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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九篇

2012-04-29 00:00:00郭文漣
伊犁河 2012年3期

大雜院里的孩子們

大約是一九六四年的春天,我家搬到解放西路現(xiàn)花城商場對面的一座大雜院里,我真正意義上的童年生活自此開始。

所謂大雜院,其實(shí)是一個大院和三個小院組合而成,只是七拐八轉(zhuǎn),院院總是相通。大院為正院,是大人們上班的地方。后面三個小院為家屬院,居住著漢、維、哈、回等多個民族近百戶人家。由于院子里孩子多,逗樂有趣的事自然不少,似乎一年四季總有無窮無盡的游戲等著我們?nèi)ネ?,而且我們一天到晚似乎比大人還要忙碌。

那個年月的冬天似乎總是很寒冷,朔風(fēng)凜冽,大雪紛飛,整個伊寧市一片銀裝素裹。可這并不能把我們封鎖在暖暖的屋子里。下雪的時候,我們相互追逐著在雪地里玩打仗,滾雪球,堆雪人。等雪一停,每家每戶的孩子似乎商量好似的,在自家門前不停地潑水,潑出一塊塊平滑光潔的冰面來,只要一有空閑,孩子們就會一手拿著陀螺,一手拿著麻繩或尼龍繩制作的鞭子,在冰面上“啪——啪——”地抽打著。那陀螺在鞭子的作用下乖巧地飛速旋轉(zhuǎn),我們的心也暖洋洋地舒坦愉悅起來。

陀螺大多是鐵制的,且多是利用汽車輪子上的螺帽。支撐陀螺旋轉(zhuǎn)的鋼珠是在螺帽燒紅時用錘子砸上去的,那樣鋼珠不易掉。在相互碰撞時,誰把誰的鋼珠碰掉了,那就等于輸了,那陀螺非得乖乖給人家不可。所以我那個時候千方百計尋找底盤低的,最好是帶齒輪的螺帽,燒至紅紅的時候把鋼珠砸進(jìn)去,并且專找鋼珠不易砸進(jìn)去的那類陀螺碰撞,因而每年冬天過后,我的帆布包里的陀螺總要增加不少。

當(dāng)天氣漸暖雪還沒有融化干凈的時候,男孩子們玩起了攻城游戲,女孩子們則玩起了跳皮筋或踢沙包之類的游戲。等到冰雪消融嫩芽初上樹梢的時候,靈巧而瀟灑的燕子便從南方飛回來了。尤其是到了傍晚,它們時而在高高的鉛灰色的天幕里翱翔,密密麻麻像沒有排序的五線譜;時而貼著屋頂貼著地面,你追我趕地尖叫著,箭一般飛翔。每當(dāng)這個時候,媽媽總是說,燕子夫妻在嬉戲追逐打鬧呢!只可惜,這種被我們稱之為“土燕子”的鳥類,在我若干年后回到伊寧市時,再沒有見到它們靈巧翱翔的身影……

“文革”鬧騰最厲害的那幾年,大雜院里的孩子們沒有學(xué)上,閑得心慌,便學(xué)著大人的模樣開展起了“武裝斗爭”。我們的“武裝斗爭”所使用的武器主要是土塊和石頭。那時節(jié),一座院子便是一座城堡,各城堡里的孩子們大多不相往來,有時在河壩里洗澡或在其他什么地方因?yàn)槭裁词掳l(fā)生沖突,便相互謾罵并記恨在心,或當(dāng)即打起架來,打不過了眼看著要吃大虧,便去搬救兵,把院子里的孩子們糾集起來打群架。如此越鬧越大,便兩軍對壘,打起了街壘戰(zhàn)。

每次打仗,都是在大人們上班無人管束時,我們每個人口袋里都裝滿了大小不一的土塊、石頭。打仗的時候先找好掩體,或是一堵墻,或是一棵白楊樹,或是居高臨下爬上臨街的房頂。要是打中了,聽到對方驚叫著哭出聲來,我們就知道闖出禍來了,于是便如驚弓之鳥四散而逃。有時對方抵擋不住我們密集的“火力”,便喊著:“不打了不打了,我們投降?!庇谑菓?zhàn)斗便很快結(jié)束,我們像電影里的英雄一般,警告他們以后不許再上門尋事。隨著伊寧市工人階級隊(duì)伍的大聯(lián)合,各單位組織紛紛成立了革命委員會,“武斗”退出了文革舞臺,我們這些孩子們的街壘戰(zhàn)自然也不再上演。但整日里無事可做,我們便急得慌,于是幾個膽大一點(diǎn)的便在吃過晚飯后爬上臨街的房頂。

那房頂上堆著一摞摞喂馬的垛草,我們像孫犁筆下的雁翎隊(duì)員一般,靈巧地隱匿其中,專等那一男一女像是談戀愛模樣的年輕人走過來,便“嗖——嗖——”地甩出幾塊土塊,驚得那男女抱頭叫著罵著跑著。我們?nèi)魺o其事地爬臥在草垛內(nèi),悄然無聲,捂著嘴,一動不動,等那男女罵罵咧咧地走遠(yuǎn)了,我們才起身笑著叫著喊著……

哦,荒誕歲月里的童年,許多事一想起來,就讓人憧憬無限;而有些事一想起來,卻讓人十分汗顏,當(dāng)然還有忍俊不禁的笑聲……

我家居住過的老房子

我家在伊寧市居住的九年時光里,先后搬過四次家。

最先是居住在距離老客運(yùn)站不遠(yuǎn)、有著七八戶人家的一所院子里,院子里究竟是何模樣,我已記不清了。倒是那間土坯壘就的平房讓我記憶猶新,因?yàn)?,在這幾十平米的房間里住著我們一家六口,而且我的二弟就出生在這間平房里;因?yàn)?,在這間只有一扇窗戶的平房里,我因?yàn)槌雎檎?,媽媽把我鎖在屋子里,讓我戴一副眼鏡,生怕我受風(fēng)感染滿臉長出麻子來,我只好趴在窗臺上長久地望著窗前的那棵蘋果樹。那正是蘋果花開的時候,嗡嗡嗡的蜜蜂飛來,鬧嚷嚷地采呀點(diǎn)呀,令我羨慕不已。有一天下暴雨,院子里積滿了水,水面上星星點(diǎn)點(diǎn)地冒著泡兒,我忍不住奪門而出在雨水里欣喜地跑著喊著,結(jié)果被媽媽拽回來一頓痛打,打得我疼痛難忍,淚流滿面。長大后,有一次提起此事,媽媽又氣又好笑,眼淚都流出來了,媽媽說三四歲的事竟然還記得,媽媽又說我心眼兒小,記仇呢!

大約是一九六四年的春天,我家搬到解放西路一所大雜院里,先是住在一間臨街的俄式房屋里,房子似乎有三四十年了,高高的臺階,厚厚的涂著紅油漆的地板,四扇寬敞的窗戶,窗外是高高大大粗壯筆直的白楊樹,因而即使天氣再熱,我家那屋里也是陰陰涼涼的。

房屋的地板下面是兩間很大的地下室,黑咕隆咚陰森森的,我只下去過一次,便覺得毛骨悚然,可怖極了。因?yàn)樵谖壹覄偘徇M(jìn)來的時候,屋頂上有一碩大的圖案,父親說那是反動派國民黨的黨徽,便找人用報紙遮蓋住了。我因此想那地下室是反動派用來關(guān)押人犯的,因而每當(dāng)我一人在家時,我總覺得地下室里有屈魂在哭在叫,這使我極不喜歡那間房子。

次年秋天,我家搬到院內(nèi)剛建起的一幢紅頂瓦房里,墻壁仍然是厚厚的土坯壘筑而成。門前是一片開闊地,父親在那里搭建了一間簡易的煤棚,又壘了一個矮小的雞舍,可母親喂養(yǎng)的幾只雞,從不在雞舍里夜宿,它們總是夜宿在煤棚旁邊的一棵老杏樹上。我那時聽過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的故事,因而十分擔(dān)心那幾只雞會被小偷偷去,或被黃鼠狼叼去。有一天夜里我起來小手,恍惚間看到有影子在我家窗臺前晃悠,以為是小偷來了,可屋里漆黑一團(tuán),我嚇得不敢出聲,忙爬回被窩里。第二天我發(fā)現(xiàn)自己尿床了,媽媽問怎么回事,我告知夜里見到的情景。媽媽笑說,那是風(fēng)吹樹搖的影子。之后,只要家里一宰雞,媽媽就把雞胗里的那個黃黃的皮兒揭下來烤干,再用水煮了讓我喝湯,說我身子弱,夢多……

翻過一九六六年,我家搬到大雜院的后院里居住,那是一幢典型的維吾爾族民居,七八間房子住著三戶人家。我家住了其中的三間。我們五個兒子睡一間,一張大床。爸爸媽媽睡的那間房子有兩扇窗戶臨著巷子,窗戶外面有兩扇木板。每當(dāng)夜幕降臨的時候,都要到巷子里把木板合上,再把一桿鐵棒插入通往屋內(nèi)的一個小洞里,在屋里用一根釘子把鐵棒卡住,這樣窗戶就嚴(yán)實(shí)了,屋子也安全暖和起來。只是有時貪玩忘記了關(guān)窗,在媽媽的吆喝聲里,我硬著頭皮走往黑糊糊的巷子里,關(guān)了窗扇。聽到風(fēng)吹樹葉搖的聲音,我心跳如鼓,拔腿就跑,以為又是什么鬼魂襲擾而來。我那時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人是十分懼怕黑夜的。

“文革”鬧騰最厲害的時候,父親賦閑在家,長久地沉默不語。后來父親按造反派的要求一次次地寫檢查,記得父親那時還寫了一首打油詩,抄成大字報,掛在里屋的墻壁上,批評自己走了資本主義道路,還搞山頭主義、宗派主義等,我不解其意,但那瑯瑯上口的詩句,讀起來悅耳好聽易記,這或許是我后來對詩歌產(chǎn)生興趣的最早源頭。

記得父親還在房門頂上和屋里的墻壁上,恭恭敬敬地懸掛著毛主席像,每天把我們五個兒子早早地喚醒,讓我們站在毛主席像前齊聲高唱《東方紅》,再背誦幾條毛主席語錄,爾后才讓端碗吃飯。因而那時我家那屋里,每天早晨都能聽到嘹亮的歌聲,聽到整齊悅耳的讀書聲……

我家在這間屋子里住了五年。五年里,我見證了父親人生路上的大起大落,幼小的心靈里隱隱約約地感受到了人世間的滄桑和變化莫測…

記憶中的河流

那條小河自巷子的深處蜿蜒曲折而來,溫溫柔柔的。春、夏、秋三季,它始終水流充沛,只要不下雨,它永遠(yuǎn)地是那么的清澈透亮,河里的綠藻搖來擺去,間或有一條條小魚兒在其間棲息游弋。冬天,雪花紛紛,河流結(jié)冰,掃除一片片積雪,便儼然是一座天然冰場。

雖說那河流狹小而細(xì)長,但卻是我童年時期的樂園。

記得“文革”鬧騰最厲害的那幾年,我們空閑的時間特別多。

當(dāng)冰雪消融暖暖的春意漸漸來臨的時候,我和小伙伴們便手執(zhí)鐵鍬到巷子背陰潮濕松軟的水渠邊挖掘蚯蚓,裝入瓶罐里,撒一點(diǎn)土,爾后到院外的河壩邊尋一處地方坐著,將蚯蚓綁在釣魚用的線繩上,擲入水中,手始終端拿著用樹枝柳條做成的魚桿等待魚咬餌的感覺。一會兒,線繩拉直了,魚桿有下沉和“騰騰騰”的掙脫感,覺著那蚯蚓也被吞入口中還沒斷開,于是即刻起桿揚(yáng)線,一條食指大小的魚兒被釣上來。那魚兒因其嘴角有胡須,長相似狗,我們俗稱它為狗魚或狗買買。那狗魚兒忒傻,你一次次釣它,它一次次上鉤,仿佛永遠(yuǎn)不會長記性,我想或許是它太貪吃之故吧!

釣魚前,先是在河邊挖一小泥坑,用手往里掬點(diǎn)水,釣上來的魚即被置入小泥坑中,那魚兒歡快地奔騰幾下便鉆入泥水中作隱伏狀。等一串串的魚兒釣多了,坑里裝滿了,太陽也升至中天的時候,便將魚兒一條條串在細(xì)鐵絲或一根細(xì)麻繩上,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塵土,回家向爸爸媽媽報喜去了。

但那時我們很少吃這魚,因?yàn)樗。詴r要用清油炸,而那時清油比較昂貴,定量供給,誰家會用清油炸這種魚兒吃??!因而所釣的魚多半被用來喂養(yǎng)雞鴨了。

到了夏天炎熱時節(jié),我們一邊在河里洗澡,一邊用篩沙子的鐵絲網(wǎng)制成的“魚網(wǎng)”來撈魚。撈魚的程序很簡單,一個人在下游河道比較狹窄處把魚網(wǎng)置入水里卡往那關(guān)口,其余的人則手執(zhí)木棍從上游“撲咚撲咚”地敲打河水,把魚兒往下游一步步驅(qū)趕。下游執(zhí)網(wǎng)者感覺著差不多了,便將網(wǎng)一下子從水中撈起往岸上一摔,小伙伴們一擁而上,都去搶那活蹦亂跳的魚兒,但大多是狗買買,也有少量的拇指般大小的白條(一種伊犁河中特有的魚,學(xué)名為銀色臂鱗魚,伊犁人稱之為白魚或小白條)。有一次我們鉆入沿公路修筑的橋洞里撈魚,竟然捕撈到一條一斤多重的大白條,小伙伴們像慶祝一場戰(zhàn)斗的勝利一樣歡呼雀躍著,在大雜院里跑來跑去,把午睡的大人們都驚醒了出來看個究竟。

釣魚、撈魚兒困乏了,便脫去衣服下水里游泳。那時候河水充沛,跳入河里便像是汽球兒在河里飄著。越是有橋墩的地方河水越是深沉。我的狗刨、雙膀、蛙泳、側(cè)泳等都是在此學(xué)會的。有時興致高了,便學(xué)青蛙狀,從橋上騰空跳起一個猛子往河里扎。游累了,便上岸和小伙伴一起躺臥在馬路邊沿上的塵土上,玩沙子玩土,一會兒又跳入河中游。那時節(jié)似乎整天整日都在河水中泡著。

是的,那時節(jié)這條河里根本沒有泥瓦磚塊,也沒有什么玻璃渣子,更不用說塑料泡沫了;有的是青青綠綠的水草,有的是細(xì)細(xì)軟軟的石子沙子。天氣漸涼的時候,我們不能再在河里捕魚洗澡游泳了,河水小了下來,清清亮亮地透著細(xì)沙沫子緩緩地移動。于是我們便手執(zhí)鐵鍬,立在水中,一鍬一鍬地?fù)仆谏匙?。挖出的沙子用篩網(wǎng)篩一遍,把它堆成棱臺形狀,等待趕毛驢車的小販們來拉運(yùn),我們也好賺得幾個零錢。記得有一次,我和哥哥挖沙賺得伍元錢,高興得光著腳丫往家里跑。跑到媽媽面前,心口跳得說不上話來,捏緊錢的手掌已經(jīng)攤開,媽媽知道怎么回事,自然十分歡喜。

歲月如梭,光陰似箭。當(dāng)十多年后我再返回這座城市的時候,這條河流已無往日的風(fēng)采:河水不再是清澈透亮豐盈充沛,而是細(xì)小混雜污濁不堪,許多飯館食堂搭建在上面,污物全部傾入河中;那座木質(zhì)橋已換成水泥橋涵,且橋洞越來越小。我沒有再見有小孩在河邊釣魚捕魚,在河中洗澡游泳,可能這河里早就沒有魚了吧。我想,隨著城市建設(shè)的加快和人口密度的增加,這條不起眼的小河總有一天會徹底消失的。

遺憾的是,我始終不知這條河叫什么名字,小時候只管隨著大人們叫它河壩,無名無姓。后來我查閱了許多資料,問了許多老人,才知道這彎彎曲曲從小巷深處流下來的河的源頭,是城市郊外一片濕地,那里面有無數(shù)個泉眼在日日往外冒著清澈的泉水。河的名字叫阿得奧西亞。阿得奧西亞是何語言作何解釋呢?它是何年何月由何人主持開挖而成?抑或是自然形成之河流?

我不知道。或許居住在這個城市里的人也沒有幾個人能解答我的疑問,一切都隨它去吧!我只知道,我的記憶里會始終儲存著那么一段美好的往事,這是我多年以來一直向往著的那么一種生活,那么一片天地,簡單而有趣,純潔而無瑕。

童年時的伙伴——蘇江

我對維吾爾族有著兄弟骨肉般的親近感、熱愛感,緣于我家的鄰居——維吾爾族賽義提大叔一家。

賽義提大叔是一位司機(jī),長年開著解放牌翻斗車在外面出差。我在散文《仙客來》中曾詳細(xì)描述過他與我父親的真摯友情。他每次出差歸來的時候,總要一手抱一個滾圓滾圓的大西瓜,氣喘吁吁似乎快要抱不住的樣子,漲紅著臉,走上廊檐前那個臺階,蹲著,先朝我家門里滾一個,再向他家門里滾一個,爾后樂呵呵地笑著站起來,接過賽義提大媽遞過來的毛巾擦擦臉上脖子上的汗水,爸爸媽媽這個時候如果在屋,必定出來和賽義提大叔說上好一會的話。

賽義提大叔和我家一樣,也是多子女家庭,三個女兒,兩個兒子,大的叫蘇江(其實(shí)他的全名叫玉素甫江·賽義提。賽義提是他的父姓。我們按漢語的習(xí)慣簡化了兩個字,叫他蘇江),小的叫肖開提。蘇江小我一歲,故而成了我的天然伙伴,無論是上學(xué)放學(xué),還是暑假節(jié)日里玩耍,我們總是形影不離。

蘇江長了一頭黃頭發(fā),深深的眼窩,一雙灰藍(lán)色的眼晴一閃一閃,似乎有著數(shù)不清的鬼主意。

一九七O年伊寧市各單位響應(yīng)毛主席的號召“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父親所在的單位也挖了地道。那地道垂直挖下去幾十米,爾后才開始掏洞。一個月后,那洞曲里拐彎地挖了好幾百米,頗似電影《地道戰(zhàn)》里的樣子,所不同的是,大人們一邊挖,一邊就用水泥磚塊壘筑起來,別說幾十年塌不了,就是美國B52轟炸機(jī)(那時新聞記錄片里經(jīng)常放映美國飛機(jī)轟炸越南時的情形)的重磅炸彈,也難炸垮它。

所以,當(dāng)大人們休息的時候,我們常三五一群的打開電纜車下地道去玩耍。一次,蘇江湊到我的耳旁詭詐地說:“咱們騙一些女孩子下來行嗎?等她們下來后把燈拉滅了,嚇唬嚇唬她們?!蔽衣犃斯笮Φ溃骸澳闳ィ铱刹蝗ァ!彼呐氖终疲骸靶校⌒?!只要你不反對就行。”說罷我們一起從地道里乘電纜車上來,此時正值中午,許多女孩都在一旁玩跳皮筋,有的比我們年齡還大好幾歲。蘇江張開嘴嚷道:“哎!哎!地道里可好玩了,挖得很深很長,都快和××單位的地道挖通了,你們不下來看看嗎?真打起仗來的話,我們現(xiàn)在熟悉了,到時可就跑得快了。”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們聽了他的宣傳,紛紛圍攏過來:“是真的嗎?”我只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這時電纜車上來了,又冒出幾個小伙伴,蘇江向他們擠擠眼,他們便嚷道:“就是!就是!”于是女孩子們一擁而上,乘著纜車便下去了。

進(jìn)入地道里,一盞一盞的燈昏黃地亮著,女孩子們唧唧喳喳說著笑著往里走,漸漸地地道越來越深,七拐八拐地相互間拉開了距離,洞內(nèi)的燈火昏黃幽暗,女孩們正驚慌不安時,突然,所有的燈一齊滅了,洞內(nèi)黑洞洞的,有人一聲虎叫狼嘯,女孩們不約而同地驚叫起來:“??!媽呀!”接著就聽到“咚咚”跑的聲音,又聽到撞到墻上碰著鐵锨和拉土用的手推車而發(fā)出“?。“?!”的慘叫聲。我也害怕了,怕惹出什么禍來被母親知道了,非挨一頓揍不可,于是我大喊道:“誰把燈拉滅了?快拉亮!”

“啪嗒”一聲,燈亮了,女孩們戛然停止了哭聲,罵罵咧咧地登上纜車上了地面,追問著:“不要臉,誰拉的燈?”當(dāng)女孩們的眼睛都齊刷刷地轉(zhuǎn)向蘇江時,蘇江不急不慌地說:“可能是走得急了,誰把燈繩拽著了吧!你們看,我也摔到了,一身的土。”事后蘇江告訴我,那身土是他故意蹭上去的,我聽了大笑不止,稱他鬼點(diǎn)子真多。

蘇江聰明機(jī)智鬼點(diǎn)子多,而且有俠義心腸,我倒霉的時候,他總是護(hù)著我。

記得那年十月,我偷吃了白大爺晾曬在屋頂上的一點(diǎn)蘋果干,不知誰又上去風(fēng)卷殘?jiān)瓢闳党粤?,還賴在我的身上。白大爺好一頓傷心,抓著我的衣襟大發(fā)脾氣。我也很委屈,悶坐在院里的臺階上一聲不吭,許多人像看熱鬧似的圍著不走。蘇江吼道:“看什么看什么?是誰全偷吃了,全賴在跟虎哥身上,你們也不揭發(fā),還有臉看!走走走!回去!”

人們散去了,蘇江幫我兩肋插刀,真是讓我心懷感激。

那些年,每年的春天,我和蘇江總是一起放風(fēng)箏,蘇江放風(fēng)箏有自己的特招,他不知從那兒找來幾支戈壁紅柳,做成了一只碩大的風(fēng)箏,風(fēng)箏的尾巴是用各色花布絲綢做成的,風(fēng)箏一飛起來,那長長的尾巴似龍一般上下飄舞,風(fēng)大的時候,風(fēng)箏越飛越高,整日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因?yàn)檫@一點(diǎn),我特別佩服他。后來我們養(yǎng)了一群鴿子整日里在房頂上吆喝著。天氣漸熱時節(jié),我們或是在院外河壩邊上釣魚,或是跑到伊犁河和飛機(jī)場路旁的游泳池里游泳。媽媽見我和蘇江在一起,總是很放心。賽義提大媽見到蘇江和我一起出去玩耍,總要塞給我倆幾個又黃又香又酥的圓圓的馕餅……。

我家搬離伊犁時候,我把我保存的一些最好的羊拐和陀螺全部留給了蘇江??上У诙?,蘇江一家也搬離了伊犁,去了吐魯番。從此,我再沒有見到蘇江,也不知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他一家人都還好嗎?……

夜色茫茫

我喜歡孤獨(dú),喜歡在眾人熱鬧的時候自己在一旁靜靜地瓜呆著,喜歡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漫無目的地行走,更喜歡一個人漫步在茫茫的夜色里。

為什么會這樣?是天性使然,還是后天驅(qū)使?我說不清楚,倒是童年時一次孤獨(dú)的夜行讓我記憶猶新……

那是一九六七年的冬天。一天,我們一家人在暖暖的屋里守候著冬夜的降臨。忽然,一個圍著一條長圍巾的女人敲門來到我家。她是爸爸單位里的。當(dāng)初分配來的時候,白凈的皮膚,一臉的青春活力,走起路來似春風(fēng)吹拂著山岡上的青青小草,輕盈而活潑。我家的一些老照片上至今還保留著她當(dāng)年的身姿倩影。只是“文革”開始不久,由于婚姻上的變故,使她過早地步入了滄桑歲月的季節(jié),明媚的笑容沒有了,整日為著兩個孩子的生計奔波忙碌,疲憊和哀愁清清楚楚地寫在她的臉上。我不明白,為什么漂亮一點(diǎn)的女人婚姻總是那么苦澀呢?

那天晚上,阿姨好像為什么事鬧得不痛快,非要找那個單位的領(lǐng)導(dǎo)去討個說法。記得那天爸爸不在家,只有媽媽在,媽媽勸阿姨算了,這年月哪有什么理!但阿姨的脾氣很執(zhí)拗,非要去理論理論。大概是因?yàn)槲夷懘笳{(diào)皮,阿姨便讓我跟她一起去。

那時雖說已是冬天,但久未下雪,天地間一片灰蒙蒙的,毫無一點(diǎn)生氣。白日里廣播喇叭鳴放,派性斗爭頻頻,但到了晚間卻是靜得出奇,巷子里黑糊糊的,只聽見光禿禿的白楊樹在一陣陣?yán)滹L(fēng)的吹拂下“嗚嗚”作響。就這樣,我跟隨阿姨走了半個多小時到了那家單位。

那家單位院里有幾間房屋亮著昏黃的燈,一開門,一團(tuán)團(tuán)的熱氣像蒸汽一樣從屋里冒出來。阿姨找到領(lǐng)導(dǎo)去評理去了,我被晾在了一邊長久沒人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像是到了半夜,我實(shí)在困得不行,便索性一個人出了房門,朝家里走去。

開始那段路沒有一點(diǎn)亮光,兩排白楊樹像是兩只巨大的排筆,黑漆漆地立在那兒,把長長的影子投在地面上。白楊樹上落滿了烏鴉,把一條條樹枝壓得彎彎的,隨著陣陣?yán)滹L(fēng)的吹拂輕輕蕩悠著,不時有幾聲“呀——呀——”的叫聲在夜空里傳開,使得夜色更加寂靜、幽暗。我心里有些懼怕,身上像是起了雞皮疙瘩,快步走上了公路。

公路是碎石子鋪成的,一排電線桿沿公路一邊直直地立著,昏黃的路燈隔著一個電線桿才有一個,有的還被我們放學(xué)的時候用石頭打碎了,因而長長的一段路似乎只有一兩盞燈亮著。我一人走著走著,便覺身后有“絲啦絲啦”的聲音響著,我回身望去,身后一個人也沒有,我一走,那聲音又響起來。燈光把我的身影斜斜地投射到地面上,我走影子也走。我明知道那聲音就是自己的腳步聲,那影子就是自己的身影,可我仍覺得背后有一個人在悄悄地注視著我,跟隨著我。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這個時候,我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著,聽到了自己的喘氣聲也越發(fā)急促起來。我加快了腳步,便覺得有風(fēng)在耳邊“呼呼”地響。這個時候,我是多么盼望著能聽到有三四匹困倦的西極馬的嘶鳴聲,和著那節(jié)奏鮮明的鈴鐺聲,拖著一輛四轱轆的馬車,從夜幕深處奔跑過來,就是聽到那趕車手的鞭聲和吆喝聲也好??!或是一輛汽車,或是……

可是什么也沒有,一切仍是靜悄悄的,而且我覺得那天晚上時間是那么的漫長,那路越走越長。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了維吾爾人的民歌,我常常在睡夢中聽他們在巷子里唱的,那歌聲悠悠揚(yáng)揚(yáng),回蕩往復(fù),像是在唱給遠(yuǎn)方的親人,又像是在慰藉孤獨(dú)的心靈,排遣著寂寞和惆悵。這樣想著,我便扯開喉嚨唱起來。但我多半是哼調(diào)子,不會詞句,因而唱不了幾句就唱不下去了,或是唱跑了調(diào)兒;可是歌聲一停,那可怕的寂靜與恐懼又襲擾著我,我于是又扯開喉嚨唱。一曲曲地唱下去,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有了熱氣,步履也邁得從容踏實(shí)起來,我不再懼怕黑夜,不再懼怕孤獨(dú),我驚訝那歌聲給予我的勇氣和力量,我還驚喜地發(fā)現(xiàn)人在孤獨(dú)的時候,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在生氣勃勃地跳著,盡管開始有點(diǎn)慌亂,但因?yàn)橛辛烁杪暤呐惆?,終究安然從容起來,而那回家的路也就越走越短暫了……

那一年,我九歲。在我逐漸成長起來的日子里,特別是一個人孤獨(dú)無助的時候,我常常想起那一晚的情景,想起我哼唱的那幾首歌,其中好像就有我現(xiàn)在所熟悉的《塔里木河》和《黑黑的眼睛》.我想,前一首好像是行走在大漠戈壁中吟唱的,是唱給孤獨(dú)的旅人和悠悠蕩蕩綿延千里的塔里木河聽的;后一首則好像是在濃密的白楊樹林里,在夜幕降臨時仰望著滿天星斗唱給心上人聽的。而每當(dāng)這個時候,我的頭頂就仿佛有一輪明月,在清清潤潤地朗照著我的靈魂,我的靈魂像是漂游在蒼茫大海上的一艘小船,在孤獨(dú)與寂寞悵惘中,與天上的月亮悄然融合在了一起,從而生出了詩的翅膀、鳥的歌聲……

夜間排隊(duì)

在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排隊(duì)購買東西是最為司空見慣的了。無論是什么東西,只要是緊俏一點(diǎn)的,總要排著長長的龍蛇一般的隊(duì)伍。不過不用著急,只要耐心排隊(duì),慢慢跟著隊(duì)伍一點(diǎn)點(diǎn)地挪動腳步,到了跟前,總會買到你所需要的東西的,因?yàn)榕抨?duì)者都攥著一張或幾張票據(jù),否則既使你排隊(duì)到跟前,也難以買到你想要的東西。

記得大約是一九七0年冬天的一天,媽媽早早地就把我從被窩里喊起來,讓我與院里的小伙伴們一起去排隊(duì)買肉。

因?yàn)橐^年了。市里按人口每家每戶發(fā)了幾張肉票。那時我已有很長時間沒有嘗到肉腥味了。我遵照媽媽的囑咐,穿著厚厚的棉衣,戴著厚厚的棉帽子,口袋里揣了幾張肉票和幾塊錢,和大雜院里的幾個小伙伴按約好的時間,摸著黑上路了。

那天的天氣似乎格外冷,月亮高高地懸掛在中天,亮堂堂的周圍有一圈淡淡的銀白色的光暈。人們說,月亮周圍有了這樣一片光暈,第二天天氣一定更加寒冷。我們上路的時候,天地間一片寂靜,仿佛依然酣睡在沉沉的夢中;高聳的白楊閃著銀光,一只只寒鴉落在上面一動不動;街面上仿佛浮動著白色的霧霜。有幾戶早起的人家,窗欞上透著一盞昏黃的燈光,那燈光映照著玻璃窗上的冰凌花,五彩斑斕,煞是好看,像是為過年準(zhǔn)備好了的一張張剪紙。房頂?shù)臒焽枭仙鹨豢|縷裊裊炊煙,像是月亮拋下的一條白色的飄帶,縹縹渺渺地在尚不明亮的清晨,向天上的月亮飄去。

我和幾個小伙伴冷得縮著脖頸挎著籃子把手插在袖筒里,低著頭默默地走著,誰也不說一句話。因?yàn)楹穸L的棉帽子把我們的頭和臉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只露出一雙眼睛探尋著腳底下的路。不一會,那口中吐出的冷氣,便染白了眼瞼上的睫毛及帽子周圍的長毛。走不多遠(yuǎn),一個個都成了霧霜打過似的,白絨絨的一團(tuán)。這個時候我就想,我們今天可能是來的最早的一撥了,定能早早地排在窗口前,早早地買上所期盼的肉,趕回家吃早飯去。可誰知,我們來得早,還有比我們來得更早的。當(dāng)我們踩著碎步緊一步慢一腳地趕到綠洲飯店旁邊的門市部的時候,那賣肉的窗口已站了好幾十人。隊(duì)伍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男的大多戴著長毛棉帽子,女的則圍著厚而長的圍巾,或穿著皮大衣或穿著厚厚的棉衣,胳膊上挎著籃子,兩手還插在袖筒中不停地跺著腳,像是在跳踢踏舞。

也許你會說,干嘛排隊(duì)還要這么早時間去呢?手中不是有票嗎?怕什么啊。今天的人可能無法理解,當(dāng)時的現(xiàn)實(shí)是,雖然商業(yè)部門發(fā)了票,但是門市部每天賣出的肉都是定量的,不是源源不斷有多少賣多少。當(dāng)你不慌不急排隊(duì)到窗口前的時候,肉已賣完了,或者只剩些肥的無肉的或骨頭比較多的沒人要的肉。幾個小時排隊(duì)換來的是一場空,你會氣上好幾天的??墒欠昴赀^節(jié),無論怎樣你都得買上幾斤肉,否則那年怎么過啊。

還好,我們還算幸運(yùn),當(dāng)天麻麻亮的時候,肉鋪?zhàn)拥拇翱诮K于亮起了燈,人群中一陣驚喜一陣騷動,隊(duì)伍一下子緊縮起來,一人緊挨著一人,一是防止那些不自覺愛插隊(duì)的人;二是挨緊了一點(diǎn),仿佛就會早早輪到自己似的;三是這天實(shí)在是太冷了,冷得我們上下牙打著哆嗦,擠一擠或許可以暖一暖快要凍僵了的身子。

我記得當(dāng)輪到我時,我興奮的不知說什么好,把幾張肉票和幾元錢遞過去,一個勁地叫著“叔叔,叔叔”眼睛卻搜尋著哪一塊肉好。“叔叔,把那一塊給我,我要。”或許是稚嫩的童聲感動了他,那位穿白大褂的師傅看了我兩眼,二話不說按我的要求,把那幾塊肉用斧子剁下稱好,放到我的籃子里。我踩著碎步高高興興回到家,接過媽媽遞過的碗筷,“呼嚕呼嚕”吃早飯去了。

排隊(duì),成了那個年代特有的一種現(xiàn)象。記得“文革”那幾年茶葉特別是少數(shù)民族喜歡的磚茶尤為奇缺,在解放路第二門市部經(jīng)??吹胶趬簤旱娜巳号抨?duì)買茶葉,排到跟前了,總要你擠我搡地費(fèi)上一番力氣。因?yàn)槟菈Ρ谏现挥泻苄〉囊粋€洞,幾乎看不到里面的人之面孔,你只需把手中的茶葉票和錢遞過去,一會便有一兩塊磚茶遞到你張開的手掌心中。當(dāng)你滿頭大汗地退出來時,就會一邊氣喘吁吁地嘆息者,一邊微笑地感嘆自己終于買到了一兩塊茶葉,幾個月的早餐可以不成問題了。

是的,那個年代,買肉排隊(duì),買茶葉也排隊(duì),只要是緊缺的東西就得排隊(duì)。排隊(duì)排久了,人們也就習(xí)以為常了。只要看見排隊(duì),說明必定是在買奇缺的東西,而買東西不排隊(duì),說明那不是什么奇缺的東西。這種現(xiàn)象大約到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才漸漸稀少,先是買肉漸漸地不用肉票不用排隊(duì)了,接著茶葉,接著是面粉,接下來就是牛奶了。漸漸地排隊(duì)購買物品徹底從人們眼中消失了,你若不提起,根本不會讓人想起;你若講給年輕人聽,他必定瞪大了眼睛,張著嘴,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呢?……”

飛機(jī)場路旁的游泳池

一九六六年七月十六日,七十三歲的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在武漢又一次暢游了長江,并發(fā)出要到大風(fēng)大浪中鍛煉成長的號召。于是,全國上下掀起了一股要經(jīng)風(fēng)雨見世面在大風(fēng)大浪中鍛煉成長的游泳熱潮。

我所在的伊寧市也不例外。記得那是一九六七年的夏天,爸爸單位上的干部職工響應(yīng)伊犁區(qū)黨委的號召,除了大規(guī)模地挖渠植樹平整街道之外,就是到正在建設(shè)中的伊犁第一座大型露天游泳池進(jìn)行義務(wù)勞動。

游泳池建在伊寧市飛機(jī)場路旁,就是現(xiàn)在的伊犁州展覽館的后面。那時,那一片地長滿了馬蓮和芨芨草。

一個星期天,好像是雨過天晴后的“五一”勞動節(jié)吧!天空像是被純籃墨水洗刷過一遍,晴朗而明凈,偶而有幾朵棉絮似的白云悠悠飄過。路兩旁的白楊樹經(jīng)過一夜春雨的洗禮,嫩芽兒一片片舒展開來,綠的青青翠翠,嫩的欲滴綠汁。我跟隨著爸爸,和爸爸單位里的人排著隊(duì)伍,扛著鐵锨,推著木板拉拉車來到工地上,工地上一面面紅旗迎風(fēng)招展,勞動的號子此起彼伏,像是展開了勞動競賽,三五個人推著裝滿泥土的拉拉車,來來往往歡聲笑語地推著跑著,好不熱鬧。

我那時剛上小學(xué)一年級,身穿藏藍(lán)色褲子,白襯衣,系一紅領(lǐng)巾??吹侥且幻婷骢r艷的紅旗和你吆我喊的勞動場面,渾身熱血沸騰,雖說不能揮锨上陣,但也與大人們一起推著平板拉拉車,一趟趟歡快地跑著。多少年以來,我記憶深處一直對那一天的情景留有美好的回憶,包括那藍(lán)藍(lán)的天,那清爽的風(fēng),那翠綠的白楊樹和那一面面鮮艷的紅旗。只是我記不清那座游泳池挖了多少方土用了多少天修挖完成,我只記得游泳池呈長方形,有十幾個籃球場大,斜坡形的堤岸種上了一棵棵楊柳樹。水是從飛機(jī)場那邊的沼澤地里引來的泉水,清澈透亮。游泳池北高南低,南邊有一出水口,水漲到一定高度,就會自然溢出,流到公路邊的那條河壩里去。

游泳池修挖好后,真成了我和小伙伴們的樂園。那時,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革命小將們都去經(jīng)風(fēng)雨見世面去了,我們這些因停課在家里無所事事的孩子們便在夏季炎炎的日子里,吃過午飯,相互吆喝著走街穿巷,跑上幾公里路,來游泳池盡興地暢游。

那時我已在大雜院外的河壩里學(xué)會了游泳,到這寬寬闊闊的游泳池真可以大展身手了。游泳的時候,先涉足在淺一點(diǎn)的地方,撩起水溫溫身子,而后就撥開水面暢游起來。我最喜蛙泳,像電影里的偵察兵欲偷渡到敵對岸進(jìn)行偵察似的,悄然無聲。游累了再側(cè)泳一陣;又累了就換成雙膀子游,兩臂大大方方地伸展開來,水面上響起清脆悅耳的“啪——啪——”的響聲,一會兒就游出十多米。實(shí)在是累了,就踩水或?qū)W從紀(jì)錄片中看到的偉人毛澤東的樣兒——仰泳,平躺在水面上,目視著藍(lán)天白云,兩只手輕輕劃撥著水。有時興致來了,扎一個猛子下去,長憋一口氣,在水里潛泳,睜著眼睛,清楚地看到水底下的各色卵石和受到驚嚇而游弋躲藏的一群群小魚。小伙伴中,我最喜歡看蘇江游泳了,他會的招式不多,不是狗刨就是雙膀,游的時候總覺他快要沉下去了,水就在他的嘴邊浮著,有時他真裝著就要溺水的樣子,大呼救命,可當(dāng)我們跳下去朝他游去時,他哈哈大笑一聲,掉頭甩開膀子向另一邊游去。

那時候,伊寧市郊外的沼澤地很多,成片成片的溢滿了清清澈澈的泉水,游弋著成簇成群的小魚兒,它們隨著引水渠流進(jìn)了游泳池。天涼水冷的時候,那魚兒便潛游在水較深的地方,不露蹤影;只要你停下來立足在齊腰深的地方,特別是天氣炎熱時節(jié),它們便像小蟲子一樣叮咬著你的皮膚,讓你感到奇癢難忍,使你不得不再躍入水中揮手暢游或者上岸休息。

上岸休息實(shí)際上就是納涼,或是躺在枝葉嫩綠如傘一般的楊柳樹下,懶洋洋地仰視著柳樹葉上的毛毛蟲,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啃食著柳樹葉兒,屏聲靜氣,似乎可以聽到它們“絲絲”啃食樹葉的聲音;或是坐在炙熱的沙土上,一邊把沙土撩撥上自己的雙腿,一邊眺望水波澹澹的游泳池內(nèi)的健兒們你來我往地暢游。而且我還常??吹?,一撥一撥比我大一點(diǎn)的學(xué)生似乎是有組織地進(jìn)行游泳比賽,有的還在水中舉著紅旗,好像也在橫渡長江似的,喊著口號,吹著哨子,真是激情洋溢,一派“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的景象。

天氣漸涼后,我們不再去游泳池了,再往后幾年,似乎是游泳池淤泥增厚無人清理之故,池子里長滿了荒草。一九八○年的夏天,我在師范學(xué)院念書的時候,曾舊地重游,但它已經(jīng)徹底荒廢,似沼澤地一般,長滿了菖蒲,凄然荒涼,偶而有幾只小野鴨在其間游弋。至此,我不禁心涼如水,眼前一片暮云沉沉……

歲月起落里的歌聲

“長江滾滾向東方,葵花朵朵向太陽;

滿懷喜慶迎九大,我們放聲來歌唱……”

這歌聲嘹亮、豪邁,這旋律奔放、悠揚(yáng),徐徐地從東邊傳來。一會兒,一輛滿載年輕人的解放牌卡車駛過來,車上插著的紅旗迎風(fēng)獵獵地飄著,一些年輕人仰躺在裝滿行李的車上,激情昂揚(yáng)地唱著。可是還沒有等我看清楚,汽車已卷起一陣塵土,掩映在公路兩旁的白楊樹林里,只留下這幾句優(yōu)美的歌聲存留在我的記憶里。

這大約是一九六九年的春天吧!伊寧市各中學(xué)的紅衛(wèi)兵小將們,響應(yīng)毛主席的號召,紛紛上山下鄉(xiāng)到農(nóng)村這個廣闊天地鍛煉成長去了。

雖然后來的歷史發(fā)展證明,那個年代的政治運(yùn)動是錯誤的,使許多人走了一段曲折痛心的彎路,但那個時代的人卻是用真心真情譜寫著自己所喜歡的歌,用真心真情演唱著自己所喜歡的歌,不管它的內(nèi)容如何,那些歌的旋律在幾代人的心中始終是余音裊裊難以忘懷的。因?yàn)槟切┬?,那美妙的歌聲,可能就記錄著他們以往歲月里的一段生活場景,一些難以忘懷的生活細(xì)節(jié)……

回憶從一九六五年開始吧。那時我還沒有上學(xué)。每天天不亮的時候,總有一隊(duì)隊(duì)解放軍戰(zhàn)士喊著口號,唱著歌兒從臨街的我家窗前走過。我雖然依稀在睡意朦朧中,但那充滿陽光的歌聲卻深深印記在我的腦海中:“王杰的槍我們扛,王杰的歌我們唱,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一心為革命,永遠(yuǎn)跟著黨?!焙髞砦疑蠈W(xué)時,我作業(yè)本上的封面就是王杰的畫像,我這才知道,王杰是一位為搶救他人而英勇犧牲的解放軍戰(zhàn)士。

那個時候的學(xué)校,每逢節(jié)假日去看電影或搞什么活動,總要排著整齊的隊(duì)伍,穿藍(lán)色的褲子,雪白的襯衣,系著紅領(lǐng)巾。隊(duì)伍的前面有兩個臂上戴有幾個紅杠杠的學(xué)生行著禮走著,有一男生舉著紅旗,后面是一些打鼓敲鑼的,鼓聲一響,歌聲也就響起來了:“焦裕祿,毛主席的好學(xué)生,焦裕祿,鞠躬盡瘁為人民……”

那個時候的我,看著這隊(duì)伍,聽著這歌聲,特別渴望著上學(xué)讀書。每天早晨看著姐姐被同學(xué)們叫著一起摸著黑去上學(xué)的時候,我總要追出來,吵嚷著也要一起去,無論姐姐怎樣勸我,我也不答應(yīng),最后總是在媽媽的吆喝聲中悻悻而歸。

后來,我終于在不滿學(xué)齡的情況下提前入學(xué)。在學(xué)校里我學(xué)會了許多好聽的歌,比如《歌唱王二小》、《我們走在大路上》、《學(xué)習(xí)雷鋒好榜樣》等,一個個英雄的名字和著一段可歌可泣的歷史,通過歌聲走進(jìn)我的生活里,尤其是那或悠揚(yáng)抒情或豪邁大氣或高亢嘹亮的旋律,浸透在我的血液里,使我自此一腔熱血沸騰,充溢著積極向上的力量……

文化大革命開始了,歌聲像井噴似地層出不窮。那時,伊寧市各大單位都有自己的高音喇叭。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先是《東方紅》的樂曲聲從廣播里傳出來,新聞播完后是一首首革命歌曲,比如《大海航行靠舵手》、《社員都是向陽花》、《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毛主席呀派人來》等,特別是小紅本上的毛主席語錄幾乎都被譜成了一首首歌曲后,喇叭里面天天播,雖說有些讓人心煩,但我確實(shí)通過歌聲把毛主席語錄背誦了下來。因?yàn)槟莻€時候興背毛主席語錄,誰背的多,說明毛主席著作學(xué)得好。

“文革”后期,學(xué)唱樣板戲成了主軸。那時人們的政治熱情很高,不用多久人人都會唱幾句。我那時也一遍遍跟著廣播里的教唱學(xué)著。后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學(xué)唱樣板戲,是因?yàn)橄矚g那唱詞:“朔風(fēng)吹林濤吼,峽谷振蕩;望風(fēng)雪滿天舞,巍巍群山披銀裝,好一派北國風(fēng)光”,“朝霞映在陽澄湖上,蘆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休看我戴鐵鏈鎖鐵鐐,鎖住我雙手和雙腳,鎖不住我雄心壯志沖云天”……于是,我的胸腔里始終涌蕩著蒼蒼郁郁的蘆葦蕩,大雪紛飛的茫茫林海雪原,烽火鐵路線上閃閃發(fā)光的紅燈。雖然樣板戲打上了“江記”的絡(luò)印,但那些英雄故事卻是毋庸置疑的。而且那些唱詞水準(zhǔn)之高、唱腔之優(yōu)美,也是后來人難以企及的。

二○○四年九月,我有機(jī)會在黑龍江哈爾濱遇上了幾位與我志趣相投的朋友。那天我們飲酒說話,不知誰興致來了唱起了歌,先是唱流行歌曲,說沒勁;又唱民歌,又說沒勁。我說我們唱毛主席語錄歌吧,沒想到應(yīng)者多多,擊掌歡呼。于是我們就盡興地一首首唱起來,比如《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要奮斗就會有犧牲》、《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因?yàn)槲覀兪菫槿嗣穹?wù)的》、《我們共產(chǎn)黨人好比種子》、《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等等,我們唱得滿心激越,豪情萬丈,每唱完一首,便鼓掌歡呼,笑聲不止,笑得喘著氣,揮著手,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淚珠兒從那眼角邊上一珠珠滾落下來,仿佛多少年了都沒有這樣舒坦過,沒有這樣歡快自在地唱過。幾個會唱流行歌曲的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傻愣著眼看著,因?yàn)檫@些歌曲他們從來沒有聽過,那一段歷史在他們心中完全是個空白。

是的,那天晚上,歌聲把我們帶回到了遙遠(yuǎn)的童年時代。童年是一個人一生中多么美好的時光??!盡管那個歲月混亂不堪,日子清苦而我們又無從選擇,但人們的精神似乎并沒有垮下來。尤其是作為童年的我們,不諳世事,極易被一首首浪漫和理想主義氣息甚濃的歌聲所熏染。不是嗎?這許多年來,雖然我們這幾個人的命運(yùn)都充滿了坎坷,但我們都憑著一種精神在執(zhí)著地追求著美好的人生之路。記得那幾個朋友一個叫魏建偉,哈爾濱市著名翻譯家;一個叫王光義,哈爾濱市一企業(yè)老板;一個叫李海,東北農(nóng)業(yè)大學(xué)管理學(xué)博士,一個叫……

鳥兒落腳的地方

寫了許多有關(guān)鳥的文章,似乎應(yīng)該就此罷手不能再纏繞于鳥了。但或許是天性使然,我總覺得我與鳥有著不盡的緣分,總是意猶未盡,包括對鳥的喜愛和歉意。

我想起我曾有過的那次探知鳥的經(jīng)歷來了……

那時,伊寧市家家戶戶的庭院里,常見到各類飛來飛去的鳥,它們或在房檐下筑巢孵卵,或在白楊樹蘋果樹的樹杈上銜來谷草、樹枝、雞毛壘就自己的房屋,它們銜來樹上和田野里的各種小蟲子來喂養(yǎng)哺育自己的后代,它們整日像是過節(jié)一樣歡叫聲不絕于耳。它們那種勤勞幸福而又整天無憂無慮的日子真讓人羨慕不已。我有時也納悶:它們從哪尋覓來那么多的食物喂養(yǎng)它們的后代呢?而且我還發(fā)現(xiàn)它們很多情況下飛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飛到哪兒去了呢?我不知道。有一次,我對小伙伴說,我們?nèi)ソ纪獾纳W訙先タ纯丛鯓樱犝f那里有許多桑樹結(jié)滿了桑葚,沒有人管,白吃不要錢,而且鳥也不少。還聽說塞子庫(維吾爾語,臭水溝的意思)離那不遠(yuǎn),累了,我們可以去洗澡游泳。

一個星期天,我和蘇江、和勝、尚文等幾個小伙伴起了個大早,各自給自己的母親打了招呼就上路了。

桑子溝在遙遠(yuǎn)的飛機(jī)場后面,那時那里人煙稀少,一片荒蕪。當(dāng)我們頂著炎炎烈日踩著松散細(xì)軟的塵土到達(dá)那里的時候,肚子已開始咕咕叫了。那里有一棵棵巨傘一般的桑樹立在路兩旁,樹上結(jié)滿了或紅或黑或白的桑葚,饞得我們直流口水。我們急不可耐地轟走了成群的麻雀和黑巴、喜鵲等鳥,爬上樹去敞開肚皮盡情地享受起來。那大如馬奶子葡萄一般大小的白桑葚,吃起來特別的甜,像冰糖果子一樣,一會兒滿嘴便是白白的汁液;那黑色滾圓的桑葚吃起來酸甜酸甜的,似乎吃在肚子里使人特別的有勁,咀嚼回味,余香不去;那紅桑葚多半是沒有完全成熟吃了更酸的那種,你要想開胃吃得多一點(diǎn),你就先吃一些這種紅桑葚。所以我們先是吃點(diǎn)紅桑葚,然后再吃白的和黑的桑葚。當(dāng)我們吃得肚子飽飽的時候,個個嘴上黑糊糊的,像涂抹了黑墨水似的。這時太陽毒毒的,我們便跑到不遠(yuǎn)處的塞子庫去洗澡。我們剛一下樹,那不知在何處躲藏著的鳥兒們即刻成群結(jié)隊(duì)地飛回來……

塞子庫其實(shí)是一個流動的湖,有數(shù)百平方米,長滿了郁郁蔥蔥的蘆葦,蘆葦下面似乎有無數(shù)個泉眼在咕咕地冒著泉水。湖的周邊長滿了高大粗壯的榆樹、桑樹,一棵棵枝葉繁茂如一把把巨大的綠色的傘,陰陰涼涼的。不時有鳥特別是那類貼著水面飛翔的燕子,在樹叢中或水草叢中相互嬉戲著追逐著唧唧喳喳地叫著。當(dāng)我們脫了衣服劈開水波暢游的時候,就覺得那水煞是冰涼,渾身的暑氣霎時消失殆盡,真是暢快至極??墒钱?dāng)我游得興致正濃時,忽聽蘇江大喊道:“蛇!蛇!跟虎快上來!”我聽了臉色似乎都變了,當(dāng)時我正向湖的中心游去,聽了蘇江的呼喊,急忙轉(zhuǎn)回頭往岸邊游。等我游上岸來,只見一條兩三米長的蛇晃悠著身子,從那蘆葦叢里游出來。同來的伙伴們紛紛拿起石塊向蛇砸去。說是打死抓了那蛇裝在瓶子里曬出油來,可以當(dāng)藥用,凡蚊蟲叮咬跌打損傷,一抹就好。話雖是這樣說,可誰敢保證那蛇沒有毒呢?!我于是再也不敢下去暢游了。太陽西下的時候,肚子又咕咕叫起來,我們于是便往回走。

我們沒有從來的路上走,而是走過一片麻扎(維吾爾語,墳地)順著一條回聲很大的河流往下游走。這時,太陽西落的地方有一片片猩紅色的云霞在燃燒著。長那么大,我好像是第一次在曠無人煙的地帶看到這樣令人激動的自然景象,我似乎第一次感覺到了這世界的遼遠(yuǎn)和廣大,感受到了除了我們那座小城市以外,還有更多的趣事和景色等待我去尋覓,等待我去欣賞……

走著走著,我們似乎聽到了一種訇然博大的聲音。那聲音像江濤澎湃,似浪濤拍岸,轟隆轟隆的,有一種震懾人心的氣勢。走近了,才見一股巨大湍急的洪水不舍晝夜?jié)L滾不息地奔騰著。蘇江說,這就是黃渠。黃渠?我以為是因?yàn)槟撬疁啙嶂?。多年之后才知道,那?yīng)叫湟渠,是一百多年前林則徐在伊犁時,和駐守的伊犁將軍率領(lǐng)著數(shù)十萬各族百姓和駐屯官兵開挖修成的,修成后使數(shù)十萬畝旱田得以澆灌成良田?,F(xiàn)在依然發(fā)揮著應(yīng)有的效用。

只不過那時的湟渠似乎已經(jīng)很蒼老了:深深的溝壑,河水混濁,像是一條蒼龍?jiān)谝粭l大峽谷中暢游。站在岸邊瞭望,即刻被那混濁洶涌的水勢嚇住,使人不敢靠近。但就在那溝內(nèi)的墻壁上,滿是坑坑洼洼的洞穴,遠(yuǎn)遠(yuǎn)地看去像是蜜蜂的巢穴。時而有各種各樣大小不一的鳥飛來飛去,進(jìn)進(jìn)出出,唧唧喳喳,忙得不亦樂乎。啊,原來這才是鳥的天堂啊!可那時候我們的肚子餓極了,所吃的桑葚早在游泳的時候就消化殆盡。于是我們想何不在這掏些鳥蛋以充饑呢?我們找到一個可以下腳的地方下到坡下面,依著墻壁站直了身子,見有碗口大的洞就把手伸進(jìn)去,掏出不少鳥蛋來。有綠皮的黑巴蛋,有布滿雀斑的麻雀蛋和百靈鳥的蛋,還有近似雞蛋大小的烏鴉蛋。我們把掏來的每一個蛋瞇著著眼睛對著太陽看半天,判定是新鮮的,便用牙輕輕磕開一點(diǎn)縫隙,用嘴唇對著輕輕一吸,那蛋清就“刺溜”一下滑進(jìn)了喉嚨進(jìn)了腸胃。判定是混濁的不能吃了,就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那些鳥兒見我們?nèi)绱朔潘粒愠扇航Y(jié)隊(duì)地貼著我們的頭頂飛著叫著,那架勢似乎要與我們拼命,那叫聲聲嘶力竭,充滿了凄慘和憤怒。特別是當(dāng)我們不小心把一些蛋摔碎的時候,那鳥兒更是叫著喊著俯沖過來,似乎要撕咬我們。那時我們年幼,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應(yīng)有同等的地位和同樣的生存權(quán)利,而作為我們?nèi)祟愖约?,更?yīng)善待這些鳥類。不然的話,當(dāng)所有的鳥類和動物都滅絕了,我們?nèi)祟愖约嚎隙〞狈γ利惗婷畹南胂衲芰Γ覀儠絹碓接掴g,我們會孤苦伶仃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蒼涼而又落寞……

當(dāng)我們填飽了肚子,爬上土坡,拍拍衣服上的灰土走了很遠(yuǎn),回頭看時,那里還有鳥兒在飛來飛去地叫著。那一刻,我的心里隱隱作痛:鳥兒們的心里會與我們?nèi)祟愐粯訂??它們那樣飛著叫著是一種本能的反映,還是真的心里淌著血恨不得叨瞎了我們的眼睛……

這時,夕陽點(diǎn)燃的那片晚霞似乎已經(jīng)燃燒殆盡,我們在一片蒼茫的煙云里加快了步伐,向被白楊樹掩映著的那座城市走去。

許多年過去了,桑子溝和塞子庫已蕩然無存,難尋蹤影;只有湟渠經(jīng)過整修后改叫人民渠,依然發(fā)揮著它的效用,只是那種如蜜蜂巢穴一般的鳥穴,我再也沒有見過,而且隨著城市化和人口的迅速增長,鳥兒也越來越少,更不用說成群成群的了。抑或是我們這一代的責(zé)任?因?yàn)槲覀冃r候就沒有接受過與鳥兒甚或與所有的動物和諧相處的教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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