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教學樓的天臺上,一陣風吹來,長長的劉海覆蓋了半張臉,視線模糊地望著遠方,什么都看不清楚。
“鈴……”放學了嗎?逃了下午所有的課,最終還是要回到那個被稱作家卻一點兒也不像家的地方。站起身,打開門走了下去。
我是一個普通得不起眼的高中生,在班里屬于差生一列,我的逃課并沒有造成老師的勃然大怒,對于我的惡劣行為,老師只是睜只眼閉只眼。有什么關系呢?對他來說,差生逃課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兒了。
看著校門口擁擠的人流,一涌進去,轉眼就找不到剛才的身影,我不喜歡這樣,于是站在原地用近視的右眼模糊地看著人流,直到夕陽漸落才回到家。
還沒進家門口就從緊閉的門外隱約聽見里面?zhèn)鱽淼臓幊陈暎诵沟桌?,男人大吼大叫。已經習慣了,他們總是為了錢吵架。手里拿著的鑰匙發(fā)出金屬碰撞的聲音。錢真是一切罪惡的源頭,說是罪惡,卻不管好人還是壞人都愛煞了它,歸根究底都是人的欲望在作祟,沒有誰能逃過物質的束縛。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看見在路燈的渲染下,世界昏黃一片,好像爭吵聲逐漸小了,有了停止的趨勢,樓道里很涼,家即使不溫暖卻是個避風所。又響起金屬碰撞的聲音,這一次我打開了門。
頭也沒抬的我徑直走到冰箱前,打算尋找果腹之物,卻什么也沒有,眼前的冰箱就像一具空的軀殼,我想今晚的晚飯是沒有著落了,于是往房間走去。
我不知道命運之神這么愛和我開玩笑,我聽到父親的聲音在我耳邊轟然炸開:“吃,吃,吃!除了吃你還知道干什么?怎么養(yǎng)了你這么個賠錢貨!花錢給你讀書,你還敢給我逃課!”“啪”,我的耳邊響起一陣嗡鳴,臉上火辣辣地麻。我看到一個男人模糊的側臉表情似乎有些扭曲。
“跟你說話,你把老子的話當耳邊風了是吧?老子生你,養(yǎng)你,每天還要看你臉色。你!你是怎么教她的?”話鋒一轉,又回到戰(zhàn)爭的起點。
“我怎么教她的?那你呢?你怎么不教她?一個月你回過幾次家?我辛辛苦苦守著這個家我容易嗎我……”整個世界瞬間一片喧囂。我走回房間,那是個比較安靜的地方,只偶爾會聽見門外不大不小的玻璃破碎的銳利聲音。
坐在窗前發(fā)愣似的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感覺自己眼里起了一層溫暖濕潤的霧,什么也看不清了,然后潤濕了眼眶,液體逃離了它的安居之所。那些刺耳的聲音又清晰起來。
是啊,我只是個會依靠你們的寄生蟲,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會干,只會壓榨你們的血汗錢。看著你們吵架了也不會擺出一張笑嘻嘻的臉,溫言勸你們和解。你們生我、養(yǎng)我,一天到晚在外打拼可真是不容易!
可理應感覺幸福的我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幸福。連我的生日都可以輕而易舉忘記的你們真的是愛我的嗎?這樣的我也該感到幸福么?
感覺很疲憊,眼皮漸漸不堪重負地閉合起來。似乎過了很久,張開惺忪的睡眼,天已經亮了,陽光穿過玻璃窗灑下一地溫暖,偶爾有風吹來,帶著些花的香味。
看著鏡子里的我,厚重的劉海兒遮住了左半邊臉,右臉頰微腫。我靜悄悄地出了門。校道上,男生女生一張張青春的笑臉刺激著我的視網膜。我低下頭,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原諒我吧,我怕再遲一秒眼里的水霧就會彌漫開來。再美好的笑又于我何干呢?那都是不屬于我的。沒有人愿意接近我,靠近我的心。
性格孤僻的我受到同學們的排斥,成績不好的我遭到老師的白眼??烧l想這樣只能淡漠平靜甚至不起眼地活著呢?
其實這樣的我好想逃離,逃離這個陰郁灰暗的世界,到一個充滿溫暖的地方去。
看不清了,右眼視線越來越模糊,沒人知道我的右眼已經近視了,父母也從不知道。不過也好,這個世界的傷害太多,何必看得太清楚?左眼的世界太過清晰,我甘愿只用右眼去看這個模糊不清的世界。
中午回到家時,沒有撲鼻而來的飯菜香,沒有喧囂的爭吵,有的只是一片寂靜的冷清。沉默地吃了些已經冷掉的飯菜,看著這個空蕩蕩的家,終于禁不住哭出了聲。
這種空虛的灰暗生活什么時候才會脫離我的生命?
屋子里充斥著我的哭泣聲。我對自己說,放聲哭吧!沒人會知道。就像我逃避著左眼的清晰,用右眼為自己打造一個模糊的世界。
是的,沒人知道,額前厚重的劉海兒只是為了遮住左眼,好讓我生活在自己打造的世界里,自欺欺人地躲避那些傷害。
編看編說:世界有時很糟糕,美好只是聽來的傳說。這樣的世界,無論用你的哪只眼睛去看,哪怕兩只眼睛都閉起來不去看,它也依然是荒蕪一片。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誰就都不是旁觀者,如果你不能讓它變得美好(即使一點點),那一定會讓它變得邪惡(即使一點點)。做一個參與者吧,那是人的本分,也是快樂之源。傷害是無法躲避的,你只能對抗它,堅強地。
[編輯:付洋]
fyjiejie@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