么生意有這么大的利潤?。俊?/p>
“你就別管了,這是爸爸的秘密。你只管花就是了?!卑职?jǐn)堉X小莊的肩膀,要去取車子?!白甙?,別讓你媽媽等急了,我們趕快回家吧。”
錢小莊想起雨夕,就對爸爸說:“等一下。”她朝剛才雨夕站的地方看去,沒有他了。又看了看別處,還是沒有。這個雨夕,難道是在和自己玩躲貓貓嗎?真是!
三圈轉(zhuǎn)下來,還沒找到。錢小莊急了,撥通了雨夕的手機:“雨夕,你在哪兒?我——”
“想不到你和騙子是一伙的,算我瞎了眼了,請不要再和我聯(lián)系了,我已經(jīng)坐車返回了!”雨夕說完就掛了電話。任憑錢小莊再撥打,也沒有人接聽了。
6
“那個雨西雨東的,是男的女的呀?”爸爸騎著電動車載著錢小莊回家,路上,他笑嘻嘻地問?!皩氊惻畠翰皇钦剳賽哿税??”
“爸爸你亂說什么哦,人家哪有啦?”錢小莊在想心事呢,被爸爸的話嚇了一跳。爸爸卻哈哈大笑:“沒關(guān)系,我的漂亮女兒有人追也是正常的嘛?!?/p>
“不理你了,有你這樣的爸爸嗎?”錢小莊故作生氣,不再說話了。她的心里在琢磨雨夕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空媸悄涿?。
爸爸的手機響了,他把電動車停在路邊,一只腳踏在馬路牙子上支撐著,開始接電話。錢小莊緊靠在爸爸的后背上,懶得動。
“喂,小于啊,今天你們那邊收成怎么樣?”爸爸問。
“報告老大!”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洪亮,可能是比較興奮吧?!拔覀冞@邊收獲大大的,光是剛才從市區(qū)過來的車上,我們就弄了不下四千啊。這年頭,真是,連學(xué)生都敢下注呀?!卞X小莊聽著,覺得聲音很熟,是誰呢?
爸爸也很開心地說:“我這邊也不錯,縣城之間的班車,全車除了一個穿風(fēng)衣的男學(xué)生在冷眼觀看,其他的人都下水了?!卑职终f得很含蓄,是故意不讓錢小莊聽明白的。
“嘿嘿,我們這邊是多虧胖姐當(dāng)托兒,屢戰(zhàn)屢勝。老大你要給胖姐加薪獎勵啊?!彪娫捘穷^還在炫耀,聲音大得出奇。
“好好,通通有獎!”爸爸更開心了。
突然,錢小莊想起來了,車上那個小伙子,對,就是他,每次說到“啊”的時候,總是很特別,讓人很難忘的!
那么——
雨夕說的又是什么意思?還有爸爸說的穿風(fēng)衣的男生?
錢小莊猛然覺得眼前的爸爸好陌生,好模糊,甚至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