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威
這一次的俄羅斯之行更像是一個懷舊之旅。兩周的時間驅車在那些拉達和伏爾加轎車中間,尤其是沿路看到讓我忍不住想起了鐵西區(qū)的破舊甚至是廢棄的工廠,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個曾經(jīng)熟悉的時代。是的,這么多喚醒回憶的道具驚人地堆砌在一起,咯吱咯吱的電車,還有原版的解放和東風卡車,加上我們做了33小時的慢悠悠的綠皮火車,畫外音是,我們曾經(jīng)復制了當年蘇聯(lián)人的驕傲,可惜更是可幸的是,我們最終改弦易轍走出了喬治·奧威爾那部魔鬼預言般的《1984》。
當然了,這一切都在大城市之外。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就不用說了,在即將舉辦冬奧會的索契我們也看到了另外的臉孔,宛如那些穿過街頭的盛裝姑娘一樣讓你耳目一新。就算如此,就算我們已經(jīng)在岸上了,卻仍然情不自禁地沉浸在那個過去時代的洶涌波濤之中。坐在時間的船上,我很理解那樣的年代再也不會重來了。我無法理解的是,和我一起坐在船上的人,再也不會看見他了……
這個人,就是于永剛。他自稱大頭于,而我更習慣于叫他于哥,在我接觸的人中,他的確有種做哥哥的范兒。我還記得4月份回國的時候,他的工作間初見規(guī)模,一定要邀請我去參觀。那時候已經(jīng)晚上九點了,他一定要開車來通州接我,讓我丟下自己的車,說那樣我就可以喝酒了,可是在那家他熟悉的臺灣酒家里,他不喝,接著還要送我回家。
在我的朋友當中,他是少有的帶著江湖氣的那種人,有點大哥的味道,喜歡說“那沒問題,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在他曾經(jīng)混過的越野E族,他的確有這樣的地位,去年在麗江就有過這樣的體驗了。不過,好多時候我其實并不是太習慣,那樣肆無忌憚大包大攬的話如今再也聽不到了,卻發(fā)現(xiàn)真是一種說不出的空落。
從2010年年初跑達喀爾開始認識,我們更多的交往局限在工作的層面。他是一個攝影師,他拍的片幾乎成了我的一個圖片庫,隨時都可以打電話提取。他幾乎總是在旅行當中,好多人都說我去過的地方多,但和他比起來那才是小巫見大巫。而無論到哪里,他都不會忘記把照片選好,并且用QQ發(fā)給你。每次看到那個QQ上光頭的漫畫像跳動起來,都有種說不清的親切。
很多人都可以想象按動快門的快感,也許的確不假,但是能夠在風沙撲面的沙丘上,在如火的驕陽下佇立半天甚至一天的時間就很難想象了。而于哥能做到,而且從不抱怨,如果抱怨的話,那肯定就是沒有拍攝的機會了。在我遇到的中國攝影師中,他是絕無僅有的一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此后每一年達喀爾拉力賽我都會給他安排一次航拍。
航拍,那才是于哥的最愛!還記得在兩年前,我們一起在阿根廷坐那種軍用直升機,門敞開著,我們就坐在朝著門的座位上,綁著安全帶,從潘帕斯草原到布宜諾斯艾利斯混黃的入???,于哥的快門打著愉快的節(jié)拍,一直到下了飛機仍然意猶未盡。此后在國內的比賽中,于哥也開始熱衷于航拍了。除此之外,他還熱衷于在微信上不斷更新自己的新作,7月19日他發(fā)了9張圖,那是張掖汽車拉力賽的開幕式。
第二天在酒店吃完早餐,我漫不經(jīng)心地看微信,何旭東發(fā)了條于永剛在張掖乘坐固定翼飛機航拍失事的消息像一個走調的音符。當時我就想告訴他這樣的玩笑最好別開,還沒有來得及回復呢,又看到很多懷念的文字了。和同行的尹曉翔說起,他也很是震撼,于哥前一天還詢問他我們倆在絲綢之路拉力賽的情況呢!
無論是微信還是微搏,于哥對于每個問題都會盡快回復,如果沒有回復,那肯定是在旅行當中。而這一次,他的旅行太長了,太遠了……。從此之后,在每一年的達喀爾拉力賽中,再也不會有人那么固執(zhí)又弱弱地找我安排航拍了,凌晨三點鐘起來趕稿的時候,再也看不到那個總是坐在走廊里改片子的光頭了……
這一天,我們哪兒都沒去,坐在酒店的陽臺上,打開一瓶伏特加,酒沒有喝下去,淚水卻忍不住涌出來。半晌都不說話的尹曉翔,同樣是淚眼婆娑。我們最后一次和于哥在一起是6月份中國越野拉力賽探路的時候,有一天早上,回酒店的路上看到永和大王的透明玻璃窗里熟悉的光頭,那么耐心地吃著面。我在外面給他照了一張相,他發(fā)現(xiàn)我之后立即報以微笑,隨后起身出門,問是不是進來喝碗豆?jié){。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啊!而現(xiàn)在,我們之間隔著的那一扇窗,已然隔開了一個世界。
那個城市,叫酒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