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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小狗很愛你

2012-04-29 00:44范玉泉
黃河 2012年6期
關(guān)鍵詞:阿里小狗戰(zhàn)士

范玉泉

我從沒見過這么糟糕的雨,細細的,碎碎的,從來就沒停過,沒有高潮甚至沒有結(jié)尾,沒由來地落在你頭上,撲在你臉上,讓你逐漸忍無可忍,最后終于從胸腔里崩出兩個字:“鳥雨!”

說完這兩個字,心里舒服了一些,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把背包帶緊了緊,又上路了。

從警校畢業(yè)到支隊報到已經(jīng)5天了,5天的雨把所有來報到的學員惹得火冒三丈,估計我是最后一個罵“鳥雨”的人。

之所以這次排到最后,純粹因為我分手的女朋友,是她的“現(xiàn)實”讓我感到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可以相信的人,臨畢業(yè)我寫了申請,請求到最艱苦的單位磨練。我就被分到了馬安山邊防支隊,這里山高路遠,人口稀少,正合我意:盡量不和人打交道。因此面對這么惱人的雨,我在一群學員里表現(xiàn)出不同一般的忍耐性。

當然,最后,我還是罵了,因為我還得在人群中生活,哪怕是極少的人群。

聽到這兩個字的除了我自己,還有兩片邊防派出所的副所長李紹興。李紹興很少說話,幫我提著我的心肝寶貝——筆記本電腦,走在前面,不時回過頭來拉拉我。本來一開始他是幫我背背包的,但走在山路上我左一跤右一跤地摔,他說:“你要是想讓你的電腦完完整整的,就把它交給我?!崩罱B興走路也跌跌撞撞的,但他總能在要摔倒的時候及時保持平衡。我背著背包還是一跤接一跤地摔,不過不用他舍命保護了,摔就摔吧,不摔我摔誰?

“這鳥雨!”看著摔破的膝蓋滲出血來,我一邊心疼自己,一邊發(fā)狠地罵道。

我們倆的目的是兩片鎮(zhèn)。兩片鎮(zhèn)上有一個邊防派出所,一個邊防工作站,而我是要到兩片工作站報到的。當然,這是我主動要求的結(jié)果,因為那里最偏僻,極少的當?shù)鼐用襁€是少數(shù)民族。支隊領(lǐng)導滿心喜歡,在會上專門表揚了我,還要求學員們向我學習。對于表揚,我可是沒想到的,學員們都沖我望了過來,目光里充滿虛假的敬意,他們那時心里想的肯定只有兩個字:蠢豬。我對他們的目光無動于衷,對他們一致的想法倒是有點幸災樂禍。既然他們的想法是一致的,說明他們是多么一致的平庸和俗不可耐。因此在會議室,我雖然沒有滿面春風,但還是有一點小小的得意。

一開始,我真不想和李紹興交談,哪怕兩個人走路是多么沒趣。交談多了,也許就會對他產(chǎn)生好感,現(xiàn)在我不想對哪個人有好感,我只想靜靜地休息一下,靜靜地想一想。其實李紹興也不愿交談,后來我才知道他不愿浪費一小點的體力和熱量。我們倆早上出發(fā),走了五個多小時,居然沒有休息一小會兒。見我落得遠了,李紹興就把腳步放慢等我趕上來,他從未停下來等過我。終于,我耐不住了,沖他喊:“李副所長,我們能不能歇一歇?”李紹興沒理會我,繼續(xù)趕他的路。我感到了一種不被重視的侮辱,發(fā)狠地說:“我反正要休息一下,你先走吧?!闭f完,我找一塊干凈的石頭賴了下來。李紹興不得不轉(zhuǎn)過身來,他說:“只要休息一次,就會不斷想休息,我們倆在天黑之前趕不到兩片,就會凍死在山上?!币宦牭剿?,我的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害怕,雖然我現(xiàn)在心灰意冷,但還不想死,還想好好地活著,至少要活得比拋棄我的人好,用活著證明她的選擇是錯誤的。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起來,悻悻地跟在李紹興后面。

我和李紹興的交談是從“死”開始的,我問:“真的會死嗎?”“必死無疑。別看我們現(xiàn)在走得滿身是汗,晚上山上風大雨也大,溫度太低,而那時我們已沒有多少熱量,寸步難行,只能等死了?!蔽乙宦?,確定李紹興說的不是假話,就又問他:“你走這條路幾回了?”“不知道,記不得多少回了。”他頓了頓又說,“去年十月修通了公路,原以為不必再走小路了,誰知一到雨季,一條路凈是塌方,一塌一大片,看了都讓人心驚。真不知這條路如何才能通。”我望了望山下幾處塌方,可以想見巨大的石頭從山上像猛虎一樣撲下來,山上的大樹被齊生生撞斷。巨石狂奔而下,一路摧殘,裸露的山體,巨大的缺口,一條公路只剩幾截挎在山上,已經(jīng)不能叫路了。

它何時才能再叫“路”呢?

我和李紹興不停地趕著路,磕磕絆絆,李紹興居然說我們的速度有點快,最多太陽落山就可以到兩片了。他說:“小王,有好多學員都是我?guī)麄冞M兩片的,你比他們的耐力好多了。我們倆休息一下,補充點能量,馬上就可到家了?!蔽覀儌z坐了下來,李紹興小心冀冀地把我的電腦平放在他膝蓋上,然后從背包里取出壓縮干糧,遞給我一塊:“來點兒硬實的吧?!庇謴陌锶〕鏊畨兀f給我。我的水早喝完了,渴得很,仰頭猛灌,哪知里面裝的是酒,嗆得我不??人裕劾餃I都涌了出來。我正要發(fā)火,卻看到李紹興沒有一點取笑我的意思,他說:“以后會習慣的,喝了這東西,人也長精神,現(xiàn)在我們出發(fā)吧?!钡拇_,剩下的路我?guī)缀鯖]有怎么難受就走完了,在站里官兵的一片掌聲中,李紹興把電腦交給我:“有空,到所里來喝酒?!?/p>

那晚,連思考的余地都沒有,我就被左一杯右一杯灌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我頭痛欲裂,還在迷迷糊糊的時候,覺得床前好像有什么東西似的,費了好大勁才睜開眼睛,見一個小小的人影跑了出去,從他的背影看,十多歲的樣子,手里好像還抱著什么東西。

一名列兵見我有了動靜,走到我床邊,俯下身子問我:“排長,現(xiàn)在好點了嗎?”說真的,我不知他這個“好點”是什么意思,因為我的大腦里只有昨晚一開始喝酒的情形,還沒有吃一口飯,就被站長和教導員敬了三大杯,后來就什么也記不起來了。很明顯,眼前的列兵肯定看到我“不好點”的樣子了。我問他:“昨晚我是不是很狼狽?”“昨晚你喝了好多酒。站長不讓你喝了,你還一杯接一杯地喝,吐了好幾次,你的衣服我已洗干凈了。排長,你的換洗衣服是不是在背包里,我給你拿來吧?”我下意識地點點頭,心里卻在想我喝了好多酒以后是什么樣子,從不喝白酒的我居然喝了好多酒?

一到宿舍外,天雖然還有點陰,但我的眼睛還是一下子無法適應外面的光亮,所以只能瞇著眼睛。我發(fā)現(xiàn),我們的營房在半山腰上,整個兩片小鎮(zhèn)依山而建,看不出設(shè)計的痕跡,倒也錯落有致。

我不知道要在這個小鎮(zhèn)呆多長時間,而我又能夠呆多長時間呢?

戰(zhàn)士們正在一名士官班長的帶領(lǐng)下搞隊列訓練,班長看見我,吹了哨子讓戰(zhàn)士們休息,跑過來問我:“排長,你吃東西了嗎?”一聽到吃,我的胃就有反應了,我當即伏下身子一陣干嘔,但什么東西也沒吐出來。班長笑道:“排長,你昨晚一口東西也沒吃就開始吐了,吐完了又喝,站長還怕你喝出什么事。現(xiàn)在你肯定也吃不進東西去,我給你到衛(wèi)生室拿點葡萄糖吧。”

我的體質(zhì)還可以,喝完葡萄糖后又吃了點面條,雖然胃里還有動靜,但好過多了,我強忍著沒讓肚子里的東西吐出來。

這時,我發(fā)現(xiàn)營區(qū)里有一個小男孩懷抱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站在籃球架下望著我。我估計他就是到過我床邊的小孩。

我問班長:“這個小男孩是哪里的?”

班長說:“他是站長的兒子?!?/p>

幾天以后,我基本熟悉了站里的情況,開始正式履行我的排長職責。站里的士兵基本歸我管理,只是執(zhí)勤時歸值班檢查員指揮。不參加執(zhí)勤的士兵由我?guī)ьI(lǐng)他們訓練、學習、勞動。站里一共有五個班,四個正規(guī)班,一個后勤班,后勤班不參加執(zhí)勤。由于班長們都很得力,所以我也很輕松,工作沒有多少壓力。

那個列兵叫儲濤,是站里的通信員,機靈能干,站里的官兵們都很喜歡他。這兩天我讓他幫我到鎮(zhèn)郵電局找人給我安一個電話,因為我的電腦要上網(wǎng)。電話線剛一接上,儲濤就跑過來說:“排長,教導員找你?!蔽乙怀鲩T,他也跟了出來,小聲說,“不知道有什么事,教導員好像不高興的樣子?!惫唬乙贿M教導員的宿舍,他就沉下臉說:“王排長,安電話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向支部報告?要知道,支隊規(guī)定,基層單位的干部不能私自安裝電話和使用手機,你是帶兵排長,又住在班里,安一個電話到宿舍太不像話了。”我說我不是要安電話,而是要上網(wǎng),只是接一根電話線。教導員更不高興了:“上網(wǎng)更是大事,你說上就上?今天上午你要把線給我拆了?!?/p>

見我無精打采地出來,儲濤過來問:“排長,怎么了?”

我說:“教導員讓我把電話線拆了?!蔽覈@了一口氣,在想,連網(wǎng)都不能上,我還能呆下去嗎?

儲濤說:“你找站長,我估計他不會讓你拆的?!?/p>

“不可能吧?”

“排長,你試一試?!?/p>

我猶猶豫豫地喊了一聲“報告”,走進站長宿舍。

站長正在他教兒子讀書,小男孩一邊讀書,一邊抱著那只可愛的小狗。

見我進來,小男孩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了我一眼,抱著小狗跑出去了。

我看見站長手上拿著一本小學語文課本。站長很無奈地說:“本來該讓他上學的,可他不合群,死活不肯,只有我和戰(zhàn)士給他當老師了?!碑敃r我心里只想著上網(wǎng)的事,也沒太在意站長的話。當他聽了我要接電話線上網(wǎng)的事后,說:“網(wǎng)是可以上的,這個你放心。不過教導員說的也有理,因為他辦事一直都是按規(guī)定辦的,我去說服他。希望你對他不要有什么看法?!?/p>

在外面,上網(wǎng)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了,而且有一些兵當兵以前早就在網(wǎng)吧玩過了。不過,在兩片鎮(zhèn),在一個小小的邊防工作站能上網(wǎng),能得到站長的支持,著實讓我和戰(zhàn)士們高興了一番。

只要能上網(wǎng),我就能和外邊聯(lián)系,戰(zhàn)士們也一樣。說不定,上網(wǎng)是進行思想政治工作的另一個有效途徑。當然,要健康,還要方法得當。

早晨6點半,我集合部隊出操,發(fā)現(xiàn)站長的兒子站在宿合門口,懷里抱著那只小狗,他正對小狗說著什么話呢,樣子就像一位母親在對自己的孩子呢喃。

我老是覺得哪兒不對勁似的,帶著隊跑出營區(qū),居然忘了喊番號。

儲濤告訴我,站長和老婆去年離婚了,兒子阿蒂就從老家來到這兒。一開始在鎮(zhèn)里的小學上學,但這里的孩子們習慣了用民族語言交談,他無法聽懂他們的話,而且小朋友又經(jīng)常取笑他。阿蒂沒有小朋友,加上心里有創(chuàng)傷,一下子變得連話都少了許多,死活都不肯再上學了。

我從幾個檢查員和副站長的講述中,漸漸把站長的故事連貫了起來:由于站長每年只有一次探親假,在老家一家公司當職員的老婆無法忍受這種牛郎織女的生活,讓他轉(zhuǎn)業(yè)他又舍不得部隊,老婆就跟另外一個人好上了。站長離婚時只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把兒子給他。

聽了站長的故事,我徹徹底底理解了“現(xiàn)實”的含義,女朋友離我而去我也能想通了。她們和我們一樣,都需要生活能給自己一絲安慰和寄托,我們的安慰和寄托是這身軍裝和嘹亮的番號,而她們的安慰和寄托是長相廝守。對與錯是相互的,我們在這種相互中堅持著,我慶幸的是沒有孩子,而站長,他有一個阿蒂。

聽戰(zhàn)士們說,剛到站上,阿蒂還是挺活潑的,喜歡和大家一起玩,上了一段時間的課,阿蒂就逐漸變得沉默寡言了,而且獨來獨往,有時喊他半天,他理也不理,讓站長很是擔心。

有幾次,我見幾個和阿蒂差不多大的小學生,經(jīng)過邊防工作站的大門口,沖站里齊聲喊著我聽不懂的幾句話,然后嬉笑著蹦蹦跳跳地走了。哨兵假裝發(fā)怒喝斥他們,他們好像已習以為常,不以為然的樣子,還沖哨兵做鬼臉。

果然和我的推測差不多,他們喊的都是取笑阿蒂的民族語言。他們當然不知道,這樣已經(jīng)傷害了他們的一個同學。雖然我們小時候也做過類似的事,但我總覺得這不是等同的,盡管都沒有惡意,可后果不一樣。尤其是對阿蒂這樣一個離開母親的孩子。

儲濤一有空就來找我上網(wǎng),然后就跟我說起阿蒂的故事。

阿蒂的成績不錯,只是太小太脆弱了,離開學校后,他看上去越來越孤獨,對誰都是淡淡的。儲濤就給他找了一條小狗養(yǎng),從此,阿蒂所有生活就只是一條小狗了,吃飯要抱著,睡覺要摟著,連上廁所也要帶上。而且,誰也不能碰他的小狗,有的戰(zhàn)士逗一下小狗,阿蒂的臉色一下就變了,馬上抱起小狗回到了站長宿舍。

站長一有空就給阿蒂上課,有的戰(zhàn)士也教阿蒂,但不論誰,都不能動他的小狗,阿蒂一邊聽課,一邊和他的小狗玩。

有一天,這只可憐的小狗還是逃脫了阿蒂的監(jiān)視,跑進食堂的爐灶下,被炭火燒得幾乎一毛不剩,雖然衛(wèi)生員在阿蒂淚水漣漣的注視下進行了全力搶救,但小狗還是可憐地望了阿蒂一眼,極不情愿地去了。

那一天,阿蒂哭得天昏地暗,撕心裂肺,好多戰(zhàn)士都跟著掉了淚。

而自從那以后,阿蒂更像一個孤獨的靈魂,每天都要到戰(zhàn)士們給小狗挖的墳上看一看。戰(zhàn)士們看著他那小小的、單薄的身影,一個個心里涌著酸楚與疼痛。

很快,副站長又從老鄉(xiāng)家里為阿蒂換來一只小狗。

這只小狗稍微大一點兒,不是很聽阿蒂的話,但正因為它不聽話,所以阿蒂每天都有事做了,小男孩與小女孩的不同之處,就在于他與生俱有的征服欲。阿蒂每天喂它時像一個訓犬員一樣,用一點一點的食物換取它的服從,充滿耐心和智慧,若小狗有一次特別聽話了,阿蒂就快樂得咯咯咯笑個不止。

那久違了的笑聲讓站長長舒一口氣,戰(zhàn)士們看著阿蒂帶著小狗滿營區(qū)跑,也為這個孩子感到高興。

儲濤告訴我,我第一晚酒醉吐的時候,阿蒂一手抱著小狗,一手遞給儲濤一塊毛巾。聽到這里,我的心里特別難受,很想為阿蒂做點什么。

我打電話讓幾個戰(zhàn)友用特快專遞給我寄幾袋狗食來。雖然是特快專遞,但比內(nèi)地正常的平信還慢,十幾天過去了,我才陸續(xù)收到了狗食。

阿蒂不好接近,我又不敢輕易拿狗食喂他的狗,如果犯了他的禁忌,以后就更不好接近他了。

費了一番心思,我還是找著機會了。阿蒂雖然現(xiàn)在不愿和戰(zhàn)士們玩了,但給他上課的戰(zhàn)士李曉和他的關(guān)系相處得還是不錯。

我把狗食拿給了李曉,讓他在上完課的時候喂給小狗。

李曉告訴我,小狗把狗食吃得一點兒不剩。阿蒂樂壞了。平常吃慣了炊事班不做任何加工的肉菜,小狗的胃口不是很好。何況,前一只小狗就是在炊事班出的事,阿蒂看得很嚴,實際上這只小狗到炊事班的機會很少,撈不到多少油水,看上去很瘦弱。

李曉臨走時對阿蒂說:“這是那天喝醉酒的那個叔叔給買的?!?/p>

后來在營區(qū),我發(fā)現(xiàn)阿蒂有時會偷偷地望著我。

訓練一結(jié)束,阿蒂在籃球架下逗他的小狗,我拿了一袋狗食慢慢走過去,阿蒂抬頭望著我,目光不像以前看著我兇了。我舉了舉手中的袋子,又指了指小狗,示意他伸出手來,阿蒂完全按照我的意思做了。小狗吃完了阿蒂手里的狗食,用舌頭舔著阿蒂小小的手掌,大概有點癢,阿蒂可愛地笑了起來,然后又看著我。

我把一袋狗食全給了他,然后蹲下來,望著這個小男孩,說:“阿蒂,一次只能喂它一小點兒,喂多了它會吃膩的。你明白嗎?”

阿蒂點點頭。

我又說:“吃完了再來找叔叔。叔叔也喜歡小狗,在家里我還養(yǎng)著一只呢,不過沒有你這一只可愛?!?/p>

很明顯,我撒了謊。不過阿蒂很高興,他愛憐地看著他的小狗舔著他的手,過一會兒,抬起頭問我:“叔叔,你有很多嗎?”

我說:“不多,不過叔叔會讓其他的叔叔給你寄來的。他們也和我一樣,很喜歡你和你的小狗?!?/p>

以后阿蒂見了我,一定沖我笑笑,有時還喊我一聲“叔叔”。

我邁出了接近阿蒂的第一步,但要更近一步讓阿蒂接受我,我知道還需要做大量工作。這種工作比當排長更具挑戰(zhàn)性,了解一個心里有創(chuàng)傷的小男孩的內(nèi)心世界,比掌握一名情緒有波動的戰(zhàn)士的思想狀況困難得多,而要進入他的內(nèi)心世界就更不容易了。

我又打電話給我的戰(zhàn)友,讓他們給我買一些狗玩具。戰(zhàn)友們覺得我一個人呆在深山里很值得同情,對我的要求有求必應,那些寄來的各種各樣活潑可愛的玩具,為我一步一步接近阿蒂鋪平了道路。

我問阿蒂:“你為什么叫這么一個漂亮的名字?”

阿蒂卻反過來問我:“叔叔,你喜不喜歡看足球?”

我說:“喜歡一點兒。”

“阿蒂斯圖塔你喜不喜歡?”

我說:“當然喜歡了,他可是‘戰(zhàn)神?!?/p>

“我爸爸特別喜歡他,所以就叫我‘阿蒂。”

一個星期后,當我和阿蒂在籃球架下踢足球時,儲濤走過來給我們送來兩杯水,對我說了一句:“排長,你真行!”

看著阿蒂小臉通紅,汗津津的,在球場上跑來跑去,我的心里也很高興??墒牵浆F(xiàn)在,他還無法接納別人,他最信任的朋友還是那只小狗。

玩累了,他又帶著他的小狗回宿舍去了。

一旦一個孩子在自己的內(nèi)心筑起一道自我防衛(wèi)的堤壩,一兩次的洪水是無法沖垮的,必須要有水滴石穿的耐心,要細水長流慢慢地浸蝕,那樣再高的堤壩也會垮掉的。我這樣鼓勵自己。

幾經(jīng)周折,我還是打聽到了阿蒂母親的電話,在電話里我告訴了她阿蒂的近況,我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她有她的選擇,她也有她的難處。我告訴她,我很想幫助阿蒂,在這個過程當中我需要她的幫助,我把我的Email地址告訴了她。

在電話中,她哭了,哭得很傷心。在對與錯之間,我做不出任何判斷,如果她和站長不離婚,阿蒂不到這個偏僻的只有少數(shù)民族的邊陲小鎮(zhèn)來,阿蒂肯定還是以前的阿蒂,最多是偶爾想想當兵的父親。但不離婚,對于她,是不是一種傷害呢?

我的郵箱里很快就有了她的郵件。她告訴我阿蒂的一些愛好,比如愛喝可口可樂而不是百事可樂;面條里要加醋而不能加醬油;喜歡穿運動鞋而從來不穿皮鞋;等等,等等。這些東西對我相當有用,我準備了可口可樂和醋,一有機會就找阿蒂。我甚至讓站里的戰(zhàn)士都不能喝百事可樂,早上吃面條放醬油時必須躲到外面,而皮鞋是絕對不可以穿的。站里的干部知道這個情況后,也都自覺地遵守了這幾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

功夫不負有心人,阿蒂終于同意我參觀他的臥室了。小小的臥室很干凈,里面擺滿了我送他的狗玩具。

“叔叔,狗不會背叛主人,對嗎?”阿蒂一雙大眼睛里滿是期待。

我笑著說:“你是怎么知道的?”這等于我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阿蒂對我的回答很滿意:“我在電視里看到的。一個人掉到河里,是他的狗救了他?!?/p>

“所以你就養(yǎng)了狗?”

“對!電視里還說,狗很忠誠?!卑⒌偬ь^望著我,樣子是多么可愛啊。

我問他:“阿蒂,你不愿上學,是嗎?”

可話一出口,我又后悔了,我真擔心這個敏感的話題觸到阿蒂的痛處。

阿蒂沉默了片刻,情緒很穩(wěn)定地說:“等明年,爸爸就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我要到別的地方去上學。”

此時,我不能給他講什么大道理,在他幼小的心靈里還有著美好的憧憬,是那么的難能可貴。我也不能講這里不是個鬼地方。我只能在心里說,誰讓你是一名邊防軍人的兒子呢,現(xiàn)在你所經(jīng)歷的,等你長大回憶起來,肯定會是截然不同的看法。

我說:“阿蒂,到別的地方可能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我相信我們的‘戰(zhàn)神會戰(zhàn)勝的,對不對?”

阿蒂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條瘦弱的狗逐漸長出了膘,阿蒂的眼神逐漸有了風采。我卻惆悵不已,阿蒂一走,我該干點什么呢?因為他,來到兩片的這兩個多月特別充實,可一聽他明年就要走了,我心里頓時覺得空空落落的。

我早已不怪把我甩掉的女友了。我在兩片抬頭望著四面的大山時,說不定她正在和她的新男友手牽著手,在都市寬闊的大街上散步呢。對于年輕人來說,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一想到這里,我的心里就陣陣酸楚,我喊來幾個班長,買了幾瓶酒,喝著喝著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直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到這深山里我完全是為了逃避。和阿蒂相比,我脆弱得更是不堪一擊。

阿蒂還有著憧憬,可我?guī)缀醴艞壛俗约骸?/p>

我要走出兩片!

好多天沒有上網(wǎng)了,阿蒂的母親居然來了好幾封郵件。字里行間都流露出她對阿蒂的思念,她還問我,站長好不好?甚至說,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我沒有想到我會給她造成如此巨大的精神壓力。我告訴她,沒有必要責怪自己,無論怎樣,每個人都有選擇生活的權(quán)利。我還告訴她,一個軍人的兒子,沒有她想象的那么不堪一擊。至于站長好不好,我有意回避了這個問題,我覺得回答不回答都無關(guān)緊要。

到兩片兩個多月了,我猛然想起,除了早晨出操,下午跑五公里外,我還沒有上過兩片的街呢。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小小的阿蒂身上了。

我喊了一班長張明軍,兩個人順著我們早操的路線逛了下去。短短的一條街,倒也繁華,有清早從緬甸趕過來賣菜的,也有從馬安山背進來賣各種東西的。只要公路一堵,兩片的東西就會漲價,現(xiàn)在堵了將近三個月了,一瓶三塊錢的啤酒已經(jīng)賣到了八塊錢。

我對這些都沒興趣,唯一感興趣的是小小的街上居然有那么多的狗,當?shù)氐耐凉?,有開發(fā)木材的老板養(yǎng)的狼狗,一堆一堆的,似乎比街上的人還多。

張明軍說,只要路一通,狗就會很快少下去的。外面人喜歡吃兩片的狗,聽說是大補。我問張明軍吃過沒有,他說吃是吃過了,只是沒感到哪兒補了。

我笑道:“看來哪天我要嘗嘗了?!?/p>

我來到兩片的第93天,公路居然修通了。開通這條路,也許還沒有修這條路難呢,人家修路工人都能把一條接近崩潰的公路修通,我為什么不能順著這條公路走出去呢?

這個消息給了我巨大的信心,最主要的是我放在支隊的一大箱書也給我捎了進來。我決定選兩個選題搞調(diào)查報告,我本來就是學參謀業(yè)務(wù)的,在兩片的事情相對較少,有大量的時間可利用。針對站里官兵的學習情況和邊防檢查存在的問題,我制作了幾份表從網(wǎng)上發(fā)給我的戰(zhàn)友,讓他們發(fā)給他們單位的官兵,然后把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再從網(wǎng)上傳給我?;藘蓚€星期的時間,我完成了調(diào)查報告,站長看了覺得很有分量,就推薦到了支隊。

阿蒂悄悄地走進我的宿舍,看著我在上網(wǎng),就小心問我:“叔叔,你的電腦里是不是什么東西都有?”

我說:“就是沒有你和你的小狗。不過,叔叔現(xiàn)在就可以把你們放進去?!?/p>

我到邊防派出所找李副所長借了他們的數(shù)碼相機,給阿蒂照了一張像。很快,他抱著小狗的形象就顯現(xiàn)在電腦的桌面上。

我說:“不論你走到哪兒,只要叔叔一打開電腦,你就會看到你和你的小狗?!?/p>

我見阿蒂很開心,又說:“你想不想和你媽媽說說話?叔叔的電腦和電話一樣,也可以說話?!?/p>

阿蒂低頭不語。我給她媽媽發(fā)了一個郵件,說阿蒂就在電腦前面。

慶幸得很,她很快就回復了。我對阿蒂說:“你看,你媽媽說很想你?!?/p>

我看到阿蒂的眼里噙滿了淚水,我說:“你想對媽媽說什么?叔叔給你打字。”

“我也很想她。”說完這句話,阿蒂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你恨媽媽嗎?都是媽媽不好?!卑⒌倏赐赀@一行字,一句話也不說。

這個問題對于一個十多歲的兒童來說,太沉重了。

阿蒂抱起小狗,轉(zhuǎn)過身慢慢走了。

“阿蒂,你現(xiàn)在好不好?長高了嗎?”電腦上出現(xiàn)了這行字的時候,阿蒂已經(jīng)走出了宿舍。

我本想說阿蒂已經(jīng)走了,但又怕她傷心,我只能在下一次的時候告訴她,我的電腦今天出了問題。

公路一開通,拉木材的車就多了起來。我們的大門口就是公路,阿蒂現(xiàn)在喜歡帶著他的小狗在營區(qū)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因為小狗每見到一輛車,就興奮起來,沖著車輛“汪汪”直叫,阿蒂對那些粗大的木頭特別感興趣。他頭天告訴我,車上的木頭好大好大,可到了第二天,馬上又說今天的木頭才叫大呢,再到了第三天,他又覺得前兩天的木頭都小了。

阿蒂問我:“樹要長多高才有那么粗的木頭?”

我搖搖頭說:“哪天我們?nèi)タ纯丛鯓???/p>

阿蒂問:“真的?”

我說:“當然是真的了,不過你要聽叔叔的話?!?/p>

阿蒂鄭重地點點頭。

我們在檢查室搭了一輛車進入了林區(qū)。

我也是第一次進原始森林,第一次真正見識什么是參天大樹。阿蒂更是不斷地仰著頭望著高聳入云的樹木,不斷地問我:“叔叔,你說這棵有多高?這棵和那棵哪一棵高?”我說:“我也不知道它們高到哪個地方,只有天上的云才看得到。”他又問:“云有多高?”我只好糊弄他:“反正比這兒的樹都高?!?/p>

那只小狗也很好奇,蹦來跳去的,有時叫一兩聲,阿蒂就問我:“它是不是發(fā)現(xiàn)老虎了?”

我說:“他只是想喊幾聲。我也想喊?!闭f著,我噢噢噢地喊了起來,阿蒂也學著我叫了起來,驚得樹上的鳥撲棱棱飛向高空。阿蒂更興奮了,不停地喊著叫著,不斷有鳥飛出來。

喊累了,我和阿蒂躺在巨大的木頭上。我問阿蒂:“喊一喊是不是舒服許多?”“好舒服??!”阿蒂頭枕著胳膊,望著天空,輕輕地說。我說:“阿蒂,以后要是不高興了,就大聲喊一喊,不要悶在心里。喊一喊就沒事了?!卑⒌偎贫嵌攸c點頭。

回來以后,阿蒂就不在營區(qū)門口看木頭了。

這個時候,冬天不知不覺地來了。冬天一來,兩片的雨就少多了,我們一邊抓緊復訓,一邊準備老兵退伍工作。

張明軍確定今年退伍,他上個月轉(zhuǎn)為正式黨員,所以一點思想壓力也沒有。有時見我一個人上網(wǎng),他就提著酒來了。酒一喝高,話就多了。

他說:“排長,我最佩服你了??晌蚁氩煌ǎ犝f你是主動申請來兩片的?”

我酒也多了。我說:“來就來了,當時完全是和一個女人賭氣,并不是我有多么崇高。我來兩片是為了避開人多的地方。不過來了以后大不一樣了,不來這兒誰陪你喝酒?。俊蔽覀儌z哈哈大笑起來。

“雖然還不到四個月,但我很充實。你看,連上街的時間都沒有。你們這一走,就只剩我們這么幾十個人了,真叫人傷感。當初我害怕人多,現(xiàn)在我又擔心人少,以后打一場籃球也要湊人數(shù)了?!蔽业脑掃€沒說完,張明軍的杯子又碰了過來。

喝吧,喝吧!這些戰(zhàn)士被封在山里,思想單純得很,退伍時很平靜,就像執(zhí)勤完了要干訓練一樣,一個個早已做好了準備。正常得有點不正常了,但幾位站領(lǐng)導都說很正常。

再干一杯吧,為了這些即將離隊的戰(zhàn)友,不知不覺我又醉了。

第二天我沒出早操,站長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床前,愣是嚇了我一跳,我以為他要批評我。但他卻一臉喜色,見我掙扎著要起來,就說:“你躺著吧。我過來,只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調(diào)查報告登在總隊的《政工簡報》上了,總隊首長還批示:既有深度,又廣泛地進行了調(diào)查,提出了很好的建議,值得探討和學習。支隊江副政委昨天打電話給我,問你愿不愿意到支隊工作,讓我來征求一下你的意見?!?/p>

我一骨碌爬起來:“真的?”

站長說:“如果你愿意,我就向江副政委報告了?!?/p>

我低著頭考慮了幾分鐘,問道:“你什么時候走?”

站長說:“我走不走你別管,現(xiàn)在是你愿不愿意?!?/p>

我說:“站長,說句實話。我已沖動過一次了,但我覺得沖動得對,不是原因?qū)?,而是結(jié)果對。那我就再沖動一次吧,我走也要在你后面走?!?/p>

站長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我正穿衣服的時候,儲濤急急火火地沖了進來:“排長,不好了,阿蒂的小狗被車壓死了!”

我連鞋都顧不得穿了,只趿拉了一雙拖鞋,就跟著儲濤跑出營區(qū)。

小狗被車壓得已不成形,阿蒂在旁邊哭成了一團,站長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我讓張明軍趕快找個地方把小狗埋了。駕駛員還在那里爭辯什么,我的火氣一下子躥上來,沖上去就是兩個耳光。圍觀的人都看著我,我說:“你知不知道,這是孩子的狗?如果是我的,死就死了。孩子把它當作他的保護神,睡覺都跟它在一起,你還叫什么叫?”

阿蒂一整天不吃也不喝,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我知道他有多傷心,我的心也像刀割一樣。我輕輕地敲了敲門,里面一點動靜也沒有。我說:“阿蒂,叔叔也和你一樣難過。你是一個懂事的孩子,阿蒂,我們?yōu)槭裁床淮蠼袔茁暷??像在森林里那樣。?/p>

里面還是沒有反應。我又說:“阿蒂,你把叔叔關(guān)在門外,我見不到你就像你見不到你的小狗一樣,你為什么不給叔叔開門呢?”

我聽到里面有了小小的抽泣聲。

我說:“阿蒂,叔叔和你一起喊幾聲吧!”

里面的抽泣聲更大了,我的眼里也滿是淚水。

門輕輕地開了,阿蒂一下子撲到我懷里痛哭起來。

我輕輕地拍著他:“阿蒂,聽叔叔的話,我們一起喊幾聲吧?!?/p>

我扯開喉嚨大叫:“噢——噢——”

阿蒂一邊哭一邊跟著我叫:“噢噢——噢噢——”

聽到叫聲,幾個戰(zhàn)士沖了進來,我沖他們喊:“叫啊,快叫!”

我們一起大叫:“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叫完以后,阿蒂不哭了,我說:“叔叔再給你找只小狗?!?/p>

當天晚上,站上幾乎所有的人都出動了,一下找來四只小狗。我問阿蒂:“喜歡哪一只?”

他指了指一只稍大一點兒的,模樣很是可愛。

這只狗是張明軍花了三十元從當?shù)乩相l(xiāng)家里買來的,張明軍說:“它叫啊哩。”

我說:“阿蒂,你是戰(zhàn)神阿蒂,它是拳王阿里?!?/p>

阿里不認生,嗅了嗅阿蒂的運動鞋,舔著阿蒂手里的狗食,阿蒂的臉上終于又露出了笑容。

畢竟是個小孩子,記一件事一輩子也忘不了,但要忘一件事也很容易。何況阿里又是那么可愛,它會蹲在地上伸出爪子和人“握手”,還會把阿蒂扔出去的東西撿回來,讓它臥倒就臥倒,讓它叫它馬上就會“汪汪汪”地叫幾聲。阿蒂帶著它經(jīng)常給我們做表演,那些即將退伍的老戰(zhàn)士,這個和阿蒂合一張影,那個和阿里拍個照,把阿蒂忙得不亦樂乎。

司機把我打人的事告到了支隊,支隊讓站里處理。

站長讓我在軍人大會上做檢查,教導員和副站長不同意,就開了一次支委會。張明軍作為戰(zhàn)士代表也列席了會議。會上站長還是堅持他的意見。張明軍就發(fā)了言:“作為一名黨員,我不同意站長的意見;作為一名戰(zhàn)士代表,我更不能同意。排長是打了人,打人不對,但也不至于在軍人大會上做檢查?!苯虒T說:“我和張明軍同志的意見基本一致,王排長一時沖動打了駕駛員,決非他本意。王排長平時對自己要求很嚴格,對戰(zhàn)士要求很嚴格,很受站里官兵好評,他來站里還沒有多長時間,只能說他處理警民關(guān)系的方法不夠得當。我個人的意見是寫一個檢查給支部就行了?!备闭鹃L說:“我同意教導員的意見,但是我還要說一句,這叫惡人先告狀,支隊完全不了解情況嘛?!?/p>

最后,我寫了一份檢查。

站長后來對我說:“支隊正在考察你,我們的支委會很有說服力。”

十一

退伍的日子一天天臨近,張明軍對我說:“排長,我還沒實現(xiàn)我的諾言呢。我找一家飯館,請你吃狗肉,補一下,順便好好喝一頓。”

我說:“行,不過是我請你?!?/p>

張明軍說:“都一樣,只要能喝個痛快。”

張明軍一走,我就帶著阿蒂上街給退伍老兵買紀念品,阿里活蹦亂跳地跟在后面。

從一家商店剛出來,我和阿蒂就看見阿里被幾只狗撲倒,然后是瘋狂的嘶咬,阿里凄慘的叫聲使阿蒂的臉一下子像充血了一樣,他毫不畏懼地沖進狗群,從幾只狗的血口下抱起阿里,瞪著氣勢洶洶的狗們。那些狗被他嚇了一跳,抬起頭齜牙咧嘴,汪汪地沖阿蒂叫著,要撲上去的樣子。我在旁邊嚇得眼都直了,想不出個辦法來??砂⒌僖稽c都不懼,他緊咬著嘴唇,兩只圓圓的眼睛瞪到了最大限度,我真擔心哪一只狗撲上去,其余的狗肯定會一哄而上。但它們被阿蒂震懾了,對視十幾秒鐘后,叫聲不再兇猛,吱吱嗚嗚的,最后夾著尾巴而去。

回來后,我說:“阿蒂,你真勇敢!”

阿蒂認真地說:“我要保護阿里。”

我說:“對,你是戰(zhàn)神,你是真正的男子漢!叔叔都嚇得差點尿褲子了,你還得保護叔叔啊?!?/p>

阿蒂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誰也沒有想到,我們會犯了一個無可挽回的錯誤,我們忽略了一只狗的生理需求。也就只過了一天,阿里突然在營區(qū)找不著了。等我們帶著阿蒂,在街上四處尋找阿里的時候,一群小孩子圍著一個大圈圈,興奮的叫聲把我們吸引了過去。圈子里,阿里和另外一只狗正在交配,它們像粘在一起一樣,孩子們不時拋著石塊,不時用木棍抽打,可就是分不開,兩只狗痛苦地吱吱嗚嗚地叫著。

看到這情景,阿蒂又急又氣,臉憋得通紅,轉(zhuǎn)身就跑了,我連忙追了過去。

沒過多久,阿里又回來了,阿蒂拿起一根木棍就打,阿里哀鳴著,可阿蒂還是不肯罷手。我趕忙抱住了他,阿蒂掙扎著哭喊道:“我不要它,我不要它,不要它……”

第二天,阿蒂一見阿里,又是一陣窮追猛打。

我真想不出個辦法來告訴阿蒂,那只是一只狗的生理需求,它是正常的無辜的。

教導員喊我到他宿舍說,支隊的調(diào)令來了,站長和我同時調(diào)出去。我為站長高興,為阿蒂高興,對自己卻淡淡的。教導員說,站長和老兵一起走,我等到新排長來了再走。

我的腦子里很亂,坐在電腦前,意外地收到了我的前女友的一封電子郵件:“王天,你好嗎?”我回復:“應該是好的。我熱愛生活,尊重生活。只是偶爾跟生活開個玩笑而已?!?/p>

我覺得身后有人,一轉(zhuǎn)身是阿蒂。阿蒂靠在我身上,用手抱著我說:“叔叔,我再也不相信狗了……”

我蹲下身子,摟住阿蒂說:“阿蒂,要相信自己,要相信朋友。過幾天你就離開兩片了,到那時,你就可以好好讀書了,你就會有新同學新朋友了。一只狗沒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把它放在心上,好不好?”

阿蒂點點頭:“叔叔,我相信你?!?/p>

我笑道:“因為我是你的好朋友,對不對?”

阿蒂看著我,純凈的眼睛里充滿了信任。

第三天以后,我再也沒見著阿里。阿蒂正忙著收拾他的東西,偶爾拿著一只狗玩具或者其他東西跑過來問我:“叔叔,這個要不要帶上?”

我說:“你想帶就帶上,不想帶就送給哪個叔叔?!?/p>

阿蒂又跑著去了。

張明軍實現(xiàn)了他的諾言,請我吃了一頓香噴噴的狗肉,但我沒吃幾口就被他們灌得找不著北了。我是被抬著回來的,一起抬回來的還有一盤狗肉,張明軍說我沒有吃好,順便還要讓阿蒂嘗嘗。

我對阿蒂說:“我們不相信狗,就吃它的肉?!闭f完,我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阿蒂也說:“吃你的肉?!焙莺莸匾Я艘淮罂?。油順著他的嘴角流出來,我笑著拿紙巾給他擦了擦。

和退伍的老戰(zhàn)士一起,阿蒂上車了。我在車窗外看見他被一名老戰(zhàn)士抱在懷里,淚雨滂沱。車外的戰(zhàn)士都在喊:“阿蒂,阿蒂,給叔叔打電話??!”他們的臉上都掛著淚水。

張明軍一個大老爺們,也是哭兮兮的,我擁抱著他說:“這不是你的作風吧?”

張明軍卻不理我,只是緊緊地抱著,在我的肩膀上揩了好多眼淚,然后才松開上了車。車要走了,他又打開車窗探出頭來:“排長,我還有一件事沒告訴你呢?!?/p>

我把頭湊了上去,他說:“那天,請你吃的狗肉是阿里的肉?!?/p>

然后,車子就發(fā)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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