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珊珊
喜歡喝茶,那是我在蒸汽火車頭上養(yǎng)成的習(xí)慣。由于要揮舞雙臂往爐膛里添煤,熊熊烈火烘烤胸膛,汗水濕透了衣衫,喝下的茶水都是大口大口的,可以說多出于生理需要,解渴而已。后來進了機關(guān),喝茶的習(xí)性也一直伴隨,絲毫未改。坐辦公室的時間長了,方才覺得,喝茶其實也是一種極致的享受,那份平和的滋味,散發(fā)著繁華浮躁中的優(yōu)美和淡泊。
就我個人體會,多喝茶有明顯的療效,明目清心,滋潤皮膚,又顯年輕,更有精神。尤其是,隨著茶葉的緩升慢降,生命的舟子也開始徐行,在“和、敬、清、寂”的茶韻中,任思緒放飛在高山流水間,煩惱和沮喪都隨風(fēng)而去,心靈蕩滌得猶如雨后的晴空。每次品茗,我最喜愛大理茶,常飲具有解渴提神、幫助消化、降低血壓、保健美容之功效。我會一邊欣賞杯中裊娜著的茶葉,一邊飛動思緒,回溯三十幾年前在火車頭上云南師傅沖飲“大理茶”的情景……
那時,我們機務(wù)段專門在滬寧線上跑上海到常州的貨物列車。蒸汽機車從上海到常州,單線運行,時刻表上,途經(jīng)大大小小幾十個車站,客車要開四、五個小時,貨車則要開七、八個小時,晚點經(jīng)常發(fā)生。加上上下班檢車、保養(yǎng)作業(yè),一般工作時間都要在十幾個小時以上。有一次傍晚,臨出乘時,遇到有個機班副司機請假,于是我作為備用人員而替班登上火車頭,剛走進司機室,還沒看見司機和司爐,就被一陣陣的馥郁清香所歡迎,滋味強烈,循香望去,原來是從司機座位前面的茶杯里飄過來的。那滿滿一大杯子的茶葉,色澤烏潤清亮,沖出來的味道更是滋味醇厚,香氣馥郁,沁人肺腑,回味長久。仔細一想,今天一定是與云南師傅搭班了。
云南師傅是個老司機,他的特點就是跑夜車喜歡泡濃茶,提精神。再說,他晚上不打瞌睡,也從沒發(fā)生過行車事故的名氣在全段還是響當當?shù)?。果然,凌晨二、三點鐘,當列車駛過無錫南門,司爐與我輪換工作時,我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了,而云南師傅卻香茗在口,精神抖擻,同時把頭伸出了望窗,前后觀望,大聲呼喚應(yīng)答,真是讓人佩服。
自此次替班之后,休閑時我們經(jīng)常在常州乘務(wù)員公寓聊天,每次進云南師傅的房間他總是起身,去取他的大理茶餅密罐。沖上沸水,讓茶葉在玻璃杯里輕歌曼舞;然后,幾個人,幾個小時,與茶、與滿屋的陽光空氣安靜對坐,言談舉止處處透出清雅、健康。他自稱不善言談,但只要提到大理遠在漢代就有“葉榆焙茗”之說(“葉榆”即是大理,“焙茗”就是烤茶);提到“南方絲路”和“茶馬古道”;提到大理蒼山如屏,洱海如鏡,蝴蝶泉幽;提到“風(fēng)、花、雪、月”四大奇景(下關(guān)風(fēng)、上關(guān)花、蒼山雪、洱海月);提到大理人杰地靈,歷史悠久的茶藝與茶文化,以及“山山有茶園,處處有人家”的家鄉(xiāng)茶時就興致高昂,滔滔不絕。直到公寓里的叫班員小丁又來叫我出乘了,我才走出云南師傅的房間。
清楚地記得,當時機務(wù)段有不少火車司機都知道云南師傅帶來的“大理茶”是好茶,不僅是清湯碧透、香氣宜人、味道誘人,對跑夜車,提精神很起作用;而且,這“云茶”喝到后面,味道淡了香味卻更加溫潤自然,深得大家喜愛。于是,云南師傅每年回家探親,都要帶回許多家鄉(xiāng)的大理茶來。由于路程遙遠,加上捎帶和贈送的同事比較多,為方便捎帶,他盡量少帶散茶,而是多帶經(jīng)蒸壓制成的大理沱茶。
如今,每當我嘴里含上一口“優(yōu)質(zhì)、安全、高山、生態(tài)”的大理茶,茶湯的氣韻,頓時會讓我眼前幻化出蒼山、無量山、哀牢山等山頂上的藍天白云,同時隨著芬芳的茶香與茶氣,也讓我回想起當年駕駛火車頭的云南師傅來……
責(zé)任編輯:彭瓊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