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亮

與著名物理學家霍金一樣，浙江漢子汪建華也是一位手不能動、口不能言、全身癱瘓的“漸凍人”。連呼吸都要靠儀器維持的他，只有眼睛可以轉動。醫(yī)生說，這種病人至多能活5年。但在愛妻的泣血守護下，他已經把生命延續(xù)了7年，并通過妻子逐字逐句的特殊“翻譯”，出版了一本用眼球“寫”成的自傳勵志書《一個漸凍人的生命日記》，向社會傳播正能量。前不久，該書還被中國電信天翼閱讀網向億萬用戶重磅推薦！

妻子離職賣房，挽留丈夫“冰凍”的生命

2006年7月的一天，49歲的汪建華下班回家，在掏出鑰匙開門時，他突然感覺右手一軟，鑰匙“啪嗒”一下掉落在地。此時汪建華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虎口肌肉有些塌陷！但曾是一名軍人的他一向身體硬朗，當時也沒有太在意。

不料，此后奇怪的現(xiàn)象屢屢出現(xiàn)在汪建華身上：吃飯時，他手里握著的筷子經常莫名其妙地掉落；有幾次開車時，他的右手忽然使不上勁兒，連換擋、握方向盤的力氣都沒有，后來他不得不改坐公交車上班。可到當?shù)貛准裔t(yī)院求診，醫(yī)生均無定論。怕妻子為自己擔心，汪建華對她隱瞞了此事。

兩個月后，汪建華的身體又出現(xiàn)了一些新的不適癥狀，比如走路時，腿突然一軟摔倒在地；熟睡中突然被憋醒。父親離他而去的那一段痛苦的記憶，讓他幾乎可以確認自己也患上了同樣的病——運動神經元病。

一天，妻子吳梅麗發(fā)現(xiàn)丈夫走起路來竟變得有些跛腳，急忙掀起他的褲腿查看，映入眼簾的一幕令她大吃一驚：只見汪建華的右腿，已經比正常時萎縮了一大圈！“你的腿怎么成這樣了，你到底有什么事瞞著我？！”妻子又急又氣地問他。事已至此，汪建華只能嘆口氣，對妻子實話實說：“最近手腳總不聽使喚，可我到醫(yī)院又查不出病因?！薄澳阏嫔?，當?shù)蒯t(yī)院檢查不出來，我們就去外地的大醫(yī)院查啊！這事你怎么能不告訴我呢！”妻子心急如焚。

汪建華年輕時多才多藝，人長得高大帥氣，曾是部隊文藝演出隊的隊長。后來經人介紹，他與在海關工作的漂亮姑娘吳梅麗結為夫妻，并在第二年有了可愛的女兒汪璐。一開始夫妻倆長期兩地分居，直到汪建華轉業(yè)回到杭州，一家三口才得以團聚。經受過離別之苦的人，格外珍惜與家人相守的時光。此后的20多年里，汪建華一直對妻女疼愛有加，從來沒有和妻子紅過臉，還主動包攬了一切家務。

汪建華曾經向妻子許下美好的承諾：“等我們退休后，就一起牽手去看世界?！北藭r，這對恩愛夫妻正過著平凡卻幸福的生活。但有時候幸福輕得就像一片羽毛，不知哪天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吹去，便難覓蹤跡了。

2006年10月6日，吳梅麗請了假，與女兒一起陪丈夫來到上海一家大醫(yī)院做全面檢查。汪建華被確診患上了運動神經元疾病，俗稱“漸凍癥”！“這種病人的全身肌肉將會萎縮，就像‘被凍住了一樣，大多數(shù)患者在發(fā)病2至5年內，就會因臟器功能衰竭而離世?！贬t(yī)生悄悄告訴吳梅麗的一番話，不啻平地驚雷，當場就把她“震”蒙了。吳梅麗呆呆地靠在病房走廊上，悲痛的淚水洶涌流淌……過了許久，她才回過神來，哀求醫(yī)生說：“我老公才49歲，您一定得想辦法挽救他的生命啊！”醫(yī)生無奈地搖搖頭說，這種病目前還無法治愈。就連被稱作“在世的最偉大科學家”的霍金，至今都無法擺脫漸凍癥的折磨。

醫(yī)生的解釋，無疑對汪建華宣告了“死刑”。吳梅麗傷心欲絕，不由和女兒抱頭痛哭。但一想到病房里的丈夫，她又急忙擦干眼淚，用堅定的口吻對女兒汪璐說：“結婚20多年，你爸把我寵得像個孩子一樣。如今他身患絕癥，就是拼上這條命，我也要把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2007年1月14日，汪建華因呼吸困難陷入昏迷。做完氣管切開手術后，他從此只能依賴醫(yī)院的呼吸機維持“漸凍”的生命，再也無法離開病床。為了全力照顧丈夫，吳梅麗回單位辦理了提前退休手續(xù)。

因身患絕癥的汪建華在醫(yī)院開銷巨大，半年后，已經花光積蓄的吳梅麗為了籌醫(yī)療費，在與女兒商量后賣掉了家里的住房。此后，吳梅麗在病房角落里的一張小躺椅上，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護著丈夫度過了7年！

妻女目瞪口呆：“漸凍人”要用眼球寫作

2007年3月，汪建華轉院來到杭州武警醫(yī)院治療。此時，他已經喪失說話功能，四肢幾近癱瘓，左手也完全萎縮了，只有眼球能轉動。半年后，汪建華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醫(yī)生給他做了胃造瘺手術，在他的胃前壁與前腹壁之間建立了一個通往體外的通道，以解決他的營養(yǎng)問題。

每一個夜幕未退的清晨，吳梅麗都要早早起床，開始對渾身插滿管子的丈夫進行一天的悉心護理：針灸、按摩、吸痰、往他胃管里推進流食、更換導尿袋……每一個環(huán)節(jié)，每一個步驟都是他存活的關鍵。

2008年的一天，朋友到醫(yī)院看望汪建華時，帶來一個透明的大玻璃花瓶，后來花凋謝了，吳梅麗就在里面養(yǎng)了幾條小金魚，鼓勵丈夫樂觀地活下去。知道丈夫喜歡聽軍旅歌曲，她還買來播放器，為他下載了《小白楊》、《咱當兵的人》等歌曲，一首首播放給他聽。當播放器里傳出《駿馬奔馳保邊疆》的歌聲時，只見汪建華的兩只眼睛忽然變得神采奕奕！吳梅麗馬上附在他耳邊，柔聲說：“我知道，你一定也在心里唱著這首歌，你唱的一點都不比原唱差！”聽了妻子的贊美，汪建華開心地眨了眨眼睛。

冬季，醫(yī)院附近的公園里梅花盛開，吳梅麗不想讓丈夫錯過他最愛的美景，就經常和女兒背著汪建華用的小型呼吸機，手舉著吊瓶，用輪椅推著他去公園曬太陽，賞梅花?！澳阕钕矚g臘梅了，對吧？因為它品性堅韌，不怕風雪和嚴寒。其實你何嘗不像它一樣，正在勇敢地與生命的嚴冬做抗爭！”吳梅麗為輪椅上“植物人”一般的丈夫鼓勁兒。

當汪建華所有的運動功能消失之后，他的意識和記憶仍然無比清晰。在身體被完全“凍結”的日子里，出于對自由的渴望，年輕時就曾有過“作家夢”的汪建華，突然萌生了寫書的念頭。因為他想對全世界表達，自己身患重病之后對于生命的全新感受。

2009年2月的一天，女兒坐在汪建華的病床邊看雜志時，他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封面看?！鞍?，您是不是也想看??？”汪璐趕忙把雜志拿到他面前展開，但汪建華的眼球卻左右轉個不停。吳梅麗對一頭霧水的女兒說：“最近這段時間，我已經讀懂了你爸的眼神，當他的眼球上下轉動時，意思就是肯定的；左右轉動時，就表示否定。所以，他不是想看雜志?！?/p>

見女兒半信半疑，吳梅麗就坐到丈夫身邊詢問他：“那你是不是想看書了，要不我把你喜歡的那本《浮生若夢》拿來？”不料，這次汪建華竟閉上左眼，只用右眼球上下轉動。這表示，她只猜對了一半?！澳阆胱岆s志社記者采訪你？”“你想把家里的書捐給慈善機構？”吳梅麗費力地猜測著丈夫的“眼語”，可得到的答復都是否定的，而且汪建華的眼睛睜大了，顯得很著急，仿佛在抱怨妻子：“你為何總是猜不到我的心思！”

聯(lián)想到丈夫年輕的時候是個文藝青年，甚至還向報刊投過詩歌、散文之類的作品，吳梅麗似有所悟：“難道你想寫書？”汪建華聽了，開始飛快地上下轉動眼球，表示“是的，是的！”面對病痛的折磨，渾身插滿了管子的丈夫竟能表現(xiàn)得如此積極樂觀，吳梅麗欣喜不已。

可是，如何才能讓全身上下只有眼睛會動的丈夫去寫作呢？這可難倒了吳梅麗和女兒。一連幾天，母女倆苦思未果。這天，汪璐靈機一動想到，利用拼音板來進行溝通比較容易，因為一般人都有拼音基礎！何不以此來讓爸爸“寫作”呢？吳梅麗覺得女兒這個主意不錯。她倆很快買來拼音圖，然后分聲母、韻母和標點三個部分，粘貼在一個大紙板上。汪璐還建議媽媽用手機同步拼寫，以盡快找到爸爸所需要的字。

困難的是，這種方法使用起來速度慢，需要配合者有很好的耐性。一張拼音板上，寫著23個聲母，吳梅麗挨個指，每指一次，就看一眼丈夫；如果丈夫的眼球左右轉動，那就是錯了；如果丈夫的眼球上下轉動，就是這個聲母了。24個韻母，也要這樣挨個指，直到丈夫第二次轉動眼球。兩次轉動眼球，吳梅麗都記錄下來。聲母和韻母組合在一起，就可以拼出一個字了。

“生命日記”引轟動，曠世親情成就“眼神作家”

約定了寫作方法，夫妻倆正式“開工”了。吳梅麗左手握手機，右手則按照拼音板上的順序，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指，丈夫認真地側耳聽著、看著……確定了一個字的讀音，吳梅麗還要從多個字中讓丈夫挑出他要用的那一個。忙活了1個多小時，她發(fā)現(xiàn)丈夫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拼出來的5個字，竟然是“謝謝你，梅麗！”一瞬間，她百感交集，不禁摟住病床上的汪建華，潸然淚下。

接著，汪建華又費力地拼出了“今生有你相伴，是我的幸運”。吳梅麗深情地說：“放心，以后我和女兒就是你的手和腳，我們要快快樂樂地好好活下去！”

一塊簡陋的拼音板，成為汪建華完成夢想的開端。他決定寫一本名為《一個漸凍人的生命日記》的書，并希望通過自己的作品，告訴和他一樣的患者不要喪失信心，要堅強快樂地活下去！

2009年2月16日，吳梅麗弓著身子扶著拼音板，忙碌了一個多小時，直到額頭上滲出了汗水，終于幫丈夫完成了他用眼球“寫”出的第一句詩詞：“風剪荷葉搖珠落，雨浸芭蕉聽春響”。雖然只有短短的14個字，但其中的艱辛與不易常人無法體味。

這本書共分為紀實篇、札記篇、詩詞篇三部分，對吳梅麗來說，用拼音板跟丈夫溝通，最難的不是寫書，而是創(chuàng)作古詩?！拔椅幕潭炔皇呛芨?，如果寫散文、記敘文之類的，有些字還能猜出來。但他要寫詩，我就完全猜不出了，有時候反復確認半天，都找不到到底應該用哪一個。”實在沒辦法了，吳梅麗就對丈夫說：“這個字我們先空著，等女兒回來解決，老公你繼續(xù)……”

汪建華喜歡作詩，并不是從患病之后開始的，最初在部隊回不了家，他就用詩歌寫成情書，寄給在家鄉(xiāng)等候的妻子。“那時候，他開玩笑說晚年要出一本詩集，沒想到這個期限提前了。”吳梅麗抽泣著說。

“忽聞壽翁喚酒香，三巡不勝語冗長。眾詢千百斟連理，何日彩舫搖新娘。”這首詞是為追憶他和吳梅麗的新婚而作，那一天，他等待著在丈人家迎娶他最美麗的妻子。

他還用優(yōu)美的文字直面生活帶來的打擊：“我自以為已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反而異常平靜，因為害怕是多余的。起碼我還能看到、感知到親情的溫暖，和窗外的鳥語花香?！睆闹赖貌∧且豢涕_始，汪建華從來沒有想過放棄治療和輕視生命，他一直都是熱烈地渴望活著，哪怕不能呼吸，無法進食。

2011年，隨著病情加重，汪健華的眼睛逐漸變小，妻子給他綁上了一條頭帶，這樣可以提拉眼睛。即使如此，夫妻倆努力合作一天，最多也只能創(chuàng)作100個字。每一個標點，每一個字，每一個句子，都“寫”得飽含艱辛。

汪建華時常累得雙眼酸澀，這時吳梅麗就會用溫水浸泡過的毛巾，敷到他的眼部，讓丈夫做短暫休息。由于每個字符都是吳梅麗捕捉著丈夫的眼神，用拼音板和手機完成的，一年后，她的右手拇指就有些變形了，而手機也早已按壞了兩個。但令吳梅麗感到欣慰的是，負責為爸爸錄入書稿的女兒說，爸爸已經斷斷續(xù)續(xù)地創(chuàng)作了2萬多字！就這樣，重復的動作，一家人整整堅持了3年多。

2012年國慶節(jié)這天，是女兒新婚大喜的日子，汪建華興奮得一夜未眠。他為女兒寫下一首詞“桂花清香，揮筆孤山紅透，話錢塘情緣，南峰相擁，北岳私語……”，并把它譜成曲子，讓音樂人在女兒的婚禮上演奏。

為了讓丈夫親眼看到女兒出嫁，吳梅麗決定讓汪璐在病房“出娘家”?！澳阏f的是高興兩字！對不對？”吳梅麗一手舉著拼音板，一手握著手機，大聲念出拼在屏幕里的詞組，眼里滿是柔情。病床上，汪建華仰面躺著，眼球上下轉動了一下?！皼]錯，他說高興，女兒結婚，他高興！”放下拼音板，吳梅麗背過身子抹掉了眼角涌出的淚水。女兒更是哭得讓在場的人都落了淚……

2012年10月13日，汪建華終于用眼球完成了這部4萬字的自傳體作品。3個月后，這部堪稱“全世界第一部用眼球寫成的書”，被中國出版集團正式出版發(fā)行。

2013年1月，中國電信天翼閱讀網，向超過1億的手機閱讀用戶隆重推薦了這本書的電子書，只需支付2元，手機用戶就能讀完全本。夫婦倆決定，把新書所得收益的一半，捐給一個關懷漸凍病人的公益組織。

2013年6月接受記者采訪時，汪建華身上剛剛出現(xiàn)一個可喜的現(xiàn)象：經過妻子長達7年的針灸和按摩，他的右手大拇指竟可以微微向上抬動一點點了，這預示著他的運動神經在逐步修復！發(fā)現(xiàn)這一喜事時，吳梅麗和女兒激動得相擁而泣。

吳梅麗和女兒表示，接下來她們會一如既往地悉心照顧汪建華，在藥物的輔助下多為他做康復訓練，并陪著他繼續(xù)把書寫下去……我們有理由相信，這位從未向病魔低過頭的勵志英雄，會在這份感天親情的守護下，創(chuàng)造生命奇跡！

編輯/劉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