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俄羅斯，看著波光粼粼的莫斯科河像一條藍色絲帶，靜靜地從城市中間流過，克里姆林宮的尖頂和眾多教堂巨大的金頂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趙泓才明白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的那句名言“人不可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其實，她和伊萬諾夫的跨國愛情何嘗不是如此。

她原本以為用真情就可以挽回曾經(jīng)失去的初戀。然而，當初戀回來時，已經(jīng)不復昔日的純真。近日，趙泓向本刊特約記者傾訴了這段跨國戀……

異國初戀的情殤

2010年春節(jié)，在哈爾濱的中央大街，我聽到有人喊了一句：“趙泓！”一轉(zhuǎn)身，我愣住了，隨即熱淚滾滾而下。我做夢也沒想到會與俄羅斯的初戀情人再次重逢……

這個男人是俄羅斯亞瑟遜對外貿(mào)易公司總經(jīng)理伊萬諾夫。他告訴我，剛跟妻子安娜因性格不合而離婚了。為了從離婚的陰影中走出來，來到了哈爾濱散心。

看著他幽藍的眼睛，我的思緒飄到了十一年前。2001年7月，24歲的伊萬諾夫來到哈爾濱旅游，認識了我。伊萬諾夫曾在中國留學，漢語非常好。我們一見鐘情，短短十天，就已如膠似漆，突破了最后防線。十天后，伊萬諾夫依依不舍地向我告別，承諾一定會再來中國。

然而回到俄羅斯不久，伊萬諾夫又愛上了別的姑娘，已將我這個初戀的中國情人忘記了……

失戀后，我兩次自殺，都被救了下來。一個月后，2001年8月，我嫁給了在同一個小區(qū)居住的，餐廳小老板李秋林。李秋林追求了我很多年，頗多照顧。兩個人婚后過得很幸福。

第二年2月，我生下了兒子李逖龍，小名龍龍，看著藍眼珠子的兒子，李秋林心里倍感疑惑。這時，李秋林因急性前列腺炎住院治療。在接下來的詳細檢查中，他得知一個驚人的消息，他一直患有精子畸形癥，沒有生育能力！

接下來，家里發(fā)生了一場大地震。李家父母雖然痛恨我的荒唐，但是考慮到兒子沒有生育能力，即使離婚再娶也生不了孩子，還會惹人恥笑。另一方面李秋林又割舍不了對我的感情，最終沒有提出離婚。他們對外說，我祖上有俄羅斯血統(tǒng)，所以孩子的眼睛泛藍。

不過，經(jīng)過這么一遭，夫妻倆的感情終究有了隔膜，不復以前的恩愛了；同樣，公公、婆婆私下里沒有好臉色給我。有一次，我腸胃炎，住了兩天院，公婆和丈夫都沒有去照料我，我又不想讓父母知道自己被婆家冷遇，只好自己輸完液，暈暈乎乎地去買盒飯充饑，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小飯館的生意不好，李秋林的父親又多病，經(jīng)濟窘迫，再加上“面和心不和”的婚姻，我的日子確實過得很苦?？墒牵约河绣e在先，婆家又給足了面子，我還能怎樣呢？

生活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過著，將哀傷和痛苦都掩蓋在了平靜的表象下，直到我在哈爾濱偶遇初戀情人伊萬諾夫。

難舍的初戀情懷

第二天，我在經(jīng)歷過劇烈的思想斗爭后，還是偷偷帶著兒子跟伊萬諾夫見面了。不管怎么說，他都是兒子的親生父親，有權(quán)利見自己的兒子。

龍龍一見這個英俊的外國叔叔給自己買了很多玩具，就對著他開心地笑了起來。伊萬諾夫看著孩子的鼻子和下巴真的很像自己，心頭再無疑慮。一股父愛的天性，頓時漫過心頭，他顫抖著抱過孩子，再也不肯松手！

這次見面，我還沒說幾句話，就開始流淚。也許是我的眼淚，融化了伊萬諾夫的心。他對我說：“你離婚吧，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

雖然，我做過無數(shù)與伊萬諾夫重歸于好的夢，但是，當真正聽到他提出這樣的要求，還是覺得很不安。畢竟，我內(nèi)心里是渴望跟他在一起的。他是我的初戀，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想到現(xiàn)在婚姻的冷漠，想到龍龍長大后得知身世真相后會有什么舉動，我也越來越相信伊萬諾夫的承諾……

2011年5月的一天，我找了一個借口，跟李秋林吵了一架，然后提出離婚。見我提出離婚，李秋林一家人都想不通，在他們看來，他們已經(jīng)夠?qū)Φ闷鹞伊耍‰S即，我和李秋林離婚了。除了帶走龍龍，我什么也沒要；而伊萬諾夫此前在離婚時，將大部分資產(chǎn)劃給了前妻，公司也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不過，他并不發(fā)愁，將我和龍龍帶到了俄羅斯。

盡管生活拮據(jù)，但伊萬諾夫帶著我用俄羅斯人最喜愛的度假方式進行了一次甜蜜的伏爾加河游船之旅。

靜靜的河水，輕輕的河風，平靜的游船，燦爛的陽光……站在甲板上，我們相擁著，盡情飽覽兩岸的無限風光：燦爛的陽光、潔凈的沙灘，森林，草原，正在享受大自然的人們……夜晚來臨，兩個人吹著清涼的江風，觀日出、看晚霞、數(shù)星星，再望望遠處的燈火……

沿途還去了烏格利奇、雅羅斯拉夫爾、科斯特羅馬、下諾夫格哥羅德等歷史名城。

前所未有的甜蜜，讓我們再次拾到了初戀的滋味。然而，生活卻是殘酷的，給了我們意想不到的打擊。

在伊萬諾夫的心目中，我一直是那個美麗而精致的女孩，可當兩人同居后，他發(fā)現(xiàn)一切都變了。他的前妻安娜是一個愛整潔的女人，家里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數(shù)年來，他也習慣了生活在這樣的屋子里?？墒牵覅s因以前太忙，再加上住房簡陋，養(yǎng)成不愛收拾屋子的習慣。結(jié)果，我們的房里總是凌亂不堪。他責備我，可我卻反駁說：“收拾什么呀，一會兒就會弄亂的！”他幾乎氣結(jié)。

伊萬諾夫帶我去商場買衣服，可我都嫌貴，最愛的是去服裝市場淘便宜貨。在我心里，甚至覺得伊萬諾夫花錢太大手大腳了，過日子不靠譜。

伊萬諾夫總是忍不住拿我跟前妻安娜對比，我見他拿自己跟前妻做對比，也很不高興：“你認為她漂亮，她有品位，你干嗎要跟她離婚跟我過？”

我經(jīng)常在不經(jīng)意中，將伊萬諾夫錯叫成前夫的名字。一次，兩人在過夫妻生活時，我一時忘情，說：“秋林，你慢一點！”伊萬諾夫頓時像吃了一只蒼蠅一樣，興致全無，惱火地說：“你老是想著你那個‘太監(jiān)前夫干什么嘛，難道跟他在一起很爽嗎？！”

自從得知李秋林不能生育后，伊萬諾夫在我面前，總是將他貶稱為“太監(jiān)”。這讓我心里也不好受，覺得伊萬諾夫貶低我的前夫，從某種意義上就是在貶低我的人格。

而初到俄羅斯，我語言不通，生活處處不習慣，連頓像樣的飯都吃不上，更加郁郁寡歡，思念家鄉(xiāng)。

兩人同居不到兩個月，就口角不斷，彼此都覺得有點陌生，更有許多失望……

后來，我盡量不在伊萬諾夫面前提到前夫的名字，可是，兒子龍龍卻經(jīng)常找我“要爸爸”。要命的是，他心中的爸爸，不是伊萬諾夫，而是李秋林！

為了培養(yǎng)父子感情，伊萬諾夫經(jīng)常帶龍龍出去玩，還給他買了不少玩具，可讓他惱火的是，龍龍就是不肯叫他“爸爸”。我無奈地告訴伊萬諾夫說：“李秋林一直把龍龍當親生兒子看待的，對他很好，龍龍現(xiàn)在還小，只認他，等他長大懂事了，會認你的！”

破碎的一地雞毛

2011年11月的一天晚上，龍龍吵著“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到了凌晨都不睡，我只好騙他說：“龍龍乖，龍龍乖，明天爸爸就來看龍龍了，你睡吧，明天早晨只要一睜開眼，爸爸就來了?！饼堼堖@才睡著了。

誰知，第二天，龍龍醒來時沒有看到“爸爸”，又哭了起來。我與伊萬諾夫面面相覷，一臉愁容。無奈，我只好給前夫打電話，請求他過來看看龍龍。李秋林還在猶豫，龍龍就搶過電話哭了起來：“爸爸，你在哪里?。课蚁肽惆?，你快出來啊……”

隨后，李秋林風塵仆仆地趕到莫斯科。伊萬諾夫不愿與他碰面，預先躲開了。龍龍一見他的面，就撲進他懷里大哭，李秋林也大放悲聲?？粗@一對“父子”久別重逢的感人場面，我忍不住潸然淚下……

此前，李秋林一直壓抑著對龍龍的思念，沒有來看望他。可是，經(jīng)過這一遭，他開始理直氣壯地來看孩子。每次，他的到來，都是龍龍的節(jié)日！

因為李秋林的因素，伊萬諾夫想跟龍龍建立融洽的父子感情，更為不易。更讓他惱火的是，當他和李秋林發(fā)生沖突時，我似乎是站在李秋林那一邊。他甚至產(chǎn)生懷疑，我是不是腳踏兩只船，心頭還有跟李秋林復合的打算……

我心里也對伊萬諾夫產(chǎn)生了看法，覺得他未免太狹隘，不講人情。我甚至覺得，李秋林明知龍龍不是自己的骨肉，還這樣愛他，說明他胸懷何等寬廣，伊萬諾夫簡直不能與他相提并論。兩人各懷心思，互相猜疑，免不了經(jīng)常吵架！

有一次，伊萬諾夫給龍龍買了一個800多元的變形金剛，可龍龍玩了幾次后，還是成天把李秋林給他買的奧特曼抱在懷里。伊萬諾夫覺得兒子真不識好歹，就將他的奧特曼拿走，結(jié)果他哇哇大哭：“這是我爸爸給買的，你還給我，你這個壞人……”

伊萬諾夫無名火起，甩手就給了孩子一巴掌，龍龍傷心得大哭起來，更不愿搭理他了……

在吵吵鬧鬧中，時光一晃過去了一年多，伊萬諾夫無心打理生意，導致生意失敗，還欠下70萬多元貨款。他借酒澆愁愁更愁，回到家就跟我吵架，而龍龍也越來越怕他……

一天，伊萬諾夫趁我洗澡之機，翻看我的手機短信。他看到了李秋林的告白短信：“伊萬諾夫?qū)δ悴缓茫愫伪剡€要跟他在一起，你回來吧，我會好好待你，再也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我也會好好撫養(yǎng)龍龍，就算日子苦一點，我也會送他上大學……”

伊萬諾夫當即就沖進衛(wèi)生間，將我打了一頓。忿怒中，伊萬諾夫又打電話給李秋林，兩個男人在電話中破口大罵，我委屈得大哭，一個人來到貝加爾湖，我聽說俄羅斯人，在孩提時代經(jīng)常用嚴寒的貝加爾湖水醫(yī)治他們的感冒和身體不適。這里的湖水對療傷有神奇作用，能讓人忘記疼痛。

于是，我跳進了湖里，徹底沐浴在冰冷的湖水中，希望以此來洗盡我內(nèi)心的悲傷，讓我變得堅強……

當我醒來時，已被路人救起。貝加爾湖的湖水沒有讓我更堅強，反而讓我染上風寒，身體脆弱不堪……

直到這時，我才明白：原來有些美好不能重溫，原來有些愛情之花，只能盛開在十幾年前的家鄉(xiāng)的土壤。

我再次離婚，帶著兒子離開伊萬諾夫，回到了中國。飛機上看著莫斯科周圍那一系列形成于中世紀的古城鎮(zhèn)，小鎮(zhèn)內(nèi)教堂林立，有著高高的城墻，白色的石磚建筑，金色的圓頂，洋溢著濃厚的俄羅斯風情。它們?nèi)缤渲橐话闵⒙湓谀抢?，熠熠生輝，并形成了環(huán)形分布的狀態(tài)，猶如金環(huán)，而這段異國戀終于褪去金環(huán)……別了，我的俄羅斯戀人，別了我那難舍的初戀情殤。

編輯/阮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