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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自由心要野,做樂隊要認(rèn)真和“后海大鯊魚”樂隊的采訪約在下班后的三里屯。夏夜的霓虹燈亮起,咖啡館爵士樂聲音下,樂隊成員們逐個出現(xiàn)在這個五顏六色的世界里。
吉他手曹璞(樂隊通稱“曹兒”)已經(jīng)開著電腦工作了很久。“水喝了好幾輪了,”他說,“在做一個建筑設(shè)計的活兒,跟吊燈較勁呢。”不多時后,穿著T恤背著雙肩背書包的貝斯手王靜涵也來了。鼓手小武因?yàn)橛惺挛茨艹鱿?,所以主唱傅菡是最后一個出現(xiàn)的,一身好看的藍(lán)色日式套裝襯得她更加清瘦,很難想象她在剛結(jié)束的北京專場上揮汗如雨,釋放了那么大的能量?!澳軉栆幌挛覀兩夏膫€版塊么?八卦是吧?我覺得Q老能挖掘出好多八卦來?!边€不等我說話,她先快人快語地坐了下來。曹兒在翻看帶給他們的上一期Q雜志?!癉epeche Mode被診斷出得膀胱癌?這我都不知道。怎么這么多樂手得癌???”
傅菡點(diǎn)了一份香蕉船冰淇淋,曹兒在一旁說:“大晚上的什么都沒吃就吃一這,你肚子完了!”美滋滋吃東西的傅菡不管,對我說:“你想問什么就問什么吧?!?/p>
“后海大鯊魚”對于如今的樂迷來說,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樂隊從最初至今,也走過了小十年。2004年5月的一個晚上,去看P.K14現(xiàn)場的傅菡突發(fā)奇想,和吉他手曹兒想組一個樂隊。后來傅菡在后海遛彎時發(fā)現(xiàn)一個告示,上面寫著:“誰要動我們的東西,誰就是我們的孫子我們是后海大沙(鯊)魚?!彼X得這個怪有意思的,就把樂隊名定了下來。他們倆在打口店找到了貝斯手王靜涵和鼓手曹軒后,樂隊成立。
組建的時候,大家什么都不會。曹兒只會隨便扒拉兩下吉他,傅菡也不會唱歌。王靜涵原本是一個吉他手,不會彈貝斯。初期的鼓手退隊后,只有后來加入、來自原“肉樹”樂隊的小武真正會打鼓。所以當(dāng)時樂隊演出的時候,都信任小武。他們寫了幾首英文歌,寫了簡單的鼓譜給小武,小武看了一眼直接就扔一邊兒去了,心說“我得重新組織這個結(jié)構(gòu)”。他們演出的第一首歌是“Money Fucker”?!霸瓉硖貏e糙,就是一朋克樂隊。那是2005-2006年的時候,”曹兒說,“我們演出的時候沒底,我經(jīng)常演一半回頭看看小武,問,‘哎,我演得對嗎?他會從一個老樂手角度來指導(dǎo)我們?!?/p>
那個時候,有“No Beijing”這樣一個說法—Catsick Cars、哪吒、Snapline和后海大鯊魚四支樂隊,屬于這個群體?!暗鋵?shí)No Beijing和我們沒什么關(guān)系,概括起來就是我們蹭吃蹭喝?!辈軆赫f,“那時候還沒有D-22(注:北京著名livehouse,2006-2012),老板老Michael請樂手們住高級酒店和吃飯。是Cars的守望引薦我們認(rèn)識的。后來一起巡演,沒人看,倆樂隊互相看,在杭州靈隱寺一個酒吧。去上海Snapline是最受歡迎的。還挺好玩的?!薄奥犞孟癫惶猛妗!备递粘酝瓯苛?,開始吃薯角?!拔沂钦f吃得挺好的。”曹兒說。由于小武沒有出席,曹兒就替他說了他的巡演愛好:“他就是去哪個城市都得逛景點(diǎn),其余成員都喜歡在酒店待著得過且過,他不行。他喜歡玩兒摩托車,去西藏都和我們分開玩?!?/p>
早年間的“后鯊”雖然有著當(dāng)時國內(nèi)并不多見的標(biāo)志性女孩主唱,和帶有跳舞音樂的一些特征,但做出來的歌曲走向還是偏向吉他搖滾。2007年簽約“摩登天空”出版的第一張同名專輯,被這樣評價:“洗練直白,現(xiàn)場表現(xiàn)力足,具有跳舞音樂的明快節(jié)奏與車庫音樂的原始粗糙,同時散發(fā)著懷舊的氣質(zhì),具有如同上世紀(jì)80年代偵探片般的幽默與緊張。靈活的唱腔的和偏執(zhí)犀利的口琴代替了舞曲中人聲的機(jī)械重復(fù),他們喜歡簡單直接,也喜歡珠光寶氣;喜歡精致,也倡導(dǎo)業(yè)余;喜歡新事物,更懷念那個曾充滿生氣的年代。這是一支有相當(dāng)潛質(zhì)的北京新?lián)u滾樂隊?!彼麄兒芟馳eah Yeah Yeahs,也正是同年的“摩登天空音樂節(jié)”,這支美國樂隊站在了壓軸的舞臺上,在大雨中完成了演出。一直把YYYs當(dāng)作自己偶像的“后鯊”在他們之前演出,王靜涵說:“那是我唯一一次在雨中看演出,我們演的時候,YYYs就在舞臺邊上看著,特別緊張?!?/p>
在2008年“愛噪音”巡演活動期間,某品牌給“后鯊”拍攝了一個紀(jì)錄片。不愛說話的王靜涵的家里有玩具機(jī)器貓,他媽媽還在影片中說:“我家孩子是個好孩子,不會做什么壞事?!薄捌鋵?shí)這是導(dǎo)演安排的。我爸拒絕采訪,后來就我媽說了兩句。”王靜涵說。每次見到備場時候的“后鯊”,王靜涵手里都拿著一大堆英語材料在看。作為英語專業(yè)畢業(yè)生以及Q的兼職翻譯,他說工作量實(shí)在太大:“有些稿子寫得太英國,得看好多遍才能琢磨透。排練和演出前都會干活兒?!?/p>
“那你翻譯過什么離譜的東西嗎?”傅菡在一旁插嘴。“翻過月經(jīng)不調(diào)什么的,可能是最離譜的?!蓖蹯o涵說。被問及為什么會以翻譯為生存之道,他說覺得這個工作比較方便,不用跟人打交道,有個電腦就能干活?!耙郧按_實(shí)不太和人交流,后來慢慢覺得還是應(yīng)該有些聯(lián)系。平常業(yè)余時間就踢踢球?!?/p>
2010年的專輯《浪潮》是“后鯊”三年后的一個大動作。在創(chuàng)作上更為開放,更有力,更加充滿未來感。傅菡當(dāng)時認(rèn)為:“浪潮是一個充滿力量和浪漫精神的詞。這是一場人的浪潮,科技的浪潮,也代表一代又一代投身到大潮中的青年人。他們充滿熱情而來,然后又被下一場更大的浪潮所取代。我們所有人被這浪潮推向了從未曾經(jīng)歷過的時代,猶如遠(yuǎn)古的人類,手持燈火,乘著浪潮,向無限深遠(yuǎn)的未來航行。我們是一只在電子的波浪中前行的鯊魚。”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對原始力量的崇拜,樂隊前不久發(fā)行的新單曲“猛犸”帶著《浪潮》的余韻,卻有了些許回歸吉他搖滾的感覺。“夢是什么/是白色的泡沫/是啤酒花里我們吐出的野馬/帶我在這世界/閃電般的奔跑”,配合著大象的嚎叫和些許非洲部落的感覺,“后鯊”們又“游”到了一個新階段。
今年年初,他們開始了時隔兩年后的第一次全國巡演。從3月18日開始,走了17個城市,做了18場演出。5月18日之后,他們覺得春季演出不夠過癮,又增加了蘭州、銀川、烏魯木齊和拉薩四站。“每天都吃串兒,”傅菡說,“新疆那邊太陽下山都特別晚,晚上八九點(diǎn)了太陽還很大。我們就那時候吃一個大串兒。其實(shí)烏魯木齊什么的都是大城市,很多歌迷聽過我們的歌。有的小孩從喀什開車5個小時帶著媽媽和女朋友來看我們的演出。他們也很希望那邊有音樂節(jié),有一些北京的樂隊可以過去。很多樂隊不愿意去,因?yàn)槁愤h(yuǎn)飛機(jī)票貴。我們也是做了虧本的心理準(zhǔn)備去的。實(shí)際上也是虧本,因?yàn)闀r間太長,很多時間花在路上?!?/p>
回來之后的北京專場,那一晚在“愚公移山”,全場被霧氣所籠罩,人群造成汗蒸一樣的局面,舞臺上的“后鯊”們和觀眾都幾近窒息。但是演出的效果相當(dāng)好,源于樂隊對演出的用心:“這次演出我們是想和觀眾有一個互動,讓人有身臨其境的感覺。所以做了三個投影,有一個有桌子那么大。我們有些歌也是有畫面感的,所以唱‘月亮上的人這樣的歌的時候,就會有投影投射到舞臺上旋轉(zhuǎn)的球上。那時候也會配合有宇宙星空圖案的其他投影。舞臺背景是我們和制作組一起DIY的。一直以來合作的團(tuán)隊是我們出點(diǎn)子,他們來執(zhí)行。很多背景是我光腳丫潑墨潑出來的,熒光顏料,所以藍(lán)色的看起來就像熒光森林一樣。”傅菡說。
“猛犸”當(dāng)然是全場演出的一個新高潮,樂隊邀請了“嘎調(diào)”樂隊的鼓手王旭和Rustic樂隊的鼓手李凡來和樂隊合作。原本的鼓聲,加上通鼓和非洲鼓的聲音,令這首歌的現(xiàn)場效果十分驚艷。“我們本來想找桑巴亞鼓隊,但是他們忙,而且時間短,也怕合作來不及。所以就找找身邊的朋友。王旭感覺挺好,既然是樂隊的鼓手,那就更搖滾。李凡當(dāng)時手指頭上還纏著繃帶,跟我們排練完了整個手都流血了,但是非洲鼓敲得不錯。后來我看照片的時候,就覺得現(xiàn)場的時候男孩們都太帥了。除此之外我們還找了吹薩克斯的小朋友王子衡,他自己的樂隊叫‘晝夜售冰,我們是臨時把他叫來的,也沒什么準(zhǔn)備。在‘Hard Heart這首歌里,他跟我們合了一遍,我說要野起來,要一點(diǎn)be-bop的感覺。他一遍就過了。我們很多歌在專輯里表現(xiàn)也不是三大件,比如‘閃亮大都會,專輯里設(shè)想就有薩克斯。因?yàn)槲覀冏约簺]有,所以找來其他音樂人,是想在原來的音樂基礎(chǔ)上多一些合作,多一些可能性。新專輯的話可能在專輯里就有合作?!?/p>
“我們正在排新歌,至少還有兩個,大家還沒聽過,”曹兒接話,“風(fēng)格可能更開放?,F(xiàn)在對我們來說,什么樣的歌,什么風(fēng)格,越來越不重要。怎樣去寫一首歌比較重要。比如旋律、節(jié)奏和怎么編配。我們的歌最開始可能是先有個和弦套子,也有可能先有傅菡對著電腦哼唱的東西,最后出來的成品經(jīng)過樂隊的編配,可能面目全非,和最初完全不同。比如‘Bling Bling Bling那首歌,她出個主歌,我出個副歌,本來我覺得還行;但是她去了一趟美國,曠野里打一大雷,一劈,她就把主歌部分全改了,比之前強(qiáng)了不知道多少,整個大換血了。過去的版本以后有機(jī)會也許我們也還會演?!?/p>
和每個樂隊的主唱一樣,傅菡也是個情緒化的人。寫歌寫不出來,就離家出走。離家出走寫出來了,就回來。每首歌都是有一個刻骨銘心的東西后,才能創(chuàng)作出來。寫歌詞的她認(rèn)為歌詞有的時候很不重要,就一個詞兒,就比如一個hello hello,放在歌里就合適。有的時候就很重要?!皩懞昧宋視收b歌詞給他們聽,然后會被曹兒打擊?!彼f。
今年“后鯊”給自己定的主題就是—心要野。這貫穿了他們今年1至6月的生活?!斑@次想做得更直接簡單,大家一下就明白了。但其實(shí)為了做到直接,并不是用了直接的手段,是有很多安排之后才做到直接的效果?!备递照f。
采訪進(jìn)行到45分鐘的時候,我表示可以把錄音關(guān)了,聊得差不多了。傅菡立刻攔住,說不行不行,正經(jīng)事還沒說呢!再多錄點(diǎn)兒,并說特別喜歡聽自己做電臺節(jié)目時候的錄音?!澳悄阍谑褂梦⑿诺臅r候也喜歡發(fā)出去之后再聽一遍么?”得到默認(rèn)的回饋后,我驚了,告訴她:“我特別不喜歡聽自己的采訪錄音?!备递照嬲\地拉住我的手,說:“你得勇敢面對自己?!?/p>
Q現(xiàn)代藝術(shù)2013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