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國檔案學是在總結我國檔案工作實踐基礎上,汲取行政學和管理學理論而產生,借力西學理論和信息類、計算機類、歷史類等學科而發(fā)展的,具有極強可塑性。進入后保管范式以來,中國檔案學的發(fā)展出現(xiàn)明顯的“去檔案化”趨勢。文章從教育和學術研究的視覺分析“去檔案化”現(xiàn)象的存在,并基于多維視角來探析其產生原因。
關鍵詞:“去檔案化”;中國檔案學;學科發(fā)展
學科是以其研究對象和范圍分類的,每一門學科都有自己獨特的研究對象和任務。吳寶康在建設檔案學科初期指出:“任何一門科學都有自己獨特的對象與任務。任何科學如果沒有自己獨特的對象與任務,那么,它的產生、存在和發(fā)展是不可能的。”[1]中國檔案學也不例外。胡鴻杰教授認為:“我們所研究的學科是中國檔案學,這個學科同其他學科一樣,有著自己特定的研究對象和邏輯起點。不論研究者有怎樣的研究視角,都不可能離開‘中國’與‘檔案學’這兩個最基本的立足點。”[2]然而,進入后保管模式以來,中國檔案學研究出現(xiàn)“冷熱不均”。電子政務、電子文件管理、檔案信息化等進入“井噴期”,而檔案保護技術、科技檔案管理、檔案事業(yè)管理等檔案學傳統(tǒng)理論則成為“研究冰點”,導致中國檔案學的“檔案”元素不斷褪色。
所謂“去檔案化”,是指檔案學科發(fā)展過程中,由于過度引進西學理論和移植、嫁接其他學科科研成果而使中國檔案學科漸漸失去檔案“元素”的一種趨勢?!叭n案化”源于我們對中國檔案學缺乏“界定”,是中國檔案學理論與“外來”理論博弈的產物。其出現(xiàn)又一次暴露我國檔案學“家底”薄,原創(chuàng)理論少,難以扭轉目前學界出現(xiàn)“檔案泛化”危機。同時,也說明部分檔案學者做科研時存在浮躁心理,過于追求“功利”,對整個檔案學科的發(fā)展缺乏責任感。
1. “去檔案化”的表現(xiàn)
1.1 檔案學本科課程設置分析。檔案學本科教育是中國檔案學教育的主體,直接反映檔案學科的發(fā)展狀況。作為檔案學專業(yè)教育,理應以檔案學的課程為主。然而,據(jù)筆者對中國人民大學、武漢大學、南京大學、云南大學、中山大學五所高校檔案學本科專業(yè)課程中含有“檔案”二字的課程進行統(tǒng)計分析(如表一)發(fā)現(xiàn),檔案學專業(yè)課程中含“檔案”的,分別占25%、25%、30%、61.5%、11.1%。其中,南京大學只有科技檔案概論、科技檔案管理學、檔案管理學三門,卻有四門屬于信息類、計算機類學科,即信息分析、Internet實用技術、信息傳播技術、數(shù)據(jù)庫原理與應用。雖然,只憑對部分高校課程的調查和對含“檔案”二字課程的統(tǒng)計不能完全說明問題,但不爭的事實是,大學本科課程出現(xiàn)“去檔案化”傾向。
表一 本科課程設置統(tǒng)計表
1.2 研究生入學考試科目分析。研究生(含碩士和博士)教育是中國檔案學教育中真正意義“精英教育”。研究生入學考試科目直接反映檔案學學生繼續(xù)接受深造的基本素質要求,然而,通過筆者對中國研究生招生信息網(http://yz.chsi.com.cn)2011年檔案學碩士研究生可報考的24所院校(如表二)和5所博士研究生院校的初試科目進行統(tǒng)計(如表三)發(fā)現(xiàn),有13所檔案學碩士研究生入學考試初試科目為一門檔案學類、一門非檔案學類,即約占57%,而中國人民大學、中山大學、南京理工大學三所學校則完全不考檔案學課程,“去檔案化”明顯;博士研究生入學考試科目總體來說,比較重視對檔案學理論和實踐的考查,但從中國人民大學和南京大學發(fā)展趨勢來看,也出現(xiàn)“去檔案化”。
1.3 檔案學博士畢業(yè)論文主題分析。檔案學博士是中國檔案學理論研究的主力軍,其畢業(yè)論文主題分布一定程度上反映未來一個時期內我國檔案學研究發(fā)展的方向。隨著檔案學理論寬度、深度的變化,考慮到檔案學基礎理論方向相對難以出成果、所受資助也少,越來越多的博士研究生選擇易出成果的交叉學科或邊緣學科作為研究方向,更甚者,直接在畢業(yè)論文上拋棄“檔案”。根據(jù)《2005年~2009年中國檔案學博士學位論文的主題分布統(tǒng)計量》,電子文件與電子政務、信息資源管理方向的分別占29.03%和24.19%,而檔案保護技術(4.83%)、歷史文獻與檔案編撰(12.9%)、檔案學研究(3.22%)加起來也只占20.95%,博士論文題目不見“檔案”二字趨勢明顯。[3]
1.4 學術研究關鍵詞分析。隨著社會進步和科技發(fā)展,檔案學研究熱點在不斷發(fā)生轉移。研究熱點變化是適應時代需要,然而,這種變化主要體現(xiàn)在檔案信息化、電子文件等方面,檔案學基礎理論發(fā)展緩慢。據(jù)筆者對2006年~2010年《檔案學通訊》、《檔案學研究》論文的主題分析(如表四和圖所示),“十一五”期間,我國檔案學研究主題主要集中在檔案信息資源開發(fā)(15%)、電子文件(11%)、檔案法規(guī)與標準(9%)、檔案管理(10%)、檔案史志與文獻編纂(11%)上,而對檔案學科、檔案學研究、檔案學理論、檔案事業(yè)管理進行研究得較少,加起來也只占16%。從縱向比較來看,五年來,對電子文件、檔案信息資源的開發(fā)、檔案法規(guī)與標準的研究呈明顯上升趨勢,并逐漸占據(jù)主流;對檔案保護與技術、檔案史志與文獻編纂的研究比較平穩(wěn);對檔案學理論、檔案教育的研究熱度明顯下降,并逐漸被邊緣化。
2“去檔案化”出現(xiàn)的原因分析
“去檔案化”現(xiàn)象是眾多因素“合力”影響下出現(xiàn)的一種趨勢。其產生,除了對中國檔案學“元問題”缺乏共識的深層次原因之外,還與中國檔案學自身“根基”不深,中國檔案學者自身的浮躁心理息息相關,同時,還受到國家相關政策的影響。
2.1 對“元問題”缺乏共識。中國檔案學元問題是指決定中國檔案學發(fā)展、制約中國檔案學生命力的那些根本問題。[4]中國檔案學“元問題”的解決是檔案學科建設的前提,對其缺乏共識易使檔案學的發(fā)展“脫軌”,一則表現(xiàn)為中國檔案學失去本土特色,“去中國化”;二則表現(xiàn)在檔案學發(fā)展中丟失學科特色,“去檔案化”。筆者以檔案的本質問題為例,談談對中國檔案學“元問題”的認識。自“檔案”一詞出現(xiàn)于《起居注冊》以來,學界對其本質問題的認識主要經歷以下四階段變化:
第一階段,清代。章學誠等認為,“六經皆史”、“志屬信史”,即認為檔案是史料。第二階段,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大多認為檔案屬文書,如何魯成認為:“檔案者乃已辦理完畢歸檔后匯案編制留待參考之文書。”[5]第三階段,“建國”以來。吳寶康、鄧紹興、陳智為學者及《檔案法》等基本認同檔案是“歷史記錄或原始記錄”。第四階段,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未形成共識。較有代表性的觀點是馮惠玲、張輯哲等認為檔案是固態(tài)信息。
從上可知,我們對“檔案”的本質從一開始就未形成共識或者說根本未把握檔案的本質,以致整個檔案學科沒法定位,出現(xiàn)中國檔案學發(fā)展中的混亂局面:當民生檔案提出時,紛紛研究民生檔案,產生一時熱潮;當電子文件納入檔案范疇時,紛紛研究電子文件、數(shù)字檔案館……造成檔案學部分研究方向畸形發(fā)展,而部分方向則“冷場”。在“研究熱點”與“研究冰點”的博弈中,難出成果且枯燥乏味的檔案學理論研究自然處于下風,“去檔案化”隨之而來。
2.2 基礎理論不發(fā)達,“根基”不深。中國檔案學產生至今才七十多年,不像歷史學、社會學、哲學等學科有堅固的“根基”,也沒有像西方檔案學有幾百年的積淀;加上受其濃厚的實踐性影響,艱深而抽象的檔案學基礎理論不受重視,導致中國檔案學“先天營養(yǎng)不良”、“后天發(fā)育不足”。中國檔案學基礎理論不發(fā)達,上游理論不深,導致我國檔案學下游理論的研究缺乏檔案學原創(chuàng)理論支撐。其“根基”不深的另一個影響,就是致使我國檔案學研究可選課題少。隨著研究檔案學的人日漸增多,檔案學者不得不通過“開疆拓土”的方式來使自己在檔案界贏得“一席之地”?!伴_疆拓土”方式,一是引進西學理論,二是引進其他學科理論。其導致的結果是中國檔案學研究中“本土化”、“檔案”元素越來越少,而其夾雜的西學和其他學科理論成分越來越多,因為沒有檔案學原創(chuàng)理論的支撐,中國檔案學科漸漸出現(xiàn)“去檔案化”趨勢。
2.3 學者心態(tài)分析?!叭n案化”與中國檔案學者浮躁、急功近利心理息息相關,主要表現(xiàn)在“趨利化”、“趨行政化”和“去檔案化”。“趨利化”是指我國檔案學部分學者學術研究方向利益傾斜而轉移?!摆呅姓?,一則表現(xiàn)為部分檔案學者總是希望利用自己的學術成就換來“一官半職”,二則表現(xiàn)為用“行政手段”駕馭檔案學研究。檔案學是在“行政效率運動”催化下產生的一門應用性學科,本著其“實踐性”的傳統(tǒng),積極入世,本無可厚非,然這樣一來,極易導致學術腐敗,遠的不說,近些年的“論文抄襲案”、“學歷門事件”已給我們敲響警鐘。筆者認為,檔案學者積極“入世”的同時,還應當遵守一些“內在的東西”,即胡鴻杰教授所說的“學術尊嚴”,方能使檔案學者在“學術叢林”贏得一席之地。
2.4 理論研究出成果相對較難。本文所指中國檔案學理論研究是狹義的檔案學理論研究,是指在繼承前人理論基礎之上對檔案學理論做原創(chuàng)性貢獻,而非簡單地將西方檔案學理論和其他學科理論移植、嫁接于中國檔案學。從理論層次來看,檔案學理論具有抽象性和深刻性,對其認識和接受需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源原則為例,該原則的形成,從法國1841年發(fā)布《關于各部和各地區(qū)檔案整理與分類的指示》首次提出“尊重全宗原則”至1881年德國“登記室原則”經歷了整40年,而再到1910年布魯塞爾大會普遍認可,來源原則又經歷了近30年歷程。而將西方檔案學理論和其他邊緣學科移植、嫁接于中國檔案學,從而建立一個大家都不懂的“真空地帶”,則很容易出科研成果。比如,將公共關系學理論應用于檔案學,從而創(chuàng)立所謂“檔案公關學”。
中國檔案學理論(尤其是基礎理論)雖難出成果,卻為檔案學的“根基”所在。正是一輩又一輩中國檔案學者和工作者積累才形成今天的中國檔案學,如果一味“西化”,不堅持本土的東西;一味向其他學科“借力”,而不重視檔案學原創(chuàng),勢必導致中國檔案學丟掉“中國”和“檔案”,從而淪為“××學”的附庸。
2.5 國家相關檔案政策影響。中國檔案學是在行政力“催化作用”下產生的,其發(fā)展深受國家相關檔案政策影響。政府政策的變更,尤其是對檔案學研究資助方向的變化,將直接影響檔案學科的發(fā)展方向。近年來,檔案學方向項目受到的資助卻越來越少。據(jù)筆者統(tǒng)計(如表五所示),2007年~2011年,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圖書館、情報與文獻學類(圖情檔類)資助311個項目中只有49個含“檔案”二字,即約占15.76%,而含有“信息”二字的項目卻有106個,約占34.08%,是含“檔案”項目的2.16倍;從縱向比較來看,含“檔案”項目所占比例呈下降趨勢,由2007年的23.4%下降到2011年的7.7%。政策失衡造成的“勢差”直接影響檔案學科的平衡發(fā)展,為獲得更多資助,越來越多博士、碩士甚至教師傾向選擇政策所偏向的研究方向,“去檔案化”也隨之成為檔案學發(fā)展的一種趨勢。
3 結語
筆者始終堅持,中國檔案學在“開疆拓土”的同時,要發(fā)展和鞏固自己的“家園”。不管以何種模式發(fā)展中國檔案學,不管以何種思維看中國檔案學,我們始終不能背離“中國”和“檔案”。
參考文獻:
[1]吳寶康.檔案學理論與歷史初探[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5:205.
[2]胡鴻杰.談談檔案學術論文的若干問題[J].檔案學通訊,2011(1).
[3]馮惠玲,周毅,徐擁軍.后保管時代的中國檔案學科發(fā)展及基礎理論研究[R].中國檔案學會檔案學基礎理論學術委員會,2010:2.
[4]胡鴻杰.中國檔案學理念與模式[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291.
[5]何魯成.檔案管理與整理[M].北京:檔案出版社,1987:4.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信息資源管理學院 來稿日期:2012-0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