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朝,身為吃貨的壓力很大。
拿南宋首府杭州來說,好吃的東西特別多,吃貨需要專心致志,逐個追擊,才能盡收胃中,對得起吃貨的名號。
大餐放在一邊暫且不提,先說說小吃,杭州街頭能讓人口水連綿的吃食如戈家蜜棗兒、官巷口光家羹、壽慈官前熟肉、錢塘門外宋五嫂魚羹、湧金門灌肺、中瓦前職家羊飯、雜賣場前甘豆湯……從解饞的零食飲料到果腹的燉肉拌飯,一周七天不遺余力地吃,都不夠嘴巴忙乎的。
宋初的時候全年釀酒,釀成即賣,這種酒叫“小酒”,價格從5文錢到30文錢,細細地分出了26個等級,滿足吃貨們在價位和口味上的不同需求。
吃貨也分層次。奢侈的吃貨代表如北宋宰相呂蒙正,呂相爺每天早晨要喝一碗雞舌湯,廚房后院雞毛堆積成山。再比如宰相蔡京喜歡吃鵪鶉,一小碗鵪鶉羹耗費上百只小生命。
號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歐陽修,對奢侈吃貨只有瞠目結舌的份兒,他參加宴會,發(fā)現(xiàn)“累累盤中蛤,來自海之崖”——盤子里的海鮮悉數(shù)來自祖國遙遠的海邊,以至于讓老兄“食之先嘆嗟”,動嘴之前連連感慨。歐陽修是見過大世面的,然而一頓宴席能把他的腦細胞打暈、刺激他揮筆將這感受永遠記錄在筆記本里,絕對不是一般吃貨能夠面對的場面。
當然,奢侈的吃貨生活也是高處不勝寒,不見得長久。南宋時某知府雇傭知名廚娘做飯,買來十個羊頭,只“剔留臉肉,余悉擲之地”,肉只用羊臉上的一點點,其它全扔掉,至于僅僅作為配料的蔥,也要先搬來五斤,只挑選芯兒里面類似韭黃的部分,其余一概淘汰。如此精耕細作,菜品果然“馨香脆美”,“食者舉箸無贏余”,引來吃貨們一片贊嘆。但菜的成本高得離譜,以至于身為高級干部的知府私下嘆惋:“吾輩事力單薄,此等廚娘不宜常用”,卻又不好意思說吃不起,只好假托其它理由,將廚娘辭退。
大眾性吃貨的主體還得說老百姓,而且,南宋的吃貨基礎似乎較北宋更好。拿北宋早期來說,全國大概有2800萬人口,徽宗在位時達到了1個億左右,南宋時大致維持在5000萬人,但是國土面積銳減,連北宋的一半都不到,狹小面積上擁擠了大批胃口,絕對是吃嘛嘛香。
此外,支撐眾多吃貨存在的基礎也越加深厚,比如食品供應數(shù)量和種類的大幅增加。究其根本,則來自不斷擴大的生產(chǎn)力。僅就從甘蔗中提取制成的食品糖霜來說,一般性的生產(chǎn)流程要經(jīng)過削、銼、碾、蒸、榨、煎……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規(guī)模較大的作坊開始推行分工協(xié)作,比如在頭道工序中利用“兩人削,供一人剉”,極大地提高了生產(chǎn)效率,為吃貨們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吃品。
相對于吃貨主要是富人群體的過去,宋代最打動人心的進步在于,出現(xiàn)了“豈惟貴公侯,閭巷飽魚蝦”的喜人場面,老百姓成為吃貨隊伍的生力軍和主力軍,才是一個富裕時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