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利亞時期指英國1837年到1901年維多利亞女王執(zhí)政時期，該時期英國經濟工業(yè)大發(fā)展，帝國達到頂峰，各個領域都領先于世界，整個國內一片繁榮。盡管國內經濟、政治繁榮無比，但繁榮的背后還隱藏著諸多危機，尤其是在社會發(fā)展的深層次方面：人們的價值觀念、倫理道德等方面可謂危機重重。這個宏大的社會背景為英國的文學創(chuàng)作提供了豐厚的素材，而托馬斯·哈代（1840—1928）則大部分時間生活在維多利亞時期，見證了維多利亞時期由強盛到衰落的全過程，他憑借犀利的批判精神和對社會深刻的洞察力，一生筆耕不輟，創(chuàng)作小說近20部，為后世留下了豐厚的文學遺產。

一、《卡斯特橋市長》概述

小說《卡斯特橋市長》是托馬斯·哈代小說作品群中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它是其作品中唯一一部以市鎮(zhèn)為背景的小說，作品中映射出的社會風情和倫理道德觀念同時指向城市和鄉(xiāng)村，反映了工業(yè)革命時期英國鄉(xiāng)村、城市工業(yè)化進程中的人們思想道德意識的轉變過程以及遭遇的困境，尤其深刻地反映了當時人們對婚姻戀愛的價值取向。小說以亨查德酒后賣掉妻女為引子，開始設計一系列情節(jié)來刻畫主人公亨查德的性格特征，展示了亨查德在酒后賣掉妻女之后的奮斗史，一步步從無所作為的割草工變成地位顯赫的卡斯特橋市長，又從萬人敬仰的市長跌落為無人問津的孤獨者，其命運可謂起伏不定，大起大落，風云變幻。其中主要人物有亨查德的前妻蘇珊、女兒伊麗莎白、情人露西坦、助手法爾弗雷，他們從各個方面促使著亨查德悲劇的誕生，也是維多利亞時期婚戀觀的親歷者和見證者，本文主要從蘇珊和亨查德的婚姻起伏關系來剖析當時英國社會的婚戀觀。

二、精神生態(tài)批評理論

隨著人類文明的進一步發(fā)展，人類的環(huán)境生態(tài)意識日益增強，這也反映在文學創(chuàng)作和文學批評上。20世紀90年代以來，興起于北美的生態(tài)批評打破慣有的“人類中心主義”，開始在全球范圍內迅猛發(fā)展，得到了世界學界的認可和推崇。以拯救地球環(huán)境和整個人類生存環(huán)境為目標的生態(tài)批評主要任務是用生態(tài)的眼光重新審視人類社會，尋求目前人類生存危機（包括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自身）的深刻根源，重建和諧的生態(tài)家園。經過近20年的發(fā)展，生態(tài)批評可以細化為精神生態(tài)批評，也即人與自身活動的文學批評體現(xiàn)。我國著名學者魯樞元如是定義精神生態(tài)學：“是一門研究作為精神存在的主體的人與其生存環(huán)境（包括自然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文化環(huán)境）之間相互關系的學科?！保敇性?，533）這樣一來，精神活動作為一種獨立于周圍客觀環(huán)境的內在活動，也在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與生物存在、社會存在共存地發(fā)生著、運動著、變化著、發(fā)展著，像“生物生態(tài)系統(tǒng)”“社會生態(tài)系統(tǒng)”一樣，精神活動也是一個“生態(tài)系統(tǒng)”。精神生態(tài)批評就是以拯救人類精神環(huán)境為目標，摒棄傳統(tǒng)的二元對立模式，通過生態(tài)學的研究視野審視人類精神活動，用批判的眼光尋求人類精神世界枯萎的根源，用發(fā)展的眼界構建和諧的人類精神家園。托馬斯·哈代的小說《卡斯特橋市長》雖然以亨查德這一維多利亞時期典型男性為絕對主人公，反映了當時宗法制、父權制下的男性悲劇英雄的命運，但是正是從隱喻層面給我們展示了當時“聲音湮滅者”的女性在婚姻中的角色與地位，也展示了當時社會的精神生態(tài)隱喻。

三、精神生態(tài)視野下ぁ犢ㄋ固厙攀諧ぁ分械幕榱倒鄯治

婚姻是人類社會中非常重要的一種社會關系，具有鮮明的時代烙印?；橐黾彝ゲ皇亲匀魂P系，而是具有一定自然條件的、特定的、復雜的社會關系。（羅國杰，285）小說《卡斯特橋市長》中多處透漏著維多利亞時期婚戀觀的隱喻特點。

在小說的開頭部分，可以看到亨查德和蘇珊的夫妻關系狀況，他們當時屬于地地道道的英國鄉(xiāng)村農民，失去土地后，成為英國特色的農村工人，生活平平淡淡，養(yǎng)著女兒，過著自給自足的鄉(xiāng)野生活。亨查德不屬于那種優(yōu)點突出的男性，相反具備了一般農民缺乏文化修養(yǎng)、脾氣暴戾、剛愎自用的鮮明缺點，在家庭生活中，具有絕對的話語權和主導權，而他的妻子蘇珊在家中則是具有傳統(tǒng)英國女性的特征：賢惠溫順、聽從丈夫的安排。因此，看上去蘇珊和亨查德的家庭生活在當時的維多利亞時代可謂是典型的代表。丈夫主要外出掙錢養(yǎng)家，女性則在家主持家務，照顧孩子，起陪襯作用。這樣的平靜生活一直延續(xù)著，以男性亨查德的意愿延續(xù)著。在蘇珊和亨查德一同去集市的路上，可以看出他們夫妻的微妙關系，他們在路上幾乎一言不發(fā)，保持著一定距離，加上亨查德臉上與生俱來的倔強，他們的一路同行顯得如此不和諧，但是可以明顯感受到男性權利與地位的彰顯，女性地位的卑微。到了集市，怪異達到了高潮。亨查德喝了些許烈酒之后，頗有醉感，做出了驚人的舉動，以極其低廉的價格把蘇珊和女兒賣掉。這應該是亨查德酒后的失言，但按照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一切夢語或囈語都是有現(xiàn)實根源的，因此不管亨查德酒醉程度有多深，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舉動的現(xiàn)實根源：那就是維多利亞時期的婚姻中，男性地位是至高無上的。按照當時的倫理道德，男性可以過放蕩不羈的生活，而女性則在被迫失去貞潔之后必須承受多重的懲罰與責難。女性活在男性制定的不公平的雙重標準之下，這樣一來，男女地位的差異相當明顯，也造就了男女關系的異化，這種異化已經滲透到當時人們的內心，這就是精神的嚴重失衡，有悖于精神生態(tài)的價值取向。

蘇珊的舉動更值得關注，在丈夫亨查德酒后說出怪異言論之后，蘇珊當然本著維護婚姻或愛情的初衷，以為丈夫在開玩笑，這是一種值得肯定的舉動，因為夫妻雙方有責任去維護婚姻和家庭，也體現(xiàn)了當時女性的賢惠與體貼。但得到丈夫的再次確認后，她就聽從這次荒唐的安排，抱著“試試運氣”的態(tài)度看看水手紐森怎么樣，是否是自己想要的男人。這種態(tài)度是完全不可取的，首先，如果真的是出于維護她和亨查德的婚姻以及家庭，她應該等待，也許亨查德酒醒之后就一切正常了，但是她沒有這么做，或許我們可以說這只是他們分開的一個時機或借口而已。其次，即使是自己趁機主動放棄亨查德，蘇珊也應該東山再起，另找自己喜歡的男人，而不應就這樣無所謂地跟著水手紐森走，僅僅是“試試運氣”，不僅是對丈夫、女兒、家庭的不負責任，更是對自己命運的退讓和不負責任。另外，蘇珊和水手紐森在一起之后，就像以前跟亨查德過日子一樣，又開始了平平淡淡的夫妻生活，似乎很幸福，對婚姻根本沒有過分的追求，在肯定蘇珊賢惠溫順的同時，更應看到蘇珊人格的喪失和話語權的湮滅。而精神生態(tài)要求二者的和諧，個體精神有一定的獨立性、人格性、主體性，蘇珊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更別奢望意識到自身價值，這也從一方面闡釋了維多利亞時期婚戀觀異化的根源之一。

若干年后，誤以為現(xiàn)任丈夫水手紐森已死后，蘇珊又帶著女兒尋找亨查德，當然她是基于對當時婚戀觀的理解才做出這個舉動的，她絕不會主動打破這個道德約束，當她見到亨查德時說：“我現(xiàn)在來見你，只是用他的寡婦的身份；——我認為，我自己就是這樣，也沒有什么權利來要求你。要是他沒有死，我絕不會來，絕不會！”（張玲，88）蘇珊這次來投奔亨查德，目的主要是為了女兒的前程，她覺得自己無法給女兒提供光明的前程，而又不能耽誤女兒。因此，她是有目的的，當然蘇珊并沒有以婚姻的理由來讓亨查德負責任。但實際上確實如此，關鍵是她這次的動機相當不純，她明明知道女兒不是亨查德親生的，卻來投奔亨查德，并且如愿獲得了亨查德的幫助。這也說明了蘇珊人格獨立性的喪失，在自以為失去紐森之后，覺得生活無望，尤其無法撫養(yǎng)女兒健康成長，她沒有要獨立自主養(yǎng)家糊口的意識，而是要依附于男性來生存，因此在這種情勢下，根本無需考慮愛情本身，是對真愛的褻瀆，是人類精神世界的異化體現(xiàn)。在英國，婚姻行為乃法律行為，蘇珊在知道和紐森的婚姻沒有法律效力時，并沒有舍棄而去，顯示了蘇珊為了家庭的和睦和女兒的成長而產生的一種責任感。也正是基于這種理解，蘇珊以為紐森死后，就迅速去投奔亨查德這個還有法律效力的丈夫，最終他們又成功復合。但是，她一直隱瞞女兒并非亨查德親生的事實，如果沒有報復亨查德的因素，蘇珊的這種行為是相當狠毒的，體現(xiàn)了人性的異化、精神的扭曲。她的這種精神行為以及內心的精神追求與人的精神追求的理性表達和實現(xiàn)是相悖的，這種錯位的精神訴諸行動不會為她帶來解脫、自由和幸福。

四、結語

作為維多利亞時期英國在世界文壇有顯赫地位的作家，托馬斯·哈代在以作家自己的方式詮釋著當時的社會，其系列作品都從不同程度上透露著社會現(xiàn)實的文學表現(xiàn)特征，具有深刻的隱喻。小說《卡斯特橋市長》正是這樣一部作品，從蘇珊和亨查德的夫妻關系我們可以窺見當時英國社會的婚戀觀念。在這種男權至上的父權制社會體系下，女性鮮有自己的主體聲音，她們多數(shù)活在男性的陰影之下，即便是有了自己的聲音，也是在局部范圍內的無謂掙扎。除此便是，在陰影之下，像男性一樣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在本身已經失去主體地位的情況下，性格進一步扭曲，精神世界更加空洞，在失衡的道路上越陷越深，因此，維多利亞時期英國婚戀觀的異化也是當時人們精神生態(tài)失衡的具體表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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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國真（1978—），女，山東菏澤人，碩士，菏澤學院外國語系講師，主要從事英美文學、翻譯、英語語言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