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文展示·記敘文】

那個男孩

曹春雷

周日，去了大山里的一個小村。把車放在村口一家“農(nóng)家樂”飯店的院子里。當?shù)厝嗽诼愤吔匈u山貨，有賣核桃的，有賣栗子的，還有賣金銀花茶的，看見我來，都起勁地招呼。居然還有個小男孩，不招呼，只是仰著小臉看我，面前的竹籃里，是幾串紫色的山葡萄。我蹲下來，問：“多少錢??？”他伸出5根手指，聲音脆脆的：“5元?！彼蟾庞邪司艢q吧。

“我買了。”我說。小男孩很高興，但看著我遞過去的一張20元紙幣，沒接，小聲說：“我找不開?！蔽艺f：“不用找了，這樣吧，你能不能給我當導游？”導游？小男孩不理解?！熬褪悄泐I著我在山上逛逛，行不？”小男孩這回聽明白了，高興地說：“行啊！”這才接過錢去，小心疊了疊，放在褲兜里，又從外面按了按。

我們開始上路。我拿著相機，他挎著竹籃，背著我的相機包，是他執(zhí)意要求背的，背帶很長，包抵著他的腿肚，走起路來，一下一下碰他的腿。我問他叫什么，他說叫“李根根”，是爸爸起的名，希望他長大以后，無論到了多大的城市，走出多遠，永遠要記著自己的根在大山里。問他長大了打算去哪里，他說去北京，讀北京大學，口氣不容置疑。

李根根是位合格的導游。他領我去了我想去的地方，河流奔涌的峽谷，野花燦爛的坡地，群鳥齊鳴的山林。他還成為我鏡頭里的模特。這個樸實可愛，如山間小鳥的孩子，讓我高興極了。中午，我們回到“農(nóng)家樂”飯店，我說我請你吃飯，你去和家里說一聲。他說不用，我媽媽在外面打工，晚上才回來?！澳惆帜?？”“他在深圳打工?！薄澳悄阒形缯Τ燥埬兀俊蔽覇?，他說：“我會自己做飯，我會炒土豆、燉白菜，做出來的菜可好吃了?！闭f這話時，一臉驕傲。

飯桌上，他望著豐盛的飯菜，有些不好意思，說：“媽媽說，不能白吃人家的飯。”我說你是我的導游啊。他說要不我給你唱首歌吧。然后，他唱了一首兒歌，歌聲如山間的溪流。唱過后，他才安下心來吃菜，狼吞虎咽的模樣，讓我心疼。飯后，我送他回去，在他賣山葡萄的地方，他下了車。他說叔叔你在這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然后，一溜煙跑了。不多時，他氣喘吁吁回來了，抱著一些栗子，像是剛從樹上摘的，還帶著新鮮的葉子。我收下了。我俯下身，緊緊地抱了抱他，我的朋友，李根根。

（原載2013年2月7日《揚子晚報》“繁星”副刊）

【閱讀鑒賞】

細節(jié)讓人物“活”起來

——《那個男孩》描寫技法賞析

曹津源

細節(jié)描寫是對人物、環(huán)境的某一局部、某一特征的具體摹繪，或對事物發(fā)展中某一細微事實的真實的形象描寫，它是構成記敘文內(nèi)容的重要因素，是具有典型意義的形象化個體?？紙鲇洈⑽牡某Ｒ姴≈唬褪羌毠?jié)描寫的雷同、平庸、粗疏甚至缺失，造成人物的單薄、立意的膚淺和情感的平淡。記敘文把人物寫活，離不開細節(jié)的支撐。魯迅《故鄉(xiāng)》中的一處細節(jié)描寫一下子讓人物“活”起來：“圓規(guī)一面憤憤的回轉身，一面絮絮的說，順便將我母親的一副手套塞在褲腰里，出去了?！闭堊⒁猓瑮疃┑膭幼骷毠?jié)“塞”是在“絮絮的說”的煙幕下麻利而不慌亂地完成的，這使我們形象地看到了她的自私、放肆和潑悍，看到她被當時社會所扭曲的心靈。一個動作含有如此豐富的信息，這就是細節(jié)描寫的魅力。

《那個男孩》中的主人公李根根淳樸懂事，人小志大，天真可愛，讓讀者感動。讀罷掩卷，文章的細節(jié)描寫，使小男孩形象長久浮現(xiàn)在眼前。

作者運用細節(jié)描寫的秘訣是：

細節(jié)“細”。小男孩“執(zhí)意要求背”相機包，作者的描寫沒有到此為止，而是將筆觸延展開去——“背帶很長，包抵著他的腿肚，走起路來，一下一下碰他的腿”。小孩的“小”，及其熱情勤快，懂得體貼人，都在這細化了的描寫中傳達給讀者。

細節(jié)“真”。小男孩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飯”，主動唱了一首“如山間的溪流”的地道兒歌，然后才“吃菜”——“狼吞虎咽”地吃菜，這一“唱”一“吃”，既見天真，更見真實——或是出于山路跑多了肚子太餓，或是小男孩想吃快點早點回去——家中還有好多事等他做呢，或是難得一遇如此“豐盛的飯菜”……用“狼吞虎咽”這一成語，寫出了小男孩令人同情的“真”，惟其如此，才符合小男孩“八九歲”的年齡特征。小男孩以“仰著小臉看”人的方式推銷山貨的細節(jié)，訴說長大了上北京大學的志向和不容置疑的語氣，“一臉驕傲”地表達自己做的菜“好吃”……這些細節(jié)也都是既新又真的妙筆。

細節(jié)“新”。細節(jié)以就境設喻的形式出現(xiàn)，新人耳目。將小男孩喻為“山間小鳥”，訴之視覺，其淳樸可愛之狀凸顯；以“山間的溪流”比喻小男孩之歌聲，訴之聽覺，那歌聲潺潺流入讀者的心田，多清澈動聽??！

細節(jié)“活”?！盎睢保憩F(xiàn)在動態(tài)感強，觸及內(nèi)心，寓意鮮活，體現(xiàn)個性。小男孩“這才接過錢去，小心疊了疊，放在褲兜里，又從外面按了按”，一連4個動作，活靈活現(xiàn)地凸顯小男孩的謹慎與穩(wěn)當，這看似與其年齡特征不太相符，卻正是 “山里的孩子早當家”的真實寫照；而分別時小男孩的一聲“等我”，“一溜煙跑了”，造成懸念，接下去解開懸念的細節(jié)寫得很“活”——小男孩是“氣喘吁吁回來”的，可見內(nèi)心多急！栗子是“剛從樹上摘的”，怕耽誤時間，連簡單的包裝都沒有就被“抱來”了，可見情意多重！

【佳作秀】

母親，我一定能擠過去

如東高級中學 高寧曙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密密地打在我身上，涼颼颼的。雨絲漫無邊際，把天地遮掩得嚴嚴實實。我擠在人群中，忐忑不安地向考場走去。

也許是因為這次全市統(tǒng)考是“風向標”，我感到格外慌張。靜候老師發(fā)卷時，我覺得自己的拳頭握得緊緊的，兩頰熱辣辣的?！班謬}、嘀嗒、嘀噠”，手表在有節(jié)奏地走著，怦怦，怦，怦怦怦，心臟簡直要跳出胸膛……各種復雜的情緒摻雜在一起，如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一陣風從窗縫中溜進來，夾雜著雨絲吹在我發(fā)熱的臉上，頓時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眼前不由浮現(xiàn)出母親淡定的微笑，耳畔響起了母親鼓勵的話語：“我相信你能擠過去的！”深深地吸一口氣，我提醒自己：母親說得好，能擠過去的。文學家說過：花兒說我能，便擠出了一片鮮艷絢麗的海洋；柳兒說我能，便擠出了一片綠意醉人的天地。我說我能，便能擠出屬于自己的美好前程！于是擠在上學的路上，擠在人頭攢動的食堂，擠在狹小的課桌前，擠在成堆的試卷中，擠在緊張的教室里，一次又一次，一關又一關……

想到前些日子，我擠得甚至要窒息。每當這時，母親就會淡定地微笑著鼓勵我：“孩子，再堅持堅持，我相信你能擠過去的！”我知道，在陪讀的這兩年多里，母親也一直在擠。在十幾平米的小屋里，她“擠”出了一個相對寬敞舒適的學習休息的空間；在打零工和照顧我生活起居的忙碌中，她“擠”出了許多安慰我、鼓勵我的時間；在無限的擔心和憂慮中，她“擠”出了淡定的笑容……為了我，她的雙鬢“擠”出了一根又一根的銀絲；為了我，她的手上“擠”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老繭；為了我，她的額頭上“擠”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溝壑……我的視線模糊了，卻有一個清晰的聲音從心底響起：不能讓母親看到自己沒出息，我要給母親爭氣！男子漢嘛，再大的艱難險阻，也要擠過去！

不知何時，細雨終于停止，絲絲涼意消失，迷離天幕散去，太陽露出笑臉，我的心情也跟著明媚起來。發(fā)卷的鈴聲響了，我從心底發(fā)出一聲呼喊：母親，我一定能擠過去！

【點 評】

本文雖然沒有引人入勝的情節(jié)，但母子兩人的形象卻鮮活地站立在讀者面前。母親的勤勞樸實、善解心結、愛子情深，“我”的刻苦自勵、走向堅強、懂得感恩，都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其成功的主要“秘訣”就是出色的細節(jié)描寫。很多同學寫心理素質差，總是寫到考試時內(nèi)心“發(fā)慌”就止筆，本文不是這樣，作者寫到“拳頭”“兩頰”怎樣，手表運轉聲和心臟跳動聲——這就是細節(jié)。通過細化的細節(jié)描寫，“我”的脆弱心理表現(xiàn)得活靈活現(xiàn)；真實是細節(jié)的生命，讀到“于是擠在上學的路上……”一句領起的5個“擠在”，當今高中生緊張的學習生活氣息會撲面而來，多么真實！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對母親的細節(jié)描寫，作者不說母親“現(xiàn)笑容”“有銀絲”“長老繭”“添皺紋”，而是用拈連詞語“擠出”來表現(xiàn)，這就是細節(jié)之“活”與“新”——“活”在將單個的細節(jié)描寫構成排比形式的細節(jié)鏈，“新”在處處扣住話題“擠”，以情感氣勢給人以震撼。

【時文展示·散文】

金色向日葵

王本道

立秋過后，下午四五點鐘的陽光就開始零落稀疏起來。窗前，幾株盛開著的向日葵，正挺拔而婀娜地閃爍著灼人的金黃，滿眼的賞心悅目。自從搬進這個院落，有了屬于自己的一隅土地，我每年都要在窗前栽下幾株向日葵，如此已有十幾個春秋。驕陽下巍巍然如華蓋蔽日，酷暑中郁郁蔥蔥生機勃發(fā)，鑲入我窗口的這幅巨大的畫作，讓我每天享受著它帶來的恬靜與清涼，縱有多少困頓與煩惱都如過眼云煙，轉瞬盡消。

對向日葵這種亦可稱為作物的花，是自幼就熟知的，但直到1968年下鄉(xiāng)“插隊”，我才真正與它結緣。

插隊的農(nóng)村地處遼南山區(qū)，村里的民居幾乎千篇一律是青石堆砌而成的平頂房，和青石壘成的前院后園。各家各戶的院子里無論栽種得如何花哨，都少不了幾株向日葵。我們住在生產(chǎn)隊長劉大爺家里，每年入夏以后，窗前總會有幾株向日葵漸漸長高，寬大的葉子襯著金黃色的花盤，笑吟吟地朝著太陽的方向。劉大爺常常掛在嘴邊的話是：“別小看了那幾朵葵花，那是過日子人的標志，是做農(nóng)人的本分?！笔前?，一株株向日葵，那傲然挺立的枝葉，灼灼閃爍的光彩，流溢著一戶戶農(nóng)家樸素的芬芳！

插隊的三年，是一段孤獨寂寞的時光，但窗前的向日葵讓我體驗到了詩意的生存。春天，向日葵似乎比所有的花都沉穩(wěn)，當桃花、杏花、梨花、牡丹、芍藥相繼綻開笑臉，漫山遍野“花影妖嬈各占春”之時，向日葵卻默默地伸展著修長的枝干，滋潤著碩大的葉片，悄悄然決不喧嘩，直到入夏，才漸漸孕育起圓圓的蓓蕾。從蓓蕾到綻出花瓣，又要相當時日，直到盛夏，一朵朵燦爛耀眼的金色葵花才圓滿地綻開。向日葵的花期極長，從盛夏開到中秋，疏密有致的一圈金色花瓣、寬大肥厚的心形葉片，日復一日地朝著光芒四射的太陽。黃綠色的花盤中，細嫩如絨毛的花蕊，似一個個舒軟細膩的小生命，靜靜地享受著陽光的哺育，讓人愛得心悸。北方的盛夏，常常是一片烏云從天邊掠過，接著便是暴雨傾盆，眾多嬌嫩的花“零落成泥碾作塵”，但那一株株向日葵，卻優(yōu)雅地伸出手掌承接著甘露，忘我地陶醉著。風雨過后，它輕輕抖落身上的水珠，一片片晶亮光滑的花瓣和葉片被雨水洗得發(fā)亮，安詳而靜美。

幾十年前，那些生長在窗口的向日葵曾讓我一掃躁動的心，尤其是雨中的向日葵，更讓我心境舒朗。那是一幅安詳靜美的圖畫，卻靜中有聲，一種勃勃朝氣在孤寂中潛滋暗長。其實，寧靜何嘗不是一種力量呢？寧靜是等待，是走向成熟，是蓄勢待發(fā)。這樣的寧靜，并非來自歷經(jīng)歲月的老練和世故，而是來自命運磨難后的超然與豁達。

隨著年事漸長，閱歷豐富，我在祖國土地上的其他地方也見過同樣的向日葵，流動的光影和燦爛的色彩總讓我感懷不已，神馳心醉。讓我的心靈產(chǎn)生強烈震撼的則是大片大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葵花田，那似火的光影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天際。倏忽間，我想到身穿草綠色軍裝的士兵方陣，神采奕奕，玉樹臨風，時刻準備聽從祖國的召喚。當年梵高畫向日葵時不知他是怎樣洞悉了向日葵的生命玄機，而幾十年的生活經(jīng)歷，也讓我解讀了向日葵的生命奧秘，從而愈加景仰它執(zhí)著于太陽的精神，崇拜它安詳而又雄姿英發(fā)的無限生機！

如今，寧靜早已被很多人放逐，當年那些安于現(xiàn)狀、自給自足的生活狀態(tài)已經(jīng)離農(nóng)民遠去，他們在四處尋找富裕而熱鬧的日子，農(nóng)家院落里的向日葵也早已難覓蹤影。生活在城市樓群之中的我們，為眼前的日新月異歡欣，也為隨之而來的某些問題擔憂。每當想追尋一個寧靜的去處，我就愈加懷念當年風華正茂時窗前那金色的葵花。如今，我所能做的只是讓自己的內(nèi)心也長滿寧靜的向日葵，讓心靈翠碧如原野，以此來填補諸多物質的空白和生活中的遺憾，從而在庸俗平淡的日子里，詩意地生存，淡泊地讀書、寫作。

（2012年11月16日《光明日報》 ）

【閱讀鑒賞】

物我交融 人有我新

——《金色向日葵》的構思藝術

曹津源

狀物抒情、借物明理的文章，以“物我交融”為至高境界。本文能在“物我交融”中讀出向日葵的安詳、寧靜、超然、豁達，這在眾多借向日葵抒懷明理的文章中并不多見。作者是怎樣做到“人有我新”的呢？

一、讓“物”融入特殊感受，體驗出新。1968年下鄉(xiāng)“插隊”，是“我”的一段特殊經(jīng)歷，有著特殊感受。重復著單調(diào)艱苦的生活，“我”孤獨，寂寞，也免不了發(fā)生“躁動”。當向日葵走進“我”的生活，“我”的內(nèi)心卻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向日葵沉穩(wěn)低調(diào)而不炫耀張揚，總是“默默地”“悄悄地”孕育葉片、蓓蕾、花瓣和果實；向日葵從不躲避風雨，而是“優(yōu)雅”地迎接甘露，忘我地“陶醉”，讓“一種勃勃朝氣在孤寂中潛滋暗長”。于是，“我”呼吸著“農(nóng)家樸素的芬芳”，向日葵“安詳而靜美”的“詩意生存”影響著“我”，“我”的“躁動”心“舒朗起來”?！拔摇辈辉俦г箍嚯y命運，而是把追求“寧靜”視為“力量”。在這里，正是“我”的特殊感受，使“我”與向日葵的生存狀態(tài)與精神追求相融，使“我”由“躁動”變?yōu)椤皩庫o”，這種“體驗”顯得自然、真實和可信，且有新意。

二、將“物”置于當今社會，感悟出新。當代農(nóng)村的生活狀態(tài)產(chǎn)生了顛覆性的變化，寧靜被放逐，“安于現(xiàn)狀、自給自足”漸遠，追逐熱鬧、外出尋夢成風；“生活在城市樓群之中”的人們也憂喜參半，演唱著難以適應的生活變奏曲。面對當今重物質、快節(jié)奏的生活形態(tài)，作者深深感到理想的寧靜港灣不是名車豪宅，而是“當年風華正茂之時窗前那金色的葵花”。物質有“空白”嗎，想想向日葵的慢熟與淡定；生活有遺憾嗎，品品向日葵的超然與豁達，你一切都會釋然，“縱有多少困頓與煩惱都如過眼云煙，轉瞬盡消”?！榜雎牎薄拔摇薄霸谟顾灼降娜兆永?，詩意地生存，淡泊地讀書、寫作”的傾訴，讀者終于明白：狀物明理文章，只有“物”與“我”、與當今社會緊密結合，才能有新感悟，才具有現(xiàn)實意義。

三、讓“物”暗示生命奧義，聯(lián)想出新?！拔摇薄澳晔聺u長，閱歷豐富”后，“大片大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葵花田”，那“似火的光影”，令“我”感懷不已，給“我”新的震撼，“讓我解讀了向日葵的生命奧義”。作者自然聯(lián)想到梵高與“時刻準備聽從祖國召喚”的“士兵方陣”……這樣的聯(lián)想暗示著令人回味的“物語”：向日葵在安詳恬靜的同時，還有“執(zhí)著于太陽”的忠誠與感恩，還有“雄姿英發(fā)的無限生機”，這兩面看似不相容，實則相輔相成，構成了向日葵完整的“生命奧義”。

【佳作秀】

泡桐，我為你歌唱

如東高級中學 吳婷婷

鄉(xiāng)村最不少見的應該是樹木吧，東一片，西一棵，站著歪著，知名或不知名的，在風中沙沙的響聲，讓人感到淡雅的清新。噢，有時還有一些苦味，我知道，那是你的氣息，是我的鄰居、我的摯友泡桐的味道。

你生得又高又大，像擎天的力士，支撐著一方天空，也支撐著我的童年。你長在水邊，有時我望著你水中的光影，竟有些癡了，直到小伙伴連連呼喚，我才從幻境中出來，嬉鬧著在你的身旁灑下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與你婆娑的枝葉和成一曲《陽春》。你無言，只默默地看著當年的小女孩一點點脫去稚氣；你無怨，不曾嘆息為何當年的小女孩來得一年比一年少了。

你的水光月影曾讓我癡迷，但更讓我鐘愛的是你的花。鄉(xiāng)村樹木雖多，但開花的很少。即使開花了，那些非紅即粉、非白即黃的花朵，看多了讓人生厭。只有你那抹紫，淡雅迷離，讓我欲罷不能。陽春三月，當跳動的葉影伴著苦澀的香，頑皮地在我的書頁上起舞的時候，我便知道，你開花了。我站在樓上看你，卻看不清你花朵的模樣，只見一片朦朧的紫霞。也許正是因為看不真切，所以你才讓人覺得分外動人吧！有時拾起被風吹落的花，看著散落在地即將“零落成泥碾作塵”的花瓣，我會沉思：你們是回歸生命的原點做“護樹者”，讓來年苦澀的香如故，泡桐花的美如故吧！

快節(jié)奏的生活把我從你的身邊卷走，我無力反抗，只能順從。時光在為你增加一圈圈年輪的時候，也悄然帶走了那笑聲如銀鈴的女孩兒，她已被卷進時空的漩渦，正在尋找她的靈魂。十六七歲的年紀，很容易感傷，有時不知為何，淚就下來了。而你只是默默地用葉影拍拍我的頭，用淡淡的苦香喚回不知在哪兒神游的我，回到你身邊的我會拭去臉上的淚，靜靜倚在你高大的身軀上，與你，與霞融為一體。此時，你教會我沉思：生活的色彩不需艷麗，生活的味道不必濃烈，淡泊平和才是真。

原本以為我們的重逢只剩下那一年中匆匆?guī)状?，你只能存在于我的夢中，然而窗外熟悉的紫霞告訴我，你一直與我為鄰，無論我身在何處。

【點 評】

這篇狀物散文以泡桐為抒情對象，融入個性化的經(jīng)歷和感受，體現(xiàn)“人無我有”的特點；寫泡桐又以泡桐花為重點，個性色彩更鮮明。泡桐“支撐著我的童年”，“是我人生的老師”，時時“教會我沉思”，作者盛贊泡桐淡泊雅致、甘于奉獻、懂得感恩的個性和精神，通過聯(lián)想當今社會生活暗示生命奧義，揭示“生活的味道”的真諦，引導讀者站到人生價值的高度；結尾一段改寫名句，抒情達到高潮。全文物、事、情、理融為一體，充分體現(xiàn)出狀物抒情散文的文體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