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 健
孟保,漢軍鑲黃旗人,生卒年月不詳。清朝“道光十八年(1838年)十月以正紅旗蒙古副都統(tǒng)為駐藏幫辦大臣。十九年(1839年)十月升為駐藏大臣。二十二年(1842年)十一月奉詔回京,以海樸繼任,二十三年(1843年)三月又命為駐藏大臣,十月召回,以琦善繼任。”[1]二十二年(1842年)十一月,上諭召孟?;鼐?,然其并未回京一直在藏。又,孟保于“二十四年(1844年)八月,因前曾任聽諾門罕請給外番印照住牧,革去副都統(tǒng),賞給三等侍衛(wèi),在大門上行走,九月又以前濫行借支火藥,革職,十一月又以前自行提用緞匹、銀牌,被參查辦,解赴四川審訊,發(fā)往新疆,充當苦差,二十八年(1848年)扣滿三年,乃自阿克蘇釋回。咸豐元年(1851年)賞三等侍衛(wèi)為巴里坤領隊大臣,七年(1857年)由通政使司通政使遷理藩院右侍郎,十月調(diào)刑部右侍郎,九年(1859年)解任?!盵1]
道光十七年(1837年),十世達賴喇嘛楚臣嘉穆措圓寂后,尋找轉世靈童之事一直被擱淺了一段時間。道光十九年(1839年)十月,孟保走馬上任駐藏大臣后,當即與噶勒丹錫哷薩瑪?shù)诎涂耸采套h派人查訪十世達賴喇嘛之呼畢勒罕(轉世靈童)出世。爾后,在“西藏所屬之桑昂曲宗及四川打箭爐所屬之孔薩土司等處”[1]尋訪到幼子四名。孟保當即“咨行薩瑪?shù)诎涂耸膊钆缮躺现孔兄俚鹊拦舛?1840年)七月十九日分起前往查驗”[2],四名幼子均有靈異。隨即責令驗證之人,將其護送至拉薩。至拉薩后,孟?!皶喽U額爾德尼及噶勒丹錫哷薩瑪?shù)诎涂耸驳让嬖俅卧囼灒⒘钣鬃幼R認從前達賴喇嘛所用什物后”[1],亦有靈異,視為十世達賴喇嘛之轉世靈童的吉祥佳兆。又,在布達拉山上,由各寺呼圖克圖(活佛)、眾喇嘛等念經(jīng)七日。二十一年(1841年)五月二十五日,“班禪額爾德尼、噶勒丹錫哷薩瑪?shù)诎涂耸驳嚷时娎镌诟咦诩兓实凼ト萸澳钫b經(jīng)典,虔心默禱”[1],孟保等“于圣容前將金本巴瓶供奉黃案,焚香九叩,將幼子等之乳名及其父名用清字、唐古特字寫簽,給與該親丁、師傅及眾喇嘛等看視畢”[1]。等到班禪額爾德尼等對眾人誦經(jīng)一遍,駐藏幫辦大臣海樸將名簽密封,貯入金本巴瓶中。班禪額爾德尼等再次“對眾諷經(jīng)一遍,孟保向案上瓶內(nèi)用手將簽撥轉數(shù)次后,敬掣一簽,與親丁、師傅、眾喇嘛等同觀。簽出泰凝寺番民策旺登柱所生之子乳名那木覺木多爾濟”[1],為十世達賴喇嘛唯一合法之轉世靈童。爾后,孟保主持了舉行十一世達賴喇嘛的坐床儀式。由此可見,孟保不但派人尋訪了十一世達賴喇嘛的轉世靈童,還親自掣簽與認定了達賴喇嘛。
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十月初一日,“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赴藏傳聽旺濟囊本源經(jīng)典,行至穆魯烏蘇地方,因感冒咳嗽,身體瘦弱,患病沉重,不服水土,實難支持”[1],于十月初四在穆魯烏蘇地方圓寂。在探尋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的轉世靈童過程中,孟保秉承清中央政府的旨意,“飭達賴喇嘛呼畢勒罕、班禪額爾德尼在西藏地方留心訪求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之呼畢勒罕”[1]出世。二十二年(1842年)十一月,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的徒弟達喇嘛羅布藏楚勒特木等七人到西藏尋訪呼畢勒罕,并于二十三年(1843年)七月訪得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之呼畢勒罕出世幼子十六名。爾后,經(jīng)班禪額爾德尼反復甑別,選出三名作為真正呼畢勒罕的候選人。孟保根據(jù)乾隆五十七年(1793年)六月的規(guī)定,于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二月初六日親赴布達拉山,會同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噶勒丹錫哷薩瑪?shù)诎涂耸?,并哲布尊丹巴的徒弟達喇嘛羅布藏楚勒特木及赴藏熬茶之綽爾濟喇嘛羅布桑巴丹、達喇嘛羅布桑達瓦、公巴勒達爾多爾濟、德哩克達、札薩克臺吉克墨特多爾濟、公銜臺吉阿玉爾等面加確驗?!盵1]其后,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等誦經(jīng),虔心祈禱。孟保率眾人焚香九叩,將三名候選人的簽文放入金瓶中,開始掣簽儀式,掣出西藏結切地方番民綏納木之子乳名聶爾阿,為哲布尊丹巴唯一合法之轉世靈童。從上文可以看出,駐藏大臣的孟保親自見證了哲布尊丹巴呼畢勒罕掣簽儀式過程這一歷史性時刻,并拈定哲布尊丹巴轉生之呼畢勒罕。
不論是十一世達賴喇嘛的掣簽儀式,亦或是哲布尊丹巴呼畢勒罕掣簽儀式,孟保都是嚴格按照金甁掣簽制度進行操作的。金甁掣簽制度是對格魯派活佛轉世制度的補充和修改,對于防止轉生之呼畢勒罕出于一族,提高駐藏大臣的地位、加強駐藏大臣的權利極具重要意義。至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的掣簽,據(jù)《清實錄》云:“京城雍和宮內(nèi)設一金本巴瓶,如蒙古地方出呼畢勒罕,即報明理藩院,將年月、姓名,繕寫簽上,入于瓶內(nèi),交掌印札薩克、達賴喇嘛、呼圖克圖等,在佛前念經(jīng),并交理藩院堂官,公同掣簽。”[3]然而在實際的金甁掣簽過程中,卻一直是在西藏由駐藏大臣、達賴喇嘛及班禪額爾德尼共同主持完成的。哲布尊丹巴呼畢勒罕的掣簽儀式亦不例外。這充分發(fā)揮了駐藏大臣對西藏和漠北蒙古地區(qū)宗教事務的監(jiān)管作用,顯示了清中央政府對地方的控制力。
不僅如此,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五月二十八日,廓爾喀專差噶箕雜噶達拔蒙幫哲等人從陽布啟程赴京,沿途得到藏地汗番官員照料,于七月十六日抵達前藏。駐藏大臣孟保查驗了朝貢方物、譯閱呈遞表文,了解到廓國王子想呈遞表文于道光帝的情形,隨即以天朝制度向來無外夷王子呈遞表文之例,責令其將“所進表文貯前藏,俟爾等回國時仍行帶回”。[1]又,孟保查實表文內(nèi)添敘廓爾喀“屢被披楞欺凌、仰求賞賜銀兩、發(fā)兵堵御并請易換地方等情”。之于請賜銀錢之事,孟保“以天朝向無賞賜外夷銀兩之例”回絕;之于“發(fā)兵堵御”之事,“以無撥兵與外夷代守地方之例”拒絕。[1]又,廓爾喀企圖以所屬莫斯黨地方易西藏所屬達壩噶爾地方,查達壩噶爾地方本來就是西藏固有之地,故予以回絕。再者,廓爾喀國王請求將拉達克部落歸入其治下,以及要求把布魯克巴十里之地劃歸該國,孟保認為此乃無稽之談。廓爾喀專使噶箕雜噶達拔蒙幫哲等一行之人在前藏休息數(shù)日之后,七月二十日孟保設宴款待,又派守備李國安、把總崔紹南沿途護送至打箭爐,之后由各省督撫差人照護抵京。二十三年(1843年)八月初七,廓爾喀國噶箕朝貢完畢轉回至藏地,從西藏回國將表文帶回。二十四年(1844年)正月十二日,廓爾喀噶箕稱聶拉木、濟嚨十年歸西藏管理,三年歸廓爾喀管理。孟保正詞曉諭,使廓國使者無言應對,斷絕了廓國的妄念。
可見,孟保切實執(zhí)行了駐藏大臣所屬之外事權,即仔細查驗朝貢之物、詳閱廓爾喀國王呈遞之表文,派人精心照料廓爾喀國專使上京,據(jù)理回駁廓爾喀國無理之訴求。不光如此,他查辦了乍丫夷務。道光十五年(1835年),乍丫地方大呼圖克圖與徒弟二呼圖克圖為委任頭人之事,意見不合,兼之倉儲巴白瑪奚等從中挑唆,雙方聚眾滋事。后經(jīng)歷任駐藏大臣多次調(diào)解,均休而復發(fā),以致川藏往來道路阻梗。十九年(1839年),時任駐藏大臣的關圣保和時任駐藏幫辦大臣的孟保一面照會四川總督揀派巴塘糧務吳文嘉、千總買大倫趕赴,會同其委任之察木多糧務劉光第、游擊姜熙儒和噶勒丹錫哷薩瑪?shù)诎涂耸参芍羵惖┰霾咄?、達爾罕堪布羅桑稱勒朗杰等前往乍丫地方查明“乍丫事件”之原委。爾后,孟保等又調(diào)遣熟悉乍丫夷務的將官前去辦理,同時飛飭四川總督派理塘糧務王椿源,調(diào)赴乍丫,一起辦理乍丫夷務。二十年(1840年)十月十四日,旦增策旺稱乍丫兩呼圖克圖聚眾打仗,與羅桑稱勒朗杰不等指示擅自轉回。十一月二十六日,孟保奉上諭革除旦增策旺和羅桑稱勒朗杰的頂翎、名號*爾后,旦增策旺、羅桑稱勒朗杰戴罪期間,辦乍丫事務不遺余力。孟保又請旨賞還了二人的頂翎與名號。,命兩人戴罪會同理塘糧務王椿源速辦乍丫夷務。至二十三年(1843年)正月十九日,孟保、海樸又派定日汛守備謝國泰等幾度親赴乍丫番寨,安撫被威脅的番民,張貼告示,使其照常耕牧,令番眾不再滋事,多次勸導之后,乍丫兩呼圖克圖不再滋事,使得川藏往來差使道路暢通。
夷務固然重要,軍務更需兼顧。道光二十年(1840年),孟保親赴教場,檢閱漢番官兵操演情況,包括“所演陣式以及行操、攻山、奪卡、施放火彈、連環(huán)排槍、籐牌、刀矛、雜技等項”,對“技藝嫻熟者,當場優(yōu)加獎賞”。反之,對“有技藝生疏、未能如式者,亦即責處,以示勸懲”。[1]嚴飭將領、守備、戴琫等勤加訓練,增強漢番官兵的戰(zhàn)斗力,使邊境地方的關防有備無患。二十一年(1841年)因森巴生番侵占西藏阿里地區(qū)而暫緩檢閱軍隊。二十三年(1843年),孟保對廓爾喀國是否存在內(nèi)亂之情不明,故奏請延緩操演。又,查驗庫存兵餉、軍火、軍糧等,如二十四年(1844年),駐藏大臣孟保查實前任駐藏重慶左營守備何硯田因操演之事,致使軍需倉庫的鉛彈缺少八十萬零八千一百六十九顆,“雖屬因公,究系疏忽,亦難辭咎”[1],責令其在規(guī)定的限期之內(nèi),如數(shù)加倍補全倉庫所缺之鉛彈。
除檢閱操演外,又新添抬炮二十二位,改用槍手補矛手番兵之缺。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孟保等“查后藏、江孜各隘口均與外番接壤,其中定日一汛,有關緊要,與廓爾喀、披楞各部落毗連?!惫首嗾堅凇扒安靥碓O抬炮八位,定日添設抬炮六位,后藏、江孜二汛各添抬炮四位,共計添抬炮二十二位。”[1]二十二年(1842年)三月十二日,抬炮二十二位押運抵達西藏,孟保等親赴教場逐一檢查抬炮的質量與實效,“揀派營弁解往,分交各汛,并嚴飭該管將備隨時操演,總令一律嫻熟,并將各汛抬炮歸入槍隊。”[1]又,孟保認為矛手番兵“空托架式,技藝毫無可恃”,并且鳥槍兵在實戰(zhàn)中比矛手番兵得力,乃昭示“前后藏矛手番兵四百六十八名內(nèi),遇有缺出,均著改以槍手挑補”[1],嚴格訓練,使之技藝嫻熟,不得徒有其名。
設抬炮,改槍手,嚴訓練,是為了更好應對不時之需,做好邊防事務,防患于未然。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廓爾喀遣使朝貢抵藏。孟保查閱廓爾喀國呈遞之表文,了解到大清朝與披楞(英國)尚在交戰(zhàn),婉言謝絕了廓爾喀請兵攻打披楞的請求,并責令定日汛守備謝國泰嚴飭邊界營官照常嚴密防范,固守國門。二十三年(1843年)三月,廓爾喀國內(nèi)部自相滋事,避免禍及西藏邊地,孟保令各邊界營官嚴正以待,甚加防范,勿讓廓爾喀頭人穿入藏地,橫生枝節(jié)。又,查守備周沛往日在四川操練兵丁,熟悉抬炮演練,故奏請讓周沛暫留西藏一二年,訓練兵丁,使江孜汛士兵對抬炮操演之技藝嫻熟,以期鞏固邊防。十月初八日,廓爾喀所屬以西小部落把巴地方出現(xiàn)許多賊匪,疑為披楞人巧裝而成。孟保飭令各卡隘營官,嚴守邊界。
此外,孟保一生的政治生涯中最值得稱道的事跡是“剿辦森巴生番,抵御外侮”。道光二十一年至二十二年(1841-1842年),駐藏大臣孟保與西藏地方政府全力組織僧俗官兵捐資捐物,抵抗來犯之森巴侵略軍,并取得了戰(zhàn)爭的勝利。此役最終重新確立了拉達克與清王朝稱臣納貢的藩屬關系。它是繼廓爾喀兩次入侵西藏被勘平之后,在駐藏大臣的主持下,取得的又一次重大軍事勝利。[4]
森巴戰(zhàn)爭前夕,英國為了積累原始資本,掠奪工業(yè)原料和開辟商品銷售市場,將矛頭直指中國。為此,英國在十七世紀初(1600年)設立東印度公司,專門從事萬惡的殖民勾當,開始在東方世界進行殖民擴張,相繼使印度、緬甸、阿富汗成為它的殖民地,并將魔爪伸向中國藩屬喜馬拉雅山諸國。在傳統(tǒng)的中英貿(mào)易中,英國始終處于出超地位,相反中國一直處于入超地位。為了扭轉這種局面、打開中國市場,英國利用罪惡的鴉片貿(mào)易對中國實施經(jīng)濟掠奪并發(fā)動鴉片戰(zhàn)爭。其實他們并不甘心于此,早有覬覦中國西藏之心,繼而支持查謨地區(qū)的道格拉人發(fā)動森巴戰(zhàn)爭,與侵略中國的鴉片戰(zhàn)爭,形成東西遙相呼應之勢。
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四月,道格拉藉口朝圣藏地的雪山,加之對西藏的畜牧原料和金礦山的垂涎,其大頭目倭色爾糾集三千之眾,侵入西藏阿里地區(qū),森巴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至戰(zhàn)爭爆發(fā)后,駐藏大臣孟保指揮若定,迅速作出反映,與西藏噶廈政府達成共識:團結一致、眾志成城、抵抗侵略、保衛(wèi)疆土,并全力組織西藏軍民抗擊侵略。孟保先派噶倫才旦多杰和前藏戴琫比喜赴堆噶爾本地方,設防抵御。七月十七日,又“派后藏番兵一千名,并前藏鳥槍番兵三百名,撥派土兵一千名,派員管帶起程分撥堵御,軍伙口糧咨行噶勒丹錫哷薩瑪?shù)诎涂耸不I辦接濟?!盵1]然而,賊勢猖獗,調(diào)去千余名士兵不能抵御,八月初六日,再“揀派如琫二名、甲琫四名、定琫二十名、前后藏番兵五百名,兼程前往。飛飭前次派往之噶布倫等相機設法攻剿、所需口糧準其將各營官寨所貯青稞趕于大雪封山之前全行運到軍營,毋稍遲誤?!盵1]至九月十三日后,孟保奉上諭札飭噶倫策墊奪結帶兵四面夾攻,十一月初二日,將“倭色爾殺斃,又殲斃大小賊目四十余名、賊匪二百余名,余賊紛紛潰散,逃往賊寨?!敝恋脛俸螅忠颉耙馁\新修碉寨,高聳堅固,自非大炮轟擊不能攻取,”[1]初四日,孟保令騎兵隊將劈山大炮運往前線?;隈v藏大臣孟保部署到位,西藏軍民齊心協(xié)力,浴血奮戰(zhàn)。至二十二年(1842年)二月十九日,西藏軍民“殲斃賊首倭色爾并拏獲勾結滋事之拉達克賊目谷朗堪等四名,前后共殺斃森巴及拉達克賊目四十余名,投降者八百二十六名。及至幾湯克復末及兩月,即將夷賊所占之達壩噶爾等處營寨地方一千七百余里全行收復,現(xiàn)在邊境肅清。”[5]七月二十七日,森巴復滋事,藏軍殺賊目二名,賊兵四百五十余名。至“八月十三日據(jù)谷朗森并然古森及克什米爾各部落之頭人疊洼等,同具悔罪永遠不敢滋事切實甘結,該頭人等即將各番眾全行撤回?!盵1]在兩次擊敗森巴人的戰(zhàn)爭中,孟保因調(diào)度有方得到道光帝的賞識,賜頂戴花翎,以資嘉獎。
森巴戰(zhàn)爭成就了孟保的功績。不過,他也因此次戰(zhàn)爭被“發(fā)往新疆,充當苦差?!敝撩媳0付?,琦善的作用不可小覷。琦善為了挽回在鴉片戰(zhàn)爭中丟失的顏面,擔任駐藏大臣之后不停地參奏前任駐藏大臣孟保。雖然如此,但此案的關鍵因素還是森巴戰(zhàn)爭。下文從四個方面分析個中緣由,以證實這一觀點。
其一,覺羅寶鉞、武來雨未交清應交款項。森巴戰(zhàn)爭期間,前藏糧務、候補知縣覺羅寶鉞調(diào)派番兵有度,幫辦一切軍務盡職盡責,又因軍營嚴寒,為士兵捐獻蠻靴一千八百雙、棉護耳帽一千八百頂和三百兩,而升遷為四川鹽源縣知縣。另有后藏糧務、四川綿竹縣知縣武來雨因督促戰(zhàn)爭所需之烏拉賣力和捐資官兵口糧兩千兩之功,得同知銜。但是,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孟保卻在武來雨、覺羅寶鉞“班滿時并不令其將任內(nèi)應交款項算命交清,輒即先飭回任,又未具奏?!盵6]在森巴戰(zhàn)爭中,武來雨、覺羅寶鉞所捐獻的物資,因為沒有地方購買,即而支用官家?guī)齑嬷?。然而,森巴?zhàn)事結束不久,遂又反復。等到戰(zhàn)事完畢之后,孟保并沒有仔細地調(diào)查“武來雨、寶鉞未交清款項之事”,致使自己失職。
其二,嵩祿印發(fā)空牌,提用官家之物,未補給所用的物資。嵩祿,鑲白旗滿洲成慶佐領下人,由理藩院主事揀派為駐藏夷情,于道光二十年(1840年)六月二十八日到任。因春秋兩季操演額外賞需物資未到,嵩祿隨后寫發(fā)空票借用官家物資,事后補給。又,“思寫給空票事屬煩瑣,當令劉文蔚等將票刊刻木板,刷印空白”[2],以備后用。一直并未出現(xiàn)差錯,所用官家之物,事后均以補齊。二十一年(1841年),森巴戰(zhàn)事迫在眉睫,軍需急缺,嵩祿為陣亡的官兵、家屬捐賞銀牌、綢緞、茶葉等物資綜計銀錢八百五十余兩。然而,西藏距離內(nèi)地、印度路途遙遠,即而“先向大臣衙門呈明,維時需用賞需緊急,一時無從購買,其庫存官物綢緞、茶葉等物為數(shù)尚多,惟一兩銀牌無存,五錢銀牌僅存九面,嵩祿挪移庫存摹本緞三十疋、天錦二十疋、宮綢十疋及茶葉一百甑,并添自置一兩銀牌十面、五錢銀牌四十面,遂至大臣衙門呈驗。經(jīng)孟保、海樸點明數(shù)目,并未驗看物件,仍交回夷情衙門存貯、以便隨用隨提。其寶鉞等所捐銀兩另交糧務衙門存貯,亦俟隨時提賞。二十二年四月十二日解到二十一年分賞需,故春操亦行實發(fā),存剩官物仍留備秋操之用。”[1]爾后,嵩祿陸續(xù)將挪用的一部分綢緞、茶葉等物資買辦歸還。二十二年“九月初六日,嵩祿往署察木多糧務,隨將積欠各項緣由,備文詳報,請示查辦;嵩祿一面起程往察木多接任時,森巴生番復行滋事,欲圖報復,孟保、海樸籌辦防堵事宜,諸務倉猝。接據(jù)嵩祿詳票僅標日期,未及查辦;迨軍務事竣,遂致遺漏。此嵩祿挪移官物,冒作捐賞,事后彌補及詳報積欠。孟保海樸未及查辦之情形也。”[2]
其三,孟保、海樸捐賞森巴戰(zhàn)爭中不顧生死、浴血奮戰(zhàn)的官兵,而挪用官物。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十一月,森巴生番滋事,經(jīng)孟保、海樸檄調(diào)漢番官兵等會同剿辦,將其頭人倭色爾首級解到前藏,其案內(nèi)人犯,由孟保、海樸委派寶鉞、武來雨、嵩祿等隨同審案。時弁兵等陸續(xù)撤伍,因孟保、海樸見弁兵等軍務出力,商議捐資以示鼓勵。維時班禪及章嘉呼圖克團并諾們罕商上等捐辦銀兩,嵩祿稟明交噶布倫自行分賞,不經(jīng)孟保、海樸之手。孟保、海樸自行捐備皮衣二千件……”[2]戰(zhàn)事急需,無從置辦,故支用官家?guī)齑嬷镔Y。事后,疏忽大意,并未補辦庫存之缺。
其四,孟保賞賜森巴戰(zhàn)爭中凱旋撤離的官兵,而濫支官物。審理“孟保案”的欽差大臣文慶、四川總督寶興等查實,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十一月二十七、十二月二十三等日,孟保因賞森巴案內(nèi)后藏凱撤官兵,先后提取宮綢四疋、天錦十五疋、哈達一百一十方、三錢銀牌十五面、茶葉三百甑、摹本緞二疋、官綢二疋、茶葉四甑,在辦事大臣衙門與海樸公同發(fā)交番官領去散給。又,二十三年三月初七、四月初十等日,因賞前藏凱撤官兵及陣亡家屬,先后提取布二百疋、茶葉一百一十一甑,春操后與海樸在教場公同監(jiān)散。又,二十三年七月十三日,孟保因作關防包袱,提取黃緞一疋?!盵1]又,檢查了歷任駐藏大臣到達西藏的日期和二十四年存卷賞單,要求海樸鐘方和劉應楨、樊印川、白鳳翔、關敏等與孟保當面對質,他們提供的捐賞年月日期以及挪用官家?guī)觳匚镔Y的事實與孟保交代的情況一致。從而,證實了“孟保等濫提官物一案”事屬實情,并非琦善誣告。最后裁定查抄孟保、海樸、嵩祿等家財,均著即行賞還,并將孟保、嵩祿依照律法流放,充當苦差,發(fā)往新疆軍臺效力。
根據(jù)上面的論述可以看出,孟保發(fā)配新疆、充任苦差皆因森巴戰(zhàn)爭。孟保為了獎勵戰(zhàn)爭中奮勇殺敵的官兵而捐皮衣二千件,武來雨、嵩祿等也隨即捐資捐物。然而,時間緊迫、戰(zhàn)事緊急、無法購買,于是嵩祿擅自印發(fā)空票,提用官家之物。至森巴人再次滋事,孟保、海樸籌辦關防,又未及時查辦和補買所用之物。戰(zhàn)爭勝利后,將士們分批撤回。孟保念官兵們兩次抗擊侵略軍實在勞累,故多次提用官物作為賞賜官兵之用。可是提用之時,又未記錄在案。后經(jīng)駐藏大臣琦善參奏,孟保獲罪而被革職發(fā)配。
余論
駐藏大臣制度是清朝中央政府治理西藏地方最為有效的手段。從雍正五年(1727年)駐藏大臣正式設立到宣統(tǒng)三年(1911年),清王朝共計委派一百三十余名駐藏大臣(包括未到任的駐藏大臣)。孟保并非昏庸無能之輩,之于前任的傅清、拉布敦、松筠等稍遜一籌。然而,之于后任的升泰、有泰之輩則功勛卓越。孟保在藏期間,不僅掣簽達賴喇嘛與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嚴正駁斥廓爾喀“易換地方”之貪欲,還查辦乍丫夷務、懲治販賣與吸食鴉片的官兵,其最值得世人稱道的事跡即剿辦森巴生番。劉贊廷先生在《駐藏大臣考》說到:才能著世者,……孟保是也。[7]然而,“金無赤足,人無完人”。駐藏大臣孟保任期之內(nèi)確切出現(xiàn)不少失察之處,如因任聽諾門罕擅給外番印照住牧,孟保被革去副都統(tǒng)銜,賞三等侍衛(wèi),在大門上行走;又,因前任駐藏大臣將應存火藥等項濫行借支,以致不敷操演,三等侍衛(wèi)孟保著即革職*此案涉及孟保、關圣保、文尉、海樸、鄂順安、鐘方等人,詳情由于篇幅所限不再贅述。;又,因濫提用官物尋將孟保發(fā)往新疆軍臺效力。此外,還任聽嵩祿印給空牌,未經(jīng)補給,并自行提用緞匹、銀牌等,不行明參辦;未令兩糧員將應交款項交清;錯誤處理哲蚌寺蒙古喇嘛曲覺爾被鐵棒喇嘛打死一案,致使喇嘛聚眾包圍駐藏大臣衙門滋事;保舉敬征、仁壽存在失察之責等失職之罪。[8]
孟保種種之罪責,雖然因后繼駐藏大臣琦善頻頻參奏所致,但是孟保確實存在失職之處,他也供稱不諱。據(jù)《西藏奏疏·卷一》載:孟保供稱:“提用各項官物,均有海樸、鐘方及劉應楨等眼見,如有別情,伊等豈肯代為隱瞞。惟原摺未經(jīng)聲明,實屬糊涂錯誤,只求奏明治罪?!盵1]
對于孟保案,從《清實錄》《清代藏事奏牘》及《西藏奏疏》的記載,可以看出孟保的仕途之路與森巴戰(zhàn)爭甚有淵源。森巴人入侵西藏,孟保處變不驚,迅速安排防堵之事,最后取得戰(zhàn)事勝利,使之受到道光帝恩賞,并賜予頂戴花翎;不過,抵抗森巴人武裝侵略之戰(zhàn),也使孟保陷入發(fā)配新疆軍臺充任苦差的境地,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據(jù)《西藏奏疏·卷一》載:孟保稱:“二十一年冬間,倭色爾首級到藏,維時弁兵雖已陸續(xù)撤回,尚未全行歸伍,又恐森巴生番尚未恬服,于是年十二月內(nèi)曾遣把總王榮楝、劉應楨前往該處查探軍務情形。迨二十二年七月王榮楝等回藏時,各處漢番弁兵始能全數(shù)凱撤。至八月間,森巴復行滋事,再行檄調(diào)弁兵防堵,迨各處軍務事竣,孟保見該弁兵等前后兩次出征,甚為勞苦,量加優(yōu)賞,以致捐賞不敷,遂行提取官物。惟于捐賞摺內(nèi)未經(jīng)先行聲明,實屬疏漏?!盵1]
[1] [清] 孟保撰. 黃維忠、季垣垣點校.西藏奏疏 附西藏碑文[M].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06年,p1,p1,p47,p48,p52,p52,p52,p69,p71,p73,p84,p87-88,p119,p126,p121,p125,p84,p3,p6,p15,p33,p40-41,p41-42,p43,p42
[2] 吳豐培.清代藏事奏牘 (上冊)[M].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1994年,p157,p289,p290,p289
[3] 顧祖成、馬馳、王觀容.清實錄之藏族歷史資料匯編[Z].咸陽:西藏民族學院歷史系,1981年,p1361
[4]曾國慶.清代駐藏大臣的歷史作用[J].西藏研究,1998年第2期
[5][清] 張其勤撰.吳豐培增輯.清代藏事輯要[M].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83年,p408
[6]顧祖成、馬馳、王觀容等.清實錄藏族史料第八輯[M].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p4055
[7]劉贊廷.駐藏大臣考[M].北京:民族文化宮圖書館復印,1961年,p32
[8]許廣智、達瓦、趙君.鴉片戰(zhàn)爭前后西藏百年歷史(1793-1893)[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1年,p174-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