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一滴淚

美編約圖：都市稿，或許可以畫個正在跳舞的妹子，帶著憂傷的神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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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每個人都曾用仰望的角度，愛過一個星光熠熠的人。你覺得自己太平凡，可愛著的那位太過耀眼了，你只好站在暗處，悄悄看著他，注意著他。

你拼命地努力，只為有朝一日，能抵達(dá)他的高度，帶著小小的冀盼，期待有幸被他發(fā)現(xiàn)……可你沒想過，時間的魔力實(shí)在強(qiáng)大，強(qiáng)大到覆蓋住他滿身星光，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經(jīng)不是最初的猜想。

這是個愛與夢想交織的故事，十年太長，而現(xiàn)實(shí)太殘酷。

十年前，曾經(jīng)有人對我說，十年以后讓我當(dāng)他的舞伴，可直到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他早就不跳舞了。

1．她的人生被打開了。

2002年，夏天，綠棠只有十歲。

要她回憶十歲這一年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事，也許只有一件事情能讓她記憶深刻，一直一直都不敢忘懷。這個夏天，媽媽帶她參加了一場舞會。

在這之前，綠棠對于“舞會”是什么東西一概不知；在這之前，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后，她都像一只鵪鶉那樣躲在媽媽的背后、用小心翼翼的目光打量眼前這個新奇又荒誕的世界。綠棠班上的同學(xué)都很厲害，會彈琴會畫畫會唱歌，而她好像是一個不小心的意外，多余出來的一個，什么才能都沒有，終日只能縮在角落看同齡的小孩子發(fā)光發(fā)亮。

媽媽是擔(dān)心她的，但她擔(dān)心的并不是她什么都不會，而是，她已經(jīng)十歲了，不僅沒有打開心扉認(rèn)識新朋友的打算，還不會與人進(jìn)行普通的交談。她膽小又怕事，媽媽為此還帶她看了醫(yī)生，卻無濟(jì)于事。

最后，這個年近四十的女人拜托了很多關(guān)系，才弄到兩張舞會的入場券，媽媽想讓綠棠開開眼界，順便，她抱著僥幸的心理，想讓綠棠變得更開朗一些。

小小的綠棠被媽媽打扮得很漂亮，她一張小臉蛋兩邊都粉紅撲撲的，平日總是梳起來的頭發(fā)此刻散了開來，披散在小小的纖細(xì)的兩肩，媽媽還給她買來很多好看的衣服，一件件拿在她身上比，直到綠棠困倦不已。

舞會在一個有錢人的別墅舉行，綠棠小心翼翼地跟在媽媽的身后，一路上看到的景色都是從前沒有見過的，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那些大人怎么會如此耀眼發(fā)亮、光芒四射？他們從容自信地談笑，還可以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媽媽說過，小孩子不能喝酒，可是為什么大人就能喝酒呢？綠棠想不明白。

直到，綠棠看到那個男人。

說他男人其實(shí)不為過，因?yàn)樵谛【G棠的眼中，歲數(shù)比她大的人比比皆是，小孩和大人的唯一分水嶺就是那一聲稱呼而已。好吧，她當(dāng)時不知道他的名字，而她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里最喜歡的卻是排在最后的Z，于是，她自作主張地叫他Z先生。

Z先生在所有賓客面前跳舞，他的獨(dú)舞贏得陣陣掌聲。小綠棠混在人群中看得不太清楚，可他優(yōu)雅地一圈一圈地旋轉(zhuǎn)著，始終保持高昂的頭顱，始終帶著一絲笑意的眼睛，還有那一張刀刻一樣精致漂亮似散發(fā)著溫玉光澤的臉孔，讓小綠棠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媽媽見她驚訝，笑笑對她說：“這個叔叔很厲害的經(jīng)常到不同地方表演，精通七八樣舞種，得過很多獎項(xiàng)，還是這個舞會的主辦人特意花大錢請他來表演的?！?/p>

綠棠看呆了，Z先生不僅長得好看，還會跳不同種類的舞，她看得入迷，眼前的世界慢慢變了模樣，眼前很多的人突然漸次消失，只剩下Z先生一個，在她面前翩翩起舞，追光燈打在他的身上，明明離得這么遠(yuǎn)，卻還是能輕易看到他臉上沉醉無比的表情。

仿佛，只為她綠棠一個人表演似的。

十分鐘以后，Z先生表演完畢，綠棠悵然若失。二十分鐘以后，媽媽不知怎么找到Z，把他領(lǐng)到小綠棠面前。

“綠棠，你好，我叫……”他終究不是叫做Z，可是他到底是叫什么名字，綠棠忘記了。綠棠的一張小臉漲得紅紅的，但沒有人看出來，因?yàn)樗樕系闹鄞蛄撕芏?。她的小手被Z的一張大手包裹著，干燥的，溫暖的，她看到，他低頭時的那一眼春水般的溫柔。

“綠棠，你長得很漂亮，你喜歡什么東西？”

“跳舞。”她不愿意Z先生等太久，心一急便瞎掰了一個。

“真的嗎？”Z先生的雙眼卻發(fā)著光，他悄悄把綠棠拉到自己眼前，貼著她的耳朵，說，“綠棠，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十年以后我會舉行巡回演出，真希望那時候你能為我伴舞。”

綠棠愕然了，她從來沒有聽過有人對她如此說話，她看著Z走遠(yuǎn)的身影，很久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之后，她不再見過Z。兩個星期以后，綠棠對媽媽小聲地提議：“媽媽，我能學(xué)跳舞嗎？”

媽媽喜出望外地看著她，忙不迭地點(diǎn)頭。

沒有人想過，一個陌生人的一句說話，會讓十歲的少女的心底深處，掀起如此軒然大波。

2．一顆心跌入地獄深淵。

2012年，夏天，是綠棠的大三暑假。

剛搬到在58同城找到的房子的那一天，隔壁房間的那一對情侶吵得很兇，即使綠棠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房門，可是巨大的爭吵聲還是通過那片薄薄的墻準(zhǔn)確無誤地傳入她的耳朵。

“你看看你，除了整天躲在這里喝酒和抽煙還會做什么？”

“年紀(jì)都已經(jīng)不小了，也不好好找份工作，你家親戚每天都打電話來問我，我每次都幫你圓謊說你還在加班沒有回來?！?/p>

“你媽得了糖尿病你是知道的，你再怎么沒出息也應(yīng)該回家看一下她吧？”

綠棠從小到大都不是一個八卦的人，可是她從這些斷斷續(xù)續(xù)的句子中不難想象到，隔壁一對情侶是類似于《XX愛情故事》的男女主角，男主角很不爭氣，女主角一直包容著他，痛苦而隱忍。

綠棠知道自己這樣是冒昧了一些，所以當(dāng)她很不合時宜敲響對方房間的門的時候，剛剛說話的女主人警惕地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而被罵得很慘的男主角則什么話也沒有說，繼續(xù)抽煙。

“你們好，我是今天剛搬進(jìn)來的，我叫夏綠棠。”

“你好。”田芳菲禮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瞥了一眼還忙著吞云吐霧的男人，一張臉沉不住氣，“喂，你起碼也要跟綠棠打一聲招呼吧？”男人抬眼，混濁的雙眼被大塊灰色遮擋著，他看上去很老，但實(shí)際上應(yīng)該只有三十歲的樣子。

“你好，我叫韓亮?！闭f完這句話，他把燃燒到尾巴的煙屁股丟在地上，用一雙劣質(zhì)的皮鞋來回摩擦，狠狠踩滅了。

他們不再理會綠棠，綠棠卻仍舊局促地站在門邊，田芳菲拿來掃帚快速地掃走地上到處都是的煙屁股，韓亮翻一本皺巴巴的書，線裝的舊書，類似于十塊錢三本的那種。綠棠不經(jīng)意看到，是《戰(zhàn)爭與和平》。

綠棠的房間很大，足夠再多住進(jìn)來一個人，而韓亮那對情侶住的房間卻異常小，除卻一張逼仄的床，就只有一張簡陋普通的書桌，連一張椅子都沒有。

綠棠本來還想邀請他們一起吃晚飯，她請客的，但呂啟斌一個電話便把她的計劃給生生打破。

“綠棠，我已經(jīng)在你家樓下了?！?/p>

綠棠忽然覺得腦袋很痛，她很快便聽到噌噌噌的腳步聲，然后便是呂啟斌一邊敲門一邊叫她的名字的聲音。

“這是我男朋友?！本G棠對韓亮和田芳菲介紹道。

關(guān)上房門，呂啟斌捂著嘴巴環(huán)視了一圈綠棠的房間，才剛剛把所有行李搬好而已，來不及布置和整理，更來不及做清潔，房間一派臟亂和蕭條。

“綠棠，這樣的房間怎么值得你每個月花四百塊租下來？而且，離學(xué)校足足有兩個小時的車程！”

綠棠抿了抿唇，不說話。

“我餓了，我們?nèi)コ燥埌??！彼鲃油炱鹚氖直?，語調(diào)輕快地說。呂啟斌沒有說話，綠棠卻在離開的時候看了一眼韓亮他們的房間，卻驚見韓亮把田芳菲按在墻上，不管不顧親吻的畫面。

她的心，咯噔一跳，迅速跌入地獄深淵。

3．那一曲薩克斯真感傷。

綠棠在S大有著不錯的名聲，除了她會跳很棒的舞以外，她的男朋友呂啟斌還是個富二代。

呂啟斌的父母早早就在他考上大學(xué)的那一天給他配置了小車代步，他不愁吃不愁穿，每一天只管女朋友的喜怒哀樂。看到女朋友莫名其妙搬到一個很偏僻、每天往返學(xué)校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他不止一次在電話里或者視頻里表達(dá)他的不滿和疑惑。

“沒什么，我正好可以在車上背單詞或者休息呢。”她總是微笑著溫柔地回應(yīng)他。

晚上十點(diǎn)，綠棠回到家，難得地，田芳菲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她破天荒地看到韓亮在用一塊布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懷中那支呈灰黃色的薩克斯。每次回來，她看到的不是他在喝酒就是在抽煙，更多時候是癱在床上呼呼大睡。她很意外，于是忘記打招呼，就進(jìn)去他的房間。

“綠棠?！笨吹剿?，他只是輕輕叫喚了一聲。

綠棠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想，韓亮對于自己的評價會是什么?？偸巧岛鹾醯卣泻羲麄兦閭H二人去吃燒烤喝酒和聊天，總是不厭其煩地從菜市場買菜然后做三人份的量、把他們兩人的飯量也算進(jìn)去，總是做著這樣的那樣的事，但一定不會讓自己落單，而是會，照顧到他們兩個人，把他們兩人也算進(jìn)來。

應(yīng)該會是“熱情的”“大方的”“親近的”“好脾氣的”之類的詞語吧。綠棠支著下巴，瞌睡蟲在突然安靜下來的氣氛里鋪天蓋地而來。自從搬到這邊住以后，她每一天都睡不飽，還要不停地練舞，臉容憔悴了不少。

但是，她樂意。

韓亮吹奏了一曲經(jīng)典的《My heart will go on》，舒緩悠揚(yáng)的薩克斯調(diào)子在小小的房間內(nèi)不停飄蕩，韓亮毫不費(fèi)勁地吹著曲，而綠棠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唱出了歌詞。十年過去了，曾經(jīng)風(fēng)靡全球的經(jīng)典愛情電影也要上映3D版了，呂啟斌早早就約好要和她一起去電影院看，可是……

綠棠不敢想下去，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得她做主的，例如愛情的先來后到，例如她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呂啟斌，卻還是要維持著和他的這一段感情。

韓亮把薩克斯放下來，然后定定地看著綠棠。綠棠眼前的他，滿臉胡子，頭發(fā)也是亂糟糟的，身上有一股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酒氣和煙味，是那種，怎么看，怎么糟糕透頂?shù)囊粋€人。

“綠棠，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忽然，他慢悠悠地開口，嘴巴腥臭的酒氣氣流一般噴涌出來，嗆得綠棠猛烈咳嗽，然后，她疑惑地瞪大一雙眼睛。

鑰匙插入鎖孔，轉(zhuǎn)動了一圈，韓亮和綠棠的耳畔都響起巨大的一聲“嘎吱”。

韓亮就是在這刻把她推倒的，他的吻緊接著落下來，落下來的，不止他的吻，還有他眼角的一顆淚。

只剩下站在門邊的田芳菲，她的一張臉突然變得慘白慘白，仿若冰雕了一樣。

4．春暖花開的世界。

田芳菲很冷靜，她只是招呼了綠棠一個耳光而已。

然后，開始在那個小得可憐的房間翻箱倒柜，把屬于自己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都塞進(jìn)去一個行李箱里。韓亮一直沒有說話，沒有說一句挽留的話，一根煙接著一根煙地抽，零星的火光在他的指間明明滅滅，像一聲輕輕的嘆息。

然后，消散在半空中。

綠棠大腦一片空白地站在這里，她知道這時候并沒有自己的什么事了，她大可以回去房間睡個覺或者什么，但轉(zhuǎn)念一想，她剛剛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個耳光……父母都沒有打過她，憑什么，她偏偏就這樣被韓亮的女朋友給呼一巴掌？

“還疼嗎？”微微暖的手指撫上紅腫的臉頰，綠棠抬起頭來，直直地看著韓亮的眼睛，“芳菲，你下手重了?！?/p>

聽到這句話，田芳菲憤憤地丟掉手中收拾到一半的行李，她幾乎是撲過去，像一只發(fā)怒的小獸。“韓亮，我跟了你五年，你什么都沒有給過我！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你走吧。”韓亮別開眼睛，不去看她。

“好，我走，你有朝一日，一定會后悔這樣傷害我的。”田芳菲走了，拖著一個行李箱走了，破落的房子再次回歸沉寂。

韓亮又喝醉了，綠棠來不及清理自己臉上的紅腫，都忙著照顧他去了。她聽到韓亮呢喃的聲音，柔柔的，淡淡的，他說：“她可以忍受我一事無成，喝酒抽煙，卻不能忍受我背叛她。她說得對，她跟了我五年，我什么都沒有給到她，我不能再耽誤她了……芳菲她媽媽給她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年輕有為，我應(yīng)該祝福她的。”

綠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掉的眼淚，一顆一顆，像碎掉的珍珠，在韓亮一張被酒精燒紅的臉上破碎了一地。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流過眼淚，世事變遷，滄海桑田，她以為，她已經(jīng)成長到足夠強(qiáng)大，可以一心一意、不顧任何阻撓地，尋找自己十年來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韓亮，我最親愛的Z先生，你如今，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找到他之前，她當(dāng)然也想過千百種可能會出現(xiàn)的情況，例如他已經(jīng)有了妻兒，或者已經(jīng)移民國外等等，可她萬萬沒有料過，他會窮困潦倒到落魄的地步，還讓她幫忙做戲，把一直深愛著他的女人給狠狠趕走。

他好像睡著了，嘴巴上也不再呢喃，綠棠拿出手機(jī)，調(diào)出拍攝模式，她忐忑不安地把腦袋湊過去，多害怕，下一秒，他會突然驚醒，然后看見自己的不懷好意。

幸好，他一直熟睡。“咔嚓“——綠棠快速地按下了拍攝鍵。

那幾天，綠棠沒有回學(xué)校去，她臉上的紅腫漸漸消了，而像是雨過天晴一樣，韓亮在酒醉中清醒過來，提議和綠棠一起下樓散步。

綠棠知道，韓亮很久沒有出門，她還特意換上一整套明亮的衣裳，好讓他的心情好一些。他和她停在一個櫥窗前，他看到自己拓在櫥窗上的模糊身影，伸手，摸了摸自己滿臉的胡子。

“好像一個乞丐?！彼猿暗匦α诵?。

“綠棠，你想去哪里？”然后，韓亮順口一問。

“去理發(fā)城?！?/p>

他不明所以，卻已經(jīng)被綠棠拉著胳膊往理發(fā)城的方向奔去。

理發(fā)師手藝很好，幫韓亮理了一個帥氣爽朗的短發(fā)，還把他蓄在臉上很久的胡子給刮得干干凈凈。韓亮睡了一覺，然后慢慢睜開眼睛，綠棠已經(jīng)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把雙手捂住嘴巴，盡力沒有讓自己在人前失態(tài)。

走出理發(fā)城，綠棠還想和韓亮去逛街，去看電影，去做……所有情侶都可能會做的事情，卻不知，一部黑色的桑塔納早早停在理發(fā)城的門前，車門打開，呂啟斌從車內(nèi)走了下來。

“綠棠?！彼袉局拿?，聲音平淡得聽不出一絲情感。

5．他不知道她的心在流淚。

呂啟斌舉起手中的叉子，儀態(tài)優(yōu)雅地切割著盤子里的牛排。

綠棠的心情是忐忑的復(fù)雜的，看到她和韓亮在一起，呂啟斌卻什么話也沒有問，還很溫柔地跟她說話，帶她來高級西餐廳吃牛排。

“綠棠，你最近排練得怎么樣？文藝會演下個星期就要進(jìn)行了，我可以讓我爸安排你和Eric Nock先見一面什么的。”呂啟斌是校董的兒子，也是綠棠歷任男朋友中身份最厲害的。

她咬了一口牛肉，然后淡淡地?fù)u頭：“不，我想通過我的舞技征服他。”這三年，綠棠除了一直四處尋找Z先生的下落，她還有一個目標(biāo)，就是拜蜚聲國際的舞蹈專家Eric Nock為師，跟他去美國學(xué)習(xí)更多跳舞的技巧。

她從來都沒有否認(rèn)，她其實(shí)是一個不動聲息卻野心巨大的女孩子。

她學(xué)習(xí)跳舞十年，最開始三年，媽媽是支持的，她卻像是入了魔一樣，上課的時間也都在想著舞步的事情，成績退步很多，媽媽便不再支持她去學(xué)舞。于是她只能偷偷練習(xí)，她的初戀就是比她高一級的學(xué)長，很會跳舞，也會耐心地教她。

考上高中以后，初戀出國了，她沒有感到任何傷心和難過，外貌卻悄悄發(fā)生變化，她像是一朵終于展露芬芳的花朵，朝氣蓬勃，成為了耀眼的女孩子。追求她的男孩子很多，她卻只是選擇熱舞社的社長，和他一起，她得到很多去校外表演的機(jī)會，多次表演積累不少經(jīng)驗(yàn)以后，她變得大膽和自信，走起路來都會昂首闊步。

可是那個男孩子在分手的時候?qū)G棠說：“綠棠，我總感覺你的心里住著別人。”綠棠沒有說話，只是眼睜睜地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

直到，她遇上呂啟斌，英俊帥氣又是富二代，是那種“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花花公子，在綠棠作為新生代表在晚會上表演一支獨(dú)舞以后對她開始展開猛烈追求，他甚至，為了博得美人一笑，砸重本在綠棠生日當(dāng)晚在學(xué)校的空地上綻放煙花，綠棠和同學(xué)途經(jīng)見到，所有人都羨慕她。

是的，所有人都羨慕她，還說她命生得好，再也沒有比她更幸運(yùn)的女生?？墒?，沒有人知道，她這些年，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十年前，一個男人對她說過的一句話而已。

“綠棠，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十年以后我會舉行巡回演出，真希望那時候你能為我伴舞?！?/p>

她自知自己并不是天賦異人，于是只好一邊努力的同時一邊借助不同的關(guān)系，一步一步抵達(dá)夢想的彼岸。

可是第六感一直告訴她，總有一天，她會得到報應(yīng)的。

最后一次排練的那天，韓亮突然現(xiàn)身綠棠的學(xué)校。綠棠不知道他到底來了有多久，空落落的舞蹈室，她一個人練習(xí)了很久很久，身體每一寸地方都在滴著汗，雙頰紅得像火燒過的樣子，她累極，小小休息一下，便在鏡子中看到韓亮。

他的Z先生。

“綠棠，你跳得很棒，太讓人驚喜了?！?/p>

綠棠的臉更紅了一些，彼此都沒有再說話，空氣凝固了起來。韓亮的頭發(fā)長了一些，依然精神爽朗。綠棠說餓了，便帶他去飯?zhí)贸燥垺?/p>

其實(shí)有很多次，她都很想對韓亮坦白，她想問他，記得不記得十年前有一個舞會，你曾經(jīng)對一個小女孩說過的話？

“從前我也跳舞，有不錯的成績，五年前一次肌肉勞累嚴(yán)重拉傷了筋骨，醫(yī)生叮囑我以后都不能再跳舞了?！?/p>

綠棠愕然地聽著他一字一頓、娓娓道來的話：“在你身上，我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我。”忽然，韓亮把手纏繞過來，覆上綠棠的手背，“這五年，芳菲從我的舞迷變成我的愛人，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如果沒有她，我可能早就死了吧?！?/p>

“不是這樣的，韓先生你一定不知道，這個世界上，也許還有其他人，在你看不見的角落里，一直支持著你，希望你早日走出低谷，迎向新的人生?！?/p>

“會有這樣的人嗎？”他疑惑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

“當(dāng)然有！”Z先生，這里就有一個你一直不知道、卻默默找了你很多年的人。

“是芳菲！”

不，不！綠棠在心里面大喊著。

“綠棠，謝謝你，我決定回去找她。”他竟然對她說謝謝……綠棠的心難過得像是在流淚。

韓亮卻已經(jīng)不知道了。

6．舞臺如人生一樣，塌陷了。

文藝會演的那一天，學(xué)校無比熱鬧歡騰。

綠棠在后臺看到Eric Nock已經(jīng)坐在舞臺前最前面的位子上，呂啟斌還有他的校董父親坐在他的身邊和他低聲交談。綠棠拿出手機(jī)，把一直存在草稿箱的那個短信息發(fā)給了韓亮：韓亮，十年前我曾在一個舞會偶遇你，當(dāng)年我十歲，十年過去我一直沒有忘記過你。

把短信息發(fā)送出去，顯示發(fā)送成功，她急忙關(guān)掉手機(jī)。

綠棠的獨(dú)舞作為壓軸，她穿著漂亮華麗的衣裳，出場的時候引來陣陣如潮掌聲，音樂聲響起，她自信的笑容展現(xiàn)在所有人的眼前。

沒有人會想過，那個舞臺會突然塌陷。

綠棠來不及驚呼一聲，她突然想起呂啟斌的那一張臉，還有她知道，她總有一天會有報應(yīng)的。是的，現(xiàn)在，報應(yīng)來了。巨大的鉆心的疼痛從腳心一直蔓延到全身，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往外涌，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刻，她還在想，韓亮好像說過是今天重新回去找田芳菲的，那么，他成功了沒有？他們復(fù)合了沒有？

他看到那個短信息，會怎么樣呢。

應(yīng)該，也不會怎么樣吧。她自嘲地笑了笑，笑著笑著，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綠棠在醫(yī)院醒過來，她好像聽到呂啟斌的聲音，從病房門外傳進(jìn)來。她的雙腿不能移動，只能艱難地挪動身體，把耳朵貼緊墻壁。

“你們是怎么辦事的？舞臺怎么塌得那么厲害？”

“我不管，你們辦事不力，之前說好的錢，只能給你們一半！”

綠棠似聽到什么驚天秘密，全身忽然在劇烈地顫抖。

不一會兒，呂啟斌從外面走進(jìn)來，看到綠棠睜大眼睛，他愣住了。

“呂啟斌，我都聽到了?！?/p>

過了很久，呂啟斌才慢慢點(diǎn)頭：“是我干的。我知道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你答應(yīng)和我在一起，只是為了圓你的夢想而已?！彼咽种械孽r花放下，清香怡人，“我只想嚇嚇你，沒想到會這樣……你相信我，我喜歡你，我本來不想傷害你的，就算你利用我也……”

世界忽然變得很安靜，安靜得，彼此胸腔內(nèi)起伏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呂啟斌，醫(yī)生說，我短期內(nèi)都沒有辦法跳舞了，你的報復(fù)，很成功。”綠棠咬著牙，努力忍住淚水，把頭扭到一邊，“你出去。”

她很想理直氣壯的說點(diǎn)什么，罵他一通甚至揍他一頓，但她回想自己過去種種，用情不專，欺騙，背叛？！綠棠只感覺自己沒了任何的立場去責(zé)怪。

7．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jié)局。

綠棠搬走的那一天，幾乎把所有帶過來的東西都留下來，她只是帶走一個小小的行李袋，她的腳傷很嚴(yán)重，走路都要一瘸一拐的。門突然從外面被打開，她沒有想過，韓亮和田芳菲在這個時候回家。

“綠棠，你要走了？”韓亮終究沒有回復(fù)那個短信息，她權(quán)當(dāng)他早就忘記了這么一件小事。

“是的，想搬回去學(xué)校住?！?/p>

“我們來幫你吧?！碧锓挤茻嵝南肽盟稚系男欣睢?/p>

“不用了，男朋友在樓下等我?！?/p>

沒有所謂的“男朋友”，呂啟斌早就不是她的男朋友，他們像很多分手后無法成為朋友的情侶那樣，成了陌路人。她是走到樓下的時候接到Eric Nock的電話，她幾乎不敢置信，他會打電話給自己。

“夏小姐，你有沒有興趣隨我回去美國？”

“呃，”綠棠吞吞吐吐，“抱歉，你可能還不知道我的腿短時間內(nèi)都不能康復(fù)……”

“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后來綠棠才從Eric Nock口中知道，他看過她在學(xué)校時的排練，他曾問她，究竟為什么鍥而不舍地一直跳舞。

她想到那些，仿佛已是太久前的事情：“十年前，曾經(jīng)有人對我說，十年以后讓我當(dāng)他的舞伴，可直到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他早就不跳舞了。”

……

三年以后，綠棠隨著Eric Nock一起回國，Eric Nock會幫她在家鄉(xiāng)舉行第一站的巡回演出，他為她編排所有的舞，是她最大的幕后功臣。

綠棠從來沒有對別人說起，這些年，她的改變。

從一個不自信也不會和人交流的封閉小女孩，一步一步，打開心扉，接納不屬于自己的新事物，又一步一步，學(xué)著旋轉(zhuǎn)，跌到，然后爬起來，再次旋轉(zhuǎn)。這些年，就是這樣過來的，仿佛認(rèn)定了一件事情，就一定要、全力以赴地，想做到最后，想做到最好。

演出的那一天，綠棠看到VIP座上有兩抹熟悉的身影：韓亮和田芳菲。他們終究來了，可是，她不會下去打招呼。

她是為了眼前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地位；可她寧愿自己沒有愛過，那么，就不會既愛著他的同時，又恨著他；他從不了解，她在多少個深夜，想到他，她好怕自己終要一直孤獨(dú)，就這樣孤獨(dú)的老去。

可人生也像她跳的那一支圓舞，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每一步，仿佛印證了來時路的辛苦與愛慕。

燈光一閃，綠棠的眼睛虛晃了一下，她看到，是她左手無名指上的一枚鉆戒在靜靜地閃著光。

那是Eric Nock送給她的。

編輯/豌豆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