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曾是文學愛好者才知道的名字,由于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迅速地演變成網(wǎng)絡上集體狂歡的名詞。捧的、罵的、調侃的、編段子的,口沫橫飛,莫言被眾人從精神層面“消費”了一把。
接下去,幾乎可以肯定的是,莫言還將從物質層面、商業(yè)層面被“消費”——他的家鄉(xiāng)山東高密設想投資6.7億元打造旅游帶,其中包括斥資千萬元種植萬畝紅高粱,“賠本也要種”。自然,出版商也在加緊開印莫言的書,還有各種能跟莫言拉扯上關系的書。
莫言本人目前還很清醒,“決定一部作品流傳的廣度和長遠度的,最終取決于作品本身的質量?!都t樓夢》沒有得過任何獎,但是流傳不衰,而很多得獎作品如過眼云煙了?!?br/> 這話說得中肯。諾貝爾文學獎本來就有極大的偶然因素。細瞧這些年的得主,多半“冷門”得讓人跌破眼鏡,比如2009年德國女作家赫塔·米勒雀屏中選,德國各路文學專家在媒體面前就十分尷尬:對赫塔實在所知甚少。國人曾經詫異的,還有2000年入法國籍僅三載的中文作家高行健被選中——魯迅、巴金、張愛玲沒能拿到的諾貝爾文學獎,落入搞先鋒派戲劇這一小眾文化的“海外游子”之手,讓不少中國讀者成了“丈二和尚”,從此對諾貝爾文學獎看淡了許多。相比之下,莫言幾乎可以算是“流行小說家”了。
細察諾貝爾文學獎的歷屆得主,正如有些專家形容的,它“除了文學性以外,更像一個政治立場、性別、國家之間的平衡和博弈”。政治立場,是標榜反集權反專制,有此色彩的作家,中選機會便陡然增加。諾貝爾文學獎對女性作家也頗多偏愛,近年來,除了赫塔,還有2004年得主、《鋼琴教師》作者、奧地利作家耶利內克,2007年得主、生于伊朗且一度參加過共產黨的英國作家多麗絲·萊辛。
從上述特征看,邊緣化寫作幾乎是諾貝爾文學獎的不二之選。身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的莫言,能夠勝出殊為不易,這甚至可能是瑞典人去意識形態(tài)化的一個姿態(tài)。或者說,他們還真比某些說著國語卻激烈反對莫言獲獎的人更能讀懂莫言的作品。
還有國人反對莫言作品進高中語文課本。這讓人不解,雖然獲獎不意味著作品層次的飛升,但因為獲獎而抹煞莫言作品的價值,更為荒謬。倘以莫言作品取代某些長期盤踞語文課本的庸俗頌歌式散文,又有什么不好呢?畢竟,生于饑餓年代、為了有餃子吃而決定當作家的農村漢子莫言,以及他隱藏在魔幻般的文字張力之中的批判精神,能告訴孩子們一個更真實的中國。
因此,莫言獲獎有偶然性,但是莫言并不因為偶然獲獎就變得“可恥”,他從文學角度精準解構中國農村神話的努力,也并不因此就該被無視。莫言擁有雄健而悲憫的洞察力與表現(xiàn)力,文字有詩歌的凝練和散文的率直,更有對弱者冷冷的洞悉與憐惜,當然,我們更期望他對中國“分裂的文明”與社會現(xiàn)實,繼續(xù)擁有一種深刻的宏觀審視與人文關懷。
好吧,就算對這一切均不感興趣,逛逛高密的萬畝紅高粱也無妨。只要這筆打造“莫言旅游”的巨資,決策程序公開透明,經得起審計。畢竟,文化需要載體,文學也需要載體,跟著父母逛萬畝紅高粱的孩子們,或許更容易萌生閱讀莫言以及更多當代中國作家作品的興趣。
橫豎有人被“消費”,如果非要選擇,那還不如是莫言,不如是“紅高粱”,盡管他本人未必愿意,就算是一種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