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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誣告案判牘看儒法矛盾及其調(diào)和

2013-04-01 10:20:29朱聲敏
創(chuàng)新 2013年3期
關(guān)鍵詞:儒家法官法律

朱聲敏

誣告,即“告人不以其實”,①參見[明]應(yīng)槚《大明律釋義》卷22《誣告》,《續(xù)修四庫全書》第863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75頁。是一種非常古老的現(xiàn)象。誣告者在給被誣告者帶來傷害的同時,還擾亂了司法秩序,因而歷來受到統(tǒng)治階級的重視,相關(guān)法律規(guī)范也不斷完善。從古代眾多案例中可以看到,法官對于誣告罪的判詞充滿了說教的意味,而且其判決結(jié)果通常與法律規(guī)定有較大的出入。對這些特點進行分析,有助于理解儒法關(guān)系以及古代司法文化。

一、倫理教化

縱覽古代眾多誣告案判牘,其最為明顯的特點是法官的判詞充滿了倫理說教的意味,究其原因,乃古代司法禮法合一的基本特征使然。

提起禮法合一,還得從儒、法兩家的基本學(xué)說及其分歧說起??鬃永^承和發(fā)展了西周以來的“禮治”和“明德慎罰”思想,提倡“為國以禮”,創(chuàng)立了儒家學(xué)派,以“禮”為最主要表征和最高的抽象原則?!岸Y”實際上是經(jīng)由孔子承襲的一套禮儀制度、行為準則,其基本內(nèi)容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在統(tǒng)治方法上,孔子提倡“以德服人”、“為政以德”在禮與法的關(guān)系上,他提出“德主刑輔”,理由是“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②以上孔子論述分別參見《論語·先進》、《論語·為政》、《論語·堯曰》、《論語·為政》。孟子繼承并發(fā)展了孔子的政治法律思想,提出性善論、圣王說,反對“以力服人”,主張“以德服人”,主張“善”與“法”互相配合。③以上孟子論述分別參見《孟子·公孫丑上》、《孟子·離婁上》。作為先秦儒家思想之集大成者,荀子繼承了孔孟德主刑輔的思想,盡管他對法的推崇明顯超乎孔孟之上,但還是堅持禮在刑先,“不教而誅,則刑繁而邪不勝;教而不誅,則奸民不懲;誅而不賞,則勤勵之民不勸,誅賞而不類,則下疑俗儉而百姓不一。”(《荀子·王制》)這種德主刑輔、禮法合一的思想被后世儒家繼承并發(fā)揚光大,董仲舒將“德主刑輔”附會為上天“任陽不任陰,好德不好刑”(《春秋繁露·天道無二》)。朱熹說:“愚謂政者,為治之具;刑者,輔治之法。德禮則所以出治之本,而德又禮之本也。”(《論語·為政》)

與對禮的極力推崇相適應(yīng),儒家還非常重視教化。因為刑罰雖然能夠懲辦犯罪行為,但卻不能改變罪犯的思想,故而只能收效于一時,而教化的推行,則會防患于未然,且波及罪犯之外的人們,收效于長遠。所以,孔子認為“不教而誅謂之虐”。④參見《漢書》卷56,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2548頁。荀子則提出“不教而誅,則刑繁而邪不勝;教而不誅,則奸民不懲;誅而不賞,則勤勵之民不勸”。(《荀子·性惡》)

面對相同的時局,法家卻采取了一條迥于儒家的道路。首先,他們強調(diào)法對治國的作用,認為君主主導(dǎo)下的法高于一切。如商鞅說:“民本,法者。故善治者,塞民以法?!保ā渡叹龝ぎ嫴摺罚╉n非說:“國有常法,雖危不亡?!薄皣鵁o常強,無常弱。奉法者強則國強,奉法者弱則國弱。”“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國強;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則兵強而敵弱。”“是故誠有功,則雖疏賤必賞;誠有過、則雖近愛必誅”,如此,“則疏賤者不怠,而近愛者不驕也”。①參見《韓非子·飾邪》、《韓非子·有度》、《韓非子·主道》。在以法治國的實踐中,他們還主張嚴刑重罰,如商鞅就主張:“以殺去殺,雖殺可也;以刑去刑,雖重刑可也?!保ā渡叹龝ぎ嫴摺罚╉n非也主張“嚴刑以威之”,因為“威者,可以行令也”,反對以“仁人相憐”之心執(zhí)法,因為“仁慈聽則法制毀”。②參見《韓非子·飾邪》、《韓非子·詭使》、《韓非子·八說》。韓非將荀子的性惡論發(fā)展得更為鮮明及徹底,認為人性是絕對自私的,惡是歷史進步的動力,并以此為基礎(chǔ),糅合發(fā)展了商鞅的重法思想、申不害的重術(shù)思想與慎到的重勢思想,使之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法治思想體系,且為秦始皇所采用。

秦朝二世滅亡之后,隨著社會政治經(jīng)濟關(guān)系的變化,后繼朝代的統(tǒng)治者不得不在法家之外尋找新的意識形態(tài)作為施政的理論基礎(chǔ)。在經(jīng)歷了漢初幾十年的徘徊之后,漢武帝接受董仲舒的建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使儒學(xué)上升為惟一的官方意識形態(tài),儒家經(jīng)義也逐漸滲透入法律制度之中。當時儒生紛紛開始用儒家倫理來解說法典條文,用注釋儒家經(jīng)典的方式來注釋法典,對漢初的法典進行儒家式改造。到了魏晉南北朝,儒生直接以經(jīng)立法,當時制定的比較好的幾部法律,如《魏律》、《晉律》、《北齊律》,都廣泛地、直接地將儒家的倫理規(guī)范融入法律法規(guī)中?!短坡墒枳h·名例律》開篇即云:“德禮為政教之本,刑罰為政教之用,兩者猶昏曉陽秋,相須而成者也?!比寮医?jīng)義的精神,俱以禮的名義滲入到了條文之中,考究《唐律》的法條來源,幾乎絕大部分可以在儒典中找到注腳,甚至《唐律》中的個別條文就是儒經(jīng)的翻版。[1]以經(jīng)義立法、禮法合一、德主刑輔的精神都深遠影響著封建后世的立法。

于是,禮在刑先,重教化勝于追究法律責(zé)任的斷案精神深深地滲入儒家知識分子出身的法官之骨髓,從而深深地影響了司法判決,教化意識成為古代司法判決的第一要征,對此,《舊唐書·韋景駿傳》有一個典型的故事:故事提到韋景駿任貴鄉(xiāng)令時,有母子相訟,景駿絲毫無查清事實、依律判斷之意,只是對他們說:“吾少孤,每見人養(yǎng)親,自恨終天無分。汝幸在溫清之地,何得如此?”并垂泣嗚咽,取《孝經(jīng)》付令母子習(xí)讀,于是母子感悟,各請改悔,遂稱孝慈。舉一例而知其余,倫理教化思想在古代法官思維中根深蒂固,面對誣告案件亦不例外。如宋代“叔告其侄服內(nèi)生子及以藥毒父”一案中,法官胡石壁的判牘開篇即云:“郭百三服內(nèi)生手,其罪固不可逃。然郭應(yīng)龍為叔父,教之可也,教之不從,繼之以怒,雖父子之間且有責(zé)善則不祥之懼,況叔侄乎?責(zé)善且以為不祥,況暴揚其惡而訟之於官乎?”③參見《明公書判清明集》卷13《叔告其侄服內(nèi)生子及以藥毒父》,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493頁。該法官在葛唏泰控拆王思濟一案的判牘中寫到:“大凡詞訟之興,固不能事事皆實,然必須依并道理,略略增加,三分之中,二分真而一分偽,則猶為近人情也?!雹軈⒁姟睹鞴珪星迕骷肪?3《妄拆者斷罪枷項令眾候犯人替》,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497頁。在王方誣賴其堂弟財物一案的判決中,法官在判決前便作“有一為義,而人以義稱之,尚慮後之為義者未必勸,況乎有一為義,而宗族兄弟反以不義訾之,非特訾之,又從而形之詞,是使人悔于為義。如此則貧富相資,手足相托之義,自此廢矣”之感慨,繼而教化兩造,“兩詞人乃手足至愛,理為欲昏,特適然耳,便分曲直,恐至傷恩,未免力諭之和協(xié)?!边€贊王子才之大義,責(zé)王方之不義。⑤參見《明公書判清明集》卷13《假為弟命繼為詞欲誣賴其堂弟財物》,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512-514頁。其教化兩造以及鄉(xiāng)民之苦衷,可見一斑。

二、判決與律文的背離

中國古代的司法審判具有一個重要特點,即判牘中很少引用律文,相當數(shù)量的判決與律文不但不符合甚至大相徑庭,這個問題一直被學(xué)界關(guān)注。就誣告罪而言,其律文與司法實踐的背離相當明顯。

從目前所見資料來看,反對、禁止誣告罪,可以說開始于西周,戰(zhàn)國、秦朝時期,法律不但明文禁止誣告,且確立了誣告反坐原則。[2]漢代有誣罔、教人誣告等罪名,如石顯“誣告張猛,自殺于公車”,⑥參見《漢書》卷27上,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336頁。荊州刺史趙凱誣告楊璇冒功,結(jié)果“反受誣人之罪?!雹邊⒁姟逗鬂h書》卷38,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288頁。并且,教唆誣告者也要處以重刑,如長沙王教人誣告內(nèi)史,結(jié)果自己“以棄市罪削八縣,罷中尉官?!雹賲⒁姟稘h書》卷53,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2427頁。兩晉南北朝對于誣告也有相應(yīng)的處罰規(guī)定。

至唐代,法律對誣告罪的規(guī)范已經(jīng)非常詳盡和系統(tǒng)化?!短坡伞穼τ谡_告的規(guī)范共11條款,分別置于卷名為《斗訟》的第23卷和第24卷中。其中,第342條誣告反坐為核心條款,它明確了一般誣告反坐的原則,成為后世誣告犯罪立法的藍本:

諸誣告人者,各反坐。即糾彈之官,挾私彈事不實者,亦如之。若告二罪以上,重事實及數(shù)事等,但一事實,除其罪;重事虛,反其所剩。即罪至所止者,所誣雖多,不反坐。其告以二人以上,雖實者多,猶以虛者反坐。若上表告人,已經(jīng)聞奏,事有不實,反坐罪輕者,從上書詐不實論。②參見《唐律疏議》卷23《斗訟·誣告反坐》,劉俊文點校,收入蕭榕《世界著名法典選編·中國古代法卷》,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1998年版,第158-159頁。下文中的唐律及疏議條文,如無特別說明,皆引據(jù)此書,僅在正文注明頁碼。

作為“我國迄今為止完整保存下來的一部最早、最完備、影響最大的封建成文法典”,[3]唐律深深影響了宋律、元律,其對于誣告的規(guī)范基本被宋律、元律沿襲。明律本于唐律,經(jīng)歷30年的演變及完善,成為“條例簡于唐律、精神嚴于宋律,從形式到內(nèi)容都有所發(fā)展的封建社會后期的一部極其重要的法典”,[4]且被清代所繼承,成為“中國法的最后模型”。[5]明律的先進性體現(xiàn)在誣告罪的規(guī)范當中,即是將有關(guān)誣告的條款全部置于第22卷《訴訟》中,其核心條款“誣告”一條除了繼承唐代以來“誣告反坐”的原則,還加強了對誣告罪犯的處罰,并適應(yīng)當時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以及人們對物質(zhì)欲望的張揚之需要,開創(chuàng)了對誣告者處以經(jīng)濟懲罰(由誣告者賠償被誣者)的先河。③參見《大明律》卷22《刑律訴訟誣告》,懷效風(fēng)點校,收入蕭榕《世界著名法典選編中國古代法卷》,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1998年版,第775頁。清代對誣告的規(guī)范日益細化,新增條例對誣告規(guī)定得更為嚴厲,如乾隆元年、乾隆二十九年、三十九年、六十年及嘉慶十七年的定例都加重了對誣告者、唆訟者的懲罰。④參見[清]薛允升《讀例存疑》,胡星橋,鄧又天編,中國人民公安大學(xué)出版社1994年版,第702-704頁。

翻檢史冊,筆者發(fā)現(xiàn)古代法官在對誣告案件的處理上存在一個基本矛盾:一方面,唐代以降,歷代法律對誣告行為均采取十分嚴厲的制裁措施;另一方面,雖然歷代法律都規(guī)定司法官員必須依法判決,且“凡官司斷罪皆須具引律例”,⑤參見鄭秦、田濤點?!洞笄迓衫?,科學(xué)出版社1994年版,第479頁。而實踐中地方官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援引法條往往只具原則,⑥王志強指出《名公書判清明集》的220件書判中,引述法律依據(jù)的有159件,占72%。同時他也指出,雖然表面上引述法律依據(jù),實際上卻任意解釋法律,在這種情況下,情理起了重要的作用。參見王志強《〈名公書判清明集〉法律思想初探》,《法學(xué)研究》1997年第5期。對于古代司法判決是否依照律文進行,徐忠明《明清刑事訴訟“依法判決”之辨析》,《法商研究》2005年第4期也作了詳細的討論。司法實踐中非依法判決的現(xiàn)象比比皆是。如南宋民婦阿周因與鄰人尹必用有隙,遂誣告尹必用強奸未遂。太守辨清真相,若依律裁斷,應(yīng)判決阿周接受強奸未遂之罪罰,然而太守僅將阿周“決竹蓖十五,押下本廂,掃街半月”。⑦參見《明公書判清明集》卷13“鄰婦因爭妄訴”,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505-506頁。再如明代邵參吾之女死亡,邵參吾即控告其女婿謀殺,法官查清真相,若反坐其殺人之罪,應(yīng)杖一百,流三千里,然而法官僅僅“姑杖之”。⑧參見[明]顏俊彥《盟水齋存牘·讞略三卷》“刁誣邵參吾杖”,中國政法大學(xué)出版社2002年版,第133頁??梢?,在古代司法實踐中,判決并非嚴格按照律文進行。造成了這種不一致的原因,筆者以為這可以從儒法兩家的關(guān)系中去找到答案。

除了在德(禮)、刑作用問題上的分歧之外,儒法兩家的矛盾還體現(xiàn)在對于社會等級差異的態(tài)度上。儒家肯定社會等級差異的存在,孔子本人便是等級制度的倡導(dǎo)者,其所向往和追求的禮治秩序其實就是宗法名分等級秩序,他認為這樣才是公平的秩序,因為“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中庸》)。儒家否認社會是整齊平一的,認為人有智愚賢孝之分,社會應(yīng)該有貴賤上下的分野,家族中有尊卑、長幼、親疏的分野,“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中庸》),“物之不齊,物之情也”(《孟子·滕文公上》),“故先王案為之制禮以分之,使其貴賤之等、長幼之差、知賢愚能不能之分,皆使人載其事而各得其宜”(《荀子·榮辱篇》)。

法家也承認社會等級差異的存在,但是對此卻是持否定態(tài)度,認為貴賤、尊卑、長幼、親疏的分別對治理國家有弊而無利,主張去私任公,認為“親親則別,愛私則險,民眾而以別險為務(wù),則民亂”(《商君書·開塞》)。韓非子云:“法不阿貴,繩不饒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辭,勇者弗敢爭,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韓非子·有度》)這種不講私愛,一斷于法的精神,與儒家的“親親”、“尊尊”主張截然相對。可見,儒法兩家在這一問題上存在尖銳的矛盾。

然而,理論上的尖銳矛盾,在后世法律儒家化的實踐中逐漸得到了調(diào)和,統(tǒng)治者在立法和司法中,無不重視維護君臣上下、尊卑長幼的身份等級制度。漢代出現(xiàn)的“上請”,魏晉南北朝時出現(xiàn)“八議”、“官當”,延及隋唐,形成了系統(tǒng)、完備的“議”、“請”、“減”、“贖”的貴族官吏特權(quán)制度。與唐律相比,明清律典雖然限制了官吏貴族的特權(quán),但是“八議”、“應(yīng)議者犯罪”、“職官有犯”等條文還是給予了官吏貴族不少封建特權(quán),其“親親”、“尊尊”的身份差別秩序仍得以維持。

因此,中國古代法總體上可以說是特權(quán)法、身份法。[6]這一特點,在誣告案件中,即表現(xiàn)為當事人雙方的尊卑關(guān)系是法官判決的重要依據(jù)。例如,南宋郭應(yīng)龍在其兄死后,控告其女服內(nèi)生子且毒殺其父。法官識破郭應(yīng)龍垂涎其兄家財,遂行誣告之初衷,本應(yīng)依律嚴懲,但鑒于誣告者是被誣者的叔父,所以僅僅對其“從輕決蓖二十”。①參見《明公書判清明集》卷13《叔告其侄服內(nèi)生子及以藥毒父》,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493頁。明代末年,朱崇貴女病死,朱崇貴誣告女婿黃觀光,事實水落石出后,府官認為“此中人喜駕命興訟,然女雖死,猶然婿也”,雖然“憑空之詐,則更可恨矣,杖不盡辜”,但是法官還是以杖責(zé)結(jié)案,并得到按察司批準。②參見[明]顏俊彥《盟水齋存牘·讞略三卷》,中國政法大學(xué)出版社2002年版,第122頁。府、按兩級法官的判決,大概也是鑒于雙方尊卑關(guān)系的考慮。另外,盡管“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的說法未必準確,但古代士人犯罪往往擁有特權(quán),這是不爭的事實,當事人的社會身份是法官斷案必須考慮的因素。如南宋時,王方之兄王平貧而無居,靠堂弟王子才收留,王平病死后,王方控告王子才,法官辨明真相后,“以其為宦族之後,儒者衣冠,不欲傷類”,“姑且免斷”。③參見《明公書判清明集》卷13《假為弟命繼為詞欲誣賴其堂弟財物》,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512-514頁。這些做法都是儒家道統(tǒng)的發(fā)揮,其目的就是要求任何人都遵守禮教,各安其位。

另外,出于維護司法公正的考慮,中國古代的法律被設(shè)計成了典型的“硬法”,缺乏彈性,這常常使得法律不能滿足法律協(xié)調(diào)民眾矛盾以求得社會和諧的要求。要改變這種狀況,就是要以情、理破法,依情、理判斷。探究中國古代法律的實質(zhì),不難發(fā)現(xiàn),法在廣義上可以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次是法上之法,即天理,是傳統(tǒng)法律的精神根源;第二層次為法中之法,即統(tǒng)治者所制定,并公布天下的國家大法,是明確而嚴格的行為準則;第三個層次為法外之法,即人情,反映的是不可確定的人的因素。[7]情、理,在本質(zhì)上與儒家的“禮”具有一致性,因為禮之產(chǎn)生,本于人的生理性情,出于對人的生存欲望和人的天性的把握。從董仲舒開始的“春秋決獄”起,儒家知識分子便有意識地利用情、理作為增加法律柔韌性的手段,以使天理、國法與人情三者協(xié)調(diào)統(tǒng)一。對此,梁治平指出:“當法律制度的設(shè)計因為種種原因不能達致‘善’的結(jié)果,就需要依儒家經(jīng)典學(xué)說采取變通的辦法。”[8]變通的普遍化與常態(tài)化,就使得情理法相結(jié)合稱為古代法律實踐的一個重要特征,以至于“上順公法,下順人情”成為中國古代著名的法諺。

情、理之所以受到重視,是因為它與中國傳統(tǒng)的社會生態(tài)相契合,人們在行事時講究以情待人,以理服人,總是力圖找到一條平衡的中間路線,照顧各方利益,從而圓滿解決問題。日本學(xué)者滋賀秀三考察古代中國的法律實踐時,認為人情具有至高地位,指出“‘法’不過是得到了明確化和被賦予了強制性的‘情理’核心部分而已?!盵9]在中國古代聽訟斷獄中,以情理作為審判依據(jù),其實還是“禮在法先”這一傳統(tǒng)表述的客觀落實,它表面上放棄的是法律,實質(zhì)上得到的卻是判決結(jié)果在更大范圍內(nèi)的可接受性及有效性。

應(yīng)該說,情理法式的判決在古代具有相當?shù)纳鐣A(chǔ),現(xiàn)今所見到的誣告案件判牘中的情理判也不勝枚舉。南宋時期,許日新之子許千八亡故,許千八之兄許佳誣告其叔父害死許千八,驚嚇其妻曾墮胎,且將叔父毆打致傷。官府查清事實之后,認為許佳編造命案,且是騙挾毆傷其叔父,應(yīng)予徒三年上加一等科刑。正遇大赦,許佳被赦。其后許佳仍妄訴不止,官府本要依法嚴懲??紤]許佳之父許日新,自案發(fā)以來,始終不曾對其弟許三杰作出不利證言,若將許佳懲辦,則許家兄弟自此將難以相處。于是,法官判決許佳判處脊杖十五,編管五百里,并賠償其叔父經(jīng)濟損失。①參見《明公書判清明集》卷13《妄以其弟及弟父致死誣其叔》,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495-496頁。又如乾隆年間,邢廷輝之妻邢徐氏與何衡齡通奸敗露,服毒身死。邢廷輝認為是拒奸而被毆傷以至身死,并挑動邢徐氏胞兄徐海元與其一起告官蒸檢。按律文,邢廷輝誣告所受的刑罰應(yīng)為滿流,省級法官也正是這樣判決。轉(zhuǎn)到刑部,刑部認為“核其情節(jié),實系因疑成誤,與有心誣告者不同,且因奸釀命之奸夫例止擬徒,若將因疑誣控之本夫擬以滿流,似覺輕重倒置”?!爸列旌T狄阉佬闲焓习郑?jīng)邢廷輝告以伊妹被何衡齡拒奸毆斃,欲赴縣控告之語,該犯隨同具控,意在申雪沉冤,與教唆詞訟之例迥殊,今該撫將徐海元與邢廷輝概擬滿流,擬議未免過當?!痹撍緦⑿贤⑤x于滿流上量減擬徒,徐海元改依不應(yīng)重杖,系屬酌情議減,似可照議。[10]倘若兩造存在宗族、鄰居關(guān)系,則法官為了息事寧人、避免兩造以及更大范圍的人群矛盾激化,以達到儒家“無訟”的理想社會狀態(tài),往往也會違律而斷。如孫斗南將園地先賣與一位叔叔,后又賣與另一位叔叔,從而引起與兩位堂兄弟孫蘭、孫元善的紛爭,孫斗南理屈詞窮,遂誣告孫元善之妻與其弟孫達善通奸。法官明知“爭業(yè)既非,況誣以亂倫乎,何族義之薄如此”,一面斥責(zé)孫斗南“愚蠢之甚,如一木偶人,動為族人所役”,一面卻對孫斗南從輕勘杖八十。②參見《明公書判清明集》卷6《戶婚門·爭業(yè)以奸事蓋其妻》,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180-181頁。

三、小 結(jié)

儒法之爭是百家爭鳴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秦始皇一統(tǒng)天下,以法為教、以吏為師,法家暫時取得了政治上的崇高地位。漢武帝開始,儒學(xué)獨尊,儒家經(jīng)義成為法理,士大夫引經(jīng)注律、以經(jīng)斷獄到直接以經(jīng)立法,法律儒家化成為古代法律文化最大的特征,儒法的矛盾得到了調(diào)和,在共同維護封建統(tǒng)治秩序的目標下實現(xiàn)了統(tǒng)一。儒法的對立與統(tǒng)一,使得誣告罪判牘出現(xiàn)了兩大特點:第一,法官的判詞充滿了倫理意味;第二,法官的判決結(jié)果通常與法律規(guī)定有較大的出入。具體而言,前者蓋因禮在刑先,重教化勝于追究法律責(zé)任的斷案精神,從而使得教化意識成為古代司法判決的第一要征;后者則由于儒家將法家無差別之法變?yōu)橛胁顒e之法,強調(diào)長幼尊卑之序,往往以情破法、依理斷案使然,這其實還是禮在法先的客觀落實,目的是增強判決結(jié)果在更大范圍內(nèi)的可接受性及有效性,以實現(xiàn)儒家“無訟”的理想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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