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紅
早上黃大雄出門時,老婆陳遙菊又在他耳邊念了一通“緊箍咒”若往常黃大雄會匆匆出門以示抗議。這次不同,岳父住院都一個星期了,他都沒去醫(yī)院看望,不管多忙,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何況岳父一直待他不錯,說他面相生得周正,日后必有出息,果然出息了就不記得老人家了,那不是他黃大雄的個性。
陳遙菊說,今天就是天大的事,也要抽空陪我去醫(yī)院一趟看望老爹。
黃大雄說,今天就是天掉下來,我也會陪你去趟醫(yī)院的。
陳遙菊說,別到時又這會那會的,會再多,中午總有時間。
黃大雄說,放心吧,中午一定抽空陪你去。
聽黃大雄這樣說,陳遙菊的臉色才緩和了些,眼中仍冒著一股怨火。原本文靜內(nèi)向的一個女人,自男人當局長后,每天早出晚歸,幾個月也難得碰她一回,慢慢竟成了“唐僧的弟子”似的,話多,還疑神疑鬼,苗條的身材也因得不到老公的滋潤而胖得不成樣。安撫老婆幾句后黃大雄才出門,他也想好了,今天就是天大的事,也要抽空去趟醫(yī)院。否則他還真怕陳遙菊會發(fā)脾氣,從怨婦變成潑婦,一怒之下找他沒完沒了。
車還沒出小區(qū)大門,黃大雄就接到電話通知:上午9點半,市里召開安全生產(chǎn)工作會議,主管城建伍副市長到會,城建局長自然要到會。掛了電話,黃大雄默了會神,給副局長去了個電話,讓他參加市里的會。上午他要參加區(qū)里新區(qū)建設會議。新任高區(qū)長作重要指示,新區(qū)藍圖規(guī)劃他費了不少心思。新區(qū)長看后很滿意,并給予了很高的評價,說他有思路,勇于創(chuàng)新有開拓精神。能博得新任區(qū)長的賞識,正是黃大雄想要的。黃大雄在區(qū)里干了三年城建局長,和區(qū)領導關系都處理得不錯,自然評價也不差。處在這個位子,雖是個肥差卻如履薄冰,關系沒處理得當,就可能得罪了哪個領導,還會扯進工程建設的項目中去,照顧這個關系,就可能得罪那個關系。再稍不注意就可能被人告黑狀或上頭版頭條,再不貪不占不要,逢年過節(jié),家中還是會收到成堆的紅包,雜物間也會莫明地堆成了山。有時看到陳遙菊水桶似的腰,就會生出些奇怪的想法,許是家中好東西太多,兒子在外讀書,他又時常不落屋,陳遙菊感到空虛,還不死勁吃,那不胖得不成人樣。如今區(qū)委劉書記即將調(diào)走,而高區(qū)長是上面下來鍍金的,年輕有為,初來乍到自然想做點實事,也需像樣的朋黨為他賣力,而這新區(qū)新藍圖,正合了他的心意。合了心意自會走得近。
臺上高區(qū)長激情昂然,臺下掌聲雷動。散會后,黃大雄匆匆回到局里接著開會,有關“干部進村入戶活動大會”。內(nèi)部會還好對付,計劃是一個小時后結束,誰知局里干部大多是口頭主義者,真要派人下鄉(xiāng)進村搞實干,就困難都出來了。途中陳遙菊不斷來電話,黃大雄干脆把手機調(diào)到振動,想著中午還有個重要活動要參加,為區(qū)委劉書記踐行。會議提前結束。
上車后,黃大雄想給陳遙菊回電話,手機響起,是伍副市長的鐵哥們顏總來的,約他晚上一起吃飯,說伍市長可能也會去。這樣的飯局,黃大雄再忙也不好推,常委副市長能和你一個科級局長吃飯,那是多大的面子。按理是少有的事,卻發(fā)生了幾次。一次是房產(chǎn)商違規(guī)工程被叫停,房產(chǎn)商托了很多關系找黃大雄說情,都沒用。最后房產(chǎn)商請伍市長吃飯,秘書把黃大雄叫了過去。菜沒吃一口,酒灌飽了。對房產(chǎn)商可以依法辦事,但對于領導卻無法可依,只能開綠燈。他不對房產(chǎn)商開綠燈,伍市長有可能說他闖紅燈。
掛了電話,黃大雄心中叫苦不已,晚上有幾個飯局要參加。今天是重陽節(jié),座談會后得陪老領導們會餐。市黨校同學,是三天前就約好了的。劉書記的老弟,是前兩天定了的。市政協(xié)副主席,前任市城建局長,昨天給他打了電話,說他有個朋友有個事要找他,約了晚上吃飯。這黃大雄也不好推,以前直管領導,現(xiàn)在雖去了政協(xié),也是市級領導,不能得罪。同學感情不能不要,書記的親人也不能不理。前任老領導也要給足面子。顏總喊吃飯就更不能失約,私下,顏總和伍市長可是稱兄道弟的,若今晚飯局伍市長真到堂,提前準備不說,還要推掉別的飯局。想推掉誰都開不了口,認為晚上幾個飯局,只有安排在同一個酒店,包廂挨得近,來去方便,才不會失約。于是交待辦公室主任,在原來預定的希臘大酒店,定了幾個包廂。又把地址發(fā)給了顏總。幸好顏總回信說今晚飯局不變,只是伍市長今晚有事。
這時陳遙菊的電話又追了來,說先去醫(yī)院看父親再一起吃中飯。
黃大雄說,中午有應酬,飯后再去。
路上堵了一陣車,待黃大雄趕到酒店,已遲到了,包廂里擺了兩桌,桌上人滿,眾人圍繞著劉書記和高區(qū)長正舉杯交斛。見這情形,黃大雄不免有些尷尬,擠進去,沒位子,退出來,包廂里的人又看見了他。幸好區(qū)辦主任平素與他私交甚好,忙叫服務員加了把椅子在旁。領導們都在,又遲到了,自然不能隨便坐下,為了表明自己對書記的感情,招手叫服務員拿了瓶酒跟在身后,來到劉書記和高區(qū)長這一桌,先向書記揮手敬了個禮,再向區(qū)長彎了一下腰,然后憨笑著向在座的點了點頭,一臉真誠,說各位領導,我遲到了,先自罰三杯。說著手啪額頭,口一張,一大杯酒就咕咕下肚了,接著又是兩杯。三杯下肚,胃冰一陣熱一陣。
劉書記揮揮手說,大雄,心到就行。
高區(qū)長哈哈笑道,大雄有酒力有能力,有前途?。?/p>
黃大雄聽了,豪氣直往腦門子沖,揮手叫服務員跟在他身后,圍著桌子輪番敬去,首先從劉書記敬起,說您不管調(diào)到哪里,永遠是我的領導,我永遠是您的兵,祝您身體健康!我干,您隨意。說著一杯酒就下肚了。
劉書記隨意濕了一下嘴,說大雄不錯,是個干事的人。
對書記表了真情對區(qū)長自然也要表誠意,腰稍彎又轉向區(qū)長這邊,說區(qū)長這杯酒我敬你,愿區(qū)長心想事成!祝新區(qū)新顏!說著咕咚一聲又是一杯酒下肚。
區(qū)長甩手拍了拍黃大雄的肩說,新區(qū)新顏,還要你們這幫工程師來打前陣哪。
敬完書記區(qū)長,依次再按官級大小逐個敬去。領導敬了,同級就更要敬,否則閑話咽死人。同級敬了,在桌的自然也要敬。如此下來,包廂兩桌人敬了個遍,兩瓶五糧液也差不多見底了。待回到原座,黃大雄的胃開始強烈抗議,上下顫抖,再海量,一口東西都沒吃,胃就是鐵做的,也要被酒水灌壞。想吃點東西,胃抽筋般地疼了起來,強忍著談笑風生了幾句,見在場都忙著敬劉書記去了,才借機去了一趟洗手間。進到洗手間,在鏡前,食指直接入喉,試探性往下伸展,秒把鐘功夫便開始嘔吐,斷斷續(xù)續(xù)的酒水吐出了一半,直到連酸水都吐出為止,才作罷。抬頭望著鏡中人,面目全非,臉上眼淚鼻涕一大把,嘔出的食物粘得臉上到處都是。聽見身后腳步聲響起,忙埋頭洗了把臉,強忍著回到了包廂。本想吃點東西,劉書記開始回敬眾人。那服務員見黃大雄極有海量,特意又給他倒了滿滿一大杯酒。黃大雄是做聲不得,劉書記都干了,眾人也干了,他自然也要干了。劉書記剛座下,高區(qū)長又起身敬各位,只得又干了。敬來敬去,散場,黃大雄是一口東西也沒來得及吃。出了酒店,黃大雄上車沒多久就鼾聲滾滾。這邊陳遙菊電話都打破了,沒人接。
睡了一覺,頭還是昏昏沉沉,黃大雄想多躺會,辦公室主任說開會時間到了。全體干部職工齊商討,“無蓋井”解決之道?!盁o蓋井”都上了新聞的頭版頭條了,記者還專門采訪了黃大雄。這自然是個重要的事,不能馬虎對待。會議不是選舉,也不是誰下鄉(xiāng)誰不下鄉(xiāng),干部職工思路活躍,都積極獻計獻策,但最后如何防止小偷把井蓋偷去,卻一致認為是城管和公安的事,而不是城建局的事。說城管、公安、城建一起開個會再出方案最妥當。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最終還是沒一個準確方案。時間有限,會議改天進行。
接下來是局里老干部職工座談會。一輛大巴把老同志都接到了局附近的賓館。在賓館包了一層樓。到會幾十人,這是黃大雄任局長來,老同志聚會最齊的一次。見這陣勢,黃大雄不敢怠慢,站在門口和各位握手,招呼他們座下,親切交談幾句,黃大雄開始講話,并代表局領導班子向全體老同志們表達了節(jié)日的問候!座談會在親切詳和的氛圍下,提前結束。
會后,老同志們?nèi)胂筒?。偌大的桃源廳,擺了幾桌。黃大雄是主角,自是先端杯敬各位老領導,看到老局長心情好興致高,心里開始打鼓,晚上還要跑幾個場子哩,時間緊迫,可老局長是有海量的人,退了休,越發(fā)好酒,野外釣個魚,酒瓶都要隨身帶,最近又喜得雙胞胎孫兒,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量也越發(fā)高了。局里聚餐,能不喝個一醉方休嗎。果然老局長歡喜得很,頻頻跟黃大雄碰杯。幸好這時手機響了,又是陳遙菊來的,聲音像吃了火藥似的,弄得隔幾步遠的人都能聽清。
“哎,你怎么老不接電話,你到底陪我去不去醫(yī)院,現(xiàn)在不去,就別滾回來了?!?/p>
“啊,現(xiàn)在就趕過去,走不開呀,我正陪老領導們喝酒哩,等會我一定去醫(yī)院。”
話沒講完,黃大雄故意掛了電話,神情焦急無奈,一旁的老局長問怎么了。
黃大雄說岳父急病住院,陳遙菊非要他現(xiàn)在趕過去。
老局長聽了說那是應該去的,會開了酒敬了心到了,快去,百事孝為先。從人也很關心,都要黃大雄快去醫(yī)院看看。
總算抽身,上了車,黃大雄頭就痛。頭痛還沒關系就怕胃痛。中午本來就喝多了,極不舒服,晚上這幾頓酒想躲也躲不了。請你或你請的不是朋友就是領導,不到堂就是不給面子,你不給別人面子,別人能給你里子嗎?怎么辦,只有舍命陪君子。
黃大雄趕到希臘大酒店三樓,時間剛好六點,和周主席約的六點半,估計包廂還沒進人,和顏總約的是六點五十分,也還沒到。黃大雄進到三號包廂,黨校同學早到了,讓他沒想到的是,同學還帶了好幾個同學。包廂里很快就熱鬧起來,同學們你一句我一句,盡是恭維話,黃大雄聽了飄飄然起來。 人興奮,英雄豪氣就顯露出來,喝了兩口湯,就開始敬酒,逐個敬了個遍,原定待二十分鐘,難得一聚,又多呆了十幾分鐘,酒也無故被多灌了幾杯。手機響才提醒了他。劉總在催他了。忙和同學們說了一連串身不由己的話,才被放行。
黃大雄來到五號包廂,劉總和兩位大腹便便的男人早到了,介紹后,都是喊總的。聽了幾句,原來其中一位老總是建筑包頭,想接新區(qū)新建辦公樓項目。是來求他的,自然要擺些譜,酒濕濕嘴就行。可劉總身邊座的美女卻是個有海量的,一杯二杯地來敬他,張口就是滿杯,一連灌了好幾杯,面不改色心不跳。黃大雄有些拉不下面子了,怎么說劉總也是書記的親老弟,他帶的女人也代表他,不表示下心意不像樣,于是也回敬了一杯,沒想到這頭開了,差點就沒收住場。那美女不知是經(jīng)過了特別的訓練,還是事前吃了什么藥,喝酒像喝水似的,又會說段子,還會調(diào)笑,把黃大雄哄得愣愣的。灌了幾杯酒后,幸好黃大雄有定力,說明原因,及時抽身走了。
趕到五號包廂,周主席也才到,黃大雄邊上前招呼,邊接過主席手中的公文包放在柜臺上,把周主席請到了靠墻的上座,隨周主席前來的兩位朋友,一位著布衣布鞋,鶴發(fā)童顏,另一位是風韻猶存的女士。介紹后,得知兩位都是畫家。聊了幾句家常后,酒菜上桌,周主席平時很少沾酒,年紀大了,端杯也就濕濕嘴而已,兩位畫家對酒好像也不感冒,這正合了黃大雄的心意。談話在一種輕松隨意的情況下進行,聊了幾分鐘,總算進入主題,原來周主席是帶兩位藝術家找他化緣的。女畫家即將在本市開畫展,周主席希望到時黃大雄能喊一幫老板前去捧場。
黃大雄心中好笑,這老領導年紀大了,倒越發(fā)肯幫忙了,連這種事都挺身而出了。想推吧,主席對他曾有過知遇之恩,當年若不是老領導一句話,他也不可能當上區(qū)局長,現(xiàn)如今,手中雖沒實權卻也是市級領導,在人事任命上,還是有話語權的。不推吧,這種捧場的事如何向那些老板開口,總不能強迫別人去掏錢買畫吧,再說那些個基建老板大多是暴發(fā)戶,根本不懂風雅,名畫外行是草,內(nèi)行是寶,開這口未免有點對牛彈琴。但聽老領導一口一個大雄好好干,你的前途是光明的,也就無法推了,只得硬著頭皮說,老領導交代的事,怎么都要盡力而為。
沒聊正事氣氛還輕松自在,這一答應兩位畫家立馬起身敬酒,并盛上滿滿的一杯,兩人同時干了,黃大雄不可能不表示,也喝了大半杯。沒想到開了這個頭,兩位就敬個不停,黃大雄只得硬著頭皮喝,幸好老領導還體諒,說心到就行,總敬就見外了。兩位藝術家這才罷休。
黃大雄開始頭重腳輕,但還記得六號包廂有人在等他,和老領導說明原因,搖搖晃晃來到了六號包廂。這邊顏總已等得不耐煩了,黃大雄邊陪笑,邊一口一個兄弟,沒辦法呀,這一排包廂里都是朋友領導,哪家都得到堂啊,丟下哪邊都不合適,望老兄理解啊!
顏總自然是理解的,自己每天也是迎來送往的。一桌上人圍著黃大雄開始輪番敬酒,直到黃大雄喝得云里霧里,陪酒的人還在敬。黃大雄被笑臉,美女們包圍著,頭在發(fā)暈眼在發(fā)黑,桌前的人影在跳舞,一會化成無數(shù)身穿盔甲的鐵人向前沖殺,一會又化成無數(shù)美女在他眼前飛舞,人影又化成無數(shù)金星在冒火。
“我是在天堂呢,還是在地獄?”
“黃局長,你當然在天堂?!?/p>
“那我身邊怎么都是敵人?!?/p>
“不是敵人是戰(zhàn)友?!?/p>
“什么戰(zhàn)友,在打仗嗎?來啊,同志們,我們干了?!?/p>
話還沒說完,黃大雄就撲通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這時,陳遙菊的電話又追來了。
小妖在張偉心中如天上落入凡間的精靈,晶瑩可愛,輕柔似水。倆人暗中好了二年,照面一個眼神電話里一句“嗯”聲,就知對方心事,彼此理解。張偉工作再忙應酬再多,老婆李芹管得再嚴,他都會想方設法在百忙中擠出一點時間和小妖見個面,若時間充裕,會陪小妖一起吃燭光晚餐,品紅酒賞星光,興起會隨口吟詩:癡情傲金,榮華若土。逗得小妖看他的眼神很是癡迷,依在他懷里說他明明是個浪漫的的詩人,卻誤入官場,那扮三花臉的地方根本不是他應呆的,簡直是浪費人材。每次聽小妖說這番話,張偉都很享受,不再想自已副局長搞了十年仍原地踏步踏的煩心事了,只感到自己偉岸博學,是個人魅力征服了懷里這個優(yōu)秀的女人,能得到小妖的愛也值了。幸福的同時也迷惑,小妖比他小十幾歲,音樂老師,各方面條件都好,和他在一起圖什么呢?沒承諾也沒利益關系,真如小妖自己說的,圖的是他這顆心,心在她身上就行。
張偉說,這輩子心和人都是你的。
小妖說,一輩子太長,只要你陪我出去度個假就行,好啵。
張偉說,好啊,想去哪就陪你去哪。
小妖說,那行,就著暑假,我想七天后去內(nèi)蒙,明天我去訂票,這幾天你安排假期
想像著在那藍天白云下,聽你唱《呼倫貝爾大草原》,你歌我舞,還有比這更愜意的事嗎!
晚餐張偉喝了幾杯紅酒,小妖的話又如灌了蜜,溫柔鄉(xiāng)里不容猶豫,七天之約就這么定了。至于單位能否批假家中那位能否過關早丟到腦后去了。
回家的路上,晚風清涼,張偉少了剛才的浪漫與興奮,想著七天之約,單位若沒重要事還能請個年假,家中那位如何過關?張偉和小妖同住一個小區(qū),一個18棟,一個17棟,陽臺一高一低錯層相對,“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薄稊嗾隆肪拖袷菫閺垈ズ托⊙V寫的,也正因為這道風景才使倆人相識相知相愛。路程相距不過五分鐘,張偉卻繞著花園走了半小時。答應了小妖就不能食言,不就是出去度個假,又不是私奔,這樣一想,點子倒涌出不少,想來又沒一個具有說服力,說看望父母,在同一個城市。說出差問得到。最后只得給一個做生意的哥們撥了個電話求招,委婉說了實情,那哥們倒爽快,說別的招都別想了,干脆找茬和老婆吵一架,玩失蹤幾天不就成了。掛了電話,張偉笑出聲來,這招是帶勁又灑脫,能發(fā)泄還瀟灑,反正在單位沒什么奔頭,局長吳大朋不挪地方的話,他就可能一個副局長搞到頭了,老婆成天念的是位子票子,還整天審犯人似的,受夠了,兒子在國外留學,三五年才能回,還有什么可指望的呢,每天的生活如行尸走肉,只有跟小妖在一起時,才感到自己骨子里還透著一股激情和力量。壓抑太久,遲早要爆發(fā)。
到家已深夜,客廳里燈明晃晃的,李芹腳上穿著拖鞋身上仍穿著法官制服,平時穿的鞋足有八公分高,脫了鞋人越發(fā)顯得矮胖。李芹瞟了張偉一眼后繞著他走了一圈,鼻子無聲地吸了吸說,有香味,還是香奈爾的,接著手在張偉身上拂了一把,扇灰塵似的,手尖掂起兩根長發(fā)在張偉眼前甩了甩說,約半米長,直發(fā)黑色,晚上去哪里了?
張偉說,陪市局領導吃飯唱歌,向你匯報了的。
李芹說,吃飯唱歌,身上怎會有女人的長發(fā)、香味。
張偉說,包廂里去了幾個美女,自然沾了點香水味。
李芹說,有那些女人在場,你就更應該自覺,你要搞清楚你是國家干部,娛樂場所是不允許去的,現(xiàn)如今哪個賓館酒店沒裝攝像頭,只要進了那種場所,就無處可逃。
李芹滿臉疑惑,張偉還真有些心虛,那找茬干架的法子早丟到天外去了,從來只有李芹無故找他吵架的份,他還真沒在李芹面前高聲過,認為好男不和女斗,再無理取鬧,一笑了之最省事。怕李芹沒完沒了,只得像往日樣拿領導出來說事,滿臉無奈說,我是真不想去那種鬼地方,可市領導硬要去,我們只能作陪,累得要死不說傷身傷胃還傷心,下次別說市長,就是省長來了,我也懶得陪,反正我那破位子也沒什么指望了,就這么過吧。
一說到上面領導就像點了李芹的穴位,不管張偉回家好晚,手機突然關機或失蹤幾小時,事后只要說那個領導喊去有事了,編得有證有據(jù)的,李芹疑心再重也能煙消云散。多次演習后,張偉得出結論,李芹是個官欲強烈而奴性十足的女人,壞脾氣都是他慣出來的。
張偉見李芹總算打住,忙轉身向臥室走去說要去洗漱,明天還要開會哩。
李芹一把拖住張偉坐到了沙發(fā)上,臉色緩和多了,說虧你還想到位子的事,有沒得指望是看機會的,你是有機會也懶得跑,算了,不和你啰嗦了,你那破手機老打不進,晚飯后姐夫來電話了,說他和市委組織部李部長在一起吃晚飯,你們局長吳大朋可能調(diào)去那個縣里,三個副局長中你是最有希望接腳的。
張偉聽了,興奮中一陣牢騷,說自己副局長搞了十年仍原地踏步踏,不說資歷能力,就是論資排輩這次也該輪到他了。
李芹白了他一眼說,千萬別拿資歷出來說事,關鍵時要多跑動,你要是早聽我的,別說局長只怕弄個市長都有可能哩,這次莫又犯低級錯誤,這里不去那里不跑,明天你和姐夫碰個面,摸清情況再行事,約一起吃飯最好。
只有扯到位子的事,倆口子還能座下來聊一陣,張偉多半是洗耳恭聽,李芹神情亢奮,長篇見解,動口就喜歡把她姐夫抬出來。李芹的姐夫鄭大陽是新升的市委秘書長,也是李家的靠山。正是通過鄭大陽的關系,李芹才從街道辦事處調(diào)進了法院,從法院一個打雜的,幾年時間竟升成了法官,李芹也下了一番功夫,期間弄了幾個文憑。有時張偉都感到好笑,法盲竟也成了個法官,這世道關系還真能通天。
想著位子的事,哪還記得浪漫的事。早上進到辦公室,張偉就給鄭大陽打了通電話,約他中午一起吃飯,回說中午要看情況,如沒時間改晚上。若找別人幫忙請吃飯,是這種回信,那這一天就可能全為他忙活了,等了中午等晚上,一天就過去了。尤其像鄭大陽這樣的官,多半時間是身不由己。掛了電話,收到了小妖的信息,說去內(nèi)蒙的機票已訂好,六天后出發(fā),要他記得安排假期。張偉這才想起昨晚和小妖的七天之約,頭靠在大板椅上笑了笑,沒想到順口說的話,小妖當真了,出去有紅顏相伴神仙眷侶似的誰不想,但這時候玩請假除非腦殼灌水,又不好直接回絕,怕傷了小妖。猶豫著,李芹來電話了,說她和姐夫通了電話,中餐改明天晚飯。要他安排像樣點的地方,把他們局長吳大朋也叫上,還說喊了姐姐一起過來吃晚飯。李芹的招數(shù)張偉清楚,一個區(qū)里的局長能和市委秘書長吃飯,那是榮幸,吳大朋自然會請客,公費買單,能摸清情況還特有面子。李芹書沒讀多深,但在用關系方面卻是里手,把她李家的靠山鄭大陽這層關系是用得是淋漓盡致。掛了電話,張偉去了吳大朋辦公室一趟。吳大朋甩手拍他的肩比平時溫暖多了,說李芹才給他打了電話,還說張偉能找到李芹這樣的老婆是他的福氣。張偉不愿回應,“嘿嘿”笑幾聲,出門忙活去了。
下班后,張偉接到小妖的電話,說要他去她那里,她馬上就做飯燉湯。掛了手機,張偉心中一陣溫馨,這是小妖最可愛的地方,哪怕一天不接她電話不回信,只要說太忙,就不會抱怨也不多問,溫柔對待還會親自為他下廚,手藝不敢恭維,卻是真心一片。在小區(qū)地下停車場泊好車,張偉在車旁停頓了會,正想編個幌子給李芹打電話。沒想到迎面就看到李芹向他走來,心“怦”了兩下,在車庫c層碰上老婆還真是第一次。他家的車位在a層門邊,易停又好找。自從和小妖相好后,若要去小妖家,他都會把車特意停在c層角落彎里。車庫燈光昏暗,繞半圈后進電梯直接就上了小妖家里,方便又安全??吹綇垈?,李芹更意外問他怎么把車開到底層來了。張偉故意罵罵咧咧說,不曉得哪個沒素質的狗日的,占了他們家車位,這才轉下來的。問,你怎么跑到這黑窟窟的地方來了。李芹說路上搭一個朋友的車,她車位在c層,這不就順道轉了下來。幸好李芹沒盤根問底,張偉也不敢多問。
飯后,張偉找空擋給小妖發(fā)了信息,說沒機會出門,應酬了一天酒喝傷了?;卣f要他好好休息就是,也沒問請假的事了。張偉看了會心地笑了,在書房上網(wǎng)看了會新聞,聽到對面的小提琴聲,來到了陽臺上,他知道這是小妖在為他演奏。第一次見到小妖,那是星期天的一個下午,張偉去陽臺上透氣,對面?zhèn)鱽硪魂囉茡P的小提琴聲,一個身穿白裙子的女人,手托小提琴出現(xiàn)在陽臺上,她拉的曲子很動聽。一曲完后,女人甩了甩秀發(fā),沖張偉嫣然一笑,回屋去了,弄得張偉心旌搖蕩,女人的笑容如山風拂過百合,清新如玉,她就是小妖。接下來的傍晚,只要張偉出現(xiàn)在陽臺上,就會看到小妖。這對張偉來說,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每天開會應酬,忙碌了一天后,能在月光下聽一曲免費的音樂,能不幸福嗎?終于有一天在月圓的晚上,張偉獨自散步時碰上了小妖,倆人很自然就聊到了一起。
聽完一曲,張偉情思涌動,想法和白天完全不一樣。
白天想:男人重要的是事業(yè),奔到了位子才叫事業(yè)有成。女人再美不過是浮云。
晚上想:位子只是一陣子,紅顏相伴可能一輩子,那溫柔如水啊,那激情昂揚!
隔天,晚餐定在一家野味樓,樓外并不起眼,包廂里卻豪華別致。吳大朋和張偉提前趕到,點好酒菜,李芹陪著姐姐進了包廂。酒菜上桌半小時,李芹和吳大朋聊得熱乎,姐姐個性含蓄,只是微笑,嗯幾聲,開口不會超過五個字。張偉在旁是多聽少說,有關他位子的事是聽李芹說的,吳大朋只向他委婉透露過并沒交過心,情況是否屬實只有見了鄭大陽才能肯定。吳大朋雖也熱情周到,沒見到秘書長,多少有些皮笑肉不笑。吃到半小時,鄭大陽竟然趕了過來,手中連包都沒提,定是從別的飯局中暫時抽身來的。見到鄭大陽,包房里每個人都來了精神,張偉心中多少有些感動,定不是為了吃這頓飯,再忙連襟之間見面的機會還是不少,想著就是為他的位子的事才來的,熱鬧了幾句后,鄭大陽話題開始轉入正題,旁人聽報告似的安靜了下來,吳大朋聽了這才和張偉掏心窩子,意思只要他吳大朋能調(diào)去縣里掛職鍛煉,他一定幫張偉推波助瀾,問題是要能調(diào)走。李芹轉達的信息完全屬實。
散場,小妖連發(fā)幾條信息,張偉都沒回。回到家想去小妖那里一趟,又找不到合適的借口。李芹是興奮不已,就像她要升官發(fā)財似的,拽著他說個不停,張偉只有耐心地聽著,雖厭煩李芹老拿鄭大陽出來說事,可李芹畢竟是為他打算。這時口袋里的手機又在抖動,怕是小妖來的不敢接,忙開了電視,又給李芹倒了杯茶說她辛苦了讓她潤潤喉,然后一副尿急樣沖進廁所,擰開龍頭水嘩嘩直響,再接電話對方掛了,真是小妖來的。忙給小妖回過去無人接聽,再打老占線,家里電話又沒人接,只得坐在便盆上給小妖發(fā)信息,說這幾天有重要的事要辦,請假要看情況。等了好一陣,小妖沒回信,在便盆上坐久了真就有了便意。
出了廁所小妖回信了,問什么重要的事。這可難住張偉了,和小妖在一起時光寶貴時間有限,除了談些時事新聞,多是聊風花雪月的事,在小妖面前從來都是淡泊名利,說千古只貴一片情。想實話實說,又怕小妖從此就瞧不上他了,何況這位子還八字沒一撇,就勞心勞力了。這名利得不到時都說是糞土,得到時說是事業(yè)成功。
稍一遲疑,信息沒回,李芹又跟到了身旁。上了床,張偉翻來覆去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在夢中笑醒。被李芹推醒了,問他笑什么,他說在做夢。
李芹問做了什么好夢,都笑醒了。
張偉只得瞎編,說夢見他當局長了。
李芹說這哪是夢啊,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看你想當官都想瘋了,做夢都在想。
張偉只得含糊其詞“嗯”了幾聲,他夢到和小妖手牽手在草原上漫步,在月下吟詩,情歌對唱翩翩起舞,笑著鬧著倆人飛了起來,飛過遼闊的草原,飛過高山大海。
夢醒還得照樣上班。吳大朋和鄭大陽一起吃了頓飯后,三番兩次找張偉交心。位子到底有沒有希望,張偉把情況也基本摸清了,年底吳大朋調(diào)走,他接腳應該沒問題。問題是要耐心等。張偉還真是個有耐心的人,只是李芹總在考驗他的極限。李芹的習慣是只要在外收了紅包,回到家就不脫制服了,吃喝拉撒丟一邊先,坐在沙發(fā)上翹起二郎腿,麻利地清點著袋里的紅包,還非要張偉站在一旁看她清點。包里大都是一千元的數(shù)額。如張偉說收獲頗豐嘛。李芹便滿臉的勞苦功高,要張偉給她倒杯茶,再噼里啪拉地講述著別人如何硬要塞紅包找她幫忙的過程。炫耀一番后,問張偉下去檢查可有收獲。若說沒有,就動手查張偉的公文包。包,里外翻了個透,紅包沒一個,全是散裝煙。李芹把包甩在了沙發(fā)上。
張偉說,別那么無聊好不,回到家就翻這翻那,我又不是你的犯人,你煩不煩。
李芹說,誰把你當犯人了,但你是我的老公,哪條哪規(guī)有說老婆不準翻老公的東西。
張偉說,我就不準你隨便翻我的東西。
李芹說,我就要翻,這半年來,就沒見過你包里有過紅包,你今天下去搞了一天檢查,幾個單位,千萬別說沒有,我都打電話問了。
下去搞檢查,紅包自然是少不了的,只是或多或少,當頭的包里厚實些,陪同的意思一下。但張偉在這方面還是有自己原則的,如這些單位信譽好的,非要紅包意思一下,那還收得,不會出亂子,如各方面都差唯有公關最好,這樣的紅包是斷然不收的。有時局長帶隊下去檢查又帶頭收了,也只得收,過后大都捐了出去。在那么一瞬間,知識分子的那股酸勁就冒了出來,認為這樣的錢收了也發(fā)不了財,不收落個心安理得??蛇@和李芹是解釋不清的,她聽了眼中不但沒有絲毫敬佩老公人格的目光,還滿是嘲弄,說他假清高不入流,說你這樣前怕狼后怕虎的,怎么可能當一把手,就算當了局長誰愿意為你賣命,半點油水撈不到,你知道什么叫同流合污嗎,你不和他們污在一起,他們就會一腳把你踹開,你以為姐夫凡事都能罩著你呀,得你自己有能力——
張偉說,成天就是錢,紅包,你不是非要把我逼進籠子里去,才放心吧。
李芹說,誰說收一個小小的紅包,就進籠子了,人家收個幾百萬都沒事,就算進了籠子,只要上面有關系,照樣能搞個保外就醫(yī),說是保外就醫(yī),不就是出來了嘛,轟轟烈烈的審判,是做給老百姓看的,在那院里呆了幾年,我算是看明白了,上法院又能怎么樣,同樣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你舍得花錢打通關系。這就是李芹在法院工作幾年來得出的結論。
張偉沖進書房,心里涌出一陣悲哀,何時起李芹眼里就只認錢,是社會太現(xiàn)實,還是她變得太快。這種日子他是一天也不想過下去了,每天都在重復,如果不是兒子,他可能早就和小妖私奔了。李芹沒見過這陣勢,在外默了會神才追進書房,不再叨剛才的話題,說紅包不交,還說不得你幾句,告訴你,兒子來電話了,下個月他可能會回來。聽說兒子要回來了,張偉哪還有心事和李芹吵架,兒子可是他的驕傲,好學上進志向遠大,大學畢業(yè)后去加拿大了,正是兒子這根線才牽住了他的心。
一晃到了周末,張偉早早回家了,在陽臺上來回走動,眼巴巴地看著對面。這幾天一直沒給小妖回個準信。小妖一連兩天沒出現(xiàn)在對面的陽臺上了,不接電話也不回信息,屋里黑燈瞎火。張偉開始有種失落感了,以前小妖每天都會給他發(fā)信息,多是美麗溫馨的小詩,能安撫他在人生中的不如意,還能給他無限激情遐想。想這一生能得到小妖的愛,再默默無聞也值了。相愛就要相守,多少次對小妖說要相伴今生來世。小妖說來世是神話,今生就知足了。如今只不過陪著出去度個假,就連個音訊都沒了,能不生氣嗎。
想小妖太入神,手機響都沒聽見。李芹喊了幾聲,張偉才回過神來跑回屋里去接電話,摸起電話,才發(fā)現(xiàn)是擱在一旁的手機在響,他希望是小妖來的,又怕是的,李芹正貼在他身邊。張偉心里直打鼓,怪自己太不小心了,平時二十四小時不離身的手機,怎么隨意扔在了沙發(fā)上,如果是小妖的電話,李芹必定能聽出什么,摁了吧,說不定小妖從此就失蹤了。為了等小妖的電話,這兩天手機一直開著,電板都用完了,手機插在沙發(fā)旁充電。
李芹貼在他身旁,滿臉疑惑地問,哎,你怎么不接電話。
張偉瞟了手機一眼,噓了口氣,是鄭大陽來的,忙接了電話,說了分把鐘才掛機。
李芹聽是鄭大陽的電話,挨著張偉靠了過來問,姐夫和你說什么了,聊得那么歡。
張偉說,還不是下達指示,要我?guī)退銕卓霉鸹?,又直又高還又粗的,這世上直人都沒得,哪來的直樹?
李芹說,人能和樹比嗎,人直的少,樹直的卻多的是,明天叫下面的人挑選好了,開車給姐夫送過去。姐夫是個急性子,他明天說不定就要。他對你的事可是貼心貼肺的,以前只是副職說不上話,現(xiàn)在不同了,正兒八經(jīng)的秘書長,誰還不給幾分面子。
晚上,張偉沒機會出門,只得站在陽臺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面的動靜,對面屋里燈光朦朧,若隱若現(xiàn)的窗簾里,出現(xiàn)了小妖的身影,又出現(xiàn)了另一個身影。倆人好像相擁著。然后房里所有的燈都滅了,什么也看不到了,隔得太遠也沒辦法聽到動靜。張偉的心就像被插了一刀,他差點翻躍到陽臺上。
這時李芹出現(xiàn)在后面,拍了他的肩一把說,喂,你不是太激動了吧,一把手的位子要等到年底哩,我剛才都和姐夫通了電話,他說這事他會放在心里的,只是要你辦的事,你得利落些,明天找人送到他指定的地方去,最好是你親自隨車去,顯得更真心。
張偉自是說好,回到客廳站不是坐不是,想到出現(xiàn)在小妖屋里高大的身影,失眠到天亮。
星期天,張偉終于打通小妖的電話,問昨晚她家怎么多了個高大的身影,是誰?
小妖說,是的,是有個高大英俊的帥哥,正追我哩,下次帶你見見,幫我參謀參謀。
張偉聽了,手機差點跌落在地上,聲音都顫抖了。小妖卻笑得咯咯的說,你也太經(jīng)不住打擊了吧,那是我姐姐,還高大的身影,你看花眼了吧。誤會弄清了,輪到小妖問假期的事了。張偉這次沒猶豫,說假期已安排好了,明天按時出發(fā)。
說起容易,面對難。張偉只能先安撫自己,想位子的事還遠著哩,請幾天假出去一趟也不影響。單位好過關,難的是時刻在他身邊晃來晃去的李法官。正當張偉絞盡腦汁地想如何請假時,李芹接了個電話,說了上十分鐘才掛。掛了電話要張偉幫她收拾行李,說單位臨時通知要出差幾天,要他好生看家,晚上別忘了和兒子視頻,別忘了和姐夫多聯(lián)系,門窗要記得關。聽到這一消息,張偉差點歡呼起來,只差嘴里沒喊出來,幫李芹收拾行李時格外的體貼周到,弄得李芹怪感動的,說舍不得了吧,你們這些男人哪,在一起時覺著老婆橫豎是根草,離開了才曉得是塊寶。張偉“嘿嘿”地笑,說誰說是根草了當然是塊寶。
開車送李芹去機場后,張偉一身輕松,一路哼唱著《呼倫貝爾大草原》,準備向吳大朋請個假,再和小妖碰面走人?;丶沂帐昂眯欣?,出了小區(qū),張偉碰上三個熟人。一個是李芹的朋友,聊起兒子的情況。朋友說他家教有方,老子優(yōu)秀自然有個聰明兒子,有其父必有其子嘛。聽了,心里熱乎乎的。第二個是單位同事,特意向他提起位子的事,說局里都傳瘋了,局長年底調(diào)走,肯定是你接腳,以后要多關照啊。聽了,心里直打鼓。三個是親戚,正宗爆發(fā)戶,看到他立馬停住他的大奔,下車又是握手又是遞煙恭維話一堆,說他們張家就他混得最有出息,是正兒八經(jīng)的官哩。又硬要送他。張偉遲疑了片刻沒上車,說等會有車接他。親戚走后,張偉腳步慢了下來,路邊灰塵撲面,的士在他身邊來回轉悠,他拎著箱子往回走去。在愛方面,男人總說女人現(xiàn)實,其實男人才是真正的現(xiàn)實主義者,功成名就是他們自己有本事,身敗名裂說女人是禍水。女人為了愛可以癡情,男人說正因為愛才移情。女人說男人是神馬,男人說女人是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