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收拾舊箱子,居然有一摞摞泛黃的書信,那些記憶,太久遠了,好像根本沒在生命中存在過。
有多長時間了,忘記了世界上還有一種通訊方法叫寫信,還有一種愛情信物喚做情書??墒?,哪個女孩子,沒有在習慣憂傷的年紀寫過一封稚嫩的情書?
一個人寂寞傷心的時候,不想說話的時候,會想寫一封信,只是,不知道能寫給誰,能不能保證對方收到,并能認可這么古老的表意傳情。
那些信,都是和一個遠方的男孩兒來往寫的,十七歲,水蔥一樣的年紀,對月傷心,見花也盈淚,通過雜志上的交友信息認識了一個筆友,于是書信往來,飛鴻無數(shù)。
他是在部隊上當兵,二十歲,據(jù)說環(huán)境很艱苦,所以,孤獨很多,想交往一個筆友。我那時才上高一,學習之余,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寫信、等信,所有的情懷都付諸小小的信封里了。
我們通信的頻率越來越高。他說他每天的生活,我也說我的,漸漸從詩詞歌賦寫到人生哲學。學習生活是很枯燥的,每天兩點一線,家到學校,家長老師都在逼迫我學習、考大學,好像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是可以理解我,可以走進我內(nèi)心的,在書信里,這個人完美得像王子。
我訴說我的苦悶,他在信里告訴我,要勇敢追求自己的理想。于是,我想了想,就真的追求自己的理想去了,背了一個背包離開學校,去找他,最美好的人生,就是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看夕陽。秋天的田野上,野草葳蕤,野蘋果樹上結(jié)滿了果子,我坐在火車上,欣賞著窗外的原野,心里好像盛滿了蜜。
他當兵的地方可真遠啊,一直走到第五天,還是沒有到達那個信封上標注的地方,可是我身上的錢已經(jīng)花光了。十七歲,已經(jīng)懂得首先要保護自己,于是去找警察問路,結(jié)果,被一個細心的女警察留下了,詳細問了我的家庭住址、出門原因。當她得知我的計劃之后,大吃一驚,強行把我留在了那個小城,通知了我的父母。就這樣,我走了五天,我父母來接我用了五天,我們一起回去的時候,又用了五天。人生中最荒唐的十五天之后,我回到了學校。
一下子收到了他連續(xù)的幾封信,是擔心,牽掛,還有不舍,他在表白,他愛上了我。一個人在燈下讀著那些火辣辣的文字,那些藏在心里卻不敢說的話,都變成了潔白紙張上的花瓣,馨香滿懷。心,撲撲亂跳,卻又有止不住的笑,在臉上氤氳成花。我告訴他,我給父母留了紙條去找他了,結(jié)果計劃失敗,我說我一個人好孤獨,父母太專制,老師特俗氣,滿嘴都是考大學、長出息……他說:你不要冒險了,你等我吧。
后來的信,就更美妙了,情情愛愛,花香浮動。每天上午郵遞員會來,我就躲在收發(fā)室對面,心,跳得撲通撲通的,每天晚自習是最美妙的時光,因為要給他寫信。
這樣的信,一定要在晚上讀,夜深,人靜,確信沒有人能打擾此刻甜蜜的思念。哪怕萬水千山,這一刻的思念,只有思念,清透不染塵埃。
這樣的信,寫了兩年,兩年的紙上談情,他終于復(fù)員了,他說他先不回家,會先來看我,并告訴我行程。我忽然就蒙了,好像做了一個夢,直到他出現(xiàn)在我的宿舍里,我的夢,才呼啦一下醒了——面前這個穿著舊軍裝,健碩黝黑的男孩,這個陌生卻又熟悉的男孩,真的是為我而來?可是我真的做好了愛他的準備嗎?
他從南到北,一路給我?guī)砹烁鞣N水果,滿滿兩大包;他來拉我的手,溫柔地叫我小欣;他說他想留在這個城市里,找一個工作,等著我考大學、畢業(yè)……我真的要用一輩子愛這樣一個男孩嗎?不不,我從沒這個想法。
我第二天就逃了,躲在家里不肯去上課,我不想見他,后來拖同學轉(zhuǎn)了一張字條給他,讓他回家去。
他走的那天我沒去送,一個人吃他留下的水果,然后流淚,不是為了失去,而是為了獲得,我用石榴籽在桌子上拼了許多字,那些字連起來就是:那不是愛,我只是為了排解我的憂傷!
是的,青春的愛情,哪里是為了一個結(jié)果,根本是迷戀一個過程。那么好的時光,沒有生存壓力,沒有見識過真正的陰謀險惡,沒有嘗過宿命帶給每個人的傷,好年華,就是用來憂傷的,風動花蕊,露盈脈絡(luò),需要有個渠道來排解,那些紙上的愛情,就是一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