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榮
趙久運接到父親趙廣田的電話:“久運,你不是一直叫我到城里和你過日子嗎?過兩天我就去!”
趙久運大學(xué)畢業(yè)后留在城里,混得還不錯,他多次叫老父親來城里享福,趙廣田就是不答應(yīng)。原因是老家有幾畝農(nóng)田,他舍不得撂荒。
趙廣田解釋了原因:開春不久,趙家莊村來了個城里人,這人姓邱,邱老板辭掉城里的職位來農(nóng)村發(fā)展;他轉(zhuǎn)包了附近幾個村莊的農(nóng)田,搞大農(nóng)業(yè),口氣不小。邱老板的轉(zhuǎn)包費給得也爽快,每畝500塊,高出行情一大截。
趙久運聽罷,沉吟了一會兒,急切地問:“爸,你和邱老板簽了合同沒?”趙廣田說:“村里人都轉(zhuǎn)包了,我這不是舍不得嗎?一時下不了決心,不過看來邱老板是真心種莊稼的人,我準備馬上就和他簽合同。”
趙久運說:“爸,你千萬別把田轉(zhuǎn)包出去,我留著有用?!壁w廣田不解,道:“你還能回來種莊稼?”
趙久運說:“爸,你別問那么多,你只管照我說的辦,別簽合同,趕快到城里來?!壁w廣田執(zhí)意要知道兒子留著農(nóng)田干什么,否則就簽合同。趙久運想了一會兒,說:“我也想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種莊稼,將來回農(nóng)村搞大農(nóng)業(yè)?!?/p>
趙廣田半信半疑,但架不住兒子的催促,沒簽合同,來到趙久運身邊。
趙久運真的要搞大農(nóng)業(yè)?不是!他是想留下那幾畝地,發(fā)大財!幾畝地就能發(fā)大財?種鴉片?趙久運當然沒那個膽子,但他有的是刁鉆的想法。
趙家莊是平原地區(qū),趙久運家的幾畝地處于村口片區(qū)和農(nóng)田片區(qū)的結(jié)合處。邱老板不是搞機械化嗎?機械進入農(nóng)田,趙久運家的幾畝地是必經(jīng)之路。趙久運就是要在這方面做文章。
春耕時節(jié)到了,趙廣田催兒子回家插秧。趙久運回到家里,見到邱老板。邱老板對趙家很不滿,前些日子,他暗地許諾每畝給800塊的承包費,這家人也沒答應(yīng)。邱老板沒有好臉色,趙久運不在乎,笑嘻嘻地說:“邱老板,你承包的農(nóng)田該插秧了吧,順便幫我家那幾畝田插上秧苗。我事先聲明,我可不付你一分錢的費用。”
邱老板鐵青著臉說:“我搞大農(nóng)業(yè)是求發(fā)財?shù)?,不是來救助困難戶的?!?/p>
趙久運冷笑一聲,說:“你可別后悔!”
第二天早上,邱老板的插秧機開到村口,準備進入承包地里。駕駛員小王卻見趙久運家的農(nóng)田上鋪著被單、薄膜,就賠著笑臉請趙久運把被單薄膜拉開,好讓機械進去。趙久運冷笑著說:“不可能!找你們老板來說話?!?/p>
不一會兒,邱老板來了,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明白趙久運想刁難。還沒開口,趙久運就說:“邱老板,你的插秧機可以借道,但我這被單和薄膜碾壞了,你得照價賠償?!?/p>
邱老板想發(fā)火,無奈農(nóng)時不等人,耽誤不得,他只好認輸:“趙先生,昨天是我態(tài)度不好,不就順順手的事情嗎?小事一樁,你一邊歇著去,交給我們啦!小王,幫趙先生把被單薄膜撤下來?!?/p>
趙久運抱著膀子,嘲弄地看著小王“吭哧吭哧”地忙活,又親眼看著插秧機把秧苗插好,這才走了。
趙久運回到城里,說秧苗插好了,趙廣田很高興,覺得兒子還真想侍弄莊稼。又過了段時間,趙廣田提醒兒子說:“天旱無雨,秧苗肯定生蟲了,你得回去給秧苗打藥?!壁w久運說好,可并沒有回家,而是打電話給邱老板。
邱老板見是趙久運的電話,心里就來氣,趙久運是明擺著訛他呢,可只有忍氣吞聲。
趙久運說:“邱老板,近期天氣不好,我估計秧苗上都長蟲了吧,該打農(nóng)藥了。你能不能順帶幫我們家……”
“憑什么?”沒等趙久運說完,邱老板就喝道,“我欠你什么了?這次我們不需要借用你家的寶地,不需要看你臉色了。要我們幫你打農(nóng)藥可以,費用你出。”
趙久運不怒不惱,心平氣和地說:“邱老板,我看你搞農(nóng)業(yè)還是半拉子啊。兄弟我給你上堂農(nóng)業(yè)技術(shù)課,如果你的秧苗打藥了,沒有病蟲災(zāi)害了,可我家的幾畝秧苗有病蟲害,你的幾百畝秧苗沒個好,知道植物學(xué)有個叫“傳粉”的學(xué)術(shù)名詞不?”
邱老板豁然開朗,如果趙久運家的秧苗有病蟲,自己的幾百畝秧苗也會被傳染。邱老板的態(tài)度立刻軟了下來:“趙先生,我早就想到這點了,剛才我是說氣話呢!”
“氣話?你跟誰生氣?跟我?”趙久運陰陽怪氣地問。
邱老板趕緊說:“哪能是你,我跟小王生氣呢,這家伙不是人!”
“嘿嘿!”趙久運冷笑道,“那就不打攪你們的家務(wù)事了,拜拜?!?/p>
邱老板掐了電話,把氣發(fā)到小王身上:“快去給秧苗打藥,順帶給姓趙的家的秧苗也打藥?!?/p>
小王不明就里,脖子一倔說:“憑什么?”
邱老板抓狂了,瞪著眼睛吼道:“不憑什么,憑他是刁民!”小王一看勢頭不對,老老實實地照辦了。
施肥的時節(jié)到了,趙廣田提醒兒子回去。趙久運同樣無須回去,依舊給邱老板打電話:“邱老板,你的稻田該施肥了吧,順帶幫我們家……”
邱老板早就老實了,因為他知道,如果不老老實實地按照趙久運的要求做,自己會有大麻煩。不說別的,收割的時候,還得借道呢。于是,他不等趙久運說完,就表功似的說:“趙先生你多慮了,順帶幫把手的事情,還勞你打電話干什么?放心吧,一切交給我了。”
邱老板在趙久運的“呵呵”聲中掐了電話,恨不得摔了手機,可有什么辦法呢?為了大局,只能忍氣吞聲了。畢竟,趙久運只是占點小便宜,對自己來說,沒傷到筋骨。
今年的年頭不錯,水稻長勢喜人,稻穗飽滿也密集??粗黄瘘S,邱老板初步匡算了一下,就趙家莊的幾百畝地來講,顆粒歸倉后,能凈賺5萬多。
收割水稻的季節(jié)到了。邱老板打電話給趙久運,獻媚地說:“趙先生,明天我們準備收割了,順帶幫你家的水稻收割了。你要是放心,就別回來了,我按照最高單產(chǎn)折算稻谷給你?!?/p>
趙久運道:“邱老板,萬萬使不得,你千萬別幫我收割!電話里說不清,我馬上回去,當面和你說?!?/p>
趙久運回到家里,邱老板熱情迎接??哨w久運的一番話,讓他想撞墻。趙久運說:“邱老板,你以為我種植這幾畝水稻是為了收幾千斤稻谷?我種植稻谷是有大用處的?!?/p>
邱老板問什么用處。趙久運說:“我有幾個哥們,都是著名畫家,他們要來為金燦燦的稻谷寫生。我還有一些城里的朋友,沒看過水稻是什么樣子,他們準備來觀光水稻呢。所以我種植水稻,一是搞藝術(shù),二是搞觀光農(nóng)業(yè)?,F(xiàn)在水稻成熟了,我怎么能把它割掉呢,萬萬不可!”
邱老板要抓狂了,稻穗成熟得都下垂了,遲一天收割,就得糟蹋掉多少糧食。趙久運家的水稻不收割,自己的收割機就進不了場,幾百畝的水稻就要爛在田里啊。
邱老板知道趙久運是訛人,但不得不主動送給他訛。他哭喪著臉說:“趙先生,后天就要下雨了,我那幾百畝水稻不割,幾十萬斤大米就完了,你通融通融,借條道讓收割機進去,我愿意賠償你的一切損失?!?/p>
趙久運裝出忍痛割愛的樣子說:“為了支持你的大農(nóng)業(yè)的事情,我舍己為人吧。老實說,我搞藝術(shù)的朋友許諾給我三萬塊的?!?/p>
邱老板一咬牙,說:“三萬塊我出了!”趙久運又說:“這塊是搞藝術(shù)的收入,還有一塊觀光農(nóng)業(yè)呢,預(yù)計收入是兩萬塊?!?/p>
邱老板又一咬牙,一跺腳:“這兩萬塊我也出!”
“既然這樣,我做回犧牲吧。”趙久運戀戀不舍地說,“那你快收割吧,記得把我的稻谷留給我?!?/p>
趙久運的這招夠刁鉆,白白賺了五萬塊錢,外帶五千斤稻谷。他不由得感嘆:刁鉆就是生產(chǎn)力??!一年玩一次,就多收了三五萬,爽!
為了犒勞自己,趙久運買了一輛車。春節(jié)時,趙久運開車帶著老爸榮歸故里。深夜,他聽見有人弄他的車,趕緊跑出來查看情況,剛出門,幾個蒙面人對他就是一通暴打。他們邊打邊說:“狗雜種,你害得我們好苦,邱老板不轉(zhuǎn)包趙家莊的田了,你讓我們這些老頭老太太怎么辦?”
這通胖揍,讓趙久運住進了醫(yī)院,醫(yī)藥費花了五萬多,約等于從邱老板那里訛來的錢。趙廣田一直不知道兒子訛人,知道實情后,咬牙切齒地罵:“你個龜孫子,讀書讀成刁民了。老趙家祖祖輩輩的臉被你丟盡了,揍死你都活該!”
(編輯/楊世忠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