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難以告人的秘密，越需要勇敢地置于光明之處，否則你將在黑暗之塔里淪為永遠的囚徒。這個女孩獨自忍辱7年，最后只能以死的方式了結(jié)她內(nèi)心的無助和痛苦……

19歲女兒自殺身亡：遺書日記泣血披露驚天秘密

2011年春節(jié)，對福建漳州市民周劍峰，陳玉花夫婦來說，是個黑色春節(jié)。

正月初十凌晨，他們正上高三的19歲小女兒周朵朵不知何故，突然在臥室里偷服了半瓶100毫升的劇毒農(nóng)藥。等中午，夫妻倆發(fā)現(xiàn)女兒服毒時，女兒已奄奄一息。

他們?nèi)f箭穿心般地將女兒送到漳州市人民醫(yī)院急救病房。而此時命懸一線的女兒卻沒表現(xiàn)出一絲對生命的留戀，她反反復復不斷重復的，只有一句令父母心碎的話：“求求你們，別再救我了!活著對我來說比死更痛苦?！?/p>

2月13日晚22分，經(jīng)過整整18小時搶救后，醫(yī)生宣布：無能為力了。周劍峰和陳玉花雙腿癱軟地走進急救室，只見女兒在最后清醒的片刻，用含糊不清的喉頭，最后發(fā)出了沙啞的幾個字：“爸爸……抱抱我……”周劍峰的心，痛成了碎片，他緊緊抱起女兒，卻發(fā)現(xiàn)女兒在自己的懷抱里抽搐起來，隨后便一動不動，永遠停止了呼吸!

昨天還是好好的女孩兒，為何會突然自殺?不要說聞訊趕來的20多個親友，就連夫妻倆，都對女兒的死萬分震驚，百思不得其解。

周劍峰夫婦平時靠經(jīng)營土特產(chǎn)生意為生，家境中等偏上，共有3個女兒，周朵朵是最小的一個，從小就比兩個姐姐聰慧，從小學到初中、高中，一向成績優(yōu)秀，是夫妻倆最寄予厚望的女兒。如今，女兒已出落成人見人愛的大姑娘，馬上就要高考了，為何會活不下去了呢?

女兒死后，夫妻倆既痛苦又迷茫，雙雙病倒在床。直到2月17日，周朵朵的姑姑在收拾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周朵朵的兩封遺書。其中一封留給父母，另一封留給兩個姐姐。給父母的遺書，清清楚楚揭開了周朵朵自殺的謎底——

爸，媽，請你們原諒女兒的不孝。

你們能知道女兒有多痛苦嗎?“汪飚強奸了我，我的身體是不干凈的!”這句無法對任何人說出來的秘密，一直像一顆炸彈裝在我心里，每時每刻都在折磨我。我怕放寒暑假，怕回家，怕他再找機會強奸我……

其實，早在三年前，(我)就想以死來解脫，但一直舍不得你們。我很高興，今天我終于這樣決定了，找到了最正確的答案。

我活著時，受傷之深是你們永遠也想不到的。我真的無法忘記我被汪飚強奸的事實。7年了，萬般的恥辱一直折磨著我，我卻無法對任何人講，包括你們。

內(nèi)心里，我無時無刻，從沒停止過對他的仇恨。他以為我沉默就是向他屈服了，其實我從來沒有。雖然無法對任何人講，但我發(fā)誓一定要他為此付出代價，那就是我會死給他看，我沒有那么好欺負。

沒有別的辦法了，只有死掉，他才會知道我不是好惹的，雖然我不敢告訴任何人，但我有我的尊嚴。

這是我想了很久后的一個理智的決定，求求你們，千萬不要救我。我走后，請你們不要難過……

看完女兒的遺書，夫妻倆如雷轟頂。

2月27日，周劍峰和妻子強忍悲痛，拿著女兒的兩封遺書和一沓日記，來到華安縣公安局報警。周家的鄰居汪財厚聽到風聲，次日便帶著兒子汪飚到公安局投案自首。2011年3月3日，汪飚因涉嫌強制猥褻婦女罪，被華安縣公安局刑事拘留，3月18日被正式執(zhí)行逮捕。

這期間，華安縣公安局刑偵科數(shù)次訊問汪飚，并大量翻閱了死者留下來的日記，經(jīng)多次偵查，刑警們不無吃驚地發(fā)現(xiàn)：雖然此案造成了受害人自殺的事實，性質(zhì)嚴重，但卻是一個完全可以避免的悲劇。

童年性游戲成為脅迫少女的“七寸”：鄰居哥哥五年性侵“乖女孩”

汪飚生于1989年5月，全家四口人，他下面還有一個妹妹，父母都在當?shù)匾患移髽I(yè)上班。由于汪飚的爸爸汪財厚與周劍峰是好哥們兒，兩家又住得特別近，經(jīng)常相互照應、幫忙。

周朵朵與汪飚和汪飚妹妹的年齡都只相差一歲，從小3個人便經(jīng)常結(jié)伴一起玩。最常玩的，就是“結(jié)婚”游戲。所謂的結(jié)婚就是一幫小朋友在邊上吹喇叭，而扮演新郎新娘的小朋友則模仿結(jié)婚儀式拜天地入洞房。

周朵朵經(jīng)常與汪飚扮演新郎新娘。每當玩得高興時，汪飚就會拉著懵懂無知的周朵朵玩“上床”游戲。讓周朵朵長大后無地自容的是，有一次兩人“上床”時，還被其他3個小朋友圍著看熱鬧，問他們好不好玩。由于周朵朵很晚熟，什么都不懂，只是糊里糊涂地覺得很好玩。

漸漸地，懵懂的周朵朵醒悟了。因為她的兩個姐姐已經(jīng)進入青春期，有一天，媽媽對三姐妹鄭重叮囑：“女孩子家要愛惜名聲，不能輕易和男孩子在一起，拉手啊，摟摟抱抱啊……這些事要是被人知道，將來誰要嫁不出去，哭都沒眼淚……”聽了媽媽的一番警告，周朵朵嚇壞了，這才如夢初醒，又悔又怕，再不敢跟汪飚玩那種游戲了。

2004年，汪飚與周朵朵都已上了中學，少男與少女再見面，都有些尷尬。尤其是周朵朵，每次一遇到汪飚，就羞愧萬分，遠遠紅著臉躲開。此時的汪飚已變了聲、長了喉結(jié)，進入躁動的青春期。周朵朵看到他時火紅的臉，無疑一次次喚醒他的兒時記憶。因此，正值青春期的他，不知不覺地對周朵朵特別關注起來。

暑假的一天中午，周朵朵一個人在家，天氣太熱，便去一樓浴室里沖澡。沖完澡走出浴室，她突然發(fā)現(xiàn)家里的大門不知何時被關上了。正當她一肚子疑惑地打算去開大門時，一個黑影突然竄過來，喘著粗氣一把將她抱住，壓在墻上顫聲道“朵朵，別動，是我!”

周朵朵一看是汪飚，不由又急又怕地掙扎起來：“干嗎?放開我!”其實，汪飚只是來找朵朵借圓規(guī)用，但沒想到剛巧碰上周朵朵一個人在浴室洗澡，他的血一下子涌到頭上，便再也挪不動腳了。

周朵朵氣極了，猛地一口咬在他的右手腕上道：“你要再胡來，我就告訴你爸媽去!”汪飚這才被嚇得清醒過來，忍著手上的疼痛悻悻而去。臨走前，他一本正經(jīng)地警告她道：“我才不怕你告訴別人呢!不怕人笑話的話你就去告吧，反正我倆也不是第一次，從五六歲就開始了……”

周朵朵氣得渾身發(fā)抖。當天的日記，她記下了自己痛苦和掙扎的心事：

沒想到他竟然是禽獸不如的人，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來我家欺負我，我恨他……可是，他說得沒錯啊，我周朵朵就是個膽小鬼，徹頭徹尾的膽小鬼。我不敢告訴任何人，一旦告訴別人，誰都會知道我小時候就是個不純潔的女孩，怎么辦……太無恥了，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更可怕的是，這一次浴室事件只是開始。此后，汪飚見周朵朵被他欺負后沒有任何反應，開始得寸進尺，尋找下一次對周朵朵下手的機會。據(jù)華安縣公安局對汪飚的訊問筆錄記載，他交代說：“因為小時候一起玩的事總是忘不了，加上她看著我的時候害羞，我以為她也喜歡我，于是總想接近她。浴室外的那一次試探后，見她不敢大聲求救，事后也沒告訴父母，我便管不住自己了，這以后，總想找她親熱?！?/p>

據(jù)汪飚交代，在隨后的4年里，他又在寒暑假、雙休日等周朵朵放學回家的日子里，分別對周朵朵進行了數(shù)次強制性侵害。

而這期間，周朵朵的日記里，多次出現(xiàn)這樣的話語：

又要放暑假了，如果能搬家就好了，真想永遠住在學校不回家，我好害怕放假，害怕見到他，一見到他，我就想起那些事，我好痛苦。

怎么辦呢?我要不要告訴父母，讓父母去教訓他，可是我們3個女兒夠讓父母操心的了，他們愛面子，若知道女兒被人欺負了，一定會覺得很丟人吧……

不!我再也不能忍了，一定要讓他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我不是縮頭烏龜啊!

背負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周朵朵終于崩潰了。2008年10月的一天上午，她突然驚慌失措、衣衫不整地從外面飛跑回家，驚魂未定地撲進陳玉花懷里哭訴道：“媽媽，汪飚不是人，他……他欺負我……你們一定要幫我作主，讓他去坐牢啊!”陳玉花一聽，吃驚不小，急忙追問，周朵朵卻支支吾吾，死活不肯細說，只是哭得歇斯底里。

周朵朵難以啟齒，只用“汪飚欺負我”5個字概括侵害，不肯說詳情，對之前數(shù)次受到的威脅和傷害也只字未提，所以父母只當女兒偶然一次被汪飚“欺負”而已。他們一邊安慰女兒別當回事，一邊來到汪家，決定警告一下汪飚算了。于是，這件事便以汪飚挨了汪財厚幾下打罵了事。

由于父母的忽視，此后汪飚依然可以像以前一樣大模大樣地出入周家，隨時侵害周朵朵。

父母簡單的處理方式，深深傷害了閣朵朵。整整4年的忍受，好容易鼓足勇氣尋求幫助，竟以這樣的方式告終，對此她萬分失望。

我的痛苦沒辦法對任何人講，真想一死了之。我向你們尋求幫助的結(jié)果，是你們都知道我是個不干凈的女孩子了，我好后悔……

想到我媽媽說，把那件事當作玩笑過去，我的心都碎了。他們把女兒的痛苦當成什么了?早知如此，我何必告訴他們那么多呢?……我的心碎了，好想住在學校，永遠不回家……

19歲生命的最后詰問已太晚，首例死人告活人強奸案何去何從

在周朵朵看來，父母明知道自己被汪飚欺負，不僅沒將他送入監(jiān)獄，反而依然對汪飚一團和氣，這對于她，是雙倍的傷害和侮辱。

2010年農(nóng)歷六月十九，當?shù)赜^音節(jié)的那天，家人都去寺里拜觀音了。周朵朵一人做完作業(yè)，正在臥室午休，汪飚再一次悄悄溜了進去……

這一次，兩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由于死者已逝，汪飚拒不承認，不得而知。但據(jù)周朵朵已出嫁的二姐周春艷介紹：時隔兩月后，朵朵聲稱病了，有氣無力地來到她家，在她家床上躺了兩天。那兩天，她意外地在妹妹房間的垃圾桶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人流的手術單，當時追問，妹妹卻矢口否認。然而兩天后，汪飚借串門為由來到她家時，周朵朵“當即像暴怒的獅子一樣跳起來沖到門口，將他徑直向外推，我妹妹當時瞪汪飚的眼神，就好像要殺了他一樣……”周春艷隱約感覺到，妹妹不僅僅只是被汪飚“欺負了一下”而已。但由于父母家教嚴厲，周春艷一直沒敢將此事告訴父母。

整個寒假和2011年春節(jié)，周朵朵在家人眼里并無明顯變化，甚至看上去比以前還開心。其實，她的心已經(jīng)絕望了。

你以為我表面天天在笑，就是無所謂；我家人不吭聲，你以為我也會不吭聲，會屈服。你做夢吧，除非我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家人不能幫我，我要準備我自己的計劃了!

難道我小時候玩過那樣的游戲，就要活該被折磨一輩子嗎?爸媽，女兒也不想敗壞我們家的名聲……我最愛最尊敬的爸媽，女兒只有執(zhí)行那個計劃，沒有別的路了。

周朵朵所謂的計劃，就是“自殺”。從2010年7月底，她就開始準備實施她的計劃。就這樣，這個19歲的柔弱女孩，一邊上學，一邊在死亡面前徘徊，足足踟躕了8個月，其中的矛盾糾葛與痛苦程度可想而知。正月初十凌晨3點半，她拿出了一直藏在自己床下的那瓶無色無味的除草劑，像喝飲料般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當天上午有很多親戚來拜年，因此，誰也沒注意到周朵朵沒出現(xiàn)。直到10點40分，陳玉花才發(fā)現(xiàn)全身扭曲著躺在床上的女兒。丈夫周劍峰聞訊飛奔上樓，想抱起周朵朵，周朵朵卻拼盡最后一絲力氣與父親對抗著：“爸，不要救我!”在與女兒的拉扯中，周劍峰哭了：“傻閨女，爸媽剛把你養(yǎng)大，等你考大學呢，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們嗎?”

一小時后，救護車駛?cè)胝闹菔腥嗣襻t(yī)院。繼而有了文中開始的那一幕。

周朵朵的死，使周劍峰夫婦陷入了無盡的痛苦中。尤其是翻看了女兒的日記，發(fā)現(xiàn)女兒竟然是從14歲開始，就被汪飚再三騷擾，夫妻倆萬分自責，發(fā)誓“就是身敗名裂，鬧到最高法院，也要為冤死的女兒討還公道”。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由于女兒已死，他們有限的證明僅限于女兒遺留的文字證明。為了搜集證據(jù)，他們甚至請黑客將女兒的QQ密碼破譯，拷貝了女兒的聊天記錄給公安局，再加上女兒的兩封遺書，3本日記，希望能以此為依據(jù)對汪飚定罪。然而，周朵朵的日記里，大多只是抒發(fā)內(nèi)心的痛苦，對事實本身并沒有太多正面提及。

由于強奸證據(jù)缺乏，華安縣公安局只能以被告人汪飚涉嫌強制猥褻婦女罪，向華安縣人民檢察院移送審查起訴。2011年10月12日上午，這起案件在華安縣法院開庭審理。

庭審時，汪飚親口承認了自己的犯罪事實：“因為小時候玩過過家家的游戲，所以從初中開始，我就拿這個隱私嚇唬她，從2004年開始，我一共強迫猥褻過她7次，但由于她每次都拼命反抗，所以我從沒成功強奸過她……”

對于公訴人以涉嫌“強制猥褻罪”起訴汪飚，周劍峰夫婦表示不服。每天抱著女兒遺像垂淚的周劍峰夫婦，捶胸頓足后悔當初自己為什么不能多了解女兒心中的想法。然而，為時已晚，逝去的如花女兒，再也不能回來……

編后語

針對此案，記者采訪了福建信海律師事務所的林敏輝律師。林律師遺憾地表示：在這起案件中，由于受害人已經(jīng)自殺身亡，除了遺書和日記等物品外，沒有留下其他證據(jù)。根據(jù)被告人的供述，如果案發(fā)當時他的意圖是實施強奸，但因遭到反抗而離開，可以認定為強奸未遂；如果只是為了猥褻，則只能認定為強制猥褻婦女罪。受害人活著時已經(jīng)錯過了最佳的維權(quán)機會，現(xiàn)在斯人已去，其父母為死去的女兒討公道的路，顯然會異常艱辛漫長。

周朵朵這朵過早凋零的青春之花，留給社會的反思又豈止是傷痛?在我國性啟蒙依然諱莫如深的今天，這起困兒童期性懵懂、性無知而引起的長達整個青春期的悲劇和困擾，令人警醒。而其父母在得知女兒遇到性侵害時，粗心輕漫的處理，也令人惋嘆。其實，兒童時代的游戲并不可怕，也壓根兒稱不上是“丑事”，如果父母能及時引導溝通，死去的周朵朵也不會因這個簡單的小秘密遭受長達7年的性侵犯，最終被逼上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