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15年的漫長談判，2001年中國加入世貿組織，這是中國走向全球經濟大國的標志性事件。而俄羅斯則在經歷了19年斷斷續(xù)續(xù)的艱難談判后，在2012年8月22日正式加入世貿組織。

俄羅斯加入世貿組織，會復制中國當年曾經走過的路嗎？新的舊總統(tǒng)普京會真心改善俄羅斯的經商環(huán)境嗎？

妥協(xié)后的入世

2011年8月22日，在各國部長的會議上，他們把俄羅斯送上2012年成為世界貿易組織成員國的列車。經過長達18年的努力，幾代部長更迭，已經花費了無數(shù)個小時的談判終于達到了成功的終點，然而疑慮仍然存在。WTO各成員國會問，談判久拖不決很大程度上不是因為俄羅斯的自身舉動而造成的嗎？俄羅斯也心存疑慮：加入WTO得到的利益能否彌補WTO強加于身的規(guī)則和問責要求？在俄羅斯局勢如此不穩(wěn)的情況下，加入WTO是否還有意義？

雙方都有理由心存擔憂，但即使面對著不確定性，也都最終達成協(xié)議。盡管俄羅斯入世對全球貿易體系、對俄羅斯經濟和俄羅斯人民都有利，但仍然可能會對WTO造成不小的破壞。

俄羅斯入世都做出了哪些允諾？它們包括：實行有法律約束力的削減關稅和非關稅壁壘的措施，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加強法治，增強透明度和問責力度，在俄羅斯的制造業(yè)產品、農業(yè)、服務業(yè)和投資市場給予更大、也更安全的市場準入。而且，不像各國在其他場合上可能做出的那類宏大承諾，俄羅斯這些允諾的可執(zhí)行性還是比較高的。盡管WTO的爭端解決程序并不完美，但如果違反規(guī)則并受到指責，一國往往會在出口上付出代價。

作為回報，加入WTO將確保俄羅斯的出口商和投資者在幾乎整個全球經濟范圍內，都能獲得同樣的優(yōu)惠和保護。由于俄羅斯除了資源和原材料之外幾乎沒有別的出口商品，一些俄羅斯人懷疑加入世貿是否值得。但“入世”會給俄羅斯帶來重要收益，包括幫助俄羅斯經濟更加多樣化，作為投資地更加穩(wěn)定。

然而俄羅斯“入世”的諷刺之處和潛在危險也恰恰就是：如果俄羅斯以錯誤的理由加入WTO，那么它自己就將成為WTO無法惠及于它的一個原因。

一些俄羅斯領導人尋求加入WTO的理由是正確的——是為了推動國內經濟改革，以及隨之而來的法治。而另一些則把WTO視為類似聯(lián)合國安理會的俱樂部。對于歷史上一直依賴共識的WTO，其面臨的制度性風險正存在于此。成員國常常把自己的地緣政治訴求放在會議室門外。但WTO對于不守規(guī)則者的脆弱性是存在的，而且在過去十年里尤其明顯。

與WTO共舞

加入WTO，顯然是俄羅斯希望以此推動國內經濟改革。從蘇聯(lián)解體后到現(xiàn)在，俄羅斯經歷了由混亂改革到腐敗遍布的20年?，F(xiàn)在俄羅斯的經濟嚴重依賴采掘工業(yè)，這20年來高額的能源收入已經養(yǎng)肥了俄羅斯的胃口（例如國防開支增加）。如果排除油氣類收入，俄羅斯的預算赤字已從2007年的2%飆升到2011年的10%。這導致俄羅斯的出口油價必須高于110美元一桶，否則政府就無法維持收支平衡，但現(xiàn)在油價已經跌至100美元以下。

眼下俄羅斯的天然氣出口收入正受到全球市場供大于求的威脅，新油源的出現(xiàn)使問題更加復雜，這使得俄羅斯的經濟急需結構多樣化。

在2007～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fā)前，俄羅斯的經濟增長速度約為7%。市場對其油氣、金屬源源不斷的需求帶給俄羅斯大量財富，這使得俄羅斯的領導人們一度認為無需擔憂制造業(yè)發(fā)展——至少不用擔心非軍工類的制造業(yè)——因為能源和礦產的收入足以大力發(fā)展以服務為主的“新經濟”。于是俄羅斯成片的工業(yè)基地就被閑置荒廢，這些基地雖不具備超強競爭力，但若加以適當引導也頗具潛能。

自2009年以來俄羅斯經濟開始由盛轉衰，縮水近8%，由此引發(fā)了一場反思。有關“忽視制造業(yè)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的言論也開始受到國內領導者的重視?？偨y(tǒng)普京更是表示他最近推出的政策利于制造業(yè)發(fā)展，能創(chuàng)造2500萬技術性崗位。

俄羅斯人口超過1.4億，國內消費水平不斷增高，這些使俄羅斯國內市場擁有堅實基礎，方便其制造業(yè)轉向出口，減少該國經濟對能源及礦產的依賴。如果給予適當機會，俄羅斯有相當一部分工業(yè)有能力參與到世界市場競爭上來。其潛在優(yōu)勢領域包括：飛機、直升機、發(fā)動機、發(fā)電機、工業(yè)齒輪（泵、壓縮機等），當然還有軍事裝備。加上新的投資、良好的管理、以及加入世貿組織帶來的競爭沖擊，俄羅斯的工業(yè)生產力有可能會大幅提高。

有跡象表明該現(xiàn)象正在發(fā)生。某些俄羅斯的能源、礦產寡頭，如德里帕斯卡（Oleg Deripaska）和莫爾達索夫（Alexei Mordashov）正投資復興制造業(yè)；由于對汽車的需求增加，海外的汽車制造商也在涌進俄羅斯，興建廠房或翻新舊廠。

然而，這些海外公司的動機通常是為了避開關稅壁壘以及俄羅斯恐怖的海關檢驗程序（及腐?。?，而不是為了將俄羅斯納入其全球供應鏈的一環(huán)。

相比于其他的大型新興市場來說，俄羅斯獲得的海外投資要少得多。除此之外俄羅斯的官僚主義、不靠譜的法庭（看看英國石油公司BP就知道了）以及有組織犯罪導致經商環(huán)境極差。

普京總統(tǒng)一直承諾會解決這些問題，還在最近訂立了一個目標：在世界銀行發(fā)布的“全球經商環(huán)境排名”中，將俄羅斯從目前的第120位提升到第50名。另外，俄羅斯有意將莫斯科近郊的斯科爾科沃地區(qū)（Skolkovo）打造成“俄國的硅谷”，還將在一些嚴厲的法規(guī)上，對該地實施豁免。

但俄羅斯尚未改掉陋習，即國家主導工業(yè)、貿易保護主義。雖然政府承諾將帶動“部分私有化”浪潮，但到目前為止，政府所做的恰恰相反，他們還在某些俄羅斯航空公司中買下西方股東的股權。

俄羅斯的立法者們把加入世貿組織看做是一次挑戰(zhàn)自由貿易規(guī)則的機會，而不是使該國工業(yè)破釜沉舟投入競爭的一次機遇。就在2012年6月，俄羅斯還支持了一項旨在推出“回收稅”的計劃，計劃一旦實施，將對進口車輛征收該類稅收，而俄羅斯本土汽車則高枕無憂。

看著這些陰謀，悲觀主義者擔憂，讓俄羅斯加入WTO只會讓那些尋租的官僚重振旗鼓，俄羅斯盛行的裙帶資本主義也將毫發(fā)無損的留存下來。樂觀的看法是，加入世貿組織將有效約束俄羅斯的“普京主義者”們的種種陋習。

普京的政治工具

經濟從來都離不開政治的影響。普京能在2000～2008年穩(wěn)坐總統(tǒng)寶座并得到國內超高的支持率，經濟的發(fā)展功不可沒?，F(xiàn)在普京依仗著經濟的改善再一次贏得了總統(tǒng)寶座，那么6年后呢？如果弗拉基米爾?普京按原計劃參加2018俄羅斯總統(tǒng)大選，他將再次面臨俄羅斯經濟改革的挑戰(zhàn)。

現(xiàn)在，因為多年的裙帶資本主義的影響，俄羅斯的政治精英很少傾向于自由經濟主義。而外國投資者也只關注國家經濟競爭力。如2009年間的經濟危機和俄羅斯與經濟成員國曾經的戰(zhàn)爭糾紛等都證實了這一點。他們對于入世有遠見，比起技術手段，政治因素似乎更多一些：降低關稅就是向貿易伙伴作出讓步，而不是刺激貿易和提升競爭。

對于俄羅斯開說，加入世貿組織也會成為普京手中6年后再次連任的政治工具。普京要面對的是莫斯科將支持不太高效的工業(yè)來抵御外國的競爭。這將會為俄羅斯460個MONO鎮(zhèn)帶來新的問題。（MONO鎮(zhèn)是某個地區(qū)的公共事業(yè)和就業(yè)只依靠單一工廠或單一產業(yè)）

而另一個入世的挑戰(zhàn)是不能限制經濟政策；自2000年以來俄羅斯也在漸漸破壞它自己的政治模式。在普京統(tǒng)治下，俄羅斯人民接受了以減少政治自由度來換取穩(wěn)定和經濟增長。

成為世貿組織會員國，是俄羅斯向著以規(guī)則說話的體系踏出的第一步。此舉帶來的影響不一定十全十美，但要想給俄羅斯帶去繁榮，這是一條必經之路。

古柏根據(jù)《經濟學人》、《紐約時報》綜合編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