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袁
但這一次,他決定決不再讓她忘記自己。
寧嫣從夢里醒來迷迷糊糊剛來到洗手間,門忽然被人從里面拉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男人的胸膛,上面還掛著水珠,再向上看,那張臉儼然就是剛剛在夢里崩了她的特務(wù)陸原。
“啊……”寧嫣的尖叫聲響徹屋子。
陸原面色不善,眼角下有睡眠不足的烏青:“一大早就被你的鬼叫聲吵醒,現(xiàn)在還要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眼神不好非禮你呢!”
“??!暴露狂!我要退租!”寧嫣的尖叫到底驚動了要去晨練的房東太太。寧嫣便請她留下來評理:“阿姨,您說,他光著上身在客廳晃蕩,有沒有考慮過我一個未婚女青年的感受?”
陸原坐在沙發(fā)上,邊喝牛奶邊看早間新聞,頭也不抬地說:“你在客廳吃零食,零食碎屑灑得沙發(fā)和地板上四處都是,你有沒有考慮過我一個潔癖男青年的想法?”
房東太太抱著手里的貓,低頭捋著貓毛,一臉的不耐煩:“我說,別再吵啦。今天是仇人,明天就是情侶;今天是合租,明天就是同居了。”
可以找人評理,可是去哪里找這樣離單位近、安靜整潔又價廉的房子呢?冷靜下來之后,寧嫣做了深刻檢討:除去“暴露狂”這個癖好,陸原其實蠻不錯的,人干凈、安靜,有時深夜晚歸,也是悄無聲息的;私生活簡單,身上很少有酒味香水味。想到這里,寧嫣決定原諒并且忽視陸原。
寧嫣木頭一樣站著,等待從洗手間出來的陸原。她對著陸原光裸的胸膛暗暗吞下口水,說:“陸原,我們還是和平相處吧,只要你不再光著身子?!睂庢毯貌蝗菀渍f完,抓起包就往單位跑。
臉發(fā)燙的寧嫣剛到單位,同事老李便湊了上來:“寧組,咱單位新上任一位科長,聽說此人大有來頭,要大改革呢!”
早班會上,新科長露出了廬山真面目,寧嫣的嘴巴張得能吞下整個雞蛋。傳聞中的新領(lǐng)導,竟然是“暴露狂”!
陸原穿著筆直的制服,五官硬朗,因為膚色白,使得身上的氣質(zhì)柔和些。寧嫣聽見周圍色女們此起彼伏的吞口水聲,忽然有點得意:切,這有什么,我都見過他沒穿衣服的樣子呢!
“寧組長!”陸原站在臺上,笑得無可挑剔,“請你談一談對我們科室未來發(fā)展的想法??茨忝鎺θ荩瑯?gòu)思想必很美好?!睂庢叹降谜f不出話來。她報到短短一個多月,剛把業(yè)務(wù)摸熟,現(xiàn)在讓她談未來,未來多少錢一斤?。拷o我來二兩打包帶走。
寧嫣起身站得筆直,兩眼“窘窘”有神:“陸科,其實我剛剛在想,今晚我們在哪里請您吃飯?!?/p>
寧嫣覺得臉要笑抽筋了。眼前一片其樂融融,男人歡騰在餐桌的酒菜上,女人陶醉在新來科長的男色里?!皩幗M長,傻笑著做什么呀,吃菜!”挨著她坐的老李殷勤地夾過來一片牛肉。
“她不吃牛肉?!标懺鋈婚_口。聲音不大,但足夠所有人聽見,一片靜默。
老李紅著臉,呵呵笑著,尷尬地搓手。寧嫣的臉更是紅得像燒烤盤里的牛肉,只差“吱吱”冒煙了。
有一次房東太太送了牛肉過來,她貪吃多吃了幾塊,結(jié)果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腫成了怪物,嚇得她在房里哇哇大哭,驚動了陸原。陸原不顧她衣衫不整沖了進來,抱她去了醫(yī)院……
一雙筷子橫空出現(xiàn),夾走了她的牛肉。陸原慢條斯理地咽下牛肉,淡淡地開口:“你吃了回到家里又要鬧,遭殃的還是我?!蹦强跉饫锫牪怀鲆唤z埋怨,全是寵愛。
即使看不見,寧嫣也知道自己的臉漲成豬肝色了。寧嫣如坐針氈,同事們熾熱八卦的眼神不停掃過,她幾乎被射成了馬蜂窩。
這時老李排過重重八卦阻礙擠到寧嫣面前:“寧組啊,人不可貌相。你釣走了我們科頭牌男色,還是在男色未公開登場的情況下,一點兒余地都不留啊!”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寧嫣一頭黑線,我有那么貌不驚人嗎?
合租生活依然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寧嫣每天早上起床,早餐已經(jīng)擺在餐桌上;晚上下班回到家,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等著陸原上菜上飯。生活過得波瀾不驚,寧嫣甚至有時會有一種她和陸原早已是老夫老妻的錯覺。
攪亂一池春水的石頭——寧嫣的初戀劈腿男友失蹤多年又出現(xiàn)了,并且約她見面!
“吃完飯我們?nèi)タ措娪鞍??”吃完早飯后陸原提議。
“我……約了同學。”寧嫣心虛:我為什么有一種背著老公去會情人的感覺呢?寧嫣覺得自己最近好像是被某人馴養(yǎng)了!
想到最近某人又開始光著上身在客廳看電視,她決定反擊,以掩飾自己的心慌。
“陸原同志,雖然你是我的領(lǐng)導,但是在家里我們兩個是平等的。不準你在公共場合不穿衣服!”說完這話,寧嫣想把自己的舌頭吞掉,什么叫“不穿衣服”?。?/p>
“寧嫣,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不然臉怎么紅了?”陸原的話里帶著戲謔。
“我……我……”寧嫣后面的話被吞回了肚子里,因為陸原的嘴唇已經(jīng)覆蓋住她的唇。輕輕的吻,帶著陸原的氣息。寧嫣的腦海里一片空白。
5分鐘后,陸原對面前臉紅得快要滴血的人說:“你放心,雖然我腦里五顏六色,心里萬馬奔騰,但絕不會越雷池一步。當然如果是你主動撲倒,我樂意倒貼?!?/p>
終于等到見前男友的這一天了,寧嫣精裝打扮好,準備出門時,消失了一個早上的陸原抱了一個粉嫩的娃娃回來。
陸原一邊給娃娃擦口水一邊說:“這是我姐的兒子,她今天有事,讓我?guī)兔潞⒆?。你到樓下幫我買幾包尿不濕?!?/p>
寧嫣記得約會的事,支支吾吾不愿去。
陸原眼睛一瞇,使出“殺手锏”:“不去斷一個星期排骨!”看寧嫣的臉色沮喪,又壞笑著說:“反正以后我們兩個也會要孩子,現(xiàn)在先練習著。”
吃貨寧嫣在天雷滾滾中紅透了臉出門代購,早就忘記了有人在抓心撓肺地等她。
放在客廳的手機響了起來,陸原拿過手機看了一下號碼,接通,并不說話。
“寧嫣,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怎么現(xiàn)在還沒到?”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以前寧嫣從不讓他等的。
“她去給孩子買尿不濕了。”
“……孩子?你是哪位?”
“我們住一起?!标懺苡屑记傻卮鸱撬鶈?。
對方被噎住了,頓了一下,鼓足勇氣問:“孩子,是你們的?”
“嗯。”現(xiàn)在是我們帶著的孩子,簡稱我們的孩子,陸原心里說。
“我明白了,祝你們幸福?!睂Ψ綊鞌嗔穗娫?。
寧嫣買完尿不濕回來,就看到手機里前男友的短信:不如不見,祝你幸福。寧嫣困惑:什么情況?某人抱著娃娃坐在沙發(fā)上冷笑:想紅杏出墻,門都沒有!
于是情敵在還未正式出場的情況下被伏擊消滅,紅杏在還未出墻的情況下被掐斷了小萌芽。
陸原換了工作,薪水更豐厚了,只是周末都要加班。這天,寧嫣為陸原做好愛心早餐送他出門上班時,回來正遇上房東太太在隔壁收房租。
寧嫣這才意識到,自從和陸原的關(guān)系飛速進展到火星后,她就再沒交過房租。愛情的甜蜜已經(jīng)把她裹得像一顆糖球,只能看到紅彤彤的甜。
“阿姨,陸原不在,房租我來交吧!”寧嫣笑瞇瞇地叫住房東太太。
房東太太抱著她的貓,從老花鏡下用驚奇的眼神瞄寧嫣:“交房租?小寧你又想拿我開玩笑?”
見寧嫣一頭霧水的樣子,房東太太笑得臉上的褶子都湊成一朵菊花了,說:“你們這些小青年啊,整天弄得神神秘秘的!前幾個月還拉著我評理,現(xiàn)在就好成一家人啦!告訴你吧,小陸花高價從我這里買走了房子,說是你們倆都喜歡這里,想要安家呢!”
寧嫣驚喜之余還帶著不可置信:這些陸原從沒告訴過我。
“小陸真有心啊,”房東太太感慨,“連房產(chǎn)證上寫的都是你的名字!”
晚上陸原下班回來,破天荒地有一桌子令人垂涎欲滴的菜等著他,還有眼睛和鼻子紅成一體的寧嫣。
陸原忐忑難安,如同等待被宣判的囚徒,心中已經(jīng)飄過千萬個猜測:莫非,她前男友找來了?
寧嫣大聲宣布:“陸原,我厭倦了合租,不如我們把合租改為家庭承包制,我們結(jié)婚吧!”
陸原第一次見到寧嫣,是在高中。那時的寧嫣像一棵小白楊,清新、干凈,看似柔軟,實則堅強,不輕易妥協(xié)。放學的路上他在后面跟著她,看她一蹦一跳的樣子,他又覺得寧嫣像一只松鼠,靈活可愛不做作。她摔倒了,他背她回家,看似鎮(zhèn)定,實則手心都是汗。背著她的時候心里想著:原來這就是整個世界全都在自己背上的感覺。
她腳傷好后回到學校,陸原裝作偶遇走到她面前向她微笑,寧嫣一樣抱以微笑,是禮貌的笑。陸原萬分沮喪,他是她轉(zhuǎn)身即忘的路人。
10年后,他費盡心思打探到她的消息,裝作再次相遇。但這一次,他決定決不再讓她忘記自己。
(摘自《故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