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濤
宇通做好了頭套,換好衣服,在鏡子里看著自己,自認萬無一失了才來到僻靜的小巷里,等待母親取錢回來實施“搶劫”。
銀行里,宇通的母親淑芳正在排隊,輪到她時有些緊張,畢竟是自己辛苦攢下的4萬元,千萬不能出差錯啊。等窗口把錢遞出來,淑芳粗略數(shù)了下趕緊放入包里離開銀行。
難怪,這是她做清潔工多年的血汗錢,第一次帶著這么多的錢能不緊張嗎?由于害怕出事,她雙手護在胸前死死抱著包。
可她卻不知道,剛出銀行,因為她的異常緊張,引來一雙眼睛尾隨著她……
大街上行人稀少起來,淑芳突然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剛一回頭,一個戴著墨鏡和口罩的男人就伸手抓住她的包。淑芳哪里肯松手,她拼盡力氣抱住包并大喊:“搶劫啊……”
她的喊聲引來遠處行人的注意,男人害怕了,突然掏出一把刀猛刺淑芳的腹部?!按汤病币宦暟凰洪_露出錢的一角,淑芳用帶來的一件衣服急忙捂住,同時用身體壓在了上面。男人見搶劫無望還驚動了路人,撒腿拐進另一條街倉皇逃離了……
而淑芳抓起那件衣服捂住肚子踉蹌著進了小巷,她感到疼痛,一屁股坐在路邊,佝僂著身軀大口地喘息著。
宇通在小巷深處等了好久不見人,便往巷口迎去,拐過彎他才看到母親坐路邊兩手護著包,而他沒有看到捂在腹部的那團衣服上有血在不停擴散。宇通連忙戴上頭套露出兩只眼睛,飛快地沖過去搶奪。
淑芳恐懼萬分,咬住宇通的手,宇通叫了一聲,淑芳一怔,盯著對方的眼睛。宇通怕露出馬腳,用力掰開淑芳的手把包搶了過去。淑芳剛站起,一陣劇痛傳來,身體一陣搖晃,那件被血浸透的衣服掉在了地上,她一把抓住宇通后腦勺的頭套,剛要呼救卻又莫名地閉上了嘴。
正要跑的宇通頭套一緊,他嚇壞了,千萬不能讓她看見自己的臉!他氣急敗壞地掏出刀轉(zhuǎn)身向淑芳捅了兩刀。
淑芳的手松開了,本已血肉模糊的腹部又多了兩處刀口。宇通卻沒有看到這些,如驚弓之鳥飛快地逃沒了蹤影。淑芳撲倒在血泊中,她看到一米外有個被扯斷的掛墜,她爬過去抓在手里,她的預(yù)感讓她渾身一震,那是她買給兒子的生日禮物!
身體變輕了,眼神游離起來,淑芳似乎聽到遠處有警笛聲傳來,她顫抖著抓住地上的刀,伸出手指蘸著自己的血,在路面上寫下四個字:我是自殺。
兩年后,宇通回來了,聽說那個搶劫犯被抓,供出是殺淑芳的兇手,已經(jīng)判刑。這讓宇通很驚愕,明明是他殺了母親,怎樣會另有其人呢?
失蹤這兩年,宇通很痛苦,想自首又怕坐牢,可東躲西藏的漂泊日子又讓他心力交瘁,愧疚和悔恨的他每次都在噩夢中驚醒,他更恨他的女友小翠,沒有她無形的逼迫,他是不會那么做的。
——小翠是個漂亮女孩,和家境貧困的宇通熱戀著。一天,她的爸爸因病住院,急需一筆錢,可無論怎樣努力都湊不夠。她找到宇通,看到他為難的表情,才知道只有愛情沒有經(jīng)濟基礎(chǔ)在變故中是多么的不堪一擊!
小翠只好冒險借了高利貸,為了盡快還貸,她打算到國外做勞務(wù),就對宇通說:“如果你能拿出五萬,我也不至于出國打工??!”看到宇通無能為力地低下頭,她失望地轉(zhuǎn)身奔向機場……
宇通為了留下女友,急忙趕到家偷出母親積攢下的4萬元存折,卻被淑芳看見,母親不給,他和母親大吵一架摔門而去,等趕到機場,飛機已經(jīng)起飛了。不久,就聽說那次航班失事了……
等了解了情況后,淑芳正準備取出錢給兒子。而宇通卻不知道母親的想法,竟籌劃起“打劫”的念頭……
現(xiàn)在,看著物是人非,宇通一陣哀傷,他來到墓地搜尋著,終于找到了母親的墓碑,他失聲痛哭起來……
好久,他才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些異樣,一個陌生的女孩站在他身后。宇通忙問:“你是?”女孩盯著他:“你是阿姨的兒子?叫宇通?你終于回來了!”女孩“啪”的一個耳光落在了他臉上,“是不是你殺了阿姨?說?。 ?/p>
這一巴掌把宇通打蒙了,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真相,這個女孩怎么會……
見宇通沒還手也不說話,女孩接著說:“你女友叫小翠,為掙錢還貸去國外了是吧?你為了留住她逼阿姨要錢,沒得到就殺了她,是不是?!”
此刻,宇通雖不清楚女孩是誰,可事實真相卻是如她所講,他沉重地點頭承認。
女孩安靜了,默默地跪在墓前,轉(zhuǎn)過頭看著他:“該死的是你,竟然為了女友殺死親生母親,現(xiàn)在不去自首你還等什么?”
宇通慢慢站起:“我去自首,我早就該死了!”女孩又叫住他問:“你還恨小翠嗎?”宇通呆滯地說:“以前恨,現(xiàn)在不恨了,她沒有錯,我媽不給我錢也沒有錯,錯的是我……”
女孩聽到這,忽然哭了:“宇通,我是小翠啊!”
原來,小翠乘的那架飛機起火了,飛機迫降時距離叢林很近,很多人帶著火苗跳下飛機,小翠也同樣,但卻被大火吞噬而大面積燒傷。那家航空公司只好負責在國外統(tǒng)一治療,經(jīng)過多次整容,小翠變了個樣回國,聽說淑芳出事經(jīng)過,她判斷這和宇通有關(guān)系……
小翠和宇通剛走出墓群,看見一個青年人闖過來,神色有些慌張地問:“你們知道陳淑芳女士的墓在哪里嗎?”
兩人一怔,誰都不認識他!兩人指向一處:“那就是。”道謝后青年徑直走過去。
宇通和小翠兩人躲進旁邊的樹林里,看著那人“撲通”跪下:“媽,對不起,我是越獄看您來了,我對不住您?!鼻嗄陱陌锾统鱿慵堻c燃,鄭重地磕了仨頭才慢慢直起身。
這讓小翠和宇通看得呆住了,他怎么管自己的母親叫媽呢?難道認錯了?可他打聽的名字一點也沒錯??!就在兩人猜測時,那人竟然掏出刀刺向胳膊:“媽媽,我會好好做人的,我心愿已了,該回去了。”
宇通走出樹林攔住了他:“你是誰?為什么叫我媽為媽呢?”
等他得知面前的宇通是陳淑芳的兒子后,他深鞠一躬:“我叫杜威,就是那名搶劫犯……可你的媽媽臨終前卻用鮮血寫下‘我是自殺來開脫我的罪責,我感動、悔恨,不親自來拜祭我會在服刑期間自殺的,所以越獄來看她老人家……對不起,我死不足惜啊……”
宇通呆住了,喃喃念著四個字,頓時淚流滿面,他終于明白了淑芳那天為什么臉色蒼白地坐在路邊,更知道那四個字是為誰寫的……
宇通憤恨地一拳打倒杜威,接著拳打腳踢。杜威沒有還手,最終被小翠拉開了。
宇通知道淚水改變不了現(xiàn)實,他一把拉起杜威:“我也是兇手,我們回頭都太晚了,我和你一起去公安局自首!”
小翠嘆口氣,說:“看來讓淑芳阿姨說對了!唉,你們知道過失傷害和過失殺人的區(qū)別嗎?因為阿姨沒有死,那墳是空的!”
小翠的話音剛落,淑芳坐在輪椅上出現(xiàn)了,看到兩人后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宇通和杜威張大了嘴巴,等確信不是幻覺后一齊跑過去,雙雙跪在地上,同時喊著:“媽……”
淑芳出事時,經(jīng)過搶救還是失去了生命的體征。但是,在殮房中竟然蘇醒過來,恰好看管殮房的老頭就是小翠的爸爸。
淑芳心如死灰,求老頭別告訴任何人自己還活著,她不想再見到親生的兒子。
就這樣,老人偷偷把淑芳接回了家,按照淑芳的意愿在公墓起了一處空墳。等小翠回來后,才知道淑芳就是宇通的媽媽,她便把始末告訴了淑芳,并說是她間接害得淑芳落到這一步的。
看著小翠的自責,淑芳已死的心慢慢復(fù)活了,思念著“逃亡”的兒子,也為那個搶劫犯被判重刑而不安。
經(jīng)過一段時間,淑芳被小翠女兒般的照顧感動了,決定為那個搶劫犯減輕刑罰,因為她沒有死。同時也希望自己還活著的這個消息,能召喚回流浪的兒子……因此,淑芳常常來到自己的“墳?zāi)埂鼻笆睾?,她知道一定會有人來的?/p>
宇通和杜威兩人已泣不成聲,撲到淑芳的身上緊緊地抱著。
警笛聲由遠而近,杜威抬起頭:“宇通,害得阿姨這樣,罪魁禍首是我,我是越獄出來的,你不要去!阿姨已經(jīng)這樣了離不開你的,而且沒人知道這件事……阿姨,讓我叫你一聲媽吧!媽,對不起,我走了。”
宇通跪在淑芳的腳下:“媽,我要對我的罪過負責,重新做人?!笔绶紦崦鴥鹤拥念^,欣慰地露出一絲笑。
小翠看著已經(jīng)走向警車方向的兩人,說:“宇通,阿姨有我和爸爸照顧,我等你回來……”
(責編:錦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