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庚
中共“一大”最年輕的代表、19歲的少年才俊劉仁靜是李大釗的得意門生,遺憾的是,劉仁靜后來接受了托洛茨基的思想,成為一名托派,繼而又倒向國民黨,倒向了三青團。
上海解放后,劉仁靜向中共中央自請?zhí)幏?。后改名劉亦宇,被安排在人民出版社編輯部從事翻譯工作。
“文革”中,劉仁靜被公安部以“反革命”罪逮捕,關進秦城監(jiān)獄。在毛澤東的指示下,劉仁靜被從秦城監(jiān)獄釋放。不過,有關部門不敢把他放回家,怕革命群眾仍會將他當成階級斗爭的活靶子成天斗他,便先后將他放在延慶、團河兩個勞改農場,允許其妻子去陪伴照料其生活。
1978年,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開過之后,劉仁靜獲得自由。劉仁靜回到原單位人民出版社,改任特約編譯。
一、五四運動中,個子瘦小的劉仁靜打碎了曹汝霖府上的窗玻璃,踩在匡互生的肩頭上,從窗洞鉆進曹宅,打開大門。游行者一擁而入,引發(fā)了“火燒趙家樓”的愛國活劇
1902年3月,劉仁靜出生在湖北省應城縣。父親劉曉山是前清秀才,教私塾,后來開了爿小店謀生。
劉仁靜是長子,他還有個弟弟,叫劉仁壽。辛亥革命后,科舉制度被徹底廢除了,父親劉曉山請親戚資助,把劉仁靜送到武昌的教會學校博文學院上學。
博文學院相當于初中,主要學英文。
后來,劉仁靜轉入武昌中華大學附中讀高中,結識了年長他七歲的惲代英。
惲代英是中華大學文科中國哲學系學生。他喜讀《新青年》,欽慕陳獨秀,跟陳獨秀保持通信聯(lián)系,并為《新青年》撰稿。從惲代英那里,劉仁靜讀到了《新青年》,知道了陳獨秀的大名。
1918年,16歲的劉仁靜考入北京大學預科,拜識了文科學長陳獨秀,參加了新文化運動。
在五四運動中,劉仁靜是活躍分子。當學生游行示威隊伍來到趙家樓胡同時,賣國賊曹汝霖家大門緊閉。劉仁靜個子瘦小,他打碎了曹府窗玻璃,踩在匡互生的肩頭上,從窗洞鉆進了曹宅,打開大門,于是游行者一擁而入,引發(fā)了一場“火燒趙家樓”的愛國活劇。
此后,劉仁靜深受李大釗的影響,加入了北京大學馬克思學說研究會。直到今天,參觀中國革命博物館的觀眾仍可看到館藏的李大釗親筆寫的一張字條:“劉仁靜同學學費先由我墊。李大釗”
因為劉仁靜學的是英語專業(yè),李大釗便要他這個得意門生鉆研英文版的馬克思主義著作。劉仁靜小小年紀,就在李大釗精心指導下,孜孜不倦地讀了許多馬克思原版著作,開口閉口總是馬克思如何說,有一次還登壇演講了“馬克思學說”。劉仁靜還寫文章,用“馬克思說”去駁斥黃凌霜等無政府主義者。李大釗贊譽他少年有為,同學、朋友則戲謔地稱他為“小馬克思”。
在北京大學圖書館里,劉仁靜認識了助理管理員毛澤東,他們一談就是幾個小時,給青年毛澤東留下了頗佳的印象。
二、19歲的英俊少年語出驚人,主張中國共產黨應該從事工人運動,以武裝暴動奪取政權,建立無產階級專政,實現(xiàn)共產主義
1920年10月,李大釗、張申府和張國燾在北京大學“亢慕義齋”(“亢慕義齋”,亦即共產主義室——筆者注)聚首,宣告北京共產主義小組誕生。緊接著,羅章龍和劉仁靜也加入北京共產主義小組。
1921年1月,北京共產主義小組舉行會議,正式定名為“中國共產黨北京支部”,一致推選李大釗為書記,張國燾負責組織,羅章龍負責宣傳。
1921年7月,作為中國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北京代表,劉仁靜隨張國燾赴上海出席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
7月23月晚8時許,中國現(xiàn)代史上劃時代的一幕——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上海望志路一○六號李公館底樓十幾平方米的餐廳里揭開,這是中國開天辟地的大事變!
餐廳里,那張長方形大餐桌四周,坐滿了15位中共“一大”出席者。劉仁靜最年輕,當時只有19歲,還是個英俊的少年呢!
毛澤東和周佛海擔任記錄,緊挨著大餐桌而坐,劉仁靜則坐在共產國際代表馬林旁邊,這位北京大學英語系的高材生正在發(fā)揮他的一技之長——翻譯。
劉仁靜很認真地把會議主席張國燾講的話一句一句地譯成英語,講給馬林聽。在5月24日第二次會議上,推選了幾個人負責起草中國共產黨的黨綱和決議。張國燾是會議主席,當然被選入起草小組。李漢俊懂四國外語,博覽馬克思著作,劉仁靜有著“小馬克思”的雅號,李、劉都被選入起草小組。
在起草綱領和決議的過程中,發(fā)生了激烈的爭論。最激烈的爭論,常常是在兩位飽讀馬克思著作的人物——李漢俊和劉仁靜之間進行,爭論的焦點在于,中國共產黨應當有什么樣的黨綱。
在李漢俊看來,世界上的革命,既有俄國的十月革命,也有德國社會黨的革命。他以為,目前中國共產黨最實際的做法是支持孫中山先生的革命運動,待這一革命成功之后,中國共產黨可以加入議會開展競選。
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劉仁靜則反對知名學者李漢俊的改良主義折中觀點,他認為歐洲的議會道路在中國行不通,中國共產黨也不應成為一個馬克思主義的研究團體。他拿出《共產黨宣言》,說中國共產黨應該按照馬克思、恩格斯所說的那樣去做,即從事工人運動,以武裝暴動奪取政權,建立無產階級專政,實現(xiàn)共產主義。
劉仁靜語驚四座,受到大多數(shù)代表的支持,人們對此飽學少年刮目相看。
三、蘇共黨內爆發(fā)斯大林與托洛茨基的尖銳斗爭,在蘇聯(lián)學習的劉仁靜對共產國際指導失誤,導致中國大革命失敗后,共產國際和俄共領導人斯大林、布哈林等人還文過飾非,將失敗諉卸在中共領導層身上感到失望
中共“一大”之后,劉仁靜回到北京,籌備創(chuàng)辦北京社會主義青年團刊物《先驅》。
《先驅》由劉仁靜、鄧中夏兩人負責,創(chuàng)刊號于1922年1月15日問世。后遷往上海,成為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機關刊物。劉仁靜以嚴肅的立場觀點,為《先驅》撰文,抨擊社會改良主義、基爾特社會主義等非科學社會主義的思潮和一些非馬克思主義的觀點。
1922年11月,劉仁靜和陳獨秀同赴莫斯科,出席共產國際“四大”。陳獨秀代表中國共產黨中央,劉仁靜代表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中央。劉仁靜在大會上作了發(fā)言。
在這次會上,劉仁靜結識了托洛茨基。
會議結束后,陳獨秀先行回國,劉仁靜在蘇聯(lián)逗留了幾個月。回國后,劉仁靜在廣州出席了中國共產黨“三大”。中共“三大”的代表,比起中共“一大”、“二大”要多得多。出席會議的代表多達30多人。不過,有表決權的只有19人,而劉仁靜在這19人當中。
1923年,劉仁靜擔任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中央書記。他在《中國青年》、《向導》、《民國日報》等報刊上發(fā)表了近百篇文章。后來,由于與施存統(tǒng)在理論上的分歧,劉仁靜離開了團中央。
1926年9月,受中共中央派遣,劉仁靜赴莫斯科,進列寧學院學習。列寧學院是專門培養(yǎng)各國共產黨高級干部的國際黨校。
劉仁靜入學時,發(fā)現(xiàn)蔡和森也在這里學習。不久,蔡和森奉調回國,列寧學院就只剩劉仁靜一個中國學生了。
恰恰在這時候,由于中國革命失敗,共產國際領導階層圍繞這一問題在爭辯著。中共領導人也出現(xiàn)了“機會主義”、“盲動主義”等等行動。
劉仁靜從書本理論對照現(xiàn)實,認為中國革命之所以失敗,主要應歸咎于共產國際指導的錯誤,其次是幼年的中共缺乏經驗和個別領導干部的差錯。
劉仁靜從“一大”開始就反對中共加入國民黨,當時他不同意共產國際代表馬林的硬性指令。
在他看來,是共產國際指導的失誤才導致了中國大革命的失敗。在總結教訓時,共產國際和俄共領導人斯大林、布哈林等人還文過飾非,強詞奪理地將失敗諉卸在中共領導層身上,這使劉仁靜感到失望。特別是已經失敗了,共產國際還不承認失敗,胡說什么正在高漲或高潮,中共領導也盲從地要搞一省或數(shù)省暴動奪取政權,無謂地犧牲了千千萬萬的同志和無辜。
在共產國際六大的紛爭中,劉仁靜覺得托洛茨基的意見是正確的,認為托氏指責斯大林的錯誤也頗公允。劉仁靜開始崇敬托洛茨基,特別贊賞托氏論證、肯定中國革命已失敗,認為當時應該轉為公開的議會斗爭,不能再妄自冒險流血,要儲備力量作不斷革命。
這時,劉仁靜又看見了“列寧遺囑”的秘本,更感覺斯大林粗暴和托洛茨基才華橫溢,于是信仰了托氏主張。
回顧當時中共領導人,對共產國際的指示往往是唯唯諾諾,沒有自己的主見。而且,個別人還剛愎自用,憑匹夫之勇,不顧國內實情,蠻橫任性,致使革命陷入絕境。想到這些,劉仁靜從心底鄙薄這些人。
正當劉仁靜在列寧學院潛心攻讀時,蘇共黨內爆發(fā)了斯大林與托洛茨基的尖銳斗爭。1927年,托洛茨基被蘇共中央開除出黨。受客觀環(huán)境和自己主觀思想根源的影響,劉仁靜同情并傾向于托洛茨基,于是,劉仁靜徹底成為托派。
四、與托洛茨基十幾天的談話,使劉仁靜成為托洛茨基忠實的門徒
1929年4月,劉仁靜從列寧學院畢業(yè),準備回國。
一般從莫斯科回中國內地,都是從莫斯科乘坐火車,經西伯利亞進入中國東北地區(qū)。而劉仁靜則別有打算,他要繞道歐洲回中國。
劉仁靜繞道歐洲的目的,是聽說托洛茨基在土耳其,希望一晤托洛茨基。于是,他編造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向共產國際的負責同志提出從歐洲回國。共產國際的負責同志最后同意了劉仁靜的請求,給了他一本護照和800元美金,以及一張到德國柏林的火車票。
當時中共駐共產國際的代表是瞿秋白、王若飛。劉仁靜怕錢不夠,就向王若飛提出,王若飛又給了他200美金。另外一個同志也送給他100美金。
劉仁靜從莫斯科乘火車,途經拉脫維亞、立陶宛、波蘭等地,進入德國。到德國柏林后,會見德國黨的領袖,向他們打聽到托洛茨基的準確地址,又經波蘭至羅馬尼亞的康斯坦薩,再乘船直達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
到了伊斯坦布爾,劉仁靜急于要見到心目中的偉人托洛茨基,就立即搭上小火輪,直奔托洛茨基寄居的普靈西波島。
由于劉仁靜有德國黨的領袖烏爾邦斯的介紹信,托洛茨基的夫人就直接把劉仁靜帶到托洛茨基住宅的工作室。
據(jù)劉仁靜講,托洛茨基儀表堂堂,戴一副眼鏡,臉尖尖的,留著小胡子,顯得很精神。
托洛茨基見到劉仁靜后,說:“見到你我很高興,你是我認識的唯一的中國人,你的俄文講得很好?!?/p>
“中國是一張很重要的王牌!”托洛茨基用俄語跟劉仁靜交談,“我很高興有了來自中國的支持者。”
劉仁靜見托洛茨基案頭堆積著許多文稿信件,就問他最近忙些什么?托洛茨基告訴劉仁靜,他正在寫自傳《我的生活》,準備兩個月寫完。他們就這樣隨便談話,越談越投機。托洛茨基把與劉仁靜的談話當成他工作的一部分,建議劉仁靜每天上午來談。后來,為了不至于拖延時間太長,影響劉仁靜回國的時間,又改為整天談。他們每次談話都很嚴肅認真,托洛茨基還叫他的兒子在旁邊用速記記錄他的談話內容。
托洛茨基和劉仁靜首先談到的是不斷革命論,也談到世界革命正面臨低潮的形勢,還談到斯大林一手造成的聯(lián)共清黨。不過,他們談話的主要內容當然是中國革命問題。
對于中國革命運動,托洛茨基有自己的一整套見解,他認為,中國革命斗爭,實際上是共產國際與帝國主義的斗爭;中國革命失敗不是陳獨秀敗于蔣介石,而是共產國際領導失敗了。
托洛茨基指出共產國際在中國的第一個錯誤,是強調國共合作。
劉仁靜在小島上度過了十幾天,他們談話的時間累計有數(shù)十小時。從此,劉仁靜就成了托洛茨基忠實的門徒。
劉仁靜回國時,托洛茨基口述,由他兒子幫助打字,打出了《中國目前政治形勢和反對派(布爾什維克—列寧派)的任務》的文章。劉仁靜把它帶回國,作為指導中國托派的行動指南。
五、中國共產黨不理他,托派也不理他。他倒向國民黨,倒向了三青團
1929年8月,劉仁靜坐海輪回到了上海,住在上海法租界的一個公寓里。劉仁靜告訴中國國內托派骨干分子鄭超麟,說他此次經過君士坦丁堡,見過“老托”。
劉仁靜去見托洛茨基之事,開始中共中央不知道,后來知道了,就在《紅旗》上發(fā)表了《給劉仁靜的一封公開信》,限劉仁靜三日內把會見托洛茨基的情況向中央報告。結果,劉仁靜沒有向中央報告,也沒有作出任何回答。
1929年,中共中央作出了開除劉仁靜黨籍的決定。
后來,聯(lián)共中央聽到劉仁靜在由莫斯科回國途中,特意繞道土耳其會晤托洛茨基之事,曾派監(jiān)察委員會主席雅羅斯拉夫斯基到列寧學院去追查,是誰給劉仁靜赴歐洲路費的。
劉仁靜回到上海時,當時中國托派已有兩個小集團,一曰“我們的話”社,一曰“無產者”社。前者是1928年從莫斯科回國的十幾個學生組合的。他們是史唐、張?zhí)?、梁干喬、陸一遠等人,開辦了一家“新宇宙書店”,出版了幾本莫斯科中山大學的講義。這些人有點狂妄,以中國托派鼻祖自居,輕蔑陳獨秀等人。后者即陳獨秀、彭述之、鄭超麟、尹寬、馬玉夫等等,號稱81人,發(fā)表了“我們的政治意見書”,與“我們的話”抗衡。
劉仁靜雖然一回國便與陳獨秀以及中國托派組織站在一起,但是,他又以見過托洛茨基而自傲,自詡為托洛茨基的嫡傳弟子,處處以“托洛茨基代表”、“正統(tǒng)托派”、“欽差大臣”自居,以至在托派之中弄得相當孤立。不久,劉仁靜與王文元、宋逢春三人合組第三個托派小團體,命名為“十月社”。但好景不長,“十月社”鬧分裂,王、宋聯(lián)手開革了劉仁靜,劉仁靜又單槍匹馬獨自創(chuàng)立“明天社”。
1930年,劉仁靜與陸慎之女士結婚,結束了孤燈孑影的寂寥生活。安居后,他開始從事譯著工作,先后為神州國光社翻譯出《法國大革命史》、《德法之戰(zhàn)》,為新生命書局譯出《俄國革命史》、《托洛茨基自傳》等。后來,舉家北上,在北京為一外籍進步文化人當譯員。
不久,劉仁靜被國民黨特務跟蹤。在國民黨看來,托派是共產黨組織內部的一個派別,都是他們的敵人。于是,劉仁靜被國民黨軍警逮捕,囚禁在蘇州反省院。
后來,劉仁靜的舅舅出錢把他保出來。這時,托派組織把他開除了,他找陳獨秀,陳獨秀不見他。中國共產黨不理他,連托派也不理他。
他倒了向國民黨,倒向三青團。
抗戰(zhàn)爆發(fā)后,國民黨政府西遷,劉仁靜攜妻子兒女跟隨逃難,從南京、武漢、重慶最后逃到西安,才找到一份較為安定的職業(yè)。
六、1949年5月,上海解放后,劉仁靜審時度勢,自知今后的日子不好過,便給上海市軍管會寫信,要求處理。不久,他來到北京,向中共中央自請?zhí)幏?/p>
時間到了1949年5月。上海解放后,劉仁靜審時度勢,自知今后的日子不好過,便給上海市軍管會寫信,要求處理。
不久,他來到北京,向中共中央自請?zhí)幏?。中共中央組織部要他寫一份材料,承認錯誤。中共中央書記劉少奇代表中共中央親自接見了劉仁靜,諄諄地告誡他:“不僅是表示認錯,還必須徹底挖掉錯誤的根子。比如你寫的文章,即便不寫你的姓名,我們也知道是你寫的,因為那就有你的思想根子……今后,你一定要改正自以為是的觀點,待人接物的態(tài)度,特別是對基層工作同志,必須虛心學習,事實并非只有你正確……”
劉少奇最后表示,在他認識錯誤之后,會安排一個適當?shù)墓ぷ髯屗軌蛏钕氯ァ?/p>
1950年12月31日《人民日報》登出了《劉仁靜的聲明》:
“我于1921年加入共產黨,在黨的領導下積極工作,至1927年,在當時中國大革命失敗后,我在共產國際內部的斗爭中參加托洛茨基派的組織及活動,1937年因意見不同又為托派開除,但托派思想的殘余支配著我很久,使人不能認識路線之正確……
“中國革命的勝利使我更清楚的認識我過去政治思想的真面目,即是說我過去是一個小資產階級民主主義者,是一個門什維克(引者注:即孟什維克),而不是一個布爾什維克列寧主義者……由于我的脫離群眾,不肯服從黨的紀律和代表上層小資產階級的思想,所以我在政治上長期的和黨對立……
“今后必須向毛主席和中國共產黨學習。我過去犯了嚴重的政治錯誤,以后決心在黨及毛主席的領導下,為建設新中國而努力,謹此聲明。”
《人民日報》為劉仁靜的聲明,加了編者按:
劉仁靜曾經加入中國共產黨。在1927年時革命失敗后即叛變了革命,1929年曾到土耳其去拜訪已經公開叛變革命而被蘇聯(lián)政府驅逐出境的托洛茨基,回國后進行托派的組織活動。雖然他自稱在1937年已被托派開除,但從那個時期直至1949年止他一直都在國民黨反動派組織中繼續(xù)進行反革命活動。在抗日戰(zhàn)爭期間,他曾在國民黨的“三民主義青年團”的宣傳處,第十戰(zhàn)區(qū)政治部,及胡宗南的特務訓練機關“戰(zhàn)干第四團”擔任職務??谷諔?zhàn)爭結束后,曾為上海的特務造謠刊物《民主與統(tǒng)一》擔任寫作與編輯;1948年,在國民黨的中央黨部和偽國防部工作,撰寫誹謗中國共產黨和人民革命的反動文章,一直到南京解放……
劉仁靜表示他開始認識了自己過去的反革命罪惡。但是第一,他的這種表示還不是誠懇坦白的,特別是劉仁靜竭力不提自己的實際反革命罪惡行為,而只把它們輕描淡寫地說成是簡單的“思想上的錯誤”;第二,無論他說得怎樣,他是否確實有所悔悟,仍然有待于人的行動的證明。
七、“文革”中,劉仁靜揭下一張炮轟劉少奇的大字報,想帶回家細看,不料被監(jiān)視的紅衛(wèi)兵發(fā)現(xiàn)。公安部以“反革命”罪將其逮捕,關進秦城監(jiān)獄。
后來,劉仁靜改名劉亦宇,被安排在北京師范大學與蘇聯(lián)女教師合講政治經濟學,以后又調入人民出版社編輯部從事翻譯工作。
政府將他安排在遂安伯胡同的一座四合院里居住,劉仁靜總算有了一個安逸的家園。他安心工作,以 “劉若水”的筆名,先后又翻譯了幾百萬字的馬恩巨著以及《普列漢諾夫哲學論文集》、《外交特權》等書。
在肅反運動中,劉仁靜因為在歷史上是托派,在運動中受到批判,一度得了精神病,組織上將他送入精神病院治療。經過領導特別照顧和專家醫(yī)師的長期悉心療治,一年多后終于恢復正常。
十年浩劫中,劉仁靜在劫難逃,受到批斗、抄家,勒令其打掃胡同。一次,在胡同口,他揭下了一張炮轟劉少奇的大字報,想帶回家細看,不料被監(jiān)視的紅衛(wèi)兵發(fā)現(xiàn),將其暴打一頓后扭送至公安機關。公安部以“反革命”罪將其逮捕,關進秦城監(jiān)獄。
消息傳進毛澤東的耳朵。毛澤東說,有些老托派,像劉仁靜,不要關了吧。于是,劉仁靜被從秦城監(jiān)獄釋放。不過,有關部門不敢把他放回家,怕革命群眾仍會將他當成階級斗爭的活靶子成天斗他。假如七斗八斗將他斗死,有關部門也不好向毛澤東交代。于是,便先后將他放在延慶、團河兩個勞改農場,允許其妻子去陪伴照料其生活。
最后,公安部把劉仁靜安排到北京近郊少年犯管教所,分配他看管果樹。
在少年犯管教所期間,劉仁靜的境遇有所改善,看守只有一人,也姓劉,而且經常不在。一次,那個姓劉的看守對劉仁靜說:“這院子的門就不關了,我不怕你跑?!倍鴦⑷熟o也幽默地答道:“干嗎要跑?這里有吃有住,蠻好嘛!”
據(jù)劉仁靜的兒子劉文瀾講,他從上海去少年犯管教所看望他父親時,少管所還派車送他們一家老小到京郊一些名勝去游覽。
八、1978年,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開過之后,公安部在北京的江蘇飯店宴請劉仁靜夫婦,席間宣布劉仁靜自由了
1978年,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開過之后,公安部在北京的江蘇飯店宴請劉仁靜夫婦,席間宣布劉仁靜自由了。這時,他已76歲,垂垂老矣,不過,身板還硬朗。
劉仁靜回到原單位人民出版社,改任特約編譯。
他被重新安排居住在北京白云路一幢新樓里,與妻子、兒子一起生活,安度平靜的晚年。
1979年之后,劉仁靜成了唯一健在的中國共產黨“一大”代表。許多黨史研究者不斷來訪,給他寂寞的晚年增添了幾分工作的歡樂。不過,回首往事,他常?;腥舾羰?。
1981年“七一”前夕,為了紀念中國共產黨成立60周年,新華社記者走訪劉仁靜,特地發(fā)了專稿《訪問劉仁靜》。文中記述了劉仁靜關于中國共產黨“一大”的回憶之后,也寫了他如何參加托派活動。文章在結尾處寫道:
“……直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以后,他才如夢初醒,拋棄反動立場,站到人民方面來。從1951年到現(xiàn)在,他一直在人民出版社從事翻譯工作,翻譯了十幾部重要的文獻資料和著作。
“劉仁靜深有感觸地說:‘共產黨對我仁至義盡,不管我犯了多大的錯誤,還是沒有拋棄我,給了我生活的出路。”
劉仁靜的專訪見報以后,來訪者更多了。
1986年,中共中央又遴選劉仁靜為國務院參事。這對于他來說,雖是一個遲來的好消息,但畢竟是中國共產黨落實政策的體現(xiàn),對一個磕磕碰碰一生的耄耋老人來說,仍不失為一個很大的安慰。隨之,他被安排住進國務院宿舍樓三室一廳,天倫團聚,其樂融融。
劉仁靜的晚年生活很有規(guī)律,清晨5時左右起床,到其住宅對鄰的北京師范大學校園內去打太極拳或舞劍,可謂“聞雞起舞”。7時回家早餐。上午讀報和整理書稿。午飯后小憩,下午散步或訪友。
可惜好景不長。一場意想不到的飛來橫禍,在1987年8月5日清晨降臨到他的頭上。
那天清晨5時許,劉仁靜按每天的習慣,提了“太極劍”,從院門口跨越馬路往對面北京師范大學校園走去。當時天色微曙,行人稀少,公共汽車的行駛速度很快。當劉仁靜橫穿馬路時,一輛22路公共汽車飛駛而來,撞倒了劉仁靜,幾個熟人當即將他送到不遠處的中國人民解放軍二六二醫(yī)院搶救。
劉仁靜的頭顱骨被撞碎裂,一到醫(yī)院就停止了呼吸。終年85歲。
國務院參事室和人民出版社共同料理了后事,在八寶山舉行了從簡的追悼會。他屬局級干部,骨灰盒被安放在八寶山革命公墓骨灰盒架子最下面的一層。
《人民日報》為劉仁靜不幸去世發(fā)了簡短的消息。
坎坷一生,蹉跎半世的劉仁靜的人生歷程至此也就劃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