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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道士家的小狐貍

2013-04-29 20:54:45井涼
飛星動 2013年9期
關(guān)鍵詞:仰光胖子狐貍

井涼

【內(nèi)容簡介】身為狐妖的周仰光喜歡的竟然是個偽道士,她不僅像個跟班似的對他言聽計從,也像個護(hù)衛(wèi)一樣保護(hù)他,甚至還幫他去找他喜愛的人,誰知道,這人是找到了,他抱得美人歸了,她卻連命也快沒了,傻道士揚(yáng)言要?dú)⒘怂?,手中的利劍毫不留情…?/p>

夜空寂靜安謐,皓月高懸于空。

皎潔的月色下,有一只通體雪白的巨大狐貍站在兩層高的屋檐上,頭頂上的圓月襯得它那一身雪白茸軟的皮毛如戰(zhàn)甲一般,高貴而不可侵犯,昂首挺立的模樣實在是威風(fēng)凜凜,只見狐貍露出一個尖牙,來了一個陰險的笑容,立馬就嚇得院落里的那些護(hù)衛(wèi)倒退了數(shù)步。

周仰光很是得意,眸珠子放光,又低號了一聲,果然就把他們嚇得連手上的刀刃都掉了。笑話,她千年狐妖出來嚇唬這些凡人,簡直就是大材小用。

突然,周仰光眼尖地瞧見一個身著月白色長衫的男子被一個矮矮銼挫的胖子滿臉諂媚地請到了大宅門外,這個胖子就是她嚇唬的這戶高宅的主人,有錢但仗勢欺人,是出了名的奸商,周仰光盯上他很久了,所以有事沒事就嚇唬嚇唬他,然而他這回請的救星似乎是不一般啊。

“小狐貍兒,你怎么老是學(xué)不乖?”走到庭院里的男子漫不經(jīng)心地問著。他身材挺拔頎長,相貌斯文俊秀,舉止之間帶著一股書卷氣,是時下女子們最喜愛的儒雅男子。

周仰光一下就有點慫了,底下那位除妖師,可是她的老冤家——顧長笙,據(jù)說他御妖有術(shù),對那些傷人且屢教不改的妖物他會像秋風(fēng)掃落葉一樣毫不留情地消滅掉,而那些頑劣的妖物,被他抓到后就是狠狠地揍屁屁,落得幾天不能坐板凳的下場。

很不巧啊,她周仰光就是屬于后者。

雖然她的反抗精神很頑強(qiáng),屢敗屢戰(zhàn),然而幾次三番,只要對手是顧長笙,她依然是屢戰(zhàn)屢敗。幾個回合下來,她就落在下風(fēng),那矮胖子很高興地在顧長笙身后喊,大師,千萬要把這妖物給收拾了啊。她抬頭瞪他時,一個不察就被顧長笙鉆了空,一束藍(lán)光打到了自己身上,她只來得及號了一聲,就直直地往下掉……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再定睛往地上看時,只一瞬間,那狐貍卻連影兒都不見了。

“大師,這……”胖子忐忑地問道。

顧長笙不以為然,只道:“她受了傷跑不遠(yuǎn)的,看樣子她是躲到了這大宅子里了?!币娕肿右荒橌@慌,他遲疑了下才勉強(qiáng)說,“既是收了你的銀兩,我就會把事兒辦妥,這樣吧,這兩日你就別住這兒了,我留在這里幫你收拾了她?!?/p>

胖子感恩戴德。

這時,宅院外又有人蹬蹬地跑上來了,是個年輕的姑娘,眼睛圓溜溜的,白白嫩嫩長得甚是討人喜歡,她一上來就扯著嗓子喊:“顧長笙,快回家吃飯了!”

聲音朝氣蓬勃,似春日里的朝陽。

胖子疑惑:“這位是?”

顧長笙笑得溫和:“我的表妹周仰光?!?/p>

胖子連夜收拾了幾件家當(dāng),在護(hù)衛(wèi)的護(hù)送下坐在馬車?yán)锱芰恕?/p>

顧長笙慢條斯理地把一張很滿意的銀票收進(jìn)了內(nèi)衫的衣袋里,對一旁紅著眼虎視眈眈的周仰光視而不見。

“我要求分錢。我那么辛苦賣力地配合你。”周仰光齜牙。

是的,她就是那只搗亂的狐貍,和顧長笙天衣無縫地配合只為坑為富不仁的富商們的錢財,雖然顧長笙說這叫“為民除害”。

“乖,你還小,我?guī)湍愦娴藉X莊里。”顧長笙摸摸她的腦袋順著毛。

又是這么說,周仰光把胳膊擼了起來,把狀似燙傷了的小臂伸到他面前委屈地說:“痛?!?/p>

雖說是做做樣子,但難免在打斗中會被傷到,顧長笙打下她的那簇藍(lán)光就燒傷了她。

“回去給你燉點人參燉老母雞就好了?!辫F公雞顧長笙口吻甚是關(guān)心。

溫和的笑容在月光下多么正直無害啊。

人們常道,狐貍多狡猾,可在顧長笙面前一對比,她周仰光連跟蔥都不是!

自知自己嘴上功夫斗不過他,周仰光只能別別扭扭地撇過腦袋說:“還要再加一只烤雞。”心里其實還是挺歡樂的。

小狐貍很好哄的,香噴噴的烤雞,顧長笙的笑。

“好吧,那開始了?!鳖欓L笙斂了笑容,眉眼間已是有些凝重了,“她的氣息很微弱,但我能感覺到她就在這個宅子里。”

周仰光一愣,心一揪,只覺輕松的氛圍蕩然無存,跟著才遲疑地點頭,盡管心里絲毫不覺意外。只要有關(guān)于她的一丁點蛛絲馬跡,無論多危險,他都會去,就像這次接的這樁生意,就是因為他感受到她的氣息,才讓她周仰光出來搗亂。

那個“她”是顧長笙喜歡了很久的尤知梨,他找了她許久許久。“許久”是多久?周仰光只知道,在他認(rèn)識周仰光的那一天開始,他就不間斷地尋找著,不知疲憊和倦怠般。

大概這就是喜歡的魔力,能讓人忘卻了時間,讓人再苦再累再寂寞,也能叫人甘之如飴。

周仰光看著月色下顧長笙淡漠的眉眼,心道,我懂的,不是感同身受,而是切身體會呀。

顧長笙和尤知梨是為了避開仇家才在慌亂中走散的,誰知,這一散便散了許多年,尤知梨音信全無。難怪凡人常道,這世間不費(fèi)吹灰之力便能做到的事是和一個人失了聯(lián)系。

顧長笙和尤知梨這么深厚的感情如今不也天各一方,而顧長笙找她的方法多么笨拙,只能靠自己去感知她的氣息,往往是只要他一聲不吭地往外跑時,周仰光就得鞍前馬后地跟著他跑。

往往一無所獲。

“顧長笙,我們這次會不會又白跑了一趟?”

在宅院里找了兩天,周仰光躊躇了下才開口問著。

向來總是笑瞇瞇的顧長笙眉頭皺得很深,竟是困惑中夾雜著不甘:“明明就在這里,就在這里!”然而,事實是偌大的宅子叫他們翻了個遍卻什么都沒找著。

周仰光沒有接話。這種結(jié)果早就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次,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他失落她心疼。

突然,一陣突如其來的嘈雜聲響起,周仰光率先跑到院子里,就在方才,宅子四面八方站滿了殺意騰騰的黑衣人,周仰光一下就聞出他們身上同類的氣味。

只是叫她意外的是,被簇?fù)碓谥虚g走出來的竟然是那被嚇跑的胖子!

跟著出來的顧長笙也疑惑了,盡管他表面上仍是淡然的模樣。

“顧長笙,我們狐王特地要我好好兒招呼您。”胖子很“好心”地解釋著,他胖手一揮,那些狐妖立即在宅子四周扯出了一張泛著紅光的網(wǎng)。

想必那張網(wǎng)是施了法,叫他們無法逃脫。

他們上當(dāng)了!周仰光腦海里當(dāng)即冒出這一念頭。說起這個狐王,就是顧長笙的仇家,雖然不曾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過,但他幾乎無處不在地在……搶人。

之前不明情況被他騷擾多了,周仰光十足火大,顧長笙才不得不告訴她,他的真身是一棵幾千年的人參,妖物們吃了可是能讓修為突飛猛進(jìn),早日位列仙班。

知道真相的周仰光當(dāng)時眼淚就掉下來了,顧長笙就是妖物們眼中細(xì)皮嫩肉的唐僧啊,待在他身邊的自己簡直是在玩命!

這回這個胖子估計是被狐王收買了,設(shè)了陷阱讓他們跳了進(jìn)來。

只是,如果這是假的,那吸引顧長笙來宅子的尤知梨的氣息又是怎么回事?

“哦?就這幾分能耐也想抓我邀功?狐王的眼光越來越不怎么樣?!鳖欓L笙說得平靜卻嘲諷,隨即他向后退一步,揪起周仰光的后領(lǐng)子就把她往前扔,“小狐貍,看你的了。”

周仰光認(rèn)命地上前。

顧長笙雖然全身都是寶,但畢竟是草系植物,尚且能自保罷了,戰(zhàn)斗力遠(yuǎn)沒有周仰光來得強(qiáng)大,所以他一向都在背后指揮,倆人配合著,倒是無往不利。

但這次對方做了充分準(zhǔn)備,狐妖眾多,輪流進(jìn)行著車輪戰(zhàn),到了最后,周仰光只得變了狐形,使了勁,拼了命,只靠一股蠻勁兒在打,待到收拾完那些狐貍,她已經(jīng)是遍體鱗傷倒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胖子落荒而逃。

而顧長笙呢?早在打斗的后半段,他就已經(jīng)沒有給周仰光指示了,只因他全身心都在一面墻上,那面墻在打斗中,被周仰光的尾巴打掉了半面。

顧長笙像陷入了魔怔般,奮力推掉了另外半面,里面竟是空心的。

在看到里面的場景時,周仰光目瞪口呆,豎起的冰棺里是一位墨發(fā)披散,面容安詳?shù)乃廊恕?/p>

周仰光心里隱約覺得害怕,就看見顧長笙上前隔著冰棺癡迷地?fù)崦侨说拿嫒荩骸爸?,我終于找到你了?!?/p>

面上是周仰光從未見過的眉眼溫柔,她為他拼死拼活,此刻卻連他一眼的掃視都沒換來,更別說去關(guān)心一身雪白皮毛沾了大片血跡的她的傷勢情況。

自始至終,他的眼里都只有尤知梨,她不見的時候,她在他心里,她出現(xiàn)的時候,她在他眼里和心里,再也沒有旁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周仰光只覺被她刻意忽略的那些傷痛洶涌地從心底席卷了上來,鉆肉鉆骨鉆心地疼……

周仰光和顧長笙把窩安在了林子里,靜謐舒適,還養(yǎng)著一大群周仰光最喜歡吃的雞。

往日無事時,他們可以在林子里摘果子,夜晚還能躺在草地上啃雞腿看夜空,周仰光對這個家的一切都很滿意,滿意這個只有她和顧長笙兩個人的地方。

然而現(xiàn)下——

“顧長笙,她身上的傷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痊愈的,你莫要勉強(qiáng)?!弊源蝾欓L笙把尤知梨帶回來之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有多重,可見下手的人手段有多么狠辣,要不是尤知梨在冰棺里沉睡了那么多年,想必早就香消玉殞。

顧長笙的療傷能力確實強(qiáng)大,但不眠不休地幫了她三天,周仰光再也看不下去了。

這天的治療結(jié)束,顧長笙還想再繼續(xù),就被周仰光一臉擔(dān)憂地阻攔了,他回道:“別鬧,我此刻沒空閑搭理你?!?/p>

尤知梨醒著,但她還在跟著顧長笙的治療調(diào)息。周仰光記得,她剛睜開眼的那一刻,滿天星辰融化在了顧長笙眼里,那時她便知道,他們的相依為命終成過往。

周仰光惱了:“她一時半會死不了,你急什么!”以往她受傷,都是他在幫她,但這次呢?他甚至詢問下她的傷勢都沒有。

她只得找他之前做的傷藥自己擦,躺了兩天才稍微緩過來,整個過程她自己想想都為自己心酸!連帶著眼睛也無比酸澀。

顧長笙立馬把臉拉的跟長白山一樣:“周仰光,道歉?!?/p>

他極少連名帶姓地喊她,除非在非常生氣的時候。

周仰光可不覺得自己有錯,她倔強(qiáng)地和他對視著,就是不說話。

倒是稍稍恢復(fù)過來的尤知梨在打圓場:“我知道仰光直率,所以她說什么我都不會放心上的?!?/p>

顧長笙這才和緩了臉色。

周仰光看著尤知梨,表情不善,目光灼灼,似乎要把她看出眼洞似的……

這一夜,雨下很大,打在森林里尤為激烈。

尤知梨只覺睡夢中有種強(qiáng)烈的壓迫感,睜開眼就看到微弱燭光里,周仰光正面色不善地瞧著她。

“你不是尤知梨,你是誰?”

因著角度問題,居高臨下的周仰光特別有趾高氣昂的感覺。雖然她之前沒見過尤知梨,但她身上微弱的同類氣息還是叫她敏銳地察覺到了。

尤知梨的表情很是吃驚:“我不是尤知梨是誰呢?”

她是個挺美麗的姑娘,說這話時帶著可憐兮兮的疑惑。

周仰光身上的“惡霸”氣場全開,她一挑眉就對尤知梨發(fā)起了攻擊。

且不說尤知梨還傷勢未愈,就是好了也打不過打架一把好手的周仰光,很快就被她鉗制住了脖子。

“你身上的騷狐貍味太重了?!敝苎龉夂苁窍訔壍匕櫫税櫛亲?。

尤知梨還在掙扎著說:“我是尤知梨呀?!?/p>

周仰光也有些著急了,怎么她都被她逼到這個地步了,還不變回原型,她都掐得這么用力了,難道還要再用力點?周仰光就這么冷著一張臉?biāo)妓髦@個糾結(jié)的問題。

這時,有人替她做了決定,從身后突然襲來的一束藍(lán)光迫得她松了手,周仰光兇狠地回頭一看,顧長笙正踱步進(jìn)來,他身后的夜色正閃過一道驚雷,他的神色異常肅殺。

“知梨跟我說當(dāng)日是你害她受傷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現(xiàn)下看來很難不信?!?/p>

周仰光奇怪:“你在說什么,我不懂。她根本不是尤知梨。顧長笙你別被她給騙了!”

卻見顧長笙狀似嘲諷地笑了:“我到底是被誰騙了?”他自身后拿出了一面四方形的古銅鏡,“我和尤知梨被追殺的當(dāng)日,她隨身攜帶著這面‘南山鏡,記了當(dāng)日的畫面,沒想到……”

他說得一知半解,卻叫周仰光心生忐忑?!澳仙界R”她聽過,是能記載周遭發(fā)生的事物的法器。只是,尤知梨什么時候把它給了顧長笙,她怎么沒聽他說過?

還是……顧長笙早就在防她!

“沒想到什么?”她問。

顧長笙掌心在“南山鏡”上撫過,鏡面立即有畫面彈跳出來。

是在郁郁蔥蔥森林里,一人一狐對峙著,說是對峙,實則是狐貍壓倒性勝利,它只一躍,尾巴就重重打在尤知梨身上,一下又一下,決絕又無情。

尤知梨根本就無力抵抗,倉皇想逃走又被狐貍的尾巴卷住,往地上狠摔,一下又一下。

畫面拉近,是尤知梨倒在地上鮮血淋漓的場景,有一只腳踩到了她身上。

那人是化為了人形的……她?那只狐貍是她?

周仰光全程瞪大了眼看完:“不是我,我沒有!”她干巴巴地解釋著。

然而,在這人證物證俱在的情形下,她自己也懵了。

“我倒是不知道,狐王的妹妹讓我使喚了那么久,真是三生有幸。”顧長笙冷冷挖苦著。

“等等,我何時又成狐王妹妹了!”周仰光咽了口口水,沖擊一波接一波,讓她都招架不住。

“周仰光,你我心知肚明,我不知道你和狐王囚禁我,你又隱藏了身份跟在顧長笙身邊有什么陰謀,但是我這回就是拼死也不讓你們傷到顧長笙?!庇戎媛曇舨淮螅f得卻異常堅決,眼神無比堅定。

曾聽聞顧長笙說過,尤知梨是那雪蓮變化的,現(xiàn)下看來,她即使身臨險境也不屈不撓的樣子倒真似那冰天雪地下怒放的雪蓮,這種外表柔弱可又十分堅韌的姑娘怎么不會叫人心疼,連她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錯誤。

顧長笙跟著擋在了她的面前,周仰光疑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

“顧長笙,我從來都不知道我還有狐王妹妹這個身份,我只是雪山洞里的一只小狐貍,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山里……”

她試著解釋,肩膀處卻突然灼灼疼了起來,她抬頭不解地看向徐徐收回了掌心的顧長笙。

“竟然事情說開了,我也要為尤知梨討回公道。”

哎,那個總是笑容溫和地欺壓她,使喚她的顧長笙去哪了,他不可能會用這么平靜卻又帶恨意的眼神看她呀。

“你打不過我?!敝苎龉饽剜?。

“打不過也得打?!鳖欓L笙已經(jīng)擺出了架勢,隔著一小段距離,他甚至還能看見她垂下的長長的睫毛,輕顫著,面上沒有一丁點的血色,哪還有平日里無法無天的樣子。

但,這可是小狐貍慣用的伎倆,往常叫她騙了多少次,這回他可不會再心軟。

突然,想通了什么,周仰光往后躍到門邊,笑容狡黠:“傻了才會跟你打!我可不會叫有心人挑撥離間?!?/p>

說這話時,她看向了被顧長笙身體擋住了的尤知梨。

尤知梨亦是毫無俱色地與她對視,周仰光想了想,覺得她這時候輸人也不能輸陣,更何況她還沒輸,于是又以更挑釁的眼神瞪回去。

啪,又是一道藍(lán)光毫不客氣地打在她身上,顧長笙已經(jīng)步步朝她逼近。

往日是她跟他一起對付外人,現(xiàn)在她倒成了這個外人了,心不由得一酸,周仰光呸的一聲吐掉了口中的血,之前在胖子的宅院里受的傷還未好,哪里還受得了他這樣使出全力的攻擊。

“顧長笙,我會證明自己的清白的?!?/p>

她揚(yáng)起下巴說著,唇瓣沾了血,氣勢卻不減。說完,她化為原型,便高傲地離開了這屋子。

就像無數(shù)次跟顧長笙生氣,鬧離家出走一樣。

顧長笙卻是有些失神地看著那在風(fēng)雨里慢慢縮小直至消失的背影……

小狐貍愛哭卻更愛面子,離開了他們的房子后的周仰光才卸下了偽裝,開始號啕大哭了,邊哭還邊臭罵傻子顧長笙,她覺得很疼,因為身上的傷口,因為顧長笙的不信任,哭到最后,她抽抽噎噎地咬著小手帕說:“我不是壞蛋!”

連下兩日大雨后,天很快放晴,顧長笙和尤知梨做了短暫的告別后就離開了林子,屋子周圍他設(shè)了結(jié)界,倒不擔(dān)心尤知梨會被騷擾。

雖說他們在森林里自給自足,但隔陣子去城中卻是一種習(xí)慣,只是這一回,身邊沒有興奮得嗷嗷嗚嗚的小狐貍,顧長笙眉頭輕擰。

顧長笙并沒有打算去太久,所以一路上也是馬不停蹄,突然,他一扯韁繩,寶馬長吁了一聲。

幾十來個男子擋在了林子中央,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其中一個說:“我們狐王請您走一趟?!?/p>

看起來倒還真像是他被一伙地痞流氓攔路搶劫,如果不是因為男子寬袖中的是一只狐貍的爪子。

顧長笙神色淡然下了馬,眼神卻在不經(jīng)意掃視了四周的環(huán)境,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要想一個人闖過去確實是吃力……

那些青年已經(jīng)做出了“邀請”的手勢,但他們身體的姿態(tài)看起來像是下一秒就要朝他撲過去。

顧長笙不動聲色,擺明了是不想配合。

果然,那群狐貍們就開始朝他發(fā)動了攻擊,一開始顧長笙尚能抵擋,但終是抵不過他們越來越猛的攻勢,漸漸地落在下風(fēng)。

就在顧長笙在腦海里迅速思索逃脫方法時,一塊巨大的石頭就砸在狐貍們中間,嚇得他們四散開來。

“喂,你們也不看看這是誰的人,就敢動手?!闭驹诓贿h(yuǎn)處樹上的周仰光跳了下來,她動作如閃電,一下就到了他們面前。

她想偷偷地站到顧長笙身邊,剛一挪了腳步,他就徑直后退避開了,他臉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什么礙眼的東西,是有幾分嫌棄的,不過周仰光眼神一瞥就當(dāng)沒看見,還霸氣十足地拍著胸口對顧長笙說:“有我在,你放心。”

多可靠多勇敢的狐貍呀!

一句話就讓顧長笙冷硬的目光顫了顫。

狐貍是最經(jīng)不得挑釁的,更何況周仰光表現(xiàn)得比他們還流氓,這就是在搶飯碗啊,于是男子們對視了一眼,便化了原型直直地朝周仰光撲去,周仰光躲開后便和一群狐貍纏斗在了一起,異常勇猛。

顧長笙卻是站在一旁看著,眼里沒有緊張感,甚至太過平靜。

有狡猾的狐貍看見他落單,便悄悄從他身后,猛地一跳,眼看殺傷力十足的爪子就要撕裂顧長笙時,余光一直在觀察他的周仰光立即化為了原形,朝他們躍去。

顧長笙叫她的身體沖撞到了旁邊,而那只本該招呼到他身上的利爪卻在白狐的臉和脖子上劃下長長深深的傷痕。

周仰光受疼,低吼了一聲,琥珀色的眼里更是侵略性十足,善于審時度勢的狐貍們向四周散開,一下子就不見了。

周仰光這才變幻回來,靠著樹干,她讓顧長笙中傷的肩膀還未愈合,就再次被撕開來,再加上她左臉上的刮傷,半身是血看起來無比狼狽:“顧長笙,你看,我這么努力地保護(hù)你,怎么可能會是狐王的妹妹,隱藏在你身邊,圖謀你什么呢?”

周仰光認(rèn)真地解釋著,微微地苦笑著,慘白的笑容活著紅紅的血液叫她看起來分外脆弱。

她朝他伸長了手臂,祈求著他的回握,把信任再交回到她手上。

顧長笙的心突然就咯噔了一下,情不自禁地走向她……

周仰光心里大喜,因為顧長笙伸出的修長的手臂。

“啪?!?/p>

顧長笙卻是一把打掉她的手,聲音冷冽:“欺騙了我一次還想欺騙我第二次,別以為我不知道,剛才那些狐貍是聽你的,有幾個我曾見過你們玩在一起。”

周仰光愛玩,瘋起來也會忘記著家,顧長笙擔(dān)心她受騙,曾經(jīng)跟過她一次,知道她的朋友都是玩得來的狐貍兒才放心,沒想到,他那時的良苦用心會是看穿這場戲的關(guān)鍵。

周仰光的眼神當(dāng)即就慌亂起來了,完了,她無計可施才演出的這場戲碼徹底落實了她詭計多端的罪名,顧長笙真的不會相信她了……

她竟連想開口解釋也不知從何說起。

“你早就知道了?”她聲音發(fā)顫。

他點頭。

周仰光發(fā)笑,他早就知道還假裝著,看她自顧自地做出了這一出戲碼,她就跟耍猴戲似的,叫他看盡笑話。

原來只要無情起來,天下男人都一樣,一樣狠心決絕,顧長笙也不例外。

顧長笙這時手心一攤,變出了一把長劍來,這是他的精元幻化出來的,威力之大就是道行高深的妖物都擋不住,但因為對自己損傷太大,他幾乎沒用過。

周仰光睜大了眼,不敢置信他真的會這么對她。她眼睜睜地看著顧長笙靠近,心里一遍遍地叫囂著,不會,顧長笙不會這么對她。劍光太冷,凍得太無法動彈,只能看著那劍光在瞳孔里一點點擴(kuò)大……

喜歡的人失而復(fù)得,在一起已經(jīng)順理成章。

大雪初霽的那一天,顧長笙和尤知梨舉行了一個簡單卻又莊重的婚禮。

漫漫長月里,他們所認(rèn)識的朋友早已各自散落在天涯,屬于兩個人的婚禮孤寂卻又溫情。

“長笙你在想什么?”是尤知梨的柔聲細(xì)問。

此刻尤知梨穿著最鮮艷的嫁衣,和顧長笙面對面地站在高堂之上。

顧長笙收回了思緒,用力回握住她的手:“只是感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們還是回到了原點?!?/p>

有人歸來,有人卻……丟失了。那天他舉刀決絕,真要下手時卻片刻失神,等他回過神來,周仰光就已經(jīng)被人抱走,速度奇快。

是那群狐貍中的一個……

這場婚禮注定不太平,就在顧長笙和尤知梨進(jìn)行著繁瑣的儀式時,大門被踹開,一大群人氣勢洶洶地闖了進(jìn)來。

帶頭那人是從上次后就沒見過的胖子。

這次他帶的人里也有人類,難怪他們能闖過專為抵擋妖物設(shè)的結(jié)界。

“顧長笙,還是那句話,跟我們走吧,狐王可還在等著你。”

胖子開門見山地說道。

尤知梨抱住顧長笙的胳膊:“這次就算是死,我們也不要再被分開了?!痹撌悄氐脑掝},她卻微笑說著。

尤知梨也看出了他們這一邊的勢單力薄。

胖子那伙人囂張的氣焰沒能持續(xù)多久,從門外就傳來呵斥聲:“死肥豬,難道上次吃的教訓(xùn)還不夠,上趕著來送死?”

既在意料之中又是意外,在看見那慢慢走進(jìn)來熟悉的身影時,顧長笙也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

幸好沒來遲,周仰光心想著,但她一站到眾人面前時,場面就變了,那伙人立刻在胖子的帶領(lǐng)下,卑躬屈膝地齊聲喊到:“少主子。”

這個少主子自然是對狐王妹妹的尊稱了。

周仰光臉色大變,抬腿就踹在胖子背上:“胡說。”

這不是害人嗎?

隔著不遠(yuǎn),她能清楚地看到顧長笙比初雪還冰寒的眼色。

她新傷舊傷一起復(fù)發(fā),她躲著療傷,如果不是她的狐貍朋友的告知,她也不可能這么快就趕到這來,此刻看來,他們的目的不在顧長笙,而是她。

有人要把她推向萬劫不復(fù)。

“狐王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需要您隱藏在顧長笙身邊,可以正大光明地喊您了?!迸肿诱~媚道。

周仰光此刻不再理他,她只看著顧長笙假裝平靜道:“嗬,我不知道事情會這樣發(fā)展?!?/p>

顧長笙面無表情地將尤知梨護(hù)在身后,再次幻化出了精元劍。

胖子那伙人已經(jīng)是蠢蠢欲動,周仰光卻是大笑一聲,神色肅穆:“既然你們現(xiàn)在聽令于我,那么我命令你們,現(xiàn)在離開,沒我命令從此不許再騷擾農(nóng)場。”

他們?nèi)绻宦犃?,就是自打了耳光,等于他們說了假話,所以胖子猶猶豫豫才退下。

漫天滿地盡是雪花。

“來吧。這次我不會手下留情了?!彼欓L笙挑釁笑著。

顧長笙舉了劍,第二次朝著她直直地刺去,周仰光站在原地,神色陰霾地看著他,眼角閃過一絲狠勁,手掌化為狐爪,銳利得刺眼。

于是,顧長笙的行動更加果斷。

“哧——”

是利刃把衣裳破開的聲音。顧長笙冷靜的表情同時被撕裂開來。

“你……怎么不躲。”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看見了眼前一大片的血色,看見了周仰光笑得一如既往地狡黠:“我說的話可都是騙你的啊!”

所以說好的“手下不留情”也是騙你的。

“為什么?”

周仰光很認(rèn)真地思索著:“大概是覺得太累了吧。”

她圓溜溜的大眼兒凝聚了無數(shù)華光,讓人想到了日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看不到希望,付出得不到回報,傻瓜才會再繼續(xù)無知無畏。

她是多么小氣的人,把為數(shù)不多的喜歡都給了顧長笙,再也經(jīng)不起折騰了。

顧長笙此刻的表情竟是有些迷茫的。

周仰光上前邁了一步,把腦袋貼著他的胸口,就像是擁抱住他一樣,但事實上,她的手臂并沒有環(huán)住他的背。

“顧長笙,祝你和尤知梨白頭偕老啊。”

是雪花融化在他的胸口處嗎?怎么那兒冷冷的濕濕的。

良久,他們之間無話,周仰光順著他的胸膛差點滑坐到地上,顧長笙趕緊抓住她,她脖子后仰著,禁閉著眼,頰邊可見淚痕。

顧長笙想,這次可真是徹底決裂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久到顧長笙都無法憶起具體是哪一天。

只知道是他尋找尤知梨的某一天,是他同周仰光認(rèn)識的那一天。

那時恰逢春暖花開時,雪山洞的雪已漸漸消融,在洞里躲了一個冬天的小狐貍見到人也不怕生,在他面前賣萌打滾,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求喂食,見他沒反應(yīng),又撐起上肢,扭著肥腰,別別扭扭地給他跳起了丑丑的舞討好他。

他終于哈哈大笑起來,是同尤知梨分開后的第一個難得的笑容。他隨手從行囊中拿出一塊肉片,狐貍兒就跟雪團(tuán)似的滾了過來,吃完后又親昵地蹭著他的腿,蹭著蹭著就跟著他走了。

她第一次幻成人形時倒把他嚇了一跳,機(jī)靈的姑娘兒啃著一整只的燒雞,含糊地跟他打招呼:“顧長笙,燒雞好吃,棒!”

還一個勁地豎著油膩膩的大拇指,叫人又氣又覺得好笑。

這樣的時候數(shù)不勝數(shù),看起來是小狐貍死皮賴臉地纏著他,可說起來是她陪著他度過最難捱的時光。

然而叫他印象深刻怎么卻是那夜雪夜,周仰光欲泣未泣的表情,時常縈繞在心頭,反復(fù)地出現(xiàn)在夢境。

雖然一直說服自己是她自作自受,可那樣的感覺無論面對多少次,心里依舊難受,越來越痛,顧長笙強(qiáng)迫自己趕緊醒過來。一睜眼,就看見了尤知梨,只是周圍十分陌生。不是在林子里,倒像是在一個宅子里。

顧長笙環(huán)顧四周,頭腦尚不太清明,想動下手腳竟也動彈不得。隱約記得睡前他喝了尤知梨燙的一杯酒,便不省人事。

“顧長笙,別反抗了,你動不了的?!?/p>

尤知梨笑容滿面地說著。她伸出手指劃過他的臉頰,低語道:“我等這一刻等很久了?!?/p>

顧長笙疑惑。

尤知梨說:“顧長笙,你怎么也猜不到,我才是狐王吧?!?/p>

他們一直以為狐王該是男子,卻不想是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顧長笙心一顫,眉頭擰緊:“尤知梨呢?” 他表現(xiàn)淡定。

尤知梨也不奇怪,這個男人可是最會裝的。

“尤知梨啊,就在你面前?!?/p>

“要接近你,我就只能用一個假身份了,但沒等到機(jī)會吃掉你,我就因為家族的事只能暫時離開,哪知道,我的手下辦事那么不利,這么久也沒將你拿下,我就只能親自出手?!?/p>

顧長笙深吸口氣,再睜開眼,又是平靜道:“那周仰光呢?”

說到這個名字,尤知梨就更得意了:“誰叫她對你這么死心塌地,連命都不要,我當(dāng)然得借機(jī)除掉她了,不過你的表現(xiàn)可真沒讓我失望。”

顧長笙要深吸了口氣,才能將心頭嗜血的沖動壓抑住,他閉上眼,聽著尤知梨更為得意的聲音傳來—— “現(xiàn)在可不會有人再來救你了?!?/p>

那個唯一會救你的人已經(jīng)被你親手殺死了,疼嗎?疼就對了,活該。

尤知梨惡毒地想著,她把掌心向下覆蓋在顧長笙胸口處,有紅光從掌心中發(fā)散出來,像是要從他的身體里吸出什么東西。

顧長笙冷眼看著她。 但沒多久,尤知梨便氣急敗壞說:“你的精元呢?”怎么找不到了,那天雪夜明明見到他幻化成劍的。

顧長笙冷笑。 一陣風(fēng)吹了進(jìn)來,已經(jīng)有人代他回答了:“尤知梨,你千算萬算也算不出你要的東西會在我這吧。”

尤知梨看向窗臺處,看見來人時,表情是十足的驚詫:“周仰光,你怎么還沒死!”

周仰光坐在窗沿上,天真地回答:“有人救了我就活過來了呀?!?/p>

這個“有人”自然就是顧長笙了。

尤知梨直接瞪向他:“你們耍我!”

“直到雪夜那晚,我還是相信你制造出的所謂的真相,但看到周仰光倒在我面前的時候,”顧長笙頓了一下,才苦笑說,“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后悔了,我舍不得,有哪個傻瓜會不反抗地讓我殺了她,有哪個傻瓜會在死前還會告誡我說,要小心你,就只有小狐貍這么個傻蛋啊!”

幸好,他一念之差,折回去救了她,但她傷勢太重,就只有他的精元救得了她。

萬幸,他沒有釀下大錯,周仰光還在。

“顧長笙,你活到現(xiàn)在,干得最好的是就是難得聰明了一次,要不然你現(xiàn)在怎么死都不知道呢,現(xiàn)在知道誰是你的真命天女了吧?”周仰光調(diào)侃他。

顧長笙卻是認(rèn)真點頭稱是,倒叫小狐貍不好意思起來。

尤知梨已是十分氣惱,她伸出利爪,快速地襲向周仰光。

如果是以前,周仰光對上她完全沒有勝算,但有了精元護(hù)體的她能敏捷地避開她的攻勢,和她一較高下。

雙方纏斗了起來。

這一打就是好長一段時間,顧長笙眼睛也不眨地盯著場面,面上平靜,可額上卻是冒出了汗來,直到她們打進(jìn)了對面的屋子內(nèi),他動不了,就只能以耳傾聽。

激烈的打斗聲漸漸消停,那屋內(nèi)里沒有了動靜,等了許久,也見不到有誰出來,顧長笙急了,動了動腿,卻被摔到了地上,原來是身上的束縛解除了,這種情況下,就只有一種可能,尤知梨死了,她的法力才會自動消失。

但是周仰光呢! 顧長笙踉蹌地跑到對面,卻怎么也不敢進(jìn)去。他怕呀。他怕得而復(fù)失,如果,如果周仰光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茍活了,心頭慌亂間,顧長笙只有這一個念頭,他是做錯過,但也要給他機(jī)會改正。

這念頭折磨著他,讓顧長笙這么個大男人忍不住號啕大哭。

“顧長笙?!?這疲憊的一聲呼喊仿若天籟。

顧長笙猛地抬頭,就看見周仰光灰頭土臉地爬著出來,呵呵地說:“那個,你別哭啊,我這不是還沒死嗎?打完后,我太累了,不小心睡著罷了?!?/p>

顧長笙嘴巴張得能吞下一個蛋。

周仰光只看見顧長笙回過神來后,就陰沉著臉,腳步沉重地朝她走了過來,她縮了縮脖子,下一秒?yún)s被他拖起來,半抱在懷里:“我就知道你這小渾蛋沒那么容易死。”

“是呀是呀?!彼嗔四敲淳?,好日子還沒過呢,哪舍得?

顧長笙蹂躪著她的頭發(fā),粗聲粗氣地說:“下次再敢嚇我,我就不要你了?!?/p>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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