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假期第八日。
今天的天氣說實話并不是很好——在等去姥姥家的車時遇見了幾分鐘的太陽雨,有漂亮的陽光從云層中蒙蒙昽昽地透出來,恍恍惚惚又輕飄飄的,但似乎是有那么一絲紫黑色的氣息在太陽的臉龐上盤踞著,看起來慘淡得很。
開車的是一位很幽默并且愛吸煙的中年大叔,雙眼皮,有很和藹的眉眼,笑的時候臉上的肉也會抖上兩下。這位司機大叔身材瘦削的少年時代也許是很吸引人的,但當我看見他費力地從車前端的扶手那邊擠過去的時候,這種想法頓時像夢一般地飄過去了。
經過收費站的時候,司機大叔很高興地透過車窗對坐在那里認認真真工作的阿姨說:“啊——美女,上一個星期怎么沒上班?”我清清楚楚看見穿著職業(yè)裝的阿姨妝容很濃的臉一下子眉開眼笑。在車開走之后,我聽見司機大叔歡歡喜喜地對賣票的姐姐說:“你知道么,每一次我叫她美女,她都會回我‘帥哥’吶?!表槑О肽樔廨p輕抖動,一副很自得的樣子。 我正在吃鍋巴,差一點被噎到——很慶幸口香糖已經被吐掉了,否則會被吞下去也不一定。
經過大莊橋的時候,可以看見橋下幾乎并不流淌的水,還有露出來的大片大片的河床。我聽見后座人在說:“……這還是好的啊——前兩年旱的時候,誒喲,才真的是沒有水了喲……”
我看見在河灘上有一條破舊的木船,感覺很熟悉,就好像見過很多次一樣。然后就忽然想起來:是了,曾經很多次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在這河水中劃著這條船,只不過船要更新一些,水要更深一些。那黑色的漆應該就像是遠遠見著第一感覺都是很堅硬的那種,船底藏在河水里,有波紋泛起來。
那種只是一眼就很熟悉的感覺,就好像做了一個美妙的夢似的,一下子醒了,感覺心口里有一個深不見的發(fā)光的洞。
姥姥家從來不會斷絕鳥聲。
只要你認真去聽,絕對不會有低于三種鳥兒的聲音在不遠處清脆而又歡快地響起來。就像是被哪位山神下了什么咒語,那不絕的鳥叫聲,連帶著風吹楊樹葉的聲音和鳥撲翅膀的聲音,好像在樹林間有千百只風車一同響起,此起彼伏,卻并不煩躁。
我很遺憾沒能趕上山南頭成山成山的桃樹開花的盛景,也就只能站在路邊遠遠地觀望那并不是翠綠的桃葉,還有那低矮嶙峋的樹干,以及錯綜復雜甚至有半途中穿透地面的樹根。
在洗銀耳的時候,姥爺回來了。戴著深藍色的軟布帽子,腰里插著一根牛皮煙袋,有半截煙桿從里面露出來,臉上是很溫和的歷經滄桑的笑容。我想,姥爺年輕的時候才是真正的翩翩少年。當一個人歷經千百個日夜的磨練后,才會釋放出來和天地同息的感覺,那似乎是只有年老的大人才會有的力量——就算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好像被忽視了,其實卻是整個人群的中心的神奇力量。
后來開始下雨,是很密很急的小雨。雨滴打在鐵板上是很規(guī)律的美妙的聲音,甚至還能聽見被風帶來的雨滴擊打在樹葉上的悶響。然后開始很困,于是很丟臉地睡了五個小時,期間無夢,并未醒來。
編輯/苗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