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段小舉在山上放羊時(shí)拾到一只嗷嗷待哺的狼崽，他想，一定是狼媽媽被偷獵者打死了?？葱±轻炭蓱z，就把它抱回家，去鎮(zhèn)上買了幾包奶粉，等把它養(yǎng)大能自食其力后，再放狼歸山。

第二天，段小舉在村上遇見了村長楊金斗。楊金斗問他：“段小舉，聽說你在山上撿到了一只狼？”段小舉笑著說：“是啊，不過是只小狼崽?！?/p>

第三天，段小舉在村上又遇見了村長楊金斗。楊金斗還這么問他：“段小舉，聽說你在山上撿到了一只狼？”段小舉笑著說：“是啊，不過是只小狼崽?！?/p>

全村人都知道，無論你家有什么東西，只要村長楊金斗連問兩次，一準(zhǔn)是想占為己有，你要是不給，他就會想法整治你。段小舉鬧不明白，楊金斗要這只小狼崽能有什么用呢？但只要他想要，你就不敢不給。

當(dāng)天晚上，段小舉把那只小狼崽送到了楊金斗家。楊金斗假裝不高興，唬著臉說：“你知道狼是國家野生保護(hù)動物，受法律保護(hù)的，可你又不想保護(hù)它，就把它送給我了，是不是？好吧，誰讓我是村長呢！”

楊金斗就把這只小狼崽收下了。

楊金斗家在村東頭有片幾十畝地的大果園，他在果園中間給小狼崽搭了個(gè)狼窩，把小狼崽放進(jìn)果園里，接著開始了對它的馴化。楊金斗只許這只小狼崽在果園里走動，如果它膽敢走出果園半步，就用皮鞭狠狠地抽打它，抽得它渾身血淋淋的。小時(shí)用皮鞭抽打，長大點(diǎn)就用棍棒打它。一次、十次、百次、千次，小狼崽被打怕了，怕到血液里、怕到骨髓里、怕到神經(jīng)里了，再也不敢走出果園半步了。

當(dāng)小狼崽長成了大灰狼之后，楊金斗又對它進(jìn)行了第二步的馴化。他把一只活雞投扔到果園里，他家的狼可以在里邊任意追逐、捕食。如果那只雞僥幸飛到果園外邊，它要再膽敢追出來捕食，就用棍棒沒命地抽打它。一次、十次、百次、千次，狼被打怕了，怕到靈魂深處了，就是果園外邊有一大群雞，它也不敢出來捕食了。但是如果雞們膽敢走進(jìn)果園半步，就沒命了。于是，村長家的狼在果園里是獸中之王，可以為所欲為；果園外邊則是它的禁地，令它恐怖和顫栗，不敢走出半步，甚至連窺視一下都不敢。

當(dāng)村長家的狼被徹底馴服后，楊金斗在果園四周豎起了四個(gè)告示牌，上書：

里邊有狼！

這樣，就是外村人也不敢走進(jìn)果園里，偷摘他家的果子了。

村長家的狼不僅保護(hù)了果園，楊金斗也不用喂它食物了。因?yàn)榇迳系碾u、鴨、鵝、羊一旦走進(jìn)果園，就被村長家的狼捕食了。村民中間損失最慘的要數(shù)段小舉，因?yàn)樗揖妥≡诖鍠|頭，緊挨著楊金斗家的果園，他家的家禽家畜常去果園里覓食。

段小舉后悔得要死，當(dāng)時(shí)不該把那只小狼崽送給楊金斗，如今有什么辦法呢？無奈之下只好把自家的家禽家畜圈起來了。

這天，段小舉趕著羊群去山上放羊，走到楊金斗家的果園邊，盡管小心翼翼，不讓羊群走進(jìn)果園半步，可那只不聽話的頭羊還是鉆進(jìn)了果園里。接著就聽見頭羊一聲慘叫，被村長家的狼撲倒，張開血盆大口卡住了羊的脖子。段小舉沖進(jìn)果園，一棍棒打在狼的腰上，狼受了傷，一聲哀嚎，夾著尾巴逃跑了。但不是逃出果園，是逃到果園里的狼窩里去了。

段小舉知道，村長家的狼因?yàn)槭潜粭罱鸲返谋拮雍凸靼赳Z服的，只要他拿著棍棒，狼是不敢攻擊他的，倒不如在里邊用棍棒追著打它，把狼趕出果園，把它趕回到大山里，讓他重新回到大自然的懷抱，也算恢復(fù)它的自由了。反正楊金斗到鄉(xiāng)里開會去了，也不會被他發(fā)現(xiàn)。于是，段小舉手持棍棒繼續(xù)追打村長家的狼，狼剛才受了傷，腰趔趄著，踉踉蹌蹌跑不快，他追得上，但不能把它打死，也不能再把它打傷，只要把它趕出果園，把它趕回到大山里就行了。這樣，村上的家禽家畜就不會再受到侵害了。

段小舉只以為平時(shí)楊金斗用棍棒打狼是不讓它走出果園，如今他用棍棒在果園里趕它出去，它為了逃命能不外逃嗎？可讓他想不到的是，盡管他在果園里用棍棒追打村長家的狼，使它無處躲藏，可它只是在果園里邊繞著圈子跑，仍不敢跑出果園半步?？磥泶彘L家的狼在楊金斗的棍棒的淫威下，它的活動范圍已成了鐵的定律，就是死也不敢跑出果園了。段小舉拋下村長家的狼，無可奈何地走出了果園。

傍晚，當(dāng)段小舉趕著羊群回到家里，看見一輛警車停在當(dāng)院里，鄉(xiāng)派出所劉所長從車上下來，對他說：“上車吧?！?/p>

段小舉一愣：“我可是守法公民啊！”

劉所長瞪他一眼：“守法不守法到派出所再說！”

原來，段小舉上午在楊金斗家的果園里把村長家的狼打傷，又在里邊追打它，讓楊金斗的妻子看見了，就打電話告訴了在鄉(xiāng)里開會的楊金斗。楊金斗又給他表弟、派出所劉所長打電話，說段小舉獵殺野生保護(hù)動物，讓劉所長去抓他。

在派出所的那間留置室里，段小舉據(jù)理力爭，他說村長家的狼本來是他在山上撿到的，打算把它養(yǎng)大后再放它歸山，可村長楊金斗要要，他不敢不給。誰知楊金斗在果園里馴化、虐待動物，整天用皮鞭、棍棒毒打它。他是為了解放村長家的狼，才在果園里用棍棒追趕它的，是想把它趕回到大山里。

劉所長說：“你說楊金斗虐待動物我不知道，可是村長家的狼分明是你打傷的?！?/p>

段小舉說：“當(dāng)時(shí)村長家的狼在捕食我家的羊，我才用棍棒打它的，只是想把它嚇跑，根本沒想到要把它打死。”

劉所長冷笑道：“你要是把狼打死，還判你刑呢！”

段小舉在派出所關(guān)了一星期，交了5000元罰款才被放出來。劉所長對他說村長家的狼要是再遭遇不測，還要拿他是問，這次罰款、拘留他是輕的……

段小舉回到家里，得知在他被拘留時(shí)，村長家的狼又吃掉了他家的一只羊。怎么辦呢？村長家的狼打不得，趕它回到大山里又趕它不走。家禽家畜是莊戶人家的經(jīng)濟(jì)命脈啊，總不能看著一只一只地被村長家的狼吃掉吧？

后來，段小舉總算想出辦法了，先把自家的家禽家畜統(tǒng)統(tǒng)關(guān)起來，先讓村長家的狼餓幾天，然后從村中的小賣店買回一瓶烈酒，再從羊圈里牽出一只小羊羔，用棍子撬開羊羔的嘴巴，把那瓶烈酒強(qiáng)行灌進(jìn)羊羔的肚子里。接著他把羊羔抱到楊金斗家的果園邊，醉醺醺的羊羔一頭鉆進(jìn)了果園里。

段小舉想到，村長家的狼要是吃了他家喝醉酒的羊羔，也會醉的。人要是醉了，就肆無忌憚，借著酒膽發(fā)酒瘋，就天不怕地不怕了；見了平時(shí)最怕的人，也敢拿刀和他拼命了。想必動物也跟人一樣，狼要是醉了，也會肆無忌憚，借著酒膽發(fā)酒瘋，就天不怕地不怕了，這樣它就會自動沖出果園，回到大山里了。

段小舉站在果園外邊，等著聽那只小羊羔的慘叫，可是一直沒聽見，他就想，那只羊羔那么小，村長家的狼一口就把它吞到肚子里了，哪還來得及慘叫啊。

段小舉聽不到小羊羔的慘叫，失望之余正要朝家走，忽聽見村長楊金斗在果園里一聲慘叫，接著用帶血的聲音呼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快來人啊！”

原來?xiàng)罱鸲樊?dāng)時(shí)在果園里摘果子，他家的狼吃了那只小羊羔，頓時(shí)吃出了一身的酒膽，于野性鼓脹中對以前的馴服、對精神桎梏全不在話下了，當(dāng)它正要沖出果園，回歸大山時(shí)，卻看見了楊金斗，就朝他撲了上去。

當(dāng)段小舉揮舞著棍棒沖進(jìn)果園，看見村長家的狼把楊金斗撲倒在地，把他的衣裳撕得一條一條的、把他的身子撕得鮮血淋漓。當(dāng)段小舉想到從派出所出來時(shí)劉所長對他的警告，就把舉起的棍棒放下了。楊金斗嘶啞著嗓子朝他喊道：“快打啊，朝狼的頭上打??！”

段小舉說：“我不敢，打死野生保護(hù)動物可是犯法的?。　?/p>

“那就和上次一樣朝狼的腰上打，把它打傷！”

“把狼打傷也要被拘留、罰款的?。　?/p>

“這回你是見義勇為，不拘留、不罰款，還要表彰你、獎你錢呢！”

段小舉這才重新舉起棍棒朝村長家的狼打去，那狼一聲哀嚎，沖出果園，朝大山里跑去。

段小舉背起楊金斗就往鄉(xiāng)醫(yī)院跑。路上，段小舉跟楊金斗說：“我也不想受表彰、得獎金，只要你家的狼跑回到大山里，村民們的家禽家畜就再也不會受到侵害了……”

騎虎難下

縣文化局辦公室主任馬不空這回可惹大禍了——竟然把省文化廳廳長寫給文化局的親筆題詞給弄丟了，這可如何了得？

省文化廳廳長首次蒞臨這個(gè)偏遠(yuǎn)的白水縣檢查該縣的文化工作。縣文化局長何竹青知道廳長是有名的書法家，于是就求他題詞。廳長欣然應(yīng)諾，揮筆寫道：

山清水秀不足論

春城美景數(shù)文化

廳長親筆題詞，夸張性地肯定了該縣在文化工作中取得的成績，意義非同尋常。何竹青局長手捧題詞如獲至寶，打算盡快裝裱起來，掛在會議室的顯要位置上。何局長把裱字的任務(wù)交給了辦公室主任馬不空，并慎重地吩咐：“這可是廳長的題詞，意義重大，不但要抓緊時(shí)間，還要找一流的字畫裝裱店?！?/p>

這馬不空性情耿直，不會趨炎附勢，并沒把廳長的題詞看成什么大事，但局長給他的任務(wù)，卻不得不去辦理。因?yàn)榭h城內(nèi)沒有一流的裝裱店，需要到百里外的云陽市。于是，第二天馬不空就帶上廳長的題詞乘客車直奔云陽市。車到市里后，天已經(jīng)晌午了，剛下車，碰巧遇上了幾個(gè)上大學(xué)時(shí)的好朋友，他鄉(xiāng)遇故知，也是身不由己，幾個(gè)人拉拉扯扯把他拽上了得月樓酒家。

別看馬不空是局里的辦公室主任，管對外接待工作，可他從來不請吃、不吃請。遇到席面上，酒只能喝一杯。前任局長就是考慮到文化局是個(gè)窮單位，經(jīng)不起大吃大喝，才讓他這樣的人當(dāng)辦公室主任。可今天不行了，朋友們多年不見，今兒個(gè)遇到一起，不喝也得喝。他說只能喝一杯，可朋友說啥不依。也是他心軟，經(jīng)不起勸，三下五去二就喝醉了。人一醉手就不聽使喚了，一下子將碗里的蓮子湯濺了一桌子，也是在朋友們面前死要面子，就急忙拉開手提包找廢紙擦，醉眼朦朧中錯(cuò)把廳長的題詞掏出來當(dāng)廢紙擦了桌子，幾下抹完后就扔到了桌子下。服務(wù)小姐連忙收拾起來，扔進(jìn)了衛(wèi)生間的字紙簍里。

馬不空酒醉飯飽之后，被幾個(gè)朋友攙扶著，迷迷糊糊地去朋友家休息了。待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diǎn)了。這時(shí)候才忽然想起自己的使命來，急忙拉開手提包找廳長的題詞，卻怎么也找不到了，頓時(shí)驚出一身冷汗來。他猛然想起來，題詞當(dāng)了擦桌紙，便慌不擇路地直奔得月樓酒家。服務(wù)小姐帶他到衛(wèi)生間往便紙簍里找，可是任他把便紙簍翻了個(gè)底朝天，卻怎么也尋不見廳長的題詞了。服務(wù)小姐想了想說，剛才聽廚師說灶里的煤火滅了，想必是他拿去引火了。

這下完了，馬不空身子一軟，險(xiǎn)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知道新上任的文化局長何竹青一向?qū)λ谐梢?，這回可讓人家抓到把柄了。

回到縣里，馬不空不敢對何局長說他把廳長的題詞弄丟了，只是到家里把這事說給了妻子。妻子聽了半晌不語，后又忽然拍著他的肩膀說：“你就不會仿照廳長的字，自己再寫一幅嗎？”

馬不空喜形于色，可他忽然又垂頭喪氣地說：“廳長是書法家，我能寫得來嗎？”

馬不空對書法也略有研究，當(dāng)時(shí)仔細(xì)看過廳長的題詞，那字自成一體，出神入化，自己的字是望塵莫及的。

妻子說：“寫個(gè)大體就行了，又沒有真的比較，誰能辨出真假來？再說，何局長是從鄉(xiāng)干部提拔上來的，大老粗，也不懂書法……”

馬不空無奈地說：“那就豁出去了，這樣也許能瞞天過海，絕處逢生呢?！?/p>

說干就干，馬不空當(dāng)即找出毛筆和宣紙，躬身伏在桌子上，一口氣寫了七八張。乍一看和廳長的題詞還真有點(diǎn)像，可是仔細(xì)端詳，就有高下之分了。

馬不空沮喪地把筆扔在桌子上，躺到床上唉聲嘆氣。

可是，妻子卻一個(gè)勁兒地夸獎：“好字、好字，這就是廳長的字嘛?！?/p>

馬不空想，好也罷、孬也罷，反正是騎虎難下了。第二天他就隨便拿“廳長題詞”又來到了云陽市。

裝裱店的師傅看過馬不空遞過的字，又聽說是廳長的題詞，就撇著嘴說：“這就是廳長的字啊？還書法家呢?！笨墒强丛隈R不空那500元酬金的份上，只幾天工夫，就把“廳長題詞”裝裱好了。

常言說，人飾衣裳馬飾鞍，“廳長題詞”經(jīng)全綾一裱，上下掛了名貴的檀香木軸兒，竟煥然生發(fā)出一派大手筆的風(fēng)范，不由得讓人敬仰三分。

馬不空從市里回來，因心虛，不敢早早地把“廳長題詞”往會議室的墻壁上掛。奇怪的是，何局長見他從不提裝裱的事，他也不主動提及，不過，他總覺得何局長在看自己的時(shí)候，眼神有點(diǎn)不對勁兒。

幾天后，文化局召開全系統(tǒng)副股級以上干部會議。何局長面含笑意地跟辦公室主任馬不空說：“廳長的題詞裝裱好了嗎？”

馬不空聽了，心里頓時(shí)七上八下的，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裝……裝裱好……好了?！?/p>

何局長說：“那就快拿出來掛到會議室的后墻上，讓大家都長長見識嘛。”

馬不空不得已，只好硬著頭皮來到會議室，將“廳長題詞”的卷軸掛在了北墻的正中央，掛好后端詳了一會兒剛要走，卻見何局長拿著一卷宣紙也來到了會議室，就愣著問：“何局長，你這是？”

何局長事先沒理他，冷笑著看一眼掛在墻壁上的“廳長題詞”，然后把手里的宣紙?jiān)谧雷由险归_。馬不空上前一看，一下子驚得魂魄出竅，呆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讓他萬萬想不到的是，何局長在桌子上展開的宣紙竟然是他在市里弄丟了的廳長的真跡。

原來，那天馬不空去云陽市裝裱廳長的題詞，中午在得月樓酒醉飯飽后前腳剛走，局長何竹青后腳就到了。他是坐自己的專車來市里開會的，盡管市局在梅園賓館安排有食宿，可他心里還是忘不了得月樓，因?yàn)樗瓦@里邊那個(gè)最漂亮、叫小翠的服務(wù)小姐有勾搭。不一會兒酒菜就上來了，小翠陪著他喝酒，幾杯酒下肚，覺得肚子有點(diǎn)不適，就連忙去衛(wèi)生間。當(dāng)他蹲下身子方便的時(shí)候，卻發(fā)現(xiàn)便紙簍里有一塊上好的宣紙，再看上邊的字跡，竟然很像廳長的手筆，就急忙展開來看，不禁大吃一驚，果然是廳長的題詞。他立即撿起來擦抹干凈，疊起來，待他回到雅間里，不動聲色地向小翠打聽了馬不空剛才的情況，當(dāng)他弄明白后，就冷笑一聲，心里尋思，好你個(gè)馬不空，這回看我咋收拾你，何況他到文化局上任后就對馬不空沒好感。辦公室主任說穿了就是伺候局長的，處處想局長所想，需局長所需，在局長面前鞍前馬后，這樣，局長在人前也顯得體面。可馬不空卻做不到這些，還處處跟局長過不去。就拿上次來說吧，何局長到市里開會去了，幾個(gè)親戚來找他，中午想讓局里管飯，馬不空卻說：“你們是局長的親戚，不是辦公事的，想吃飯去他家好了?！庇袝r(shí)候何局長氣上來時(shí)，真想撤了他的職，怎奈師出無名，于是就整天盯著找馬不空的碴兒，這回終于抓到把柄了，把廳長的題詞給弄丟了，這還了得！

何局長拍著桌子朝馬不空大吼道：“好你個(gè)馬不空，真是膽大包天，竟敢以假充真糊弄我，你給我把它摘下來！”

馬不空做夢都沒想到事情會到這步田地，心里連連叫苦：這回可是真完了?？伤壬系首尤フ州S兒時(shí)，就聽見院里一陣小汽車的聲響，隨即有人傳道：“何局長，高局長來了?！?/p>

這高局長是市文化局的局長，是何竹青的頂頭上司。高局長是去南方考察路過這兒的，聽說前不久省文化廳廳長給該縣文化局寫了一幅題詞，就順便拐到這兒一飽眼福。

何局長急忙出迎，高局長卻邊走邊跟他說：“我是專程來瞻仰咱廳長題詞的?！闭f著就進(jìn)了會議室，這當(dāng)口碰上馬不空踩上板凳要摘掛在墻壁上的字軸兒，就趕忙揮手制止：“哎，別摘別摘，掛那兒正合適，很好嘛。”說著又把馬不空扶下板凳。

何局長忙說：“高局長，這字……”

高局長說：“哈哈，廳長的題詞很好嘛?！苯又?，高局長把“廳長題詞”從頭到尾吟詠了一遍，拍手稱贊：“妙，真是好極了，廳長的文字水平就是高??！‘春城美景數(shù)文化’，說得多好??！再看這字，蒼勁有力，又瀟灑飄逸，真是見字如見其人?。　?/p>

縣里的幾個(gè)副局長也在一旁附和：“這字寫絕了！”

“當(dāng)然啦，是廳長寫的嘛?！?/p>

會議室的人越聚越多，所有在場的人都交口稱贊，只有何局長和辦公室主任馬不空愣在一旁，傻愣著眼。

在一片贊嘆聲中，市局的高局長又發(fā)現(xiàn)了展在桌子上的那一張被油漬污染了的廳長的真跡，就拍著何竹青的肩膀問：“何局長，聽說你現(xiàn)在也在練字，這一張字是你臨摹廳長的吧？”

何局長只是苦笑著說不出話來。

“別不好意思嘛。”高局長把桌子上的字粗粗地瀏覽一遍，然后又鼓勵何局長道，“寫得不錯(cuò)，有出息，只是比廳長的字還差一個(gè)檔次?！?/p>

何局長只好苦笑著說：“是的、是的，我這幾個(gè)字哪比得上廳長……”說著，順手把字紙窩成一團(tuán)，扔到桌子底下去了。

當(dāng)然，何局長這一回要撤銷馬不空的計(jì)劃又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