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齊洲
(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二十五史《藝文志》著錄小說資料集解”
邯鄲淳與《藝經(jīng)》
——附《藝經(jīng)》輯佚
王齊洲
(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邯鄲淳是漢魏之際的文學家、書法家、游藝家,與曹氏父子關系復雜。其作品大多亡佚,僅存詩、賦、碑、表數(shù)首。所著《笑林》開中國歷代笑話著述之先河,被后人稱為“笑林始祖”。所著《藝經(jīng)》,則為中國首部游藝著作,雖未見史志著錄,但唐宋時引用者甚夥,影響不可小覷;盡管元時已佚,卻仍能從文獻中鉤稽若干條,以見其梗概。據(jù)史料推測,邯鄲淳生年可定為漢順帝陽嘉元年(132年),其卒年則在黃初二年(221年)至正始二年(241年)間,具體時間無法斷定。籍貫則有潁川、陳留二說,可能都有根據(jù)。
邯鄲淳 《藝經(jīng)》 游藝
邯鄲淳,漢魏之際的文學家、書法家、游藝家。正史無傳。鄭樵(1104—1162)《通志·儒林傳》云:“《魏略》以董遇、賈洪、邯鄲淳、薛夏、隗禧、蘇林、樂詳?shù)绕呷藶椤度遄趥鳌?,今以邯鄲淳事已在《王粲傳》,蘇林事在《劉劭傳》,特敘五人焉。”[1]《魏略》系魏晉之際史學家魚豢所撰,惜已散佚。此云邯鄲淳事已在《王粲傳》,則指西晉史學家陳壽(233—297)《三國志·魏書·王粲傳》所記“自潁川邯鄲淳、繁欽,陳留路粹,沛國丁儀、丁廙,弘農(nóng)楊修,河內(nèi)荀緯等,亦有文采”等語,談不上為其立傳。不過,由于劉宋裴松之(372—451)在邯鄲淳下注引《魏略》頗為詳細,足可視其為邯鄲淳小傳,故鄭樵之言也有道理。
裴松之注引《魏略》云:
淳,一名竺,字子叔,博學有才章,又善《倉》、《雅》、蟲、篆、《許氏字指》。初平時從三輔客荊州。荊州內(nèi)附,太祖(曹操)素聞其名,召與相見,甚敬異之。時五官將(曹丕)博延英儒,亦宿聞淳名,因啟淳欲使在文學官屬中。會臨菑侯(曹)植亦求淳。太祖遣淳謁植,植初得淳甚喜,延入坐,不先與談。時天暑熱,植因呼常從取水,自澡訖,傅粉,遂科頭拍袒,胡舞五椎鍛、跳丸擊劍、誦俳優(yōu)小說數(shù)千言訖,謂淳曰:“邯鄲生何如邪?”于是乃更著衣幘,整儀容,與淳評說混元造化之端,品物區(qū)別之意。然后論羲皇以來賢圣名臣烈士優(yōu)劣之差,次頌古今文章賦誄及當官政事,宜所先后,又論用武行兵倚伏之勢。乃命廚宰酒炙交至,坐席默然,無與伉者。及暮淳歸,對其所知嘆植之才,謂之天人。而于時世子未立,太祖俄有意于植,而淳屢稱植材。由是五官將頗不悅。及黃初初,以淳為博士給事中。淳作《投壺賦》千余言奏之,文帝以為工,賜帛千匹。[2]
魚豢為魏末晉初京兆(今陜西西安)人,生卒年不詳。仕魏為博士給事中,是當時著名學者、史學家。劉知幾《史通·古今正史》云:“魏時京兆魚豢私撰《魏略》,事止明帝?!盵3]不過,據(jù)《三國志·魏書》卷四《三少帝紀》裴松之注引《魏略》記嘉平六年(254年)九月司馬師廢齊王曹芳及郭太后議立高貴鄉(xiāng)公曹髦事甚詳,則《魏略》記事已至三少帝,非止于明帝。據(jù)近人張鵬一《魏略輯本》考辨,晉代魏后,魚豢未再仕,大概在晉太康(280—289)后去世。其《魏略》可謂當時人記當時事,有的甚至是作者親歷,且為私撰,所受約束較少,故有相當可信度。陳壽撰《三國志》雖有采擇,但受體例及行文限制,《魏略》的許多材料未被采用。裴松之注《三國志》引用漢晉間書百余種,其錄魏事引用最多者為《魏略》,可見其對《魏略》的重視。宋人高似孫(1158—1231)稱《魏略》“特為有筆力”,“亦一時記載之雋也”,充分肯定其史料價值;清人錢大昕(1728—1804)謂《魏略》“諸傳標目,多與他史異”[4],也肯定其體例的創(chuàng)新。
上引《魏略》所記邯鄲淳與曹氏父子之間的一段逸事應該可信,因為它與史實吻合。結合其他史料,這一事件的全過程則更加清晰。
漢獻帝初平元年(190年),自為相國的董卓(?—192)將漢都城由洛陽遷往長安,殺京師富室,沒其財物,又悉燒宮室民居,室屋蕩盡,三輔震恐?!叭o”原指漢時治理京畿地方的三個職官,即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他們治理的地區(qū)也稱“三輔”。邯鄲淳從三輔地區(qū)流寓荊州(今湖北襄陽一帶),可能就在這個時期。后曹操(155—220)平定北方。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進兵荊州,劉琮投降,“荊州內(nèi)附”即指此。此時邯鄲淳在荊州,獲曹操召見,被延為幕僚。赤壁之戰(zhàn)曹操戰(zhàn)敗北還,邯鄲淳也隨之北上。建安十六年(211年)曹操以次子曹丕(187—226)為五官中郎將,置屬官,故有曹丕“因啟淳欲使在文學官屬中”之舉。不過,這時曹操還在立太子之事上猶豫不決,由于長子曹昂已死,他對最有才華的第三子曹植(192—232)頗為屬意,幾欲立其為太子,故有“會臨菑侯植亦求淳,太祖遣淳謁植”之事。而邯鄲淳與曹植關系甚好,對曹植多所揄揚,令曹丕“頗不悅”。建安二十二年(217年),曹操最終立曹丕為太子,曹植失寵。延康元年(220年)正月,曹操死,曹丕襲魏王爵,醞釀以魏代漢,邯鄲淳在曹丕的高壓下離開曹植,到曹丕帳下效命。邯鄲淳離開曹植時寫有《答贈詩》一首給友朋,其有云:
我受上命,來隨臨菑。與君子處,曾未盈期。……余惟德薄,既局且鄙。見養(yǎng)賢侯,于今四祀?!褚脖幻以诓毁?。瞻念我侯,又慕君子。行道遲遲,體逝情止。豈無好爵,懼不我與。圣主受命,千載一遇。攀龍附鳳,必在初舉。[5]
根據(jù)此詩,邯鄲淳受“上命”(曹操之命)輔佐臨菑侯曹植,相處甚洽;他跟隨曹植有四年(“四祀”)之久,而離開曹植并非自愿,而是“被命”。依此,邯鄲淳初見曹植的時間應該是建安二十一年(216年)。邯鄲淳到曹丕帳下的第一件工作就是為曹丕撰寫禪代受命述表,《藝文類聚》卷十載有其所作述、表各一通。曹丕稱帝后,以邯鄲淳為博士給事中,時在黃初(220—226)初年。后邯鄲淳作《投壺賦》千余言奏上,受到曹丕獎賞。
邯鄲淳的生平事跡除上述與曹氏父子的復雜關系外,就是他的多方面令人仰慕的才華,以致曹操“素聞其名,召與相見,甚敬異之”,曹丕、曹植都爭相延攬。其可述者有下列數(shù)端。
一是文學才能。邯鄲淳年輕時就因寫《曹娥碑》而知名?!稌滗洝吩疲骸吧嫌蓍L度尚弟子邯鄲淳,字子禮,時甫弱冠,而有異才。尚先使魏朗作《曹娥碑》,文成未出。會朗見尚,尚與之飲宴,而子禮方至,督酒。尚問朗碑文成未,朗辭不才,因試使子禮為之。操筆而成,無所點定。朗嗟嘆不暇,遂毀其章。其后蔡邕又題八字曰:黃絹幼婦外孫虀臼?!盵6]《三國志·魏書·王粲傳》稱“自潁川邯鄲淳、繁欽,陳留路粹,沛國丁儀、丁廙,弘農(nóng)楊修,河內(nèi)荀緯等,亦有文采,而不在此七子(指建安七子——引者)之例”?!端鍟そ?jīng)籍志》、《舊唐書·經(jīng)籍志》、《新唐書·藝文志》均著錄有《邯鄲淳集》二卷,《隋志》注云梁時還有錄一卷。盡管這些著作未能完全保存下來,但留存的《曹娥碑》、《投壺賦》、《答贈詩》,以及《鴻臚陳君碑》、《魏受命述》等,足以反映其文學才能。
二是書法才能。《三國志·魏志·胡昭傳》:“初昭善書史,與鐘繇、邯鄲淳、衛(wèi)覬、韋誕并有名,尺牘之跡,動見??伞!盵7]《晉書·衛(wèi)瓘傳》:“漢建初中,扶風曹喜少異于(李)斯而亦稱善,邯鄲淳師焉,略究其妙。韋誕師淳,而不及也。”[8]《魏書·江式傳》:“陳留邯鄲淳亦與(張)揖同時,博古開藝,特善《倉》、《雅》、《許氏字指》、八體、六書,精究閑理,有名于揖。以書教諸皇子,又建三字石經(jīng)于漢碑之西,其文蔚炳,三體復宣?!盵9]西晉衛(wèi)恒(?—291)《四書體勢》古文序云:“自秦用篆書,焚燒先典,而古文絕矣。漢武帝時,魯恭王壞孔子宅,得《尚書》、《春秋》、《論語》、《孝經(jīng)》,時人已不復知有古文,謂之科斗書,漢世秘藏,希得見之。魏初傳古文者出于邯鄲淳,衛(wèi)覬寫《尚書》后以示淳而淳不別,至正始中立三字石經(jīng),轉失淳法,因科斗之名遂效其形。”[10]北魏酈道元(470?—527)《水經(jīng)注》亦云:“魏初傳古文出邯鄲淳,石經(jīng)古文轉失淳法?!盵11]盛唐書法家張懷瓘(生卒年不詳)《書斷》云:“邯鄲淳字子淑,志行清潔,才學通敏,初為臨菑王傅,累遷給事中。書則八體悉工,師于曹喜,尤精古文、大篆、八分、隸書。自杜林、衛(wèi)密以來,古文泯絕,由淳復著。衛(wèi)恒云,魏初傳古文者出于邯鄲淳,蔡邕采(李)斯、(曹)喜之法,為古今雜形,然精密閑理不如淳也。”[12]對于魏正始石經(jīng)是否為邯鄲淳所書,學界一直存在爭議。然而,誰也不否認邯鄲淳是漢魏之際最有影響的書法家之一。
三是游藝才能。邯鄲淳初見曹植時,曹植在他面前“胡舞五椎鍛、跳丸擊劍、誦俳優(yōu)小說”,表明邯鄲淳對于這些俳優(yōu)技藝十分熟悉和喜愛,不然,曹植不會在他面前表演這些技藝以取得他的信任與尊重?!端鍟そ?jīng)籍志》、《新唐書·藝文志》均著錄有《笑林》三卷,宋初人編纂《太平御覽》、《太平廣記》時曾予采錄,大約當時尚存,后來散佚了[13]。魯迅曾指出:“《笑林》今佚,遺文存二十余事,舉非違,顯紕繆,實《世說》之一體,亦后來俳諧文字之權輿也?!盵14]邯鄲淳不僅是諧謔大師,而且是游藝大師。他還著有《藝經(jīng)》,收錄諸般游藝,如彈棋、投壺、藏鉤、擊壤、米夾、擲磚、馬射等,是中國最早的游藝專著。《藝經(jīng)》雖不見于正史著錄,但唐李善注《文選》已經(jīng)采用,宋人引用更多。原書大概亡佚于元代,元末陶宗儀《說郛》僅錄八則。盡管《藝經(jīng)》所存佚文不多,然而,一個有影響的文學家、書法家關注民間游藝,并為之著書存說,實在值得我們尊重和敬佩。
對于邯鄲淳的文學才能、書法才能,前人均有好評,今人也都首肯。而對于其游藝才能,人們則多有保留,評價也有分歧。其所著《笑林》,開中國歷代笑話著述之先河,被后人稱為“笑林始祖”,前人著錄入小說家。原書宋以后失傳,證明人們對它并不怎么重視。魯迅《古小說鉤沉》輯得佚文二十九則,有不少堪稱經(jīng)典,如“膠柱鼓瑟”、“一葉障目”等,今人還在使用?!缎α帧芬幻},代有傳人,也可見其影響不衰。至于其所作《藝經(jīng)》,則為中國首部游藝著作,雖未見史志著錄,但唐宋時引用者甚夥,說明當時此書仍存世,影響不可小覷。其書大約于元代亡佚。清人顧櫰三《補后漢書藝文志》將其著錄入子部小說類,算是對此書的一個定位。
漢魏時期,人們的游藝生活是比較豐富的,舉凡彈棋、投壺、藏鉤、擊壤、米夾、擲磚、馬射等。這些活動如果沒有邯鄲淳的記錄,我們可能根本不知它們是如何開展的。例如,《藝經(jīng)》記藏鉤云:“義陽臘日飲祭之后,叟嫗兒童為藏鉤之戲。分為二曹,以交勝負。若人偶,即敵對。人奇,即人為游附?;驅偕喜?,或屬下曹,名為飛烏,以齊二曹人數(shù)。一鉤藏在手中,曹人當射知所在。一藏為一籌,三籌為一都。”記擊壤云:“壤以木為之,前廣后銳,長尺四,闊三寸,其形如履。將戲,先側一壤于地,遙于三四十步,以手中壤擊之,中者為上?!边@些古老的游藝,經(jīng)過邯鄲淳的記載,我們得以見其大概。人們在這些游藝活動中尋找快樂,卻并不去深思其中隱含的文化內(nèi)涵,而邯鄲淳卻能有所注意。如其論棋品云:“夫圍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體,四曰通幽,五曰用知,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九品之外,今不復云?!毕嘈胚@樣的論述在《藝經(jīng)》中還有,可惜《藝經(jīng)》已經(jīng)散佚,不復得見全豹了。即便如此,我們?nèi)匀徽J為,邯鄲淳重視民間藝術的眼光,以及開啟學者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關注,對于豐富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提高人們的生活質量和幸福指數(shù),無疑是有益的,因而也是值得我們充分肯定的。
對于這位有影響的文學家、書法家、游藝家的生卒年,至今學術界還沒有完全一致的看法。這里,我們也只能根據(jù)有限的材料作些推斷。
據(jù)《后漢書·曹娥傳》:“孝女曹娥者,會稽上虞人也。父盱,能弦歌,為巫祝。漢安二年五月五日,于縣江溯濤婆娑迎神,溺死,不得尸骸。娥年十四,乃沿江號哭,晝夜不絕聲,旬有七日,遂投江而死。至元嘉元年,縣長度尚改葬娥于江南道傍,為立碑焉。”[15]元嘉元年即公元151年,如果《曹娥碑》的確作于邯鄲淳“時甫弱冠”即剛到20歲之年,那么邯鄲淳應生于漢順帝陽嘉元年(132年)。此一生年已為絕大多數(shù)學者所肯定。
至于邯鄲淳的卒年則難以斷定。我們知道,漢獻帝延康元年(220年)十月,曹丕代漢稱帝,改元“黃初”,國號魏,其間邯鄲淳上過《魏受命述表》,被授博士給事中,時為黃初元年(220年)。后來他又作有《投壺賦》等,此事應在黃初二年(221年)以后,當時他已九十高齡。而魏齊王曹芳正始二年(241年),朝廷將古文經(jīng)用古文、小篆、漢隸三體書寫刊石,立于洛陽太學熹平石經(jīng)之西,史稱“正始石經(jīng)”,其書寫者歷來有邯鄲淳之說。假如邯鄲淳真的參與書石,他的年齡已有近110歲。學者們懷疑正始石經(jīng)非邯鄲淳所書,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相信他可以活這樣大的年紀。如元人胡三省(1230—1302)注《資治通鑒》云:“魏碑以正始年中立,《漢書》言元嘉元年度尚命邯鄲淳作《曹娥碑》,時淳已弱冠,自元嘉至正始九十余年,謂淳所書,非也?!比嘶畎贇q以上其實并不稀奇[16],但百歲老人還能書石,就令人不敢相信了。不過,明代書法家文征明九十歲仍然能書寫蠅頭小楷,卻的確是不爭的事實[17]。因此,我們還不能以常理來否定邯鄲淳書石的可能。即使他未能書石,他也是中國文學家中長壽者之一,這是無論如何不能否定的。
關于邯鄲淳的籍貫,前人記載不一,有潁川、陳留二說。今人一般定其籍貫為陽翟(今河南省禹州市),其實也是推測。古人籍貫常記郡望。潁川郡為秦置,下轄許縣、陽翟、長社、鄢陵、襄城等,治陽翟。這可能是后人定其籍貫為陽翟的依據(jù)。陳留郡為漢武帝時分河南郡置,轄民權、寧陵、延津、長垣、開封、尉氏等地,治陳留(今開封市陳留鎮(zhèn))。陳留郡西南與潁川郡接壤,個別地區(qū)的行政區(qū)劃時有變動,因此,如果邯鄲淳出生地正處二郡交界處,其籍貫潁川、陳留二說,就可能都有根據(jù),只是由于時過境遷,后人已經(jīng)無法徹底弄清了。好在潁川、陳留都屬河南,說他是河南人是不會有疑議的。
附《藝經(jīng)》輯佚
一、棋道
棋局縱橫,各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白黑棋子各一百五十枚。(《文選·韋弘嗣〈博弈論〉》李善注引,《演繁露·棋道》,《說郛》卷一百二,《玉芝堂談薈》卷三十一,《少室山房筆叢》卷二十四)
二、棋品
夫圍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體,四曰通幽,五曰用知,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九品之外,今不復云。(《說郛》卷一百二)
三、彈棋
彈棋始自魏宮內(nèi)裝器戲也。文帝于此技亦特好,用手巾拂之,無不中。有客自云能,帝使為之,客著葛巾拂棋,妙逾于帝。(《說郛》卷一百二)
棋正彈法,二人對局,白黑棋各六枚,先列棋相當,更先控,三彈不得,各去控一棋先補角。(《文選·魏文帝〈與朝歌令吳質書〉》李善注引,《御定淵鑒類函》卷三百三)
彈棋,二(《兩漢博聞》、《山堂肆考》作“兩”)人對局,黑白棋(《兩漢博聞》、《山堂肆考》下有“子”字)各六枚,先列棋相當,下呼上擊之(此句《兩漢博聞》、《山堂肆考》作“更先彈也”)。(《太平御覽》卷七百五十五)
四、博
博局戲六著十二棋也,古者烏曹作博。(《說郛》卷一百二)
五、塞
塞,行棋相塞,謂之塞也(上文亦見于《說苑》)。(《說郛》卷一百二)
六、投壺
投壺法,十二籌以象十二月之數(shù)。(《太平御覽》卷七百五十三,《御定淵鑒類函》卷三百三)
投壺之禮,主人奉矢,司射奉中,使人執(zhí)壺。主人謂曰:某有枉矢。哨壺請以樂賓。(《說郛》卷一百二)
七、藏鉤
義陽臘日飲祭之后,叟嫗兒童為藏鉤之戲。分為二曹,以交勝負。若人偶,即敵對。人奇,即人為游附。或屬上曹,或屬下曹,名為飛烏,以齊二曹人數(shù)。一鉤藏在手中,曹人當射知所在。一藏為一籌,三籌為一都。(《說郛》卷一百二)
八、象戲
周武帝造象戲。(《說郛》卷一百二)
九、擊壤
擊壤,古戲也。(《緯略》卷四)
壤以木為之,前廣后銳,長尺四(《韻語陽秋》、《腳氣集》、《說郛》下有“寸”字),闊三寸,其形如履(《腳氣集》無此句)。將戲,先側一壤于地,遙于(二字《韻語陽秋》、《腳氣集》、《說郛》作“遠”)三四十步(四字《腳氣集》作“二十四步”),以手中壤敲(《韻語陽秋》、《腳氣集》、《說郛》均作“擊”)之,中者為上(《韻語陽秋》、《說郛》下有“蓋古戲也”四字)。(《太平御覽》卷七百五十五)
十、夾食
夾食者(《說略》、《玉芝堂談薈》無“者”字),二人黃黑各十七(二字《四庫全書》本作“七十”)棋,橫列于前第四道上,甲乙迭推,二棋夾一為食。棋不得食兩,不得邊食,不由道則不行棋,入夾(二字《四庫全書》本作“如挾”)不取食。一棋為籌,賭多少隨人所制(《四庫全書》本作“為”)。(《太平御覽》卷七百五十五)
十一、捐悶
捐(《太平御覽》作“悁”)悶者(《太平御覽》四庫本無此字),周公作也(《太平御覽》宋刊本無此句,《困學紀聞》無“也”字)。先(《太平御覽》四庫本、《玉芝堂談薈》下有“悶”字,《太平御覽》宋刊本、《困學紀聞》下有“布”字)本(《太平御覽》、《玉芝堂談薈》作“其”)位,以十二時相從。其(《太平御覽》無此字)文曰:同(《說郛》作“周”)有文章,虎不如龍;豕者何為,來入(《太平御覽》四庫本、《說略》均作“如”,《太平御覽》宋刊本作“入”)兔(《太平御覽》宋刊本作“菟”)宮;王孫出(《太平御覽》四庫本作“盡”,《太平御覽》宋本、《說略》作“晝”)卜(《說略》作“分”),乃造黃鐘;犬就馬廄(上四字《太平御覽》、《說略》均作“大往兢馬”),非類相從;羊奔蛇穴,牛入雞籠。(《數(shù)術記遺》)
十二、四維
四維,東萊子所造也。布十二時,四維之一。其文曰:天行星紀,石隨龍淵。風吹羊圈,天門地連。兎居蛇穴。馬到猴邊。雞飛豬鄉(xiāng)。鼠入虎廛。摰侯亦有四維之戲,與此異焉。(《御定淵鑒類函》卷三百三十一引漢徐岳《數(shù)術記遺》)
十三、箕子
子之多少,人之明數(shù),隨戲者制。始(《四庫全書》本作“如”)十子爭先,以落多為不妙。(宋刊本《太平御覽》卷七百五十五)
十四、擲磚
以磚二枚,長七寸,相去三十步立為標,各以磚一枚,方圓一尺擲之。主人持籌隨多少,甲先擲破則得乙,后破則奪先破者。(宋刊本《太平御覽》卷七百五十五)
十五、馬射
馬射左邊為月支二(《海錄碎事》、《玉?!贰ⅰ短熘杏洝纷鳌叭?枚,馬蹄三(《海錄碎事》、《玉海》作“二”)枚。(《文選·顏延年〈赭白馬賦〉》李善注引)
1.(漢)徐岳撰,(北周)甄鸞注.數(shù)術記遺[M].南宋嘉定五年(1212年)鮑瀚之刻本.
2.(漢)劉向撰,向宗魯校證.說苑校證[M].北京:中華書局,1987.
3.(梁)蕭統(tǒng)編,(唐)李善注.文選[M].北京:中華書局,1977.
4.(宋)李昉等編.太平御覽[M].上海:上海涵芬樓,1935.
5.(宋)李昉等編.太平御覽[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
6.(宋)楊侃輯.兩漢博聞[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
7.(宋)陳大昌.演繁露[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
8.(宋)葉廷珪撰.海錄碎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9.(宋)王應麟撰.困學紀聞[M].上海:商務印書館,1935.
10.(宋)王應麟撰.玉海[M].清乾隆三年(1738年)知江寧府事廣川張華平補刊本.
11.(宋) 高似孫撰.緯略[M].清嘉慶十五年(1810年)張氏《墨海金壺》本.
12.(宋)葛立方撰.韻語陽秋[M].宋乾道二年(1166年)刻本.
13.(宋)車若水撰.腳氣集[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
14.(元)陶宗儀編.說郛[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
15.(明)徐應秋撰.玉芝堂談薈[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
16.(明)顧起元編撰.說略[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
17.(明)陳耀文撰.天中記[M].明萬歷二十三年(1595年)刻本.
18.(明)彭大翼撰.山堂肆考[M].明萬歷刻本.
19.(明)方以智撰.通雅[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
20.(清)張英等編.御定淵鑒類函[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
本文是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二十五史《藝文志》著錄小說資料集解”(11AZD062)的階段成果。
注釋:
[1] (宋)鄭樵:《通志》卷一百七十二《儒林傳》,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第2779頁。
[2] (晉)陳壽著,(南朝)裴松之注:《三國志·魏書》卷二十一《王粲傳》,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書店出版社,1986年,第1138—1139頁。
[3] (唐)劉知幾著,(清)浦起龍通釋:《史通通釋》卷十二《古今正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247頁。
[4] 均見盧弼:《三國志集解》卷一《武帝紀》“建安十六年”裴松之注引《魏略》下。
[5] (唐)歐陽詢:《藝文類聚》卷三十一人部十五《贈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65年,第546頁。
[6] (晉)范曄:《后漢書》卷一百十四《孝女曹娥》李賢注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書店出版社,1986年,第1046頁。
[7] (晉)陳壽著,(南朝)裴松之注:《三國志·魏書》卷十一《胡昭傳》,第1110頁。
[8] (唐)李世民:《晉書》卷三十六《衛(wèi)瓘傳》,第1367頁。
[9] (北齊)魏收:《魏書》卷九十一《江式傳》,第2394頁。
[10] (晉)衛(wèi)恒:《四書體勢》,四庫全書本。
[11] (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卷十六,
[12] (唐)張懷瓘:《書斷》卷中“妙品”,《歷代書法論文選》,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79年,第183頁;張彥遠:《法書要錄》卷八。
[13] (宋)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卷三著錄《悅神集》一卷記云:“右不題撰人,記滑稽之說,唐有邯鄲淳《笑林》,此其類也?!笨勺C唐時《笑林》尚存,南宋時已佚。
[14]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3年,第50頁。
[15] (晉)范曄:《后漢書》卷一百十四《列女傳·孝女曹娥》,第1046頁。
[16] 如果按邯鄲淳元嘉元年(151年)“時甫弱冠”、正始二年(241年)書石計算,他應該活了110歲。此事雖屬可疑,卻并非無此可能,新中國佛教協(xié)會第一任榮譽會長虛云法師(1840—1959)便活了120歲,而在其110多歲時還遭人暴打幾死,不然其壽命可能更長。
[17] 參見王齊洲:《論〈水滸傳〉的早期傳播——以張丑著錄文征明小楷古本〈水滸傳〉為中心》,《社會科學研究》2010年第3期。
【主持人語】“二十五史《藝文志》著錄小說資料集解”工作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進展頗為順利。我們開辦的“中國古代小說文獻整理與研究學術沙龍”定期舉行,確立工作原則,交流研究心得,探討疑難問題,共享成功經(jīng)驗,極大地促進了本課題的研究。除了《隋書·經(jīng)籍志》、《補五代史藝文志》和《清史稿·藝文志》著錄小說的資料收集工作正在緊張進行外,其他部分的資料收集整理工作已大體完成,而相關研究工作則提上議事日程。如何消化這些收集來的資料,進而通過這些資料解決有關作家作品研究中的問題,是當前擺在我們面前的首要任務,也是推進此課題研究向縱深發(fā)展的難點所在。本期組織的一組文章,便反映著課題組這一階段所取得的部分成果,同時也希望借此引導本課題研究的進一步深入?!逗惔九c〈藝經(jīng)〉》通過極為有限的材料討論了邯鄲淳的生平事跡以及《藝經(jīng)》的基本內(nèi)容,并嘗試著對《藝經(jīng)》進行了輯佚,使我們對邯鄲淳與《藝經(jīng)》有了大體清晰的了解?!段禾┢淙丝悸浴穼ξ禾┑募沂兰吧淠辍⒗ьD場屋、規(guī)占公田案進行了細致的考辨,通過比較各種文獻記載的差異,令人信服地指出《宋史》等所謂權威文獻對魏泰的不實之詞,以及造成這些文獻如此記載的深層社會原因和文獻關聯(lián)。這樣的考證不僅真正解決了學術問題,也提供了如何進行研究的科學方法?!丁从莩踔苷f〉文體性質考辨》對一個大家已有較多研究的問題提出新說,這一新說雖有推理的成分,并無過硬的材料支持,但能夠持之有故,言之成理,為我們理解這一著作提供了新的思路,同樣值得肯定?!丁辞迨犯濉に囄闹尽蹬c〈四庫全書總目〉著錄清代小說之比較》將兩種官修書目對清代小說著錄情況進行比較,以探討二者思想意識和小說觀念的異同,是一個不錯的切入點,同樣能夠給人以啟發(fā)。而通過書目文獻探討小說思想和小說觀念,是一個大有可為的研究領域,希望繼續(xù)有人跟進,取得更多更好的成績。(王齊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