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子勉
柳永,字耆卿,原名三變,字景莊,行第七,人稱柳七,福建崇安人。生活于北宋前期,仁宗朝進(jìn)士,官至屯田員外郎。為宋代著名詞人,詞集名《樂章集》。
關(guān)于其生卒年及其登科仕履等情況,宋人的記載較為駁雜,說法多含混不清,甚至互相抵牾。今人考論的文章也不少見,關(guān)于柳永的生年,今人就有太祖開寶四年(971)、太宗太平興國五年(980)前后、太宗雍熙元年(984)前后、雍熙二年(985)或四年(987)、太宗至道元年(995)等說法,前后相差少則數(shù)年,多則二十余年。
據(jù)蔣一葵《堯山堂外記》卷四十五載云:“周月仙,余杭名妓也,柳耆卿年甫二十五歲,來宰茲郡。造玩江樓于水滸,每召月仙至樓歌唱,調(diào)之,不從?!?/p>
此又見載于酈琥《彤管遺編?別集》卷二十、《山堂肆考?角集》卷十五、馮夢龍《情史》卷十八,文字或略有岀入,其中所載柳永品行是非故且不論,然其云柳永宰余杭時二十五歲,應(yīng)是確認(rèn)柳永生年的一條重要線索。檢《嘉慶余杭縣志》卷二十一“名宦傳”云:“柳永,字耆卿,仁宗景祐間余杭令。長于詞賦,為人風(fēng)雅不羈。而撫民清靜,安于無事,百姓愛之。建玩江樓于溪南,公余嘯詠,有潘懷縣風(fēng)。舊縣志”又據(jù)卷十九“職官志”知仁宗景祐元年,柳永為余杭令。又卷十七“古跡”載:“玩江樓,在通濟(jì)橋南面,瞰苕溪,宋令柳耆卿建。萬歷縣志。在橋南豐樂坊,宋令柳永建,旋廢,后建苕溪館于上,今亦廢。續(xù)縣志”知嘉慶志所據(jù)為明萬歷舊志,“名宦傳”云其景祐元年知余杭,如此,柳永的生年是真宗大中祥符三年(1010),較蘇軾長二十六歲。又據(jù)明人的記載,兩人是有交往的。
明刊《新刻注釋草堂詩余評林》卷四于蘇軾《滿庭芳》“香叆雕盤”附詞話一則云:“玉林詞選云:柳耆卿有《晝夜樂》詞云:‘繡者(按一作秀香)家住桃花徑,散神仙才堪并。層波細(xì)剪明眸,膩玉圓搓素頸。愛把歌喉當(dāng)筵逞,遏天邊雨云愁凝,言語是嬌鶯,一聲聲堪聽。洞房飲散簾幃靜,擁香衾歡心逞。金爐麝裊青煙,鳳帳燭揺紅影。無限狂心乘酒興,這歡娛,漸入佳境。猶自怨鄰雞,道秋宵不永。蓋謂贈坡妓也,此辭艷麗以淫,不當(dāng)入選,以東坡嘗用其語,故收錄之?!庇置骺缎落u李太史注釋草堂詩余旁訓(xùn)評林》也有同樣的記載,而明陳仁錫《類選箋釋草堂詩余》卷二載云“蓋為贈坡作也”?;蛑^贈蘇軾之妓(古代妓與姬通,或指侍妾),或云為贈蘇軾之作,即是說柳永與蘇軾是有交往的。按:柳詞見黃升《唐宋諸賢絕妙詞選》卷五,其中評云:“此詞麗以淫,不當(dāng)入選,以東坡嘗引用其語,故錄之。”未言是否為贈蘇軾之妓之詞。據(jù)蔣一葵等人的記載和李廷機(jī)、陳仁錫評批本《草堂詩余》等,知柳永與蘇軾生活在同一時期,柳比蘇略早些。此外,可以從以下幾點,可說明柳永生于真宗大中祥符三年其合理性之所在,以及與蘇軾交往的可能性。
其一,明何喬遠(yuǎn)《閩書》卷九十七“英舊志?建寧府?崇安縣?宋科第”載:“柳宏,字巨卿。父崇,見韋布。宏,咸平初進(jìn)士。宏兄宜官濟(jì)州,奉父就養(yǎng),父歿于濟(jì),宏適按獄密州,聞訃,跣雪奔喪。有詔起,服闕,三上章乞終制,不報。后因官江東,過廬山,樂之,卒居焉。官終光祿卿、河南開國伯,贈司徒。子真齡,比部員外郎;真公,太子中舍;真尚(筆者按:原脫“真”字,據(jù)《康熙崇安縣志》卷七“人材志上?甲科”補(bǔ)),國子博士。兄子永?!睋?jù)王禹偁《小畜集》卷三十《建溪處士贈大理評事柳府君墓碣銘》知柳崇有六男子:宜、宣、寘、宏、宷、察,并云跣雪奔喪者為柳宜,非柳宏。明凌迪知《萬姓統(tǒng)譜》卷八十七云柳崇有子七,即宷與察之間另有密。宜為長子,柳永為柳宜子,柳宏為柳永叔父,真齡、真公、真尚為其堂兄弟,而柳真齡兄弟卻與蘇軾、黃庭堅等有交往。黃庭堅《山谷集?別集》卷十六《答陳季常書二》云:“聞安期丈年七十七,耳目聰明,白首一節(jié),欽嘆。柳七從來謹(jǐn)約,知柳四洗腳上船,亦為克家之子,乃老人晚福也?!∽酉嘁咽畾q,頗頑壯,稍知讀書,辱問及,甚惠。高麗紙卷遂為人所取,不可得。深秋涼時,別寫數(shù)紙雜詩去。”安期丈即柳真齡,據(jù)蘇軾《鐵拄杖》詩“敘”云:“柳真齡,字安期,閩人也。家寶一鐵拄杖,如楖栗木,牙節(jié)宛轉(zhuǎn)天成,中空有簧,行輒微響。柳云得之浙中,相傳王審知以遺錢镠,镠以賜一僧。柳偶得之,以遺余,作此詩謝之。”其中柳七、柳四,據(jù)語意,當(dāng)為柳真齡子,時柳真齡七十七歲,確定此文寫作時間,即可知柳真齡的生年。按黃庭堅有子一,名黃相,生于宋神宗元豐七年(1084),至其十歲,為哲宗元祐八年(1093),則《答陳季常書二》作于是年夏,時柳真齡七十七歲,其生年為真宗天禧元年(1017),小柳永七歲左右。又《蘇軾文集》卷五十三《與陳季常十六首》之九云:“柳簿云某奉訝者,不知得之于誰?安有此理?來書雄冠之語,亦無人見。但有《答柳二書》云‘陳季常要寫《脊記》,欲與寫云。文武寀寮,常居祿位,亦如與季常書作戲耳,何名為訝哉?想公必不以介意,不答最妙?!贝宋淖饔谏褡谠S年間謫居黃州時,清王文誥《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總案》卷二十云:“公《與陳季常書》中有柳簿,亦稱柳二,元祐中見公于京師,合考河?xùn)|拄杖,真齡信其人也?!比绱耍纨g排行第二,若是依同宗父輩兄弟們的排行,則應(yīng)比柳永年歲大,果如此,柳永之生年更不會早于真宗天禧元年,出現(xiàn)這種情況較為合理的解釋是兩人的行第不是據(jù)同一起點排列,參見下文。若依前引諸人推測的柳永的生年,其比柳真齡年歲大至少是十七歲,至多是四十余歲,問題是已知在柳宜諸子中,柳永至多為第四子或更在其后(詳下文),也就是說若依諸人推算,至少柳宜的前三子,甚至包括柳永都有可能比其叔父柳宏大,甚至大得多,其間存在的不合理性是很明顯的。就蘇軾及門弟子們等與柳永堂兄弟們有交往這一點來看(除前文提到的柳真齡外,蘇轍《欒城集》卷十二有詩《以蜜酒送柳真公》、《次韻柳真公閑居春日》等),應(yīng)該說柳永是與蘇軾等人生活在同一時期而稍前,且較蘇軾諸人年長些。
其二,據(jù)《太宗皇帝實錄》卷七十八載:至道二年(996)八月“癸亥,殿中丞柳宜上言,第三男蒙叟愿于揚(yáng)州崇道觀度為道士,許之”。已知柳永至少有兩兄,即柳三接與柳三復(fù),據(jù)宋彭百川《太平治跡統(tǒng)類》卷二十七、宋祁《景文集》卷三十一、胡宿《文恭集》卷十五和《嘉靖建寧志》卷十五等知柳三接和柳永同年登進(jìn)士第,曾為大理寺丞、太常博士,官至都官員外郎;又據(jù)《福建通志》卷三十三等載,知柳三復(fù)為真宗天禧三年(1019)進(jìn)士,官至比部員外郎。柳宜究竟有幾子,無從考知,但蒙叟不可能是三接或三復(fù),也不可能是柳永,蒙叟或為乳名,其被度為道士的原因不得而知,舊時由家人將孩子送往道觀或寺廟度為道士或僧人,一般是在十歲左右,甚至更小,蒙叟也應(yīng)如此,而柳永只能比蒙叟小。柳永究竟是柳宜的第幾子,鄙意以為據(jù)其行第,可能是第七子,理由是:前文云柳永有堂弟柳真齡行第二,即歲數(shù)較柳永小,行第數(shù)卻比柳永大,而柳永至少還有兩個哥哥,則知兩人行第是據(jù)不同起點排列的,稱柳永為第七或是據(jù)同父兄弟間依年齡大小排列而然,這在宋人行第的稱呼中并不罕見(參見拙著《宋人行第考錄》之王安國、韓絳、蘇軾等條說明),這樣,柳永生于真宗大中祥符三年是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其三,據(jù)宋張舜民《畫漫錄》載:“柳三變既以調(diào)忤仁廟,吏部不放改官,三變不能堪,詣?wù)?,晏公曰:‘賢俊作曲子么?三變曰:‘只如相公亦作曲子。公曰:‘殊雖作曲子,不曾道“綠線慵拈伴伊坐”。柳遂退?!奔确Q“賢俊”,是年長者稱晚輩的口吻,晏殊生于太宗淳化二年(991),前文引諸人推算柳永生年除一說云柳小晏四歲外,余均是柳長于晏。據(jù)《宋史?仁宗本紀(jì)》載:天圣三年(1025)十月辛酉晏殊為樞密副使,五年正月己未罷??刀ㄔ辏?040)三月戊寅晏殊知樞密院事,九月戊辰為樞密使。慶歷二年(1042)七月戊午晏殊加平章事,三月戊子為集賢殿大學(xué)士并兼樞密使,四年九月庚午晏殊罷?;蛟屏朗侨首诰暗v元年(1034)中進(jìn)士,則其見晏殊當(dāng)在康定元年九月至慶歷四年九月五年間,柳時年三十歲左右,晏長柳二十歲的樣子,稱之“賢俊”,也合情理。
其四,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后集》卷三十三于《復(fù)齋漫錄》引晁補(bǔ)之話云:“張子野與柳耆卿齊名,而時以子野不及耆卿,然子野韻高,是耆卿所乏處?!彼巫D碌取缎戮幑沤袷挛念惥?續(xù)集》卷二十四“歌舞┎?歌曲?詞話”稱“元祐間,晁無咎作《樂章評》”,知晁氏所云是在神宗時。其云柳永與張先齊名,也就肯定了柳、張二人是生活在同一個時代的人。張先長蘇軾四十余歲,與蘇軾交往密切,以前文考論柳永長蘇軾二十余歲,以及蘇軾兄弟及其門弟子與柳永堂兄弟有交往來看,他們與柳永處在同一時期、且有交往,就不應(yīng)有問題,只是關(guān)系親疏的問題。另外從詞調(diào)發(fā)展史的角度來看,晏殊及同時代的歐陽修等創(chuàng)作詞時,是以短調(diào)小令為主,而長調(diào)慢詞的盛行是在晏、歐諸人之后出現(xiàn)的,柳永是大量創(chuàng)作長調(diào)慢詞的人,張先也是擅長寫慢詞的人,從這點來看,柳若比晏年長,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也是令人費(fèi)解的。
應(yīng)該說,明人的說法也不是空穴來風(fēng)。據(jù)蘇軾本人和宋人的記載,蘇氏談及柳永的話有幾處,如《蘇軾文集》卷五十三《與鮮于子駿三首》云:“近卻頗作小詞,雖無柳七郎風(fēng)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數(shù)日前,獵于郊外,所獲頗多。作得一闋,令東州壯士抵掌頓足而歌之,吹笛擊鼓以為節(jié),頗壯觀也?!庇钟嵛谋洞祫m(xù)錄》:“東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謳,因問:‘我詞比柳詞何如?對曰:‘柳郎中詞,只好十七八女孩兒執(zhí)紅牙拍板,唱“楊柳外,曉風(fēng)殘月”;學(xué)士詞,須關(guān)西大漢執(zhí)鐵板,唱“大江東去”。公為之絕倒?!庇贮S升《唐宋諸賢絕妙詞選》卷二蘇軾《永遇樂》“明月如霜”附錄云:“秦少游自會稽入京見東坡,坡云:‘久別,當(dāng)作文甚勝,都下盛唱公“山抹微云”之詞。秦遜謝,坡遽云:‘不意別后,公卻學(xué)柳七作詞。秦答曰:‘某雖無識,亦不至是,先生之言,無乃過乎?坡云:‘“銷魂,當(dāng)此際”,非柳詞句法乎?秦慚服,然已流傳,不復(fù)可改矣?!币陨先齽t,就蘇軾的口吻來看,說他與柳處在同一個時期,也沒有什么不妥之處。
至于柳永的卒年,唐圭璋先生《柳永事跡新證》一文是據(jù)明刊本《萬歷鎮(zhèn)江府志》所載推測岀的。據(jù)南京圖書館藏抄本《萬歷鎮(zhèn)江府志》卷三十二“陵墓”載云:“屯田郎柳永墓,在土山下。永字耆卿,始名三變,好為淫冶之曲,仁宗臨軒放榜,特絀之。后易名永,登第。永康葛勝仲《丹陽集》‘陳朝請墓志云:‘王安禮守潤,數(shù)葬之藁殯久無歸者,朝請巿高燥地,親為處葬具,三變始就窀穸。近歲水軍統(tǒng)制羊滋命軍兵鑿?fù)?,得《柳墓志銘》,并一玉箆,及搜訪摩本銘,乃其始所作篆額曰《宋故郎中柳公墓志銘》,文皆磨滅,止百余字可讀,云:‘叔父諱永,博學(xué)善屬文,尤精于音律,為泗州判官。改著作郎,即至闕下。召見,仁廟寵進(jìn),于是廷授西京靈臺令,為太常博士。又云‘歸殯不復(fù)有日矣,叔父之卒迨二十余年云云?!蔽淖峙c唐文引錄略有出入(主要不同處有:“永康葛勝仲”,唐文作“文康葛勝仲”,按葛勝仲卒謚文康。又“乃其始所作篆額曰”,唐文作“乃其侄所作,篆額曰”。又“召見,仁廟寵進(jìn),于是廷授西京靈臺令”,唐文作“召見仁廟,寵進(jìn)于庭,授西京靈臺令”)。又宋葉夢得《避暑錄話》卷下云:“永終屯田員外郎,死旅,殯潤州僧寺。王和甫為守時,求其后不得,乃為出錢葬之。”按王安禮,字和甫,安石弟。據(jù)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二百七十一載:神宗煕寧八年十二月己丑“秘書丞直賢院同提舉三司勾院磨勘司王安禮知潤州”,又談鑰《嘉泰吳興志》卷十四“郡守題名?宋”載:“王安禮,太常博士、直集賢院,元豐元年十月到任,十一月抽赴闕。”知煕寧八年(1075)十二月至元豐元年(1078)十月王安禮在潤州任,柳永等被葬即在此三年間,唐文據(jù)此與《墓志銘》推知柳永卒于仁宗皇祐五年(1053),吳熊和先生《柳永與孫沔的交游及柳永卒年新證》則認(rèn)為應(yīng)卒于仁宗至和元年(1054)之后的一二年間,但這卻與宋人的說法又有沖突。
據(jù)宋人所云,柳永是于仁宗朝后去世的。宋王象之《輿地紀(jì)勝》卷一二九“建寧府?人物?柳耆卿”載云:“范蜀公嘆曰:‘仁宗四十年太平,鎮(zhèn)在翰苑十余載,不能出一語歌詠,乃于耆卿詞見之?!贝擞忠娝巫D隆斗捷泟儆[》卷十一“建寧府?人物”,其中作“四十二年”。宋謝維新編《古今合璧事類備要?后集》卷四十二“史館門?史館史官?事類”載略異,其云:“范蜀公鎮(zhèn),字景仁,少與柳耆卿同年,愛其才美。聞作樂,嘗嗟曰:‘繆用其心。謝事之后,親舊聞盛唱柳詞,后復(fù)嘆曰:‘仁廟四十二年太平,吾身為史官二十年,不能贊述,而耆卿能盡形容之?!币辉圃诤苍肥噍d,一云為史官二十年,據(jù)《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一九四載知仁宗嘉祐六年(1061)八月范鎮(zhèn)已為翰林學(xué)士,又卷二百七載知英宗治平三年(1066)正月范鎮(zhèn)為翰林侍讀學(xué)士、集賢殿修撰、知陳州。則所云在翰苑十余年,當(dāng)始于至和、嘉祐間。考《宋史?仁宗本紀(jì)》所載:乾興元年(1022)二月真宗崩,仁宗即位,時十三歲,自天圣元年(1023)至嘉祐八年(1063)三月崩,在位四十一年。黃裳《演山集》卷三十五《書樂章集后》云:“予觀柳氏《樂章》,喜其能道熹祐中太平氣象,如觀杜甫詩,典雅文華,無所不有。是時予方為兒,猶想見其風(fēng)俗,歡聲和氣洋溢道路之間,動植咸若。令人歌柳詞,聞其聲,聽其詞,如丁斯時,使人慨然有感。嗚呼!太平氣象,柳能一寫于樂章,所謂詞人盛世之黼藻,豈可廢耶?”按:黃裳生于仁宗慶歷四年(1044),為神宗元豐五年狀元,于柳永雖為晚輩,猶及相處于同一時期,文中“熹祐”當(dāng)為“嘉祐”之誤,嘉祐是在皇祐、至和年之后的。據(jù)黃裳、范鎮(zhèn)等人所云,柳永至少仁宗朝是還在的,亦即其卒年是在仁宗朝后,問題可能岀在《墓志銘》殘文上。
據(jù)《萬歷鎮(zhèn)江府志》所錄有關(guān)《墓志銘》的一段文字,不論是唐文所引,還是筆者所見抄本,言辭均較為含混。據(jù)抄本,大意是:水軍統(tǒng)制羊滋部下鑿?fù)恋谩赌怪俱憽繁囊涯?,羊滋搜訪得摩本,其文也殘缺,但仍可知是柳永墓碑,始篆額曰《宋故郎中柳公墓志銘》。碑文乃其侄所撰,或云為柳淇。羊滋乃孝宗乾道時人,羊滋得碑距其侄撰文已是百年左右的事,碑文是否為柳淇所撰姑且不論,考碑文稱“仁廟寵進(jìn)”,似與宋人所云不符,或為溢美之詞。疑所云“迨二十余年”有誤,蓋因碑文漫漶所致。考神宗煕寧、元豐年間至哲宗元祐中活躍于文壇的蘇軾兄弟及其門弟子們與柳永的堂兄弟有往來,也常提及柳永。因此,筆者以為柳永當(dāng)卒于英宗治平至神宗熙寧年間,享年六十歲左右。
從明人的記載,證以宋人的說法,知柳永與蘇軾生活在同一個時代,柳較蘇年長。明人記載柳永的事,有一些是不見于今存的宋人著作中的,如東洋文庫藏《新刊大字明心寶鑒》卷上“訓(xùn)子篇第十”錄“柳屯田勸學(xué)”云:“父母養(yǎng)其子而不教,是不愛其子也。雖教而不嚴(yán),是亦不愛其子也。父母教而不學(xué),是子不愛其身也;雖學(xué)而不勤,是亦不愛其身也。雖學(xué),養(yǎng)子必教,教則必嚴(yán),嚴(yán)則必勤,勤則必成。學(xué)則庶人之子為公卿,不學(xué)則公卿之子為庶人?!彼稳擞涊d中人們得到柳氏的負(fù)面印象比較深刻,而此相反,前引《嘉慶余杭縣志》錄明萬歷舊志云柳氏知余杭時:“撫民清靜,安于無事,百姓愛之。”或是柳永為官時勸學(xué)所作,又可見柳氏的另一面。
(作者單位:江蘇教育學(xué)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