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英
陰天。
大風(fēng)。
廣場上,我身披阿尼瑪,手執(zhí)公文包,腳蹬皮鞋,頭頂稀發(fā),迎風(fēng)張望。我腰桿筆直,昂首挺胸,氣宇軒昂,因?yàn)槲沂菍<摇?/p>
我在干什么?尋找目標(biāo)。
一輛法拉利停了下來,流線體,高貴紅。
好車,確實(shí)是好車!
一個(gè)女人走了下來,伸腿,展腰,露臉。
靚女,確實(shí)是靚女!
我走了過去,邁著方步:“請給我一千塊!”
靚女很靚,但不傻:“為什么給你?”
“因?yàn)槲沂菍<?”
我頭抬得很高,手伸得很長,手里還握著一個(gè)紅本子。靚女翻開紅本子,只看了一眼,二話沒說,拉開錢包就給了我一把錢。
我笑了,得意地笑。因?yàn)?,我是專家?/p>
一男人走了過來,腆著大肚,淫著笑臉,一把挽起靚女。我走了過去,拿起紅本子在男人肚子上拍了拍:“給我一萬塊!”
男人肚大,但度量卻不大,揚(yáng)起拳頭就要打人。
我指了指紅本子,喝道:“我是專家!”
翻開紅本子,男人萎了,從車?yán)锬贸鲆化B錢送到我面前。
我笑了。得意地笑,笑得連路都不看,竟踢到了一個(gè)人身上。
這人太臟,滿身污垢,還缺了條腿,趴在地上,跟前放了一只破碗,碗里倒有幾個(gè)硬幣。我鄙夷地朝他吐了一口痰,罵:“有你這樣當(dāng)叫花子的嗎?”
叫花子竟然站了起來,梗著脖子:“那你說說該怎么當(dāng)叫花子?”
本來想不理,但一想,我堂堂專家竟被一叫花子問倒,豈不是有辱我專家的名分?我當(dāng)即回身,掏出一把錢塞到叫花子手上:“想當(dāng)叫花子,買身新衣服?!?/p>
叫花子走了,很快就回來,買了套9999的西服,煥然一新,走路都得三回頭。我不得不提醒他:“請注意身份,這衣服我只是借給你!”
我掏出一張紙條:“按這上面的去做,保證你能要到錢。”
叫花子半信半疑:“真的嗎?”
我豪氣萬丈:“那當(dāng)然,我是專家!”
叫花子去得很快,回來得也很快,當(dāng)然,也帶回了東西:一張苦瓜臉和額頭上的一個(gè)大血包,看得我心驚:“怎么,要到錢了沒?”
叫花子伸出左手:“要到了?!?/p>
我心大寬,專家就是專家。
然而,叫花子的左手只抓著一張十塊的人民幣,仿佛還帶著血跡。叫花子哭:“你算哪門子專家。他們就給了我十塊錢的醫(yī)藥費(fèi)?!?/p>
我大驚,忙問:“你按我說的做了嗎?”
“都做了,一步都沒錯(cuò)!”
“你說了你是教授嗎?”
“說了!”叫花子很委屈。
“他們怎么回答?”我有種挫敗感。
“他們說打的就是教授,你這個(gè)狗屁專家!”叫花子開始罵起人來。
我大怒,沒想到我堂堂專家竟被一個(gè)叫花子罵,當(dāng)即喝問:“你不相信我是專家?”
“你要是專家,那我就是專家老爺!”叫花子鄙視我。
“你真不相信?”我不死心。
“滾,你這狗屁專家!”叫花子竟讓我滾。
為了青白,我掏出紅本子,一把扔到叫花子跟前,輕蔑地說:“自己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專家!”
叫花子翻開紅本子,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四個(gè)字:行乞?qū)<?外蓋大章:城西精神病醫(yī)院!
馬波薦自《小小說·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