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燦南
歌和茶在彝家人的生活中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們用山歌唱美好生活,用山歌來表達愛,用茶來品嘗幸福。
第一次在茶山聽情歌,我就被它情真意切的歌聲深深吸引。茶山云霧繚繞的時空中,綠色涌動著像一片碧波的大海,清脆的歌聲和著茶香搖蕩出心里最純潔的情愫,讓人心曠神怡。
那是20多年前,陽春三月的一天,也是采摘春茶的時節(jié),我到離普洱不遠的南澗彝族自治縣無量山區(qū),了解彝族群眾的茶葉生產(chǎn)情況。
一上彝山,還沒有見到茶樹,耳畔就飛來一陣陣甜美的歌聲。
遠方來的朋友,
歡迎你到茶山來。
品品彝家香茶醇不醇,
聽聽彝家歌聲美不美,
生活甜不甜。
遠方來的朋友,
歡迎你到茶山來。
香茶片片歌聲送給你,
祝福你生活如歌,
祝你人生似茶醇回甜。
歌聲有時似高山流水般嘹亮,有時又如泉水般動聽,沒有任何修飾,直白明了。他們一邊采茶葉,一邊唱。他們的歌聲像打開了閘門的河水一瀉而出,常常是這邊剛唱起,那邊就接上,此起彼落。甜甜的歌聲中裹挾著芬芳的茶香,彌漫了整座茶山。
說真的,對于我這個第一次到茶山,生活在都市的外地小青年來說,仿佛就是放舟在歌的海洋,感到新鮮好奇。新鮮的是想不到大山上竟有如此美妙的歌,我從來沒有聽過;好奇的是他們竟能用歌聲把自己的生活裝點得如此可愛、醉人。
在茶地里,我問一位正在采茶葉的彝族姑娘,能不能以茶為內(nèi)容唱首歌?她靦腆地低著頭,一邊采茶,一邊唱道:
一棵茶樹綠茵茵,
想你想得亮晶晶,
妹我雙手采茶葉,
采的是哥一顆心。
她的歌聲剛落,旁邊一位姑娘就接上唱道:
太陽出山熱洋洋,
手采茶葉心想我的郎,
太陽熱身又熱歌喲,
阿哥,快來喝妹的茶。
我正要拍手叫好,不遠處就飛來一位小伙子粗獷的歌聲,那歌聲唱道:
走上山路我口渴,
正好阿妹來送茶,
不說謝謝我的妹,
接過茶杯我就喝。
不遠處另一個小伙子接著唱道:
夢中有個金太陽,
在無量茶山閃金光;
夢中有個茶姑娘,
身背背籮采茶忙;
夢中的采茶姑娘,
十指在把春追趕。
在這里,不光年輕姑娘、小伙子們用山歌來追求愛情,就連中年甚至老年人,也是山歌不離口,隨時都會唱。一次,在一位彝族人家做客時,老人用小燜罐茶招待我,他在火塘旁熟練地執(zhí)罐一邊輕輕抖茶,一邊對我唱道:
遠方客人到彝家,
請喝一杯小罐茶。
彝家熱情倒進杯,
小罐茶喲罐罐茶,
火塘上面烤香茶。
山泉泡茶味道好,
喝了為你解疲乏,
喝了為你提神情。
小罐茶喲百抖茶,
清心明目人人夸。
接過老人沏得熱騰騰的罐罐茶水,品上一口,不覺有些沉醉,不知是茶醉還是歌聲醉。
歌和茶在彝家人的生活中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們用山歌唱美好生活,用山歌來表達愛,用茶來品嘗幸福。只有山歌和茶才使他們變得無拘無束,豁達灑脫,美麗如霞。難怪有人說,彝族群眾的茶葉里有歌味,歌中有茶香。
幾天后,我完成了“關于發(fā)展彝山茶葉生產(chǎn)的調(diào)查報告”,離開了無量山區(qū)。但自那次茶山聽歌后,我對彝族的民間文化有了濃厚的興趣,只要有時間我都會深入到彝族地區(qū)采風。幾年過來不知不覺中采集了很多彝族民歌,如山歌、情歌、牛歌、哄娃娃歌、風俗歌等等。時間一久,總覺得自己不能把這些優(yōu)美的民歌占為己有,便從中整理出一小部分民歌寄給了報刊,陸續(xù)發(fā)表了一部分。
直到如今,綠綠茶山上的采茶情景仍歷歷在目。宛轉悠揚的山歌仍時不時在腦海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