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
前北大校長蔣夢麟曾將男女關系概括為三種類型:一曰狗皮膏藥,貼時不易,撕開也痛,舊式婚姻之謂也。二曰橡皮膏藥,貼時方便,撕開也不難,普通婚姻之類也。三曰氫氣球,如摩登者流,男女雙方均得時時當心,稍有疏忽即行分離,正似氫氣球然。
娶妻當娶朋友妻
1933年,47歲的北大校長蔣夢麟休妻再婚的消息一經(jīng)傳開,立刻引起社會各界人士的關注和非議。蔣夢麟與原配孫玉書是典型的包辦婚姻,兩人之間原本就缺乏共同話題,如今蔣夢麟身為北大校長,孫玉書人老珠黃,又因陶曾谷的出現(xiàn),越加堅定了其離婚的決心。
為了顯示這場“二婚”的重要性,蔣夢麟特意請來了當時最負盛名的文化人胡適為證婚人。眼看婚禮儀式在即,胡適的妻子江冬秀卻守在門外,不讓丈夫出門。
也難怪胡夫人橫加阻攔,北大校長休妻另娶本不算什么新聞,只是這娶的人竟是蔣夢麟莫逆之交高仁山的遺孀。1928年,北大教育系的創(chuàng)立者高仁山因政治嫌疑被奉系軍閥戕殺于天橋刑場。好友遇害后,蔣夢麟同情陶曾谷喪夫的處境,憐憫她身體不好,時常到她家噓寒問暖,工作上也多有照拂。不久,蔣夢麟出任國民政府首任教育部部長,陶曾谷隨即成為他的秘書,朝夕相處,兩人的感情也迅速升溫。
在江冬秀看來,蔣在道德上是有虧的,她擔心丈夫胡適作為蔣的好友難免會受其影響,同樣的事情說不定會在某天落在自己頭上。有這層顧慮,所以她堅決反對丈夫去證婚,懼內(nèi)的胡適無奈只能跳窗“脫逃”妻子的阻攔。
盡管不少人將這場婚姻視為“傷風敗俗之舉”,但一向西派的蔣夢麟?yún)s以敬愛和尊重亡友之名,對他與陶曾谷的感情做出坦然承諾:“因為愛高兄,所以我更愛他愛過的人,且更加倍地愛她,這樣才對得起亡友?!?/p>
有堅實的愛情基礎,婚后蔣陶二人一路相互扶持,感情甚篤。1958年,陶曾谷因病在臺灣去世,蔣夢麟十分悲痛,命令家人不許移動亡妻房間的物品擺設。
黃昏之戀戀徐娘
陶曾谷去世后的兩年里,陸續(xù)有不少人為蔣公說媒。蔣夢麟皆不為所動,直到1960年在臺灣圓山飯店的一次宴會上,經(jīng)媒人介紹,蔣夢麟認識了徐賢樂,遲暮的心頓時燃燒起來。
年屆53歲的徐賢樂畢業(yè)于上海光華大學政治經(jīng)濟系,曾祖父徐壽是晚清著名科學家,父親徐家保曾任上海格致書院董事。徐賢樂早年風華絕代,明艷照人,在學校讀書時是?;?,在“外交部”是部花,后來在“中央信托局”上班索性成了局花。雖已年過半百,徐賢樂仍然談吐優(yōu)雅、氣質(zhì)俱佳。
此時的蔣夢麟已是74歲的老人,面對風韻猶存的徐賢樂,他竟像情竇初開的年輕人一般熱情似火。見面后第二天,他托人遞上情書,信中寫道:“在我所見過的一些女士中,你最讓我心動……”
徐賢樂本在猶豫蔣夢麟年紀太大,蔣夢麟的熱情卻令她招架不住。一次,兩人因一點小事鬧了別扭,幾日未見,蔣夢麟坐立不安,最后他居然選用一張橫幅一尺的日本繪畫金邊縐紋水色紙,以中小楷寫了一首艷詞相贈。詩稱:“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彼€特別注明“敬獻給夢中的你”,傾慕之情溢至言詞之外。
熱戀中的蔣夢麟迫不及待地打算“將愛情進行到底”。在濃情蜜意中,兩人也開始了談婚論嫁。
梅開三度,人人反對
蔣夢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這次續(xù)弦再次激起眾人反對,連宋美齡也托“副總統(tǒng)”陳誠表達了自己“不贊同娶徐女士”的態(tài)度。陳誠苦口婆心地告訴蔣夢麟:“如果你一定要和她結(jié)婚,那么我們以后不能見面了,至少,你的夫人我們是不能見面了?!北粣矍闆_昏頭腦的蔣夢麟不僅不把朋友的話放在心里,外界的輿論更激起他的強烈反彈。
1961年6月18日晚上,病床上的胡適不惜拿自己與蔣夢麟近半個世紀的友誼作為理由和賭注,給蔣夢麟寫了一封嚴重的“警告信”。信中,胡適代表諸方好友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列舉徐賢樂愛財如命的前科:結(jié)婚之前,她向你要二十萬元聘禮,你只給了八萬元,她便極不滿意。又談到徐賢樂在29歲時曾與民國駐蘇大使楊杰在重慶結(jié)婚,可結(jié)婚僅七個月就因銀錢問題離婚收場,“故關心你幸福的朋友來向我說,要我出大力勸你‘懸崖勒馬……”
當胡適滿心誠意將寫好的信交給蔣夢麟時,蔣夢麟自然知道胡適不過是那一幫人的“代表”。蔣夢麟接過信,也不打開,直問對方:“我與徐女士的婚姻,你是反對還是同意?”胡適當即表明自己“堅決反對”的立場。固執(zhí)的蔣夢麟不分青紅皂白,當著胡適面將信撕碎丟進廢紙簍里。胡適一氣之下拂袖而去。
風花雪月丟性命
因反對者太多,蔣夢麟采用了家庭式秘密婚禮。1962年7月18日,蔣、徐二人在臺北市臨沂街陳能家中舉行了這場婚禮。此時蔣夢麟七十五歲,而徐賢樂也已五十四歲了。
不受祝福的婚姻真能獲得幸福?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徐賢樂在蜜月期間就不斷追問蔣夢麟的個人財產(chǎn),還做成筆記以便隨時查證;蔣夢麟的保險金與美國財產(chǎn)也都改登記徐賢樂為受益人;此外,徐賢樂不準他吊唁亡妻,還要求蔣的女兒搬出家中;她甚至私自向和蔣夢麟共事的“農(nóng)復會”官員借支,同時為配住宿舍問題,在“農(nóng)復會”與幕僚爭吵,讓蔣夢麟顏面無存。
令蔣夢麟尤其寒心的是,在赴臺中出席四健會年會時他不慎跌斷腿骨,住院治療,徐賢樂卻托言回家,暗中遷移戶口,搬走東西。而后蔣夢麟出院回家,徐賢樂早已杳如黃鶴,夫妻情分遂降至冰點。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1963年1月13日,蔣夢麟寫下一紙休書,說明他與徐賢樂意見不合,無法共處,這段婚姻給他帶來深切的痛苦,決定分居。徐賢樂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她將蔣夢麟往昔寫給她的情書和艷詞一一公諸報端,強調(diào)兩人原本親密無間,恩愛無隙,全是受他人挑唆才弄成了至今局面。
此后,蔣夢麟向徐賢樂攤牌,請律師,打官司,離婚大戰(zhàn)全面爆發(fā),臺灣媒體一哄而上。徐賢樂突然成了弱女子、受害者,反而在輿論上占得上風。而此時,蔣夢麟已是風燭殘年,腿傷未愈,體質(zhì)孱弱,精神委頓,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他當場老淚縱橫顫顫巍巍地說:“我堅決要和徐女士離婚,我有道理,也有原因的。我已是望百之年的老人了,在社會上做了幾十年的事,也不是小孩子,豈會這么容易受人挑撥?”
1964年1月23日,蔣、徐二人協(xié)議離婚,由蔣夢麟支付給徐賢樂贍養(yǎng)費50萬元。雖然好不容易擺脫婚變的陰影,然而這場風波已讓蔣夢麟元氣大傷,4個多月后,78歲的蔣夢麟因肝癌逝世,誰也沒有想到曾經(jīng)一世英名的北大校長,因晚年這場風花雪月的情事,竟不幸丟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