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文
(湖北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430062)
“曇華林”,一個美麗而富有畫意詩情的名字!這條坐落在武昌城區(qū)花園山北麓的歷史文化老街,留存著許多歷經滄桑的古老教堂、醫(yī)院、民居、城墻,隱沒著一百五十年前西方傳教士設立的文華書院;還有不少辛亥革命、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等重大歷史事件的紀念場所,清末民初以來政要與文化名人的舊居、公館,更有許多華師學子耳熟能詳?shù)膰鴮W大師錢基博的故居樸園,私立華中大學“半居街市半居鄉(xiāng)”的學苑公寓“華中村”,如此等等。曇華林的古韻遺風,珍藏著大武漢的城市文脈,也珍藏著百年華師的根脈淵源,是令無數(shù)老華師人夢魂牽繞、怦然心動的地方。
而曇華林帶給我的美好回憶和永生難忘的情愫,則緣于我的導師石聲淮先生(1913—1997)。三十多年前的1979年,即將大學畢業(yè)的我?guī)е鴰追峙d奮、幾分敬畏,考入華中師范學院中文系,跟隨導師石聲淮教授攻讀先秦漢魏六朝文學方向的碩士研究生。記得第一次來到曇華林,是那年暑假去先生寓所接受面試。走近華中村14號那棟上下兩層磚木結構的小樓,門前有幾棵枝葉繁茂的高大樸樹,頓時便覺有一陣清涼襲來。進得門來,踏著十余級木板樓梯上到二樓,然后向左沿著走廊進入先生的書房。書房不大,卻十分整潔簡樸,擺放的書也沒有我先前想象的那樣多,只見一兩個不大的書架上擺放著一些線裝及平裝的書。身材高瘦、精神矍鑠的先生,就坐在書架前面的書桌前。幾句寒暄后,他老人家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線裝書,打開書本指著其中一段沒有標點斷句的原文及注釋文字讓我讀。讀完后,又指著書頁上“杜氏注”三字問我這“杜氏”是誰?好在我準備考研時已在武漢師范學院中文系韓珉老師家里翻閱過線裝的《十三經注疏》,便回答說“可能是西晉注《春秋左傳集解》的杜預”,心想剛才讀過的那段文字就應該是《春秋左傳正義》的原文和注疏吧。于時,先生露出微笑,說了一句“那好吧”,這次面試也就算完成了。曇華林的初次拜訪,給我留下了幸運、愉悅的感覺。
在面試以后不久的9月下旬,學校通知我們正式錄取的四名研究生與導師見面。石先生是省內外知名的古典文學專家,他博聞強識,諳熟古代文史文獻,而且英語、德語很好,又有著驚人的記憶力,是校內外聞名的“活字典”、“活辭?!?,在省內古典文學界頗負盛名。記得考上研究生后,我原來學校的老師、武漢師范學院的張國光、李悔吾教授曾對我說:“石先生是名師,考上他的研究生不簡單,你可要認真學習哦!”兩位老師的叮囑,更增添了我對先生的敬畏感。但在我后來的記憶里,被稱為“名師”的先生,倒沒有什么名師的派頭。他是一位造詣深厚的學者,自有一種博雅和善的風范,而且也不乏幽默和風趣。那一天,我隨佘斯大、鄧云生(即唐浩明)、周禾三位師兄去中文系拜見導師,一見面先生便說:“我看過你們的試卷,很短的時間卻要寫那么多文字,還真不容易,要是我可能還考不上我的研究生哦!”一句風趣的話語,立即引來同學們輕松的笑聲,剛開始有點緊張的氣氛也變得隨和了。
自那以后,去曇華林的次數(shù)便多了起來。從1979年下半年起,直至1982年7月畢業(yè)前夕,在讀研的三年時間里,先生幾乎每周都要在曇華林華中村14號他的書房里給我們講課。聽課的人,除我們四名同學外,有時也還有華師中文系及校外的教師或進修訪問的學者,如周偉民、唐玲玲、涂光雍老師等就時常來“旁聽”。大家如約來到曇華林,在先生的書房里,品嘗著錢鐘霞師母準備的茶水,聽先生用地道的湘方言為我們講課,從《周易》、《詩經》、《左傳》、《國語》、《國策》、先秦諸子,到漢賦、《漢書·藝文志》,南北朝樂府詩歌,有時還講唐詩如白居易《長恨歌》、李商隱《無題》詩等。每次一講就是一上午。
先生對于先秦典籍爛熟于心,對于《史記》、《漢書》,六朝文史、唐宋詩文,也非常熟悉。聽先生講課,可謂是一種高雅的藝術享受。他一般不看教材,而是以他獨具特色的長沙話娓娓道來,引人入勝,如坐春風。對于原文,他總是直接誦讀,抑揚頓挫,聲情并茂,倒背如流;講解的時候,則引經據(jù)典,信手拈來,如數(shù)家珍。記得剛開始給我們講《周易》,無論是《易經》還是《易傳》,都是先生在前面一邊背誦一邊講解,我們幾個同學忙著在后面尋找、翻閱他講讀的內容,還往往應接不暇。
同時,先生又極富音樂與繪畫素養(yǎng)。上課時,他曾經按照古韻用抑揚頓挫的長沙話唱誦屈原《離騷》,吟誦李商隱的《無題》、《錦瑟》詩;在講解《離騷》“跪敷衽以陳辭”、“駟玉虬以乘鹥”、“搃余轡乎扶?!?,《國殤》“車錯轂兮短兵接”等詩句時,又隨手在黑板上用粉筆畫速寫,簡單幾筆就會勾勒出一些古代服飾、器物的形象或人物的行為狀態(tài),以解釋“跪敷衽”、“駟”、“搃”、“車錯轂”等詞語,所畫人、物神形畢肖,直觀形象,易懂易記,讓我們興趣盎然,印象深刻。
講完安排好的內容后,一般總要留約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讓大家提問。這時候,能夠較多地提出問題的,常常是知識淵博的大師兄“老佘”和能言會道的“老鄧”(當時我們都這樣叫,雖然三十歲剛出頭的他們并不“老”)。如果沒有什么正兒八經的問題,我們就和先生閑聊一會,然后再與先生和師母告別離開。
先生的課上得好,深受學生歡迎,除開他淵博的知識、深厚的功底、多才多藝的素養(yǎng)、熟記背誦等專業(yè)功夫之外,還與他嚴肅認真的教學態(tài)度、關愛學生的崇高師德和循循善誘、科學得當?shù)慕虒W方法有關。聽很多同學講,石先生總能夠記住學生的名字,這實際上已經是一種認真履行教師職責的風范;每次上課,他總是十分認真地進行準備,講課雖不帶書,但總帶著一些用中文或英文寫的卡片,上面寫滿先生精心設計的授課內容。此外,還把他寫的《中國文學先秦之部小結》、《左傳概述》、《北朝民歌》等講義給我們抄讀??吹贸鏊麑κ谡n、備課有多么重視。
先生卓有成效的教學方法,也有獨到的特色。先生強調背誦經典,背書是他的基本功課。他告訴學生,背書也是有方法的,背書要先在初步理解的基礎上反復朗讀,邊讀邊加深理解,理解透了也就背會了?!皶硶弑辰Y構”,是先生的經驗之談。文章篇下有章,章下有段,段有層次,層次由句子組成。由句到層,由層到段,由段到篇章,這其中有步驟有規(guī)律,掌握這規(guī)律和步驟,就比較容易背熟,而且記得牢實。他授課,也重視結構。1980年6月2日,先生專門講授過一次“怎樣備課”的問題。他說備課的步驟:一是要通讀課文,要達到三個目的,即了解課文的大致意思、結構,弄懂并標記主要的字眼;二是重點分析文章的結構,搞清楚課文的上下前后關系、主從關系、因果關系、層次關系,文章的線索,時間線索、事物發(fā)展線索、矛盾發(fā)展線索等,這樣便于記憶。如講賈誼的《過秦論》(上),著重分析結構:前后兩個半篇,前半是寫秦始皇以前,從諸侯到帝王;后半是寫秦始皇時代,從帝王到滅亡。先生說,講課不能只講第一段、第二段,而應該交代清楚全文的整體結構,交代清楚段與段之間的關系;三是通過文章的結構分析而得出課文的主題思想;四是總結寫作特點,而首先還是應該總結結構上的特點,如此等等。在講《長恨歌》時,他也強調:“講長作品的訣竅,就在于把握整體結構?!彼岳畎住肚锲指琛返谑诪槔f:“秋浦田舍翁,采魚水中宿。妻子張白鷴,結罝映深竹。”此詩是說一家人妻離子散,種田的去打魚,晚上不在家,妻子也得出去打鳥。為什么能夠看得出此意來呢?就是因為掌握了詩的總體:田翁 + 妻子 = 家。
先生治學嚴謹,又秉持著中國古代知識分子“述而不作”(或許應該是“厚積薄發(fā)”)的學術傳統(tǒng),反對輕率立言和華而不實的文風。他不輕易著書立說,論文也寫得不多,可謂是惜墨如金。即便有所論著,也常常是從考證入手,細讀文本,深入分析文本內容、探尋作者原意,并在充分占有相關文獻資料的基礎之上,十分審慎地形成自己的觀點、得出自己的結論。因而,也往往能得出不同常人的新見勝義。如先生長期致力于《周易》研究而且很有心得,但也只發(fā)表有《說〈損〉〈益〉》、《說〈彖傳〉》(上中下)、《說〈雜卦傳〉》等為數(shù)不多的幾篇論文。先生的這些論文,大都送我們學生每人一份。這些文章論點明確,考證精詳,文風樸實,文字簡潔洗練,持論平允審慎,絕無主觀臆斷、浮華無根之病。尤其令人感慨的是,送給我們的這些已經發(fā)表了的論文,先生又進行過認真的校讀,改正了或出于原文或出于印刷的一些訛誤。僅以我手上保存的這篇刊載于《華中師院學報》1981年第3期的《說〈彖傳〉》(下)為例,經先生親筆校改的文字就有6處,如將《大畜》卦《彖傳》之“利有攸往”改正為“利涉大川”,在“《左傳·昭公十八年》春王二月”之后補上“乙卯”二字,將“成”字糾正為“或”,還有一處是改正單括號“)”打錯的地方。這些細微的錯訛,年近七十高齡的先生仍然一一檢出、逐個改正,可見他對發(fā)表過后的文章是又一次地認真通讀并且校核過全部引文的!這是一種多么嚴肅認真、細致踏實的學術精神,這又何嘗不是一個真正學者人格的生動體現(xiàn)。試想一下,我們今天年輕的學者,還有幾人能有先生這般的執(zhí)著和耐心。
除先秦典籍外,先生對宋代大文學家蘇軾的詩文詞賦有著特別的喜愛和研究。20世紀八九十年代之交,先生與唐玲玲教授一起合撰有《蘇軾文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和《東坡樂府編年箋注》(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二書。其中《東坡樂府編年箋注》的編寫,歷時八年之久,在已有朱祖謀《東坡樂府》及龍榆生《東坡樂府箋》的基礎上,對列入的蘇詞348首(其中編年241首、未編年107首)詳加考證、勘誤、注釋和補充,書后又列有《各本題跋》、《東坡詞評論》、《蘇轍〈東坡先生墓志銘〉》、《東坡詞版本簡介》四個附錄。全書考訂精審,資料豐贍,注釋詳細,與享有盛譽的朱本、龍本相較,也可謂后出轉精。如書中所列《皁羅特髻》(采菱拾翠)一詞:
采菱拾翠,算似此佳名、阿誰消得。采菱拾翠,稱使君知客,千金買。采菱拾翠,更羅裙、滿把珍珠結。采菱拾翠,正髻鬟初合。真?zhèn)€、采菱拾翠,但深憐輕拍。一雙子、采菱拾翠,繡衾下、抱著俱香滑。采菱拾翠,待到京尋覓。
全詞81個字,卻有七句“采菱拾翠”,占全詞字數(shù)三分之一以上。但這“采菱拾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龍榆生《箋》只引《楚辭》“涉江采菱”及《洛神賦》“或拾翠羽”等資料交代出處,并沒有說明在這首詞中是什么意義,讀者仍然難以理解整首詞的內容。而本書的箋注,既注意詞中典故成語的來歷和具體字、詞、句的解釋,更注重全首詞整體意義的把握。箋注者細讀全詞,從詞中“似此佳名、阿誰消得”和“一雙子”兩句分析,“采菱”和“拾翠”當是這“一雙子”的“佳名”,而不是成語典故;又引《蘇軾文集》卷九十五《與朱康叔》第十五首“所問菱、翠,至今虛住”文句,作為“菱”、“翠”為妓妾名的佐證。從而得出結論說:“此詞應是詠兩個(‘一雙子’)被知府或知州(‘使君’)買來的妓妾,一個取名采菱,一個取名拾翠。她們服飾華麗,皮膚香滑,除京城外,別處無從覓得。蘇軾受她們的主人請托,作這首詞。詞中七次提到她們的‘佳名’:‘采菱’和‘拾翠’?!边@樣一來,這首僅見于蘇軾所填且難以解讀的《皁羅特髻》詞,就清楚明白、迎刃而解了。在此書中,像這樣從文本具體內容出發(fā),注重整首詞意的理解,且發(fā)前人所未發(fā)的勝義,俯拾即是。故著名學者周振甫先生看到此書以后,曾于1990年12月13日致信石聲淮先生,并高度評價道:“尊箋于系年及注,皆勝龍《箋》,后來居上??加喖染?,箋注復詳援據(jù),非博稽詳考者不能為。據(jù)尊箋,據(jù)以讀蘇詞,可以窺蘇公之經歷與心曲,尤為可喜?!?/p>
先生不僅以這種嚴謹、樸實的學風律己,而且以此來嚴格要求他的學生。在這方面,我們幾位同學大都有終身難忘的體會??赡茉谙壬哪恐?,著書為文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非有真才實學且具真知灼見者不能為。因此,他不輕率立言,不贊成研究生忙著發(fā)表論文,也從不催促我們寫文章,反而還告誡大家不要學某些人沒有什么心得卻喜歡“干喊干叫”,所謂胸無點墨,卻好自矜夸。記得我們進校后,華中師范學院《研究生學報》就創(chuàng)刊了,編輯部的同志多次向我們古典文學專業(yè)的研究生約稿,但大家謹遵先生教訓,都不敢造次為文。直到臨近畢業(yè)的那年,想到本專業(yè)也不好在這份研究生自己創(chuàng)辦的內部刊物上留下令人遺憾的空白,幾位師兄才慫恿我(理由是我歲數(shù)最小,先生或許不怪),瞞著先生草寫了一篇題為《從文學史的角度略談〈易〉卦爻辭》的文章送到編輯部,在1982年8月的第3期上發(fā)表出來:這是三年來我們“79級中國古典文學專業(yè)”研究生在上面發(fā)表的唯一的一篇文章。學報出來時,已經是畢業(yè)之時,我們都要離開先生而走上各自的工作崗位了。
對于文章的文風,包括遣詞造句等細節(jié),先生也要求嚴格。他見不得那些鬻聲釣世、為文造情之作,見不得那些刻意追求華麗辭藻之文。甚至于大家論文初稿中出現(xiàn)諸如“積淀”、“冒天下之大不韙”之類的詞句,先生也頗為不滿,要求改掉。我當時用鋼筆手寫的碩士學位論文《〈左傳〉寫人藝術略論》的開題報告,共17頁,經先生審閱后,不僅每一頁都有他用紅筆修改的文字或批語,而且這些批語、修改文字及標記符號多達七十多處!這些批改文字,雖然其中也不乏肯定之詞,但主要還是指出不妥或錯誤之處。如:(1)對于援引《左傳》原文或其他文獻不規(guī)范之處,則批示要“標明某公某年”、“舉出篇名”、“注明篇章”;(2)對于提法不妥或舉例不當之處,則批示“不是如此”、“說得很含糊”、“我讀不懂”等等,有的地方還會一連提出三四個反問來反駁你的不妥之說,有時當然更會提醒和補充很多我不知道的資料;(3)對于文稿中出現(xiàn)的文字錯誤,除了直接改正之外,有時也會提出很嚴厲的批評,如第11頁,我的原稿將晉文公夫人“文嬴”誤寫為“文贏”,先生就批示說:“‘嬴’,這個字不是‘筆誤’,而是不肯翻書,貪安逸!”讀著這樣外表嚴苛卻內涵溫潤的文字,我至今仍為自己的無知、粗疏、慵懶,給年邁的先生帶來太多的辛勞、麻煩而深感愧疚!但是,稍可慶幸的是,正是先生如此這般的嚴格要求、悉心指導,使我如醍醐灌頂、徹底醒悟。先生的言傳身教,不僅指導我順利完成了碩士學位論文的寫作,而且促使我時刻保持警惕,在此后從教為學三十多年的人生歷程中,心懷敬畏,腳踏實地,孜孜追求。先生仰之彌高的學術品格、教澤風范,弟子雖不能仿佛其萬一,但無數(shù)晚生后學確已在先生如炬的目光注視下不驕不躁、努力前行,先生所留下的無比珍貴厚重的精神財產,已成為我輩終身受用取之不竭的萬斛泉源。
畢業(yè)之后,沒有機會再聚集在曇華林先生的書房里聽課了。但華中村那座磚木結構的兩層小樓,仍然是我們師兄弟和先生團聚的圣地。我和佘、周二位師兄約定(有時還有從長沙趕來的唐浩明),每年至少一次或兩次去那里看望先生。門前的樸樹依然茂盛,先生也還是那樣的溫和博雅,噓寒問暖,記憶猶新。就這樣,十多年來從未間斷,一直持續(xù)到先生遷居桂子山華師本部的新居為止。此后,真的再也沒有去過曇華林了。再后來,也就是十五年前,與孟子同壽高齡的先生又駕鶴西去……
寒來暑往,春秋代序。前行不歇的歷史風雨,變幻不定的時代煙云,并沒有沖淡或遮擋我對曇華林的懷念和記憶。前年暑假,趁著在省中醫(yī)院住院的機會,我又一次來到了闊別已久的曇華林!沿著重新修建的那條老街,走走停停,尋尋覓覓,只見一幢幢仿造得“古色古香”的新近建筑樹立在街道兩旁,卻再也找不到我曾經熟悉的“曇華林”的身影。此時此刻,一種莫名的感傷涌上心頭。然而,就在我凝神遐想之際,那曾經鑲嵌著“華中村14號”門牌的小樓,小樓門前那高大挺拔的樸樹,樓上書房里那溫暖如春的點滴情景,還有先生、師母輕盈的姿態(tài)與笑貌音容,又一一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升騰在我的心中。
難忘曇華林!難忘華中村14號那座兩層磚木結構的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