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 新

（上海交通大學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上海 200030）

1972年,日本政府之所以能夠順應歷史潮流與中方協(xié)作一舉解決長達20余年懸而未決的兩國邦交正?；瘑栴}，實與處于執(zhí)政地位的自民黨內一批長期致力于對華交流的政治家的多方努力難以分開。在此之中，至今為國內外學界所忽視，然卻通過多次與中國領導人坦誠會談和直接參與兩國關系問題處理的日本國會議員、前建設省大臣竹山祐太郎就是這樣一位置身于保守陣營的政治家。中日邦交正?；?，竹山和其他自民黨國會議員松村謙三、高碕達之助、古井喜實等組成的保守黨政策集團根據(jù)“先貿易、后復交”的戰(zhàn)略目標，長期以“漸進及積累”的方式不懈推進對華交流事業(yè)，從而為兩國最終實現(xiàn)邦交正常化做了大量奠基性的工作，這些工作對戰(zhàn)后中日關系的發(fā)展有著難以估量的意義和影響。那么，竹山作為日本閣僚級的保守政治家，為何能在東西冷戰(zhàn)格局下不顧葬送自身政治前途的風險而執(zhí)著于發(fā)展對華關系？按照一些習慣性的理解，往往會將促成其上述行動的思想動機解釋為基于“親華”意識的作為。但這畢竟只是一種過于單純的推測。鑒于國內外尚無關于竹山的專門研究，本文主要利用日本有關研究竹山的一手資料，通過將竹山的對華交流置于國際政治過程中考察，全面分析研究其活動的內容及思想實質。與此同時，也思考與探討中日關系正常化的一些歷史前提。

一、加入保守政治家對華政策集團

竹山祐太郎雖說是中日復交的功臣，但直到20世紀50年代末，卻無值得一提的對華活動經(jīng)歷。也就是說，長期以政要身份涉足政治活動的竹山，是在他政治生涯的最后階段才開始投身對華交流事業(yè)的。竹山1901年生于日本靜岡縣盤田市見付町，1919年入東京帝國大學農(nóng)學部學習，1922年從東京帝大畢業(yè)后被征兵入伍。不久，竹山退伍進入內閣農(nóng)商務省任職，開始中央官吏的生涯。之后，因中央政府機構調整，農(nóng)商務省中分離出農(nóng)林省，竹山又調入農(nóng)林省，并于此時和擔任農(nóng)林大臣秘書官的松村謙三相識，兩人建立了相互信任的關系，這段經(jīng)歷對以后竹山積極參加松村主導的對華交流活動有很大關系。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fā)后，竹山曾隨農(nóng)林省調查團去中國東北調查農(nóng)產(chǎn)品情況，這個短期的大陸之旅，是竹山和大陸最早的接觸。日本戰(zhàn)敗投降后，竹山選擇棄官從政的道路，于1946年4月首次當選為眾議院議員，并出任眾議院預算委員會和內閣法案委員會的理事。次年，竹山再度當選眾議員，連任眾議院預算委員會的委員長。這時，竹山的政治立場和日本保守政界的多數(shù)議員一樣，是十足的日美親善論者。也就是說，在東西冷戰(zhàn)背景下，竹山是堅決主張日本站在以美國為首的西方陣營一邊，作為日本立國的政治前提的。1951年，竹山為了調查美國國會的運營情況，以眾議院代表團成員的身份赴美考察。此間，竹山從形成更為良性的日美關系的愿望出發(fā)，曾就對日占領政策對美國副國務卿拉斯克（David Dean Rusk）進行過尖銳批評，他那關于只有對等的雙邊關系更符合日美共同的利益的主張引起美方的高度重視[1]（P119-120）。從這里既能見出竹山戇直的政治性格和在國際政治問題上的戰(zhàn)略視野，也可感受到竹山對維系健全的日美關系的一番良苦的用意。不過，竹山雖然希望日美兩國形成親密的雙邊關系，但從最大限度維護國家利益的愿望出發(fā)，他并不贊成排斥一些國家，而是主張與各國都和睦相處，這也是竹山在日本保守政界中與眾不同的地方。當時日本的保守政治家大多堅持追隨美國的重要性這一立場，甚至思慮短淺地信奉對美一邊倒的政客也不在少數(shù)。竹山與這些人士的另一個不同之處，即在于他不堅持意識形態(tài)的對外觀，并反對價值觀外交論，這就使其對外觀察的眼光常常要比其他政治家更為寬容和敏銳，這樣的思想認識也是他以后積極參加對華交流極為重要的精神基礎。

戰(zhàn)后初期，因竹山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是用于國內政務之上，僅根據(jù)現(xiàn)有資料，很少看到他涉足對外領域活動的軌跡。1953年，竹山作為日本改進黨干事長松村謙三的助手，任該黨副理事長；1954年日本民主黨成立，竹山出任該黨國會對策委員會委員長；這一年開始，竹山還在第二次鳩山一郎內閣中擔任建設省大臣，并在任內提出并施行“住宅公團”和“道路公團”的建設計劃，這在20世紀50年代的日本建設史上，堪稱值得稱道的大事業(yè)。一直在內政領域活躍的竹山正式涉足對外領域活動，始于1957年初隨同松村謙三作為石橋湛山首相的特使對亞洲和中東地區(qū)13國的訪問。

通過這次外訪，竹山對國際問題尤其是亞洲地區(qū)的和平事業(yè)和社會發(fā)展萌生了非同尋常的關切，并確立起離開亞洲國家的發(fā)展，日本繁榮斷無可能的觀念。因有這個對外認識的根本變化，竹山回國后，即加入松村在自民黨內組建的政策團體即亞洲問題調查會，開始致力與日本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關系密切的石油問題研究。然而，真正成為竹山介入對華活動契機的，是1958年因日本右翼青年破壞長崎展覽會上懸掛的中國五星紅旗引發(fā)的所謂長崎國旗事件，最終該事件導致中日交流全面中斷。當時因岸信介內閣堅持強硬的對華立場，不愿主動為緩解僵局采取建設性的補救措施，致使中日兩國間經(jīng)濟文化交流的恢復變得遙遙無期[2]。在這一背景下，日本保守陣營內以石橋湛山、松村謙三為首的重視發(fā)展對華關系的自民黨元老首先站出來，決計為解決兩國關系的危機，通過直接訪華與中方高層溝通，來排除兩國關系發(fā)展的障礙。在執(zhí)政黨內有一定影響力的松村還借此機會在黨內聚集了一批同道，形成了主要研究處理外交問題和展開對華活動的政策集團。竹山祐太郎和古井喜実等國會議員就在此時作為松村的左右手，成為這個主要致力于對華活動的政策集團的重要骨干。

1959年松村應周恩來總理的邀請率團訪華，這是該集團登上對華關系活動舞臺的初次亮相。竹山作為訪華團重要成員先后至北京、西安、蘭州、洛陽、昆明、成都、重慶、武漢、上海等地參觀訪問，一路受到中方“國賓級的待遇”[3]，而中國社會充滿生機的建設和巨變也給竹山留下深刻的印象[4]（P183-189）。尤其是在訪華期間通過與中方人士的多方交流和會談，遂使竹山牢固確立了中日兩國的發(fā)展誰也離不開對方的相互依存思想[1]（P341）。這個對華認識，也是此后竹山積極參與對華交流活動、并一直主張對華友好的思想動機。

二、維護對華經(jīng)濟文化交流活動

竹山在和松村等自民黨議員一起展開的對華經(jīng)濟文化交流活動中，積累了大量工作業(yè)績，其中最值得注目的是以下兩項貢獻：一是和高碕達之助等人一同經(jīng)與中方代表協(xié)議，最終確立了中日長期備忘錄貿易體制；二是協(xié)助松村等通過與中方簽訂兩國互派記者協(xié)議，首次在中日兩國之間實現(xiàn)了新聞記者的長期互派。以下則分別予以概述。

20世紀60年代初，日本進入經(jīng)濟高速增長時期。1962年，松村謙三、高碕達之助、岡崎嘉平太等為了開拓國際市場，決定將當時處于停滯狀態(tài)的對華貿易迅速恢復起來，他們的意見得到池田勇人首相同意后，為了具體開辟新的對華貿易通道而再次組團訪華。關于這次在中日兩國間確立新貿易通道的交涉，日方的計劃是分兩步走：第一步是先由松村率團訪華，與中方就發(fā)展兩國新貿易體制達成協(xié)議；第二步是由松村集團的重要成員、曾出任過經(jīng)濟計劃管理方面的閣僚的高碕達之助率團和中方具體確定貿易規(guī)則和長期計劃[5]。竹山參加的是后者的行動，他和高碕等先率訪華團至中國東北地區(qū)和黃河三門峽水庫等地進行考察，隨后進入北京開展雙邊貿易談判。其實，當時日本國內在開展對華貿易問題上，無論政界還是在財界，悲觀論都占據(jù)了主導地位，日本政府內甚至有人擔心與中國做生意是否能確保如數(shù)收回錢款，日本業(yè)界則有人因美國和臺灣方面的壓力而不愿與大陸保持貿易業(yè)務關系[6]（P159）。如松村和周總理說好的硫銨交易，結果因日本的硫銨行業(yè)協(xié)會受到臺灣方面的威脅，轉而決定停止對大陸出口的業(yè)務。竹山和高碕向中方如實說明這個狀況，并表示按照先易后難的原則，首先解決尿素和硫銨的交易，然后再設法對華提供硫銨出口，日方的這個提議最后得到周恩來總理的同意。

在具體的貿易協(xié)定交涉中，竹山是日方的主要談判代表之一。中方在貿易品目方面最為重視的是進口成套設備，所以主張如果貿易交涉完全不涉及這個問題，就難以簽訂貿易協(xié)定。但日方代表訪華前，日本政府曾對此設有原則，即暫時不以成套設備的交易為交涉[7]。于是，因雙方原則的抵觸使交涉一時擱淺。為此，竹山和高碕協(xié)商，一致決定擱置日本政府的原則，以達成貿易協(xié)定為交涉的優(yōu)先目標，遂接受了中國方面有關出口成套設備的要求。在此基礎上，中日雙方順利簽訂了貿易協(xié)定，但由于竹山等的簽約違反了日本政府預定的談判原則及方案，這個貿易協(xié)定在一段時間內并未被日本政府承認，后經(jīng)過松村、竹山和高碕等向池田首相反復做工作，才被認可并付諸施行。

1962年11月，在竹山等和中方代表經(jīng)反復交涉的基礎上，高碕和廖承志正式代表中日雙方簽署了《關于發(fā)展中日兩國民間貿易的備忘錄》這部具有歷史性的文件。該文件還因備忘錄的兩位簽約人的姓氏分別為“廖（Liao）”和“高碕（Takasaki）”，將這個備忘錄貿易命名為“廖高貿易”或“LT貿易”。該備忘錄明確規(guī)定了雙方不得擅自違約中止貿易活動的原則和在5年內相互出口的商品品目和付款方式，更為重要的是，備忘錄還規(guī)定日方每年必須向中方出口價值為100萬英鎊的生產(chǎn)化纖化肥的成套設備等中國緊缺的物品[5]。因此，備忘錄貿易的簽訂和施行，無論對增進中日雙方的相互信任，還是對正面臨自然災害和美國等國家的經(jīng)濟封鎖打擊的中國經(jīng)濟的恢復發(fā)展來說，都具有無比重要的意義。

竹山的另一重要貢獻是協(xié)助松村等經(jīng)與中方協(xié)議，最后終于促成中日兩國互派記者協(xié)議的簽訂。這個同樣具有歷史意義的文件的產(chǎn)生是在松村和竹山等率團進行第四次訪華期間實現(xiàn)的。1964年4月，決定訪華的松村和竹山在池田首相關于 “堅持向前看的姿態(tài)，就日中關系的將來坦率交換意見”的指示的基礎上[8]，為使兩國的交流活動更上一層樓，決定在訪華期間盡最大努力實現(xiàn)兩國互派新聞記者的目標。至北京后，竹山等和中方人士進行多輪會談。在這過程中，竹山作為日方主要代表，圍繞兩國互派記者的人數(shù)等有爭議的問題，一直以建設性的姿態(tài)不斷提出調整意見，為兩國記者互派協(xié)議的最終簽訂發(fā)揮了積極作用。此后，中日兩國結束了相互沒有對方媒體機構常駐的不正常局面，這個有利于增進相互了解和理解的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文件，不僅得到中國方面的高度評價[9]，也被日本的一些媒體贊為對華外交的“豐碩成果”[10]。

可是，竹山等回日本以后，卻在國內遇到了各種反對兩國互派記者的聲音。為此，他們針對國內尤其是保守政界的反對意見，主動對池田首相等閣僚展開說服工作，并取得了成功[11]。數(shù)月以后，中國的《人民日報》及新華社等7家新聞單位的7名記者和日本的《朝日新聞》及共同通訊社等14家新聞單位的14名記者實現(xiàn)了互派[12]。這對于日本來說，因是其新聞界繼向英國和法國等西方國家派出常駐記者之后，首次向社會主義國家派駐記者的事例，遂引至國內外的極大關注，甚至被有些媒體評價為有助于實現(xiàn)中日關系正常化的“可喜一步”[13]。

1965—1966年，竹山又三度訪華。前兩次是為了簽訂延長備忘錄貿易的協(xié)定，因為竹山等堅決主張要讓這個半官方的貿易體制繼續(xù)存續(xù)下去，從而使其在推助雙邊貿易的同時，也發(fā)揮兩國高層溝通政治意思的橋梁作用。因此，在這兩次對華交涉過程中，竹山作為日方代表都十分盡力，為了在維護本國的國家利益和給予中方立場最大限度的理解之間找到平衡點，不辭談判中的艱辛，也充分顯示了自己的誠意和智慧。而他的第三次訪華則是為了即將出馬競選靜岡縣知事而特地去中國向有關方面致意。根據(jù)日本的政治制度，國會議員從事外交活動屬于理所當然的責任，但一旦當選為地方自治體的行政首長，就必須辭去國會議員一職，因此在對外活動方面也要受到相應限制，亦即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致力于對華交流事業(yè)。可是，在當時不斷對中日關系問題做出消極處理的佐藤榮作內閣期間，像竹山這樣的有才識之士要退出對華交流舞臺而專注于地方行政，這對于中日關系發(fā)展來說，自然是極為遺憾之事。因此，松村、古井等同道也對竹山的選擇始終持反對態(tài)度。然因靜岡縣從自民黨縣本部到各界人士強烈要求竹山出馬競選知事的電報及信函像雪片一般飛至，使得竹山最終做出遵從故鄉(xiāng)的多數(shù)民意的選擇。于是，竹山在參加競選前，通過自己的第七次訪華，親口向中國有關方面表明歉疚之意。

1967年竹山當選為靜岡縣知事。直到1974年，竹山在知事位上連續(xù)工作7年。1973年，靜岡縣派遣經(jīng)濟代表團訪華，竹山作為顧問同往。這是他畢生第八次也是最后一次訪華。在這次訪華過程中，竹山不斷告誡訪華團成員，此行雖有推展對華經(jīng)濟貿易交流的任務，但也不能就只著眼于與對方做生意，鑒于中日關系的無比重要性，作為日本人應該從各方面更多地了解中國。那么，對竹山這樣在艱險的國際政治環(huán)境長期堅持對華交流活動的政治家來說，什么才是支撐他作此選擇的思想動機呢？

三、執(zhí)著于“君子之爭”和雙贏的對華政策觀

竹山至1982年去世為止，雖說從來沒有就中日關系的發(fā)展留下長篇鴻論。但在1976年撰就的自傳中，有一段就兩國關系直抒胸臆的文字，筆者認為將其視作他的對華觀的出發(fā)點。竹山寫道：

我一直沒有這樣的想法，即和中國之間只是出于貿易的目的，把所有的焦點都放在這方面。我所應盡的責任是為日中友好構筑基礎。在中國素有“君子之爭”的說法。我經(jīng)常地心里思考著日本的問題，僅僅認為只要日中關系良好就行，這樣的想法不免過于簡單，其實不止是這一點。我是日本人，作為日本人我應考慮的是決不能輸給中國，當然我完全沒有以武器來相爭的念頭，也不知道戰(zhàn)勝中國這句話是否恰當，但若日本輸給了中國，日本將來會不得了。這樣思考問題，作為政治家是有理所當然的責任和義務的。所以，日本應當經(jīng)常和中國保持君子之爭的狀態(tài)，中國不要輸，日本也不要輸，兩國互相激勵，一同在亞洲的中心位置上發(fā)揮作用。這是日本這個國家所處的命運。

日本人中有很多人只是說中國的好話，去中國后也僅知道一味奉承，光是在口頭上維持日中友好，這是十分愚蠢的。日本不能從亞洲搬離，這是日本民族的宿命。中國在亞洲愈發(fā)強大，以優(yōu)越的經(jīng)濟力量指導亞洲所有的民族，這個局面并非沒有實現(xiàn)的可能，而這正是我最為憂慮的事情。至今為止有幸的是，從表面上看，是日本的經(jīng)濟力處于亞洲的前例，但如果從伴隨著資源的實力這一點上講，那就有不少的疑問。

另一方面，中國正在沉穩(wěn)地積累提高自己的實力，通過不只是行使一時的和具有偏頗傾向的外交，朝著使亞洲人團結協(xié)助的方向前進。看現(xiàn)在中國外交的方向，日本主張的只要有經(jīng)濟力量就能指導亞洲有很大認識上的錯誤。這種想法暴露了日本人的毛病，即只是注重短期和眼前的事情，處事之際總是無措手足。然而，中國不是這樣的。它眼光遠大，總能看到50年、甚至100年后的狀況再去應對現(xiàn)實。雖在思維上有如此差異，何時會有什么結果也還難以預料，但是我最擔心的是，中國握有名副其實的實力領導亞洲這一時刻的出現(xiàn)。我想說的是，亞洲到底哪里有能夠緊隨日本而行動的國家。

連現(xiàn)在都沒有被高度評價的日本，將來勢必會在亞洲越來越陷于孤立。到那時，只有美國可以依靠，但日本打算怎樣走自己的道路呢。這就是我從20年前開始致力于處理中國問題時考慮最多的，自那以后我對這個問題一天也沒有忘記過。如果要讓我說對華關系是怎么一回事，那么更重要的是為了使日本人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犯錯，而應該讓更多的人正確認識中國，對亞洲負起日本人的責任來。這也是我回顧20年日中友好的歷程時，想對年輕朋友們說的也是今后最重要的問題[1]（P341-343）。

根據(jù)竹山的自述，他的這些思想和認識不只是晚年在日本國內媒體上發(fā)表過，而且在當年各種對華交流的場合，也曾多次對廖承志等中方人士說起過。就是說，竹山并不諱言，他所以重視發(fā)展對華關系，從根本上講是為了維護日本長遠的國家利益，并且是經(jīng)過審時度勢的政策選擇的結果。而在思考對華關系問題上，竹山所一貫堅持的交織了競爭和合作的雙重意識的視角，既如實再現(xiàn)了那個世代多數(shù)日本人懷有的集重視和輕視于一體的對華觀的特征，但也反映了他作為政治家所具有的非凡的戰(zhàn)略眼光。

四、結 語

如上所述，在戰(zhàn)后東西兩大陣營對立和中日沒有邦交關系的國際政治背景下，竹山身為日本閣僚級的保守政治家，卻能長期站于歷史的高度，充分認識妥善處理對華關系問題的重要性，并在兩國關系發(fā)展最為關鍵的時刻置個人可能失去政治家地位的風險于不顧，積極投身對華交流和兩國復交事業(yè)。竹山之所以能夠在恪守保守政治家的信仰和理念的同時，以各種方式盡力推進對華交流，為中日復交做出了積極的貢獻，這固然與他在對華活動中累積起來的關于中國國民性和國家發(fā)展路徑的認識和理解不無關系，但更為根本的理由還在于其一貫持有中國對于日本近鄰國家的經(jīng)濟發(fā)展和安全保障具有無比重大意義的對華觀。而這個現(xiàn)實主義的對華認識也在很大程度上規(guī)定了竹山對華交流實踐的特質和深廣度。尤其應該指出的是，像竹山這樣基于最大程度維護國家利益的立場，主張高瞻遠矚認識和處理對華關系問題的見地，也正是在中日尚無邦交的背景下艱難推進兩國交流事業(yè)的日本政治家群體所共有的國際政治觀。

[1]（日）竹山祐太郎.自立[M].東京：竹山祐太郎自傳刊行會，1976.

[2]翟新.戰(zhàn)后日本的政經(jīng)分離對華政策——以岸信介內閣為例[J].史學集刊，2008，（2）.

[3]（日）松村謙三先生到京[N].人民日報，1959-10-21（1）.

[4]（日）木村時夫等.松村謙三資料編[M].東京：櫻田會，1999.

[5]（日）高碕·廖.備忘錄交換（1962 年）[Z].日本外務省外交史料館,E’0212.

[6]（日）添谷芳秀.日本外交和中國1945—1972[M].東京：慶應通信，1995.

[7]通產(chǎn)相向高碕氏說明[N].朝日新聞，1962-10-18（1）.

[8]首相對即將訪華的松村氏談[N].朝日新聞，1964-04-07（1）.

[9]廖承志辦事處和高碕辦事處三個文件換文儀式在京舉行[N].人民日報，1964-04-20（1）.

[10]松村訪華的豐碩成果[N].朝日新聞，1964-04-20（1）.

[11]政府靈活研究[N].朝日新聞，1964-05-09（1）.

[12]日本和中共月內交換記者[N].朝日新聞，1964-09-26（1）.

[13]日中記者交換和派駐貿易聯(lián)絡員[N].朝日新聞，1964-04-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