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梅 李玉環(huán)

民國初年，北京是一個交通落后的城市。當時，人們出行的代步工具主要是人抬的轎子、騾馬拉的轎車以及后起的人力車等等。20世紀初，世界上最早的公共交通工具電車由國外傳到中國。隨后，天津、上海、大連等城市的電車分別于1906年、1908年、1909年先后開通運營，標志著城市公共交通走向近代化。

隨著北京城市規(guī)模擴大和人口激增，落后的交通工具已不能滿足人們出行的需求。新式交通工具——電車引起了人們的關注。北洋政府為解決北京交通落后的狀況，決定興辦北京電車。1921年北京第一家電車公司正式成立。北京電車公司克服了重重困難，經(jīng)過三年多的籌建，各項工程終于竣工。1924年底北京電車正式開通。這樣，北京成為我國第四個擁有電車的城市。

開車典禮聲勢浩大

北京電車是北京最早的公共交通工具，標志著北京城市公共交通近代化開始起步。1924年12月17日，北京電車在天安門南舉行了隆重的開車典禮。北京首輛電車于11點20分開車，由招待員指引來賓登車，周游第1路全線，共分4次，到晚上8點才停止?！败囆兴?，市民咸立道左參觀，車分頭二兩等，按站取價，今日起，每日上午六時開車，迄下午十二時，即行停駛”。[1]北京《晨報》報道了當時的盛況：“典禮畢，各來賓即乘車東行。計分乘八輛花車，繞行一周，自天安門起點，經(jīng)東單，東四，至北新橋，過后門及太平倉，經(jīng)西四，西單，至天安門，一點半方散會，下午二時起，除八輛花車外，另加普通車四輛，共為十二輛，繞行全線，車上乘客，異常擁擠，沿途觀者，亦人山人海，秩序甚好?！?924年12月18日，北京第一條有軌電車線路正式投入運營。該線由前門經(jīng)西單、西四牌樓至西直門，全長14.041華里，共10輛運營車。這是北京第一條供城市居民乘用的公共交通線路。各站的乘客異常擁擠，“甚有久候，竟不能登車者”。[2]由正陽門內至西直門大街沿途極為熱鬧，每到一站就有許多人挨近車軌觀看。沿電車路軌站崗的巡警因指揮行人車馬，無不大為忙碌。北京市民對電車這一新生事物表現(xiàn)出極大的熱情。

人們盼望已久的電車正式通車運營，使北京成為繼天津、上海、大連之后第4個擁有電車的城市。電車受到了北京廣大市民的歡迎。自北京電車通車以來，各方稱便，乘客之數(shù)，日有增加，約計每日平均乘客均在十三四萬人。電車成為北京市民出行的主要代步工具。電車載客多，速度快，“每日‘叮叮當當?shù)卮┬杏谒某峭ㄡ?，儼然是現(xiàn)代化的‘龐然大物。北京居民耳聞其聲，眼見其形，以之代步，與之息息相關?！盵3]電車在北京的出現(xiàn)，改善了公共交通條件，為市民的出行提供了方便，使城市客運面貌發(fā)生了很大變化，意味著北京近代公共交通工具的起步，促進了北京經(jīng)濟的發(fā)展。

事故頻發(fā)震動京城

北京電車在給人們帶來交通方便的同時，也危及到了市民的生命，交通事故時有發(fā)生。1924年12月20日北京《晨報》第6版刊登《電車第一次肇禍被軋者為警察》一文，報道稱電車開了沒三天，便撞傷一個巡警，真是不幸得很。北京電車自開始售票以來，“凡未到過津滬者，無不爭先嘗試。”[4]不料，發(fā)生了軋傷警察的慘禍。1924年12月20日下午4點左右，內右四區(qū)第十三段警察陸永福正在西安門內南小街北口以東電車路軌旁站崗，因電車由西直門返向前門，行至該處，兩旁看熱鬧的人“駐立如堵，擠擠攘攘”。[4]陸警察恐出危險，遂上前指揮驅趕，但由于人多不易趕開。南來電車已經(jīng)停駛。不料，后面又有由前門北行的電車開到，陸警察躲閃不及，竟被電車撞倒，從身上軋過。當時兩旁看熱鬧的人齊聲狂喊，“勢如鼎沸”。[4]不久，其他警察趕到，見陸永福臥于電車軌內，頭顱軋破，血流不止，腿部及左手受傷尤重，已經(jīng)昏迷不能言語。于是附近的協(xié)警成米莊電告該區(qū)警署，署長耿濟和親自乘車趕到，看明情況，派警察將陸永福抬往阜成門大街中央醫(yī)院調治。

其實，此次撞傷巡警，電車公司不能負其咎。因為電車章程明明寫著無論何人不得立在兩列軌道的中間。不過，自北京電車開通后，事故頻發(fā)。如撞傷行人、摔傷乘客、撞翻馬車以及與汽車相撞等交通事故時有發(fā)生。但北京電車開通以來發(fā)生的最嚴重交通事故是1943年的電車脫軌事故，震動了當時的北京城。1943年3月5日，第三路電車在北京太平倉站發(fā)生覆車慘劇，這是北京電車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交通事故，傷亡之重空前未有。1943年3月5日下午7點20分，第三路十五號電車由司機熊篤俊開向西直門。電車從太平倉站起站，慢慢前行。當電車行駛至車兒胡同東口岔道十字路尖時，右前車輪忽然脫軌。司機雖然緊急停車，但因推力過猛，車身打橫，車內乘客同時向左傾斜，電車失去重心，遂緩緩向北傾倒。當時車內乘客很多，驚慌呼喊，駐太平倉站的路員及其員工等紛紛急馳援救。在當?shù)貚従膸椭?，用?0多分鐘才將車內乘客完全救出，隨后，又全力將電車推起。同時，該管區(qū)署官長及警局派員先后趕到，一面進行實地勘察、丈量、繪圖、攝影、調查，一面將9名受傷人員迅速送往中央醫(yī)院救治。其中，乘客段毛氏及售票生張增華因傷勢過重，雖經(jīng)緊急施行手術救治，但不久死亡。乘客楊培華、王保安和司機熊篤俊3人受傷較重，住院治療。此外，輕傷者4人到醫(yī)院敷藥后，被分別護送回家。這樣，太平倉事故造成3名乘客受重傷，4名輕傷，1名乘客和1名售票生死亡。電車脫軌事故造成2死7傷的慘劇，這是北京電車自開車以來空前絕后的重大交通事故。

電車售票生張增華在這次電車脫軌事故中受傷身亡。張增華于1939年11月考入電車公司當售票生。多年來，他工作兢兢業(yè)業(yè)，認真負責，毫無過失。不料，此次當電車抵達太平倉站剛起站時，因乘客過多，他在后車門照料。正當關閉車門之際，電車忽然出軌傾倒，張增華當即摔在車下，并被車身壓砸腿部，受傷很重，當場死亡。后經(jīng)法醫(yī)鑒定，張增華遍身青紫，肋骨折斷數(shù)條，是由于摔砸致死。張增華年僅26歲，一家五口全靠他一人養(yǎng)活，平時的收入不足以維持一家的生活?，F(xiàn)在忽然慘遭車禍身亡，留下兩男一女共3個孩子。大的不滿9歲，小的僅有2歲。其妻張洪氏倍感生活艱難，要求北京電車公司給予撫恤。北京電車公司營業(yè)處就善后賠償問題與張增華家屬進行了多次協(xié)商。按照職工撫恤簡章第二條給予張增華家屬撫恤金200元，并給予退職金。另外，給予特別撫恤金1000元，一次發(fā)給。但雙方在賠償問題上存在分歧，毫無結果。隨后，張洪氏給北京特別市公署呈文稱“伊夫張增華在電車公司充任售票生，于本年三月五日在太平倉因電車出軌被砸身死，所遺孤寡生活艱難，請轉飭該公司將遺孤張金凱替補伊父名額，暫應輕微工作，俾維生活?！盵5]北京電車公司按照北京特別市公署的指令，售票生張增華遺孤張金凱派充第30號掃車夫，在車路服役。自1943年6月1日起，張金凱日支工資6角4分。這樣，電車脫軌事故得到了妥善解決。

措施得力安全好轉

自太平倉電車脫軌事故的慘劇發(fā)生后，司機多存戒心，車行速度無形減低。據(jù)檔案記載：此前北京因乘客激增，車輛不敷分配，電車公司雖一再籌劃調整行車，增加運送能力，取消小站，減少運轉時刻，但各路線仍呈擁擠之現(xiàn)象。平時電車公司唯恐乘客雜沓發(fā)生事故，除對司機生嚴格訓練、嚴予甄別獎勵外，并屢屢舉行事故防止周，于各大站遴選優(yōu)秀路員進行實地照料，為時已久，獲得了各界的好評。至于軌道交叉及彎道處所也隨時通告，讓司機生注意，使車行該地時務須減低速度，以期減免事故的發(fā)生。因此，電車事故逐年減少。而此次導致2死7傷的嚴重的電車脫軌事故純屬意外。抱病在家的北京電車公司車務課課長鄒洪五向董事會提出對司機生及行車安全進行整頓，確保行車安全。

第一、訓練司機。電車公司于1924年開辦時，第一批司機是派往天津電車公司見習，學成而后派任司機職務?！斑@是電車公司有司機之始。亦后來司機養(yǎng)成之母?！盵5]自1924年至1940年以來，后來的司機都是由這批升任路員的司機教練而成。而訓練程序比以前嚴格多了。訓練前的選擇限制最為嚴格，身長、體重、視力、聽力及年齡等稍有不合格都不能錄取。選擇合格后，接受司機訓練的程序包括學科、機件觀摩以及車路實習，期滿考試及格的人才能正式派充司機。技術稍欠熟練的人則繼續(xù)實習，如果仍不合格改派他職。從以上情況來看，行車事故的發(fā)生僅就司機而言，如認為技術欠佳倒不如認為是由于過失而導致的。

電車公司吸取這次事故的慘重教訓，對司機的訓練更加嚴格。北京電車公司首先在現(xiàn)有司機內進行考核，將技術成績分為甲、乙、丙三等?！凹夹g優(yōu)良，素無事故者列為甲等，作為師范，負指導表率之責，酌予特別加給薪金，以示鼓勵，使之派于重要線路；技術平常者列為乙等，除派于乘客較少之路線外，另派專員隨車，切實糾正指導。倘于三個月內并無事故發(fā)生，對于車輛亦加愛護，即提升為甲等，待遇亦隨之提高，如是人人注意爭先，事故自然減少；其丙等技術不熟練者，全部不令再充司機，擬暫改調他職，再行訓練?！盵5]電車公司對于司機的年齡體力加以注意，司機年齡超過55歲以上的改派特勤或內勤，每年檢查身體兩次（包括視聽握力）。

第二、普遍宣傳以求乘客對都市交通的理解。電車為都市交通工具，各種設施以繁榮都市與便利乘客為前提。200萬市民的知識程度難免有所不同，對于事物的觀察顯然有很大差異。所以，舉辦一件事情在此以為便利則在彼以為不便。例如取消小站，大多數(shù)乘客認為便利，而小站上下車的乘客認為不便；一列勵行使婦孺老弱也都獲得均等的乘車機會，而不守秩序的乘客則認為不便。北京電車公司為營業(yè)性質，車路員生對待乘客素以和平為宗旨，勸告不聽就無計可施了。所以，想讓乘客協(xié)助就應該給他們灌輸交通常識。也就是說，獲得乘客的理解。電車內原設有廣告，以后盡量利用空白地方作公司宣傳之用。同時應招待新聞記者，使他們知道凡是公司設施都是以便利乘客的宗旨為前提。即使還有少數(shù)乘客不守秩序，他們也將害怕被公眾不容而有所收斂。

第三，請警察當局予以協(xié)助。電車為有軌之車，如果前車停滯，后來各車勢必堵塞不通，對公司不利，更給乘客帶來不便。所以，公司歷來訓練車路員生對待乘客以和平為宗旨，處理事故以迅速為原則，以免延誤行車。因此，要求警局在以下幾方面協(xié)助：（1）嚴禁乘客抓車及自動開啟車門。抓車足以妨礙交通，開啟車門尤其容易發(fā)生危險，這也是司售生所極感困難的事情，警察理應協(xié)助干涉。（2）交通警指揮行車應酌看情形，于安全中稍存便利電車之意。（3）與他車發(fā)生事故，應以迅速恢復交通為原則。（4）司售生違警應充分利用保險牌。

車路事務除了乘客及警察的大力協(xié)助外，也應全面展開一列勵行。如（1）各站站桿都釘一塊小木牌，上面寫著“請一列勵行”以使乘客注意。（2）在司法部街北口、天安門及王府井等處乘客密集的車站，利用站臺及靠近旁道的便利，稍加以籌備并派人照料，逐漸養(yǎng)成一列勵行的習慣。（3）在各站電桿釘一塊橫木牌，中間顯示站名，兩端顯示上下行站名，使乘客預先準備到站下車。（4）在車內公布敬告乘客的告白?？傊?，這些辦法既省費又省人。

鄒洪五關于行車安全的建議及對行車安全的整頓，使北京電車的車輛狀況有所好轉，對以后預防重大事故的發(fā)生起了一定的作用。

注釋：

[1]昨日電車開車典禮[N].晨報，1924-12-18（6）.

[2]電車昨日開始售票[N].晨報，1924-12-19（6）.

[3]北京電車公司檔案史料[M].北京市檔案館、中國人民大學檔案系文獻編纂學教研室，北京燕山出版社1988（1）.

[4]電車第一次肇禍[N].晨報，1924-12-20（6）.

[5]營業(yè)處關于電車脫軌導致事故辦理善后手續(xù)給董事會呈及北京特別市警察局以及地方法院的訓令[Z].北京市檔案館館藏檔案，J011-001-00508.

作者單位：河北金融學院社科部凱里學院思想政治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