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歸天和殯葬的時候，我正出差在外，未能趕回去送祖父最后一程。對此，我總感到有一種情感負債，郁積于胸。

一個陽光燦爛的周末，按照我們當(dāng)?shù)丶赖煜热说娘L(fēng)俗，我買了一束鮮花、一扎冥鈔，專程去公墓山祭奠祖父。

“請出示您的掃墓證！”我正準備走進公墓山的大門，門衛(wèi)示意我停下。

“掃墓證，我給我祖父掃墓還需要什么證嗎？”我大感意外。

“您給什么人掃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您有掃墓證，您可以掃這里的任何墓；如果您沒有掃墓證，這里的任何墓您都不能掃，連這個大門都不能進。就這么簡單！”門衛(wèi)解釋道。

“當(dāng)初給我祖父購墓地時，我們家是花了三萬塊錢的。”我有些忿忿然，“我們之所以把他的骨灰安放在這里，就是為了掃墓方便?！?/p>

“墓地是給死者用的，生者來這里掃墓就是另外一碼事了。”門衛(wèi)笑著說，“辦掃墓證是墓地管理制度，并不針對您一個人?！?/p>

“我現(xiàn)在沒有掃墓證，怎么辦？”我知道，話說得再多，也沒有用。

門衛(wèi)隨手往右邊一指，說：“到那里辦個證就是了！”

我抬眼一看，只見那兒掛著一塊豎立的牌匾，匾上的黑體字赫然入目：××公墓山管理辦公室。我極不情愿地走進這間辦公室，沒好氣地對兩個正在邊剝瓜子邊閑聊的胖婦人說：“掃墓證怎么辦？”

“交兩百塊錢的辦證費就行了?！币粋€婦人快速地吐出兩片瓜子殼。

“辦證，辦證，還不是為了搞幾個錢！”我一邊掏鈔票一邊發(fā)泄著心中的怒氣。

一個婦人收了我的兩百塊錢，另一個婦人丟給我一本掃墓證。丟給我掃墓證的婦人又說：“您掃墓時準備獻花和燒冥鈔嗎？”

“當(dāng)然！”我揚了揚手中的鮮花。

“那還得辦獻花證和燒冥鈔證?！?/p>

“掃墓難道不包含獻花和燒冥鈔這兩個內(nèi)容？”我厲聲質(zhì)問。

“當(dāng)然沒有！掃墓證只是進入公墓山大門的憑證。”

我不禁啞然。除了再掏六十元辦獻花證和燒冥鈔證外，我已經(jīng)沒有其他選擇余地了。

終于來到了祖父的墓碑前。我恭恭敬敬地將鮮花擺在墓前，正準備燒冥鈔時，一個中年男子健步向我走來，他右手揚了揚他的“墓地管理證”說：“請出示您的獻花證和燒冥鈔證！”

我將獻花證和燒冥鈔證遞給他，他看了看，說：“沒問題。”

我燒完冥鈔，雙手合十，準備向祖父墓碑三鞠躬。

“請等一下！”急切的聲音從我身后飄來。

我一驚，回頭一看，原來那個中年男子并未離開，而是警惕地站在我的身后。我直視著他，問道：“你總不會要我出示鞠躬證吧？”

“您真聰明！我正要請您出示鞠躬證呢?！彼癸@得心平氣和。

“那我不鞠躬了。我要給祖父行下跪之禮?！蔽彝蝗慌叵饋?。

“那就請出示下跪證吧！”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我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摸著滿是冷汗的額頭，慶幸地拍拍胸脯，安慰自己說：“幸好只是個夢啊?！?/p>

【原載2012年第4期《小品文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