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宜

哀 歌

會有記起你的時候，

當(dāng)專制和愚昧最終地同治了國土。

人都在凄涼的冰窖里互相提防，

為一塊啃光了的骨頭呲牙爭斗。

會有記起你的時候，

當(dāng)刺刀對準(zhǔn)父老瘦骨嶙峋的胸口。

所有親近的、鐘愛的、神圣的

都在異邦的鐵蹄下呻吟顫抖。

會有記起你的時候，

當(dāng)人民八億竟像群集的野雀那樣

被霰射槍瞄準(zhǔn)、擊中，

受傷的受傷，死去的死去，飛走的飛走。

會有記起你的時候，

當(dāng)僅存的華裔在異國的街頭躑躅，

對著秋日的太陽，聽?wèi)驯业拿じ枵?/p>

把中華覆滅的哀音彈奏！

1971年作，78年4月28日形諸文字

致尤莉雅·庫羅奇金娜[1]

尤莉雅·庫羅奇金娜，俄羅斯世界小姐，莫斯科經(jīng)濟(jì)學(xué)院二年級生。在南非世界小姐評選時奪冠。

一

你的國家，尤莉雅

寒流每年從那兒啟程

橫掃我的國土

緊挨那么一位芳鄰

真是命中注定

而你微笑著，凄美、無奈

與整個人類對視

誰也無法創(chuàng)造你

乳香與白玉的身姿

深遠(yuǎn)的氣質(zhì)

和儀態(tài)中靜靜放飛的黎明

知道嗎？我也在使勁呢

為我的同胞

為托爾斯泰和十二月的公爵夫人

我也在使勁呢

為良心和正義

無需任何的手勢與眼神

二

仍然有許多是你不知道的

你不會知道三套車

竟會和我終生相伴

憂郁深沉的羅斯大地

曾讓我淚流滿面

那都是些我用心愛過的

古老的歌謠

那時我正年輕

不，現(xiàn)在仍拒絕說老

來，跳上我的血撬

去追趕葉賽寧的月亮

在草香沒脛的蒙古利亞草原

深深地?fù)肀В?/p>

三

上帝與魔鬼同行

這讓人大開眼界對嗎？

尤莉雅，這就是當(dāng)今的世道

也許那樣更好

你說回國后將隱姓埋名

一個偉大的國家

竟保護(hù)不了一個女兒

是什么讓這一切堂皇地發(fā)生？

如果歷史是一大段空白

這并不費事

可它確曾蠱惑過一個剛強的民族

心甘情愿地交出全部文明

而罪魁禍?zhǔn)變H僅是

過份的虔誠與輕信

人類從此總該記住點什么

從絕對的善中開出的花

是絕對的惡

四

微笑著

美麗而凄傷

從我深夜的木屋散發(fā)出純凈的

女性之光

什么都還不能事先許諾

但世界將把一切歸還

不是嗎？正在土地一樣承受著的

是北方的雪片、冰晶

不要回過頭去

忘掉那一場噩夢！

而你，像一聲清脆的鳥叫

正在被全人類傾聽

像創(chuàng)傷后的復(fù)原

劫灰中的余燼。告訴人們

春天從沒在大地撤退過

雖然被一次又一次打敗

這是人類的良知

人類的尊嚴(yán)

依然憂傷

這是我此刻的心情

這里在上演子夜

你們已走出黎明

1995年春

西塞娜十四行（選一首）

“今夜，請和我一起守護(hù)這盞燈

今夜，請和我一起守護(hù)這盞燈

讓我們用生命的油膏供養(yǎng)它

只要這盞燈還亮著

世界就不會永遠(yuǎn)由黑夜看管

請緊緊依靠在我胸口

那樣，寒冷就無法走近

我們就能更真實地感知

黑暗中自有珍貴的生命

他們都是我們的姐妹兄弟

從最大的行星到最小的花朵

大家以光芒和芬芳相愛

縱然有的輝煌有的微弱

黎明到來時我可能已沉沉睡去

西塞娜，請你別忘了把我喚起！

199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